“公子!我们已经饿了七天,再不吃东西真的活不下去了!”男人声嘶力竭,“你不救我们,我现在就带着孩子死在你面前!”
女儿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懵了,一时间哇哇大哭。
男人还有力气大喊大叫,女儿却发不出什么声音,眼睛红肿,声若蚊蚋,极为害怕。
她知道,这个爹是真的可能会动手杀她!因为在家的时候,爹就经常念叨什么“易子而食”,说她的命是他给的,要她孝顺。
可是,可是她不想死!也不想被吃掉!
女儿哭得凄惨,却没有换来公子的回头。
男人一狠心,就要把匕首捅进女儿的喉咙。
细微的气流波动传来。
男人只觉手上一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感到一阵剧痛。
握着刀的手掉在地上,血液从整齐的断口喷洒而出,男人眼前发黑,倒在地上大叫。
女儿被溅了满脸的血,下一秒本能地狂奔,趁机离开这个男人的挟制。短时间爆发的求生欲让她一瞬之间不见了踪影,只留下痛呼的男人和愤怒害怕却不知如何是好的儿子。
他脱下衣服,包住男人的手腕想给他止血,却只是让男人更痛,挣扎不已。
茫然四顾,看着渐行渐远的卢子安,终于还是不忿战胜了恐惧,儿子冲背影喊道:“你们不是福星吗?不是最喜欢做好事吗?为什么不好人做到底,给我们一口饭吃!太虚伪了!把我们都蒙蔽了!”
阿远听得有些气,转身就想把这个不知好歹的男孩儿处理了。
卢子安却淡淡地道:“我不为任何一个人自以为是的期待负责。如果对你们而言有一个福星,那只会是孟榆。”
男孩大叫:“她就是个力气大点的普通人!我和爹前年去石方村探亲的时候,她还在给村子里的养猪户割猪草!她什么也不会,为什么她可以被你收留,我不可以!”
他愤怒地等着卢子安回复,等来的却是卢子安越行越远的背影。
后知后觉的惧怕袭上心头,男孩搀扶起还在流血惨叫的男人,往村子里走。
可是走了没两步,男人失血过多晕倒在地。
长云村没有大夫,村长会处理些基础的病和外伤。男孩急急忙忙找了村长,拿着干净的布和担架,把男人抬回了村。
村子里所有人都是从小互相看着长大的,路上不少人认出这个男人,纷纷询问:“杜老壮这是咋了?他的手呢?”
男孩眸光微闪,小声道:“我们,在树林里采蘑菇,碰到那个外乡公子,挡了路,结果就被外乡公子砍了手。”
“啥?!”村民震惊。
有人同情,说谁家谁家有草药,可以帮忙止血。
有人提出质疑:“公子很少在我们面前出现,无缘无故的,为什么要砍你们的手?”
男孩自然不会提爹要杀妹妹的事,胡乱编了个理由:“我们几天没吃东西,看到那外乡人就想恳请他给一些食物。我爹没忍住,跪下用手拉外乡人衣摆,然后……然后就被砍了……”
“天哪!”
村民有些紧张惊惶,神色各异地互相对视。
这个理由,很符合他们对神秘富家子弟的想象。
那些人上人,根本瞧不起普通人,稍微被惹到就会喊打喊杀。
想想那穿着麻衣却高高在上、气质清冷的外乡人,在看看杜老壮干瘦又乌七八黑脏兮兮的样子,肯定把这些平民当蟑螂难民一样,恨不得有多远踢多远。
众人神色各异,把杜老壮送到村长家后又急匆匆地走出。
恰在这时,孟榆找了过来。
她看到很多人聚集在村长家门口,以为是村民集会散会,没太在意。这么多人在一起也好,省得她一个一个去找人。
“我和公子讨论了一下,已经整理出可以和大家交换食物的清单。”村子里所有人都不识字,孟榆没有把清单贴出来,只是和大家念了一遍,并且说了要用多少铁矿石来换。
“多的食物没有,能拿出来的这些,也只够大家吃几天,所以要不要交换,还是看大家。”
刚才经历杜老壮被砍一事,大家对公子抱着若有似无的敌意。此时见到孟榆,难免迁怒,一时竟无人应话。
孟榆微微挑眉,在心里问世界意识:“发生了什么?”
世界意识没精打采,随便往村长家里扫一眼:“好像是一个村民被卢子安打伤了,这些人在生气吧。”
孟榆皱眉,正要说什么,一个老妇人温声道:“谢谢姑娘了!我们这就去准备,备好了就来麻烦姑娘!”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纷纷压下心底的愤懑,应和说好。
村长也走出来,连声道谢:“过几天我们要派人去镇上,看官府有没有赈粮。我们的人手不够,牛、驴这些家畜都死了,没法把赈粮运回来。姑娘,公子家是不是有一条特别大的狗,这几天瞅着也帮忙运了很多东西,不知道可不可以借用一下?”
村长说的是灰狼。
孟榆给村里人修房子,上上下下要用好些材料。除了就地取材,还需要从山上运下些木材石料。
孟榆给灰狼套上货车,搬了很多东西,村长村民都看在眼里。
孟榆没怎么犹豫便道:“你们先确定是不是有赈粮,有的话再来和我说,我安排时间帮你们运。”
她透过众人,看向村长屋内:“我是在公子那里,也在这个村子讨生活,不会没事惹事。公子也想找地方安安静静隐居,只会想办法让隐居的地方更安稳,不会做一些奇怪的事。如果真的做了,必不会让你们看出来。谣言止于智者。”
“是是是,我们肯定相信公子和福星姑娘。”老妇人一脸和蔼,好言好语地送孟榆离开。
等孟榆走了,老妇人才转过身,严肃道:“杜老壮虽然很惨,但是从小是什么性子,大伙儿也都清楚。偷鸡摸狗的事,他做得还少吗?他的两个孩子,瞧着是个好的,但这是他和外乡公子的事。我们默契地不去打扰外乡公子,他还去打扰,肯定别有用心。我也不想在这里说什么,一切肯定有隐情之类的话,但你们都给我想清楚些。”
老妇人在长云村显然很有威信,说什么话,村民都会听一听。
众人点头,那些憋闷也散去一些。
只是他们没事儿了,听到世界意识转述的孟榆还是很不高兴。
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不想背锅的想法。
“屠村的罪名放我身上就放我身上,我还怕它不成?”魔头不就是用来背锅的?
反正一群蠢货只相信片面之词,又不会思考。人云亦云,三人成虎,只要有一个可以让他们憎恨的假想敌,就可以把心底的惶恐倾斜其上。
与其相信暗处有那么多随时可能要他们性命的邪修,他们更原因相信摆在明面上的坏人。已知的东西远没有未知那么可怕。
世界意识挠挠头:“不然,你和他们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
这会儿孟榆已经弄清楚了卢子安和那什么杜老壮之间发生了什么,换她,她也把那狗□□剁了。
“卢子安在他们眼里就是有钱有闲的富家子弟,凭空就可以变出很多很多食物。既然给两块肉就可以救一个人,为什么不救?”
“他们会觉得,随手洒洒水的善举,是很轻松、很理所应当的。”
“至于卢子安有没有难处,又是否有必要去救一个讨厌的人,根本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
想到前世的事,孟榆心底戾气横生:“只有恐惧,才能让这些傻□□心存敬畏,心里有点谱。”
如果黑化值可以以数字的形式显现出来,阿界猜测满分一百,现在的孟榆已经突破五十了。
它急忙安抚:“会好的会好的,反正,你不是要带着卢子安离开吗?后面他们爱怎么样怎么样,消消气!”
孟榆:“消气?我一点气都没有。”
世界意识:“……”是没有,只是有亿点点想毁灭世界而已。
就在世界意识觉得孟榆要炸了的时候,卢子安回来了。
他衣袍上沾了些许露水和泥土,看起来去了很多地方。
他脱下外套,换下干净柔软的鞋子。
阿远接过,当着孟榆的面使用清洁术把衣服鞋子都弄干净。
孟榆此时在气头上,见状冷笑:“你不是要隐藏修士的身份吗?这种事当着别人的面做,是想给你家主子惹麻烦?”
阿远困惑地抬头,看看卢子安,又看看孟榆:“可是,你不是别人啊。”
世界意识只觉得女魔头黑化值蹭蹭蹭地往下掉。
“……”原来女魔头这么好哄?
卢子安用阵法温热了一壶茶。修长的手指握住茶盏,递向孟榆:“别生气了。”
孟榆瞟了茶盏一眼,轻轻接过:“没气啊,就是碰到了一些好玩的事。”
“嗯,没生气。”卢子安图穷匕见,“那该练字了。”
孟榆:“……”靠。
“我困了,不练。”
“天还没黑。”他拿出笔墨纸砚,以及旁边准备好的竹篮,“练完吃冰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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