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魏清泰携妻子魏杨氏入宫。


    魏清泰先去了养心殿向皇上请安,魏杨氏则在兰若的带领下先去了长春宫,随后两人才去了永寿宫,见这个十几年未见的“女儿”。


    很巧,魏清泰那走失的女儿,现在按理和魏芷卉一样,正是十八十九的年纪。


    永寿宫的偏殿里,魏芷卉一身烟红色的宫装,发间簪了一支前些日子皇后赏的海棠花步摇。


    双手合于膝盖上,她有些紧张。


    “小主,老爷和夫人到了。”含云进来禀报。


    魏芷卉深吸了口气,看了眼初菱:“一会儿你们都在外头伺候。”


    她是不是魏清泰的女儿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永寿宫里,除了初菱和小高子,旁人都是信的。


    她亲自起身,去了殿外迎接:“父亲,母亲!”


    若是在现代,她一定想给自己颁个奥斯卡最佳女演员奖。


    兰若和德忠亲自送了二人过来,魏芷卉看了一眼跟着的人:“含秀领着德忠公公和兰若姑姑去偏殿喝杯茶,初菱去倒两杯上好的茶端进来。”


    她说完,一手一个的,亲自扶了二老去了殿内。


    她亲自扶了二人坐在椅子上,极尽孝心:“女儿不孝,一别十数年,竟直至今日才知晓自己亲生父母是何人。”言语间还有几分伤心。


    魏杨氏见了这阔别多年的女儿,早已泪流满面,她拿着帕子拭了泪:“都是额娘不好,若不是把你弄丢了,你又怎需要在御膳房那地方受那样的委屈,咱们虽是包衣出身,可便是参加了选秀也是入宫在娘娘身边当宫女的。”


    魏芷卉并没想到魏杨氏会知道自己在御膳房当过差,她没表露出自己的惊讶。


    恰巧初菱端了茶进来:“这是小主早早就让人备下了的,小主念老爷和夫人都念了好几天了。”


    魏清泰和魏杨氏闻言,起身就要行大礼,被魏芷卉匆匆拦了。


    “本该一进来就行礼,小主热络,奴才已是不合规矩。”


    魏芷卉无法,只得允了二人行这跪拜大礼,刚一结束,她便亲自扶了二人起来。


    “多年未见,额娘怎的不与女儿好好地说会儿话,一味地哭什么?”魏芷卉把碟子里的桂花米糕递给魏杨氏。


    “阿玛和额娘尝尝?这是女儿自己做的。”小巧的米糕上点缀着一点蜂蜜,还撒了不少干桂花,桂花的芳香也浸透在米糕里。


    魏杨氏尝了一块,点着头拉了魏芷卉的手,问道:“皇上待你可好?”


    “额娘只看这满殿的装饰便可知道皇上的心意。”


    “纵是如此,小主也得万事当心。”魏清泰在边上颇为担忧地叮嘱着。


    魏芷卉点了头:“女儿自然知晓,如今后宫和前朝,荣辱一体,女儿必当小心维护魏家的名声,父亲做事也得为皇上效忠,切不可出错。”


    三人说了快半个时辰的话,不知为何,魏芷卉竟觉得三人并不陌生。


    魏芷卉在现代也是个“妈宝女”,遇事不决便喊妈。在这儿几个月,全然感受不到母爱的她其实也会想家,后来有兰若,但她总觉得兰若更像是一个“师父”,虽也有亲切感,却远没有母爱。


    可偏偏在魏杨氏这儿,她感受到了母爱。


    探望的时间只有半个时辰,临分别的时候,她还有些不舍。


    初菱端了几个红木盒子:“这里是小主亲手做的几个糕点——香球酥、枣花酥、椰蓉开花酥、橙皮桂花糕。还有几匹布料,和给夫人的几个簪子。”


    “女儿初为嫔妃,东西不多,只盼来日,能多弥补一些旧年的遗憾了。”


    魏芷卉亲手将几个盒子交到二人手里,将人一路送到永寿门,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才回了内殿。


    无人处,初菱打量着魏芷卉满脸的笑意:“奴婢看,小主和老爷夫人竟真有几分相似呢!”


    “哪儿像?”魏芷卉有些惊讶。


    “小主这大眼睛可不就是和夫人那双眼一模一样?还有小主的鼻子也有些像老爷。”初菱自顾自地说着,却让魏芷卉有些心惊,难道,这阴差阳错的,真是自己爹?


    “难道皇上真的替小主找到了亲生父母吗?”


    “别说了。”魏芷卉打断了初菱的话,她不敢深想。


    “别说什么了?”


    乾隆的声音从帘子后面传来,魏芷卉一惊,欠身请了安便嗔道:“皇上讨厌!来了也不告诉臣妾一声,光吓唬臣妾!”


    乾隆坐下来看着她:“朕想着你阿玛额娘刚走,怕你伤心便来看看你,你既说朕讨厌,那朕走便是了。”


    嘴上虽如此说,但他也没真要走,但魏芷卉还是挽留了:“来都来了,皇上可不能走了。”


    魏芷卉是胆大的,所以她径直往乾隆那边走了过去,歪了身靠在他身上。


    乾隆一手揽着她,一手捧了她的脸,盯着她泛红的眼睛:“哭过了?”


    “见了阿玛额娘,难受。”魏芷卉闷闷地开了口,“初菱说,臣妾和阿玛额娘长得像。”


    乾隆听了后半句,又仔细地端详了面前的人,他没见到魏杨氏,但若说像,眉眼之间,她和魏清泰确实有几分相似。


    他没多说,只说了句:“父女之间,总归是像的。”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魏清泰是你阿玛,魏杨氏是你额娘,你们若不像,谁像呢?”


    魏芷卉听乾隆的意思是咬定了从今以后自己的身世便是如此了,便不再多言。


    她转了头,看着小几上初菱刚端过来的香球酥,一部分给了魏杨氏带回家,剩下的她自己留下了。


    她拿了一颗喂给乾隆:“皇上尝尝?”


    乾隆鼻息间全是魏芷卉身上的雏菊香,人又在他身上胡乱地动着,他只觉得自己喉头发涩。


    他轻咳了一声,咬了口香球酥,外头一条红一条绿的被做成绣球的样子,里头的馅儿是红豆带了咸蛋黄,甜咸甜咸的,还算可口。


    “朕让人修整了永寿宫的小厨房,过些日子便可用了。”


    魏芷卉听了一兴奋,转头就在乾隆脸上亲了一口:“皇上你真好!”


    这猝不及防的吻,让乾隆一惊,不过是一个小厨房而已,竟让她这样激动。


    他轻笑了声,推了推她,让她起来。


    魏芷卉还沉浸在自己再也不用用那个像毛胚房一样的小小小厨房做美味佳肴的喜悦里,哪里在意乾隆那温柔得近乎“抚摸”的推。


    腰间有些痒,她扭了扭,就听拥着她的人说道:“再不起来,是要敬事房的人大白天地来记档吗?”


    魏芷卉一惊,猛地坐起来,回了自己的位置。


    她才不要丢这个脸,当贵人不到十日,就和皇帝“白日宣yin”,怕是嘉妃手撕了她的心都有。


    乾隆在一旁坐了会儿,看着脸颊通红的人,笑了笑,许久才站起身来:“朕还有折子要批,先回养心殿了。”


    魏芷卉抚了抚滚烫的脸颊,蹲下身:“恭送皇上。”


    回到养心殿,乾隆第一件事便是喊了兰若过来吩咐了一件事。


    ———


    人人都道嘉妃得宠,魏芷卉从前不懂,可到了这后宫,她才知道,并非虚言。


    长春宫初次请安那日的事情,传到乾隆那儿时,乾隆恼了,所以宣了魏清泰夫妇二人进宫与魏芷卉见面。


    都道魏清泰夫妇思女情深,如此一来,宫里的人不管心里信不信,反正表面都得信魏氏就是魏清泰的女儿。


    嘉妃虽不喜魏芷卉,再加上那日请安的事情,实打实地让皇帝冷落了她几日,可偏偏上天眷顾。


    嘉妃怀孕了。


    消息传到魏芷卉耳朵里的时候,初菱在一旁着急,但魏芷卉不然。


    这一胎,嘉妃生的该是八阿哥永璇吧,那个中元节出生,腿脚不好还沉湎于酒色的八阿哥。


    魏芷卉一手剥着初菱端上来的橘子,并不在意,若是她没记错,最近皇后也该怀孕了。


    果然,没出几日,小高子传来消息:“傅恒大人率军收复上瞻对,皇上大喜,今夜去了长春宫。”


    魏芷卉一脸预言家成功预言的表情,问了句:“小厨房那儿弄得怎么样了?”


    “李进公公说,快好了。”


    魏芷卉点了点头,心里头却在盘算着嘉妃皇后接连遇喜,纯贵妃即将生产,她该做些什么。


    乾隆十年十月的一天傍晚,众人于长春宫,向皇后请安。


    原先纯贵妃的位置上空着,纯贵妃是该生了,皇帝亲自下了旨让苏氏于景仁宫静养,安心产子。


    嘉妃姗姗来迟,行了个扶鬓礼:“也不知怎的,这一胎怀得反应大得很,臣妾来迟了,皇后娘娘不会怪罪吧?”


    皇后今日的面色看起来并不好,总有种叠了很多层脂粉方维持好这样气色的感觉。


    “你有着身孕,快些坐下吧。”富察氏的语气里也带了几分虚弱。


    魏芷卉在心里盘算着,皇后这是要怀孕了吧。


    她觉得有人在拉她的衣袖,侧身望去,便听一旁的怡嫔小声地附在她耳边:“嘉妃未免也太娇气了,从前她怀孕可不这样。”


    魏芷卉轻轻地皱了皱眉,原来人在历史上没姓名是有原因的。


    她没打算和怡嫔共沉沦,她低声回了句:“每一胎可不一样。”


    “娘娘怎么了?”


    娴贵妃离得近,她的一声轻呼,倒让人的视线都挪到了皇后身上。


    魏芷卉望去,就见皇后面色惨白地倒在椅背上,像是晕过去了一般,素清和几个丫头在那慌了神,叫太医的叫太医,还有的去了养心殿。


    皇帝过来的时候,皇后已被人挪去了寝殿,众妃嫔皆等候在外头,太医在里头把脉。


    乾隆一进来,众人便起身请安,魏芷卉离门口近,所以他一进来就能看到那支他赏她的蝴蝶步摇。


    他想起来那日他拿了那支步摇去永寿宫时,魏芷卉正在梳妆,她怪他进来不出声,刚要请安,便被他摁住了。


    他亲手开了匣子,取了步摇亲自给她戴上。


    想到这儿,经过她身边的时候,乾隆不免多看了眼她发间的步摇。


    待乾隆坐下,众人才复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魏芷卉抬头看了眼乾隆,眼神中的着急掩盖不住。


    “皇后如何了?”


    乾隆刚问完,还不等娴贵妃开口,素清便从后面出来了,还跟了个太医。


    太医一脸的喜色:“恭喜皇上,恭喜娘娘,皇后娘娘有喜了!”


    魏芷卉在跪下来恭贺皇帝之前,特地看了眼嘉妃,半个时辰前,她来长春宫有多高兴,她此刻就有多丧气。


    中宫时隔数年终于再度怀孕,乾隆的欣喜不是假的。


    得知皇后醒了,他便让众人回了自己的宫殿。


    临走的时候,魏芷卉回头看了眼一脸笑意的乾隆,抬手抚了抚发间的步摇。


    孝贤皇后是白月光,原来不错的。


    自己于他,只是三千佳丽的沧海一粟。


    他对自己,也仅仅是见色起意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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