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穿越快穿 > 橙黄橘绿时 > 14、14
    文学城独家发表


    向怀雪酒醒后能记得最后两个片段,场景完全不同。


    一个是在ktv的大堂。


    灯光如昼,秦醉捏着她略带婴儿肥的脸颊,眉目宁定,看不出半分醉态,承诺般地讲着,“我后来没有在做战地记者了,远离了那些烽烟炮火,换了斯坦福念金融,地产这行养得起我的绵绵,你要的安稳我可以给你了,如果过得不开心,就回我身边来,我等你。”


    她是真的喝多了,黑眸水润,似懂非懂的看秦醉,没有给出任何回应,亦没有挣扎脱出温暖怀抱。


    另一个是酒店的浴室,盥洗台面凉,坐上去时候嫌冷,瑟缩着闹,被秦醉按着,轻柔的往脸上抹东西。


    身上换了睡衣,妆也卸掉了,向怀雪伸手向下,秦醉倒是个很正人君子的卸妆工具人了。


    可一切就到这里吧。


    张涛欠秦醉的,向怀雪决定回京后替他补上,这公司反正是不能再待了。


    酩酊时对秦醉的心动时真的,将燃的火必须熄在源头处。


    给人事发微信消息,提出辞职意愿时,向怀雪想得非常明白。


    张涛与秦醉有经济纠葛,又或是辜负了对秦醉的承诺,事情做得不道德、不仁义,那是他们俩之间的问题,秦醉有仇报仇,有冤报冤,理所应当。


    她不会拦着讲和,但也不会因此就来出轨秦醉,做秦醉“报复”张涛的筹码,太下作了。


    会与张涛开始婚姻关系,是她自己的选择,贪恋于唾手可及的幸福美满,把曾经的理想抱负碾碎了扔掉,那么选择带来的后续就该自己承担。


    而不是强加给没有对自己做过什么恶的张涛,要他来独吞苦果,那太下作了。


    人事小姐姐和向怀雪的关系很不错,她回:[亲你睡醒了咩?我听说你们部门昨天聚餐喝酒去了,等你来上班再说qwq嗷,我们这里是不支持口头辞职哒。]


    向怀雪:[……我真醒了,我知道得走流程签字按手印,明天回帝都,想来问问你,辞职具体需要提供些什么。]


    hr:[你需要和你直系领导谈一下,然后一式两份的辞职申请书,再来我这儿填张表,走系统,三十天后就可以走了qwq,你要不再考虑一下吧,也不急于一时。]


    寒暄了两句后聊天结束,向怀雪重躺回去,寻思她辞职就是不想和直系领导再谈,死循环了。


    在微信列表里又翻了翻,找到个现在做人事总监的同学问询,在辞职流程上得到了差不多的回复。


    对方还体贴的为她了另一条思路。


    “辞职是劳动者权益,你还可以直接寄出《解除劳动合同通知书》,用ems寄,拿送达回执,签收后三十天即可离职,不需要谁来批准同意,但我劝你慎重,因为《辞职申请书》有时作为手段,待遇条件什么的都可以再谈,搞好了就不离职了,你要是寄《接触劳动合同通知书》,那你必须滚,耶稣都拦不住……”


    ****


    飞机下午一点四十准时降落顺义机场,赶上今天周五,向怀雪整组人都不必再回公司,带着满身风尘,各回各家。


    秦醉瞥过来时,向怀雪恰接起网约车司机的电话,“嗯,师傅我马上出去,b口,对。”


    她举着手机往外走,和秦醉擦肩而过。


    无论身后的视线如何追随,都终将被越来越远的距离扯断。


    一个钟头后,向怀雪捏着辞职申请书和奶茶下楼去行政部,人事小姐姐正埋头不知道在做什么,她礼貌的站在工位外喊,“亲?”


    人事回眸,捂着左脸痛苦的“嘶”了声,冲她点头问,“你今天不休息呀?”


    “来交东西的。”向怀雪把手里签字盖好手印的辞职申请书递过去,关切道,“怎么了?牙疼?”


    “别提了,好像是智齿发炎了。”人事和她关系挺好,指了指她手里的牛油果沙冰,“给我的?”


    向怀雪点头,“当然。”


    “那大恩不言谢。”人事迅速插吸管含了口沙冰,扭曲的笑容舒缓许多,找了只文件夹放好,又敲击键盘,给她发了份辞职申请表格,嘱咐道,“你还需要把这个填好,下面有两个主要领导签字,签完之后我会帮你走系统。”


    “哎,今天30号了,我感觉批完你上到六月底就可以走了,我约的医生是三点半,已经请过假了,要不你再考虑下?我周二上班给你走流程可以吗?”


    假条就摆手边,向怀雪实在没能力拒绝个被牙疼所困的女孩子,而且今天系统上流程,也不见得就能走完。


    周五下午,人人都是划水大师。


    “可以。”向怀雪柔声答,“你约了哪家医院?我打车回家,顺路的话,捎你一程啊?”


    人事边关电脑边答,“不用啦,我约了我家附近的,看完直接回家了,假期快乐。”


    午后和煦的阳光被林立高楼阻隔,向怀雪拉着新买的行李箱走在阴影里,退了几步,绕进常进的咖啡店。


    已经过了下午茶时段,店里没人,咖啡师正做外卖单。


    店主和咖啡师是对情侣,向怀雪基本上每天都来解决早饭,叫不上彼此名字,脸混得很熟。


    “好久没看到你啦,是出差刚回来吗?”店主悠然问。


    “是啊。”向怀雪应声,“帮我来个新品吧,就这个草莓气泡咖啡。”


    店主熟练的重复她手机尾号,从会员卡里扣钱,调侃说,“今天怎么转型了,下午不喝榛果拿铁了?”


    向怀雪坐在吧台,散漫的活像只猫,随口答,“来给你捧捧场。”


    “那你必须尝尝这个,我请你吃。”店主回身,把个食品袋推给她,嗓音拖得很长,“比脸还要大的曲奇饼干。”


    咖啡师戴口罩捣着草莓,忍不住吐槽,“小迷糊烤得残次品,口味没问题,尺寸出了问题,空间没留好,三只黏一起了。”


    店主扁嘴去戳他肩膀,“就你话多、啾你话多。”


    “别打了,人还看着呢!”咖啡师躲到边缘,搬出顾客。


    向怀雪饶有兴致的欣赏情侣们斗嘴推搡,莞尔拱火,“别在意,当我不存在,继续嗷。”


    因为激情围观,附带鼓掌,付了杯咖啡钱的向怀雪出来时,拎着吃完可以省略晚餐的点心。


    ****


    进门时觉得呼吸沉闷,向怀雪洗手,把窗都打开透气,张涛人不在家,微信的消息停在几天前。


    张涛问她:[你什么时候回家?]


    她答:[这边事情没处理完,还不知道,回去前跟你说。]


    那时忙得脚不沾地,后来是真忘了,不过也罢。


    她没提,张涛也没再追问。


    向怀雪把行李箱里的衣服一股脑儿倒进洗衣机,启动后脱衣服迈入浴缸,下一秒她收回脚。


    赤.身裸.体的站在浴缸边,低下头,凝视着浴缸边缘的烟灰,和缸侧的粉红柄烟头。


    五月下旬,帝都低温在三十度左右徘徊,出门五分钟,人就会浑身湿透,是如若出门,每天都会洗澡的天气。


    向怀雪抓起手机拍了张图片,然后不动声色地给自己那位洁癖严重、蜗居在家实现所谓艺术梦想的老公张涛发消息:[你最近去外地写生了吗?]


    张涛秒回:[没有,我一直在家。]


    向怀雪没有回复这条消息,重新迈进浴室,热水兜头而下,又转凉,她在水里笑得有几分癫狂,她在这个瞬间下定决心,她要答应顶头上司、兼前男友秦醉的追求了。


    湿漉漉的头发懒得擦,嘀嗒了满地的水,向怀雪屈膝坐在餐桌上去挑点心,核桃布朗尼醇厚浓郁,蔓越莓司康酸甜厚重。


    嘴上的咀嚼丝毫不干扰她大脑的运转,顺着线捋清接下来要做些什么。


    备忘录里很快被罗列出清单。


    前两条赫然是:


    1.通知hr取消辞职,下周请一星期年假


    2.调出银行卡副卡账单


    ……


    点心碎渣掉了满地,像极了这段开局细碎的婚姻,连结束时,都只能被清进垃圾桶,无法平和的说上句再见。


    纤细的手指攥着笔杆落下最末。


    [与秦醉开始新生活。]


    向怀雪联系钟点工阿姨,加三倍的钱让她尽快上门清理,接着给张涛发了条消息:[我今天回帝都,同事跟她对象吵起来了,不想回家,情绪很不好,我想让她在我们家住几天,你现在在家吗?]


    明知故问。


    张涛过了两分钟回:[我不在。]


    向怀雪:[那这样,你这几天住酒店可以吗?辛苦了。]


    向怀雪:[转账10000元。]


    张涛:[……嗯,那我什么时候能回家拿衣服?]


    向怀雪看着这句发笑,手指蜷缩成拳又松开,云淡风轻的回语音,“明天上午,我带她出去吃饭,然后你回家拿行吗?她真的特别不好,在平津时候喝到胃出血,一个劲儿骂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张涛很勉强的回:[那行吧,你明天通知我,我拿完给你发消息。]


    她没回这条,翻卡包找到给张涛副卡的那张主卡。


    毕竟是给父亲捐了颗肾的人,身体机能注定下降,婚后对于张涛提出想要实现小时候理想,专心作画的请求,向怀雪大方的开了张副卡给他。


    这张卡是对门及她名下另一套平层的收租固定卡,每个月有两万一人民币按时打入卡内。


    结婚两年出头,向怀雪没过问张涛如何花钱,更不理卡帐。


    “欢迎咨询致电中国人民银行……人工客服请按0。”


    “正在为您转接人工客服,请耐心等待……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向怀雪直截了当,“我这边有主卡,开过张副卡,现在想查副卡账单,什么方式能够查到时间线最长的账单?”


    “携带身份证和银行卡到银行营业网点的非现金业务窗口,并通过银行工作人员打印流水账单。[1]”客服照本宣科,回得完善。


    于是备忘录的2里也加了注释:身份证、非现金窗口查询。


    钟点工阿姨做事相当利索,不消四十分钟,一切恢复如旧,连洗好的衣服都帮忙晒到了晾衣杆上。


    夏日头发干的飞快,向怀雪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促进蒸发。


    随着阿姨离开,房间里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她屈起左腿,头枕上去,还没有完全干透的发丝垂坠下来,把视线割裂成几块区域。


    向怀雪就那么睁着眼睛,看破碎的画面,妄图自中汲取些真实,直到眼睛酸痛,有液体坠落在地板上,都坚持不肯阖上。


    清寂月色透过落地窗,照不到她坐得位置,娇小的女人瑟缩在阴影里,宁静的如同雕像。


    她想起许多往昔,医院特有的消毒水气味、纷乱嘈杂的脚步声与哭喊;永远要到新闻联播时间才能出现的“几小时前该地区发生交火轰炸”;医生表情沉痛的喊自己进办公室详谈病情,外婆的病中通知书、母亲的检测报告、父亲转院多次,每次结果都如出一辙的病历单……这些记忆片段里张涛经常出现在边缘角落,无措得站着,直到提出“我可以试试配型吗?”


    关于张涛的大部分记忆,都如利刃,刀刀擦过向怀雪身,光是回忆都会觉得愈合的伤口在隐隐作痛。


    婚后竟难挑出值得铭记在心的温馨画面,家庭条件致使张涛对吃饭的需求不怎么高,能饱腹即可,做饭水平低不见底,尝试几次后,向怀雪选择带张涛回隔壁娘家蹭饭,吃了几次后他促狭的笑着讲,“我胃不太好,晚上无福消受这些,随便喝个粥或者吃个面就好了。”


    妈妈表示完全理解,和蔼说,“这样小张,明天给你做面,阿姨手擀面一绝。”


    张涛摸着后脑勺摇头,“我习惯了吃速食的细拉面。”


    向妈妈手艺再好,总不能赶上工业化流程生产线的水平,只好作罢,让小夫妻俩分开吃。


    向爸爸则对这个给自己捐了肾的女婿没什么太好的脸色,保持着表面过得去的样子。他始终主张两件事要分开看,张涛捐肾,他可以回报金钱这些身外之物,而不是拿自己掌上明珠的幸福来报答,主观上认为张涛动机不纯。


    父母算不上厌恶张涛,但绝对没有对从小看到大,当亲儿子疼的秦醉亲,有的事命定的,没辙。


    向怀雪又自然而然的想到了秦醉,有年少时隔离外墙的光,通讯困难的时代,他们举着纸板交流;有暴雨天茶馆里的梨汤,厚重的电视机播着一场又一场的辩论赛;有她穿拉拉队服,枕在少年腿上,被并拢的五指挡住阳光,摇头晃脑地念“我困困,阿醉你抱我回去好不好呀?”可分明她是来给秦醉篮球赛加油打气的,最后像树懒似得被抱回家。


    “全世界我最喜欢你了。”


    窗外骤然有尖锐的哭声响起,向怀雪蓦地回神,头侧滑坠下膝盖,好不容易才扶着边桌撑住,想去看看发生了些什么,结果血液循环不畅,腿和头都麻,移动困难。


    等她一瘸一拐的挪到窗边,就看到全家绕着孩子哄的场面,哭笑不得,关掉了窗户。


    客厅的时钟准点报时,木鸟被推出栅栏,又缩回去,指向九点整。


    向怀雪鬼使神差地拿起手机,拨通了那串没有备注,却已经无比熟悉的号码。


    “嗯?”秦醉接得很快,先是单音节很轻的哼了声,然后是低得不能再低的喘.息?


    向怀雪怀疑自己听错,含欲嘶哑的嗓音已经再耳畔磨,尾音缱.绻旖.旎,“绵绵找我啊?”


    他完全没准备掩饰些什么,呼吸的节奏很不对,吸气时带着点儿鼻音,中断有突兀地屏息,肌肤摩擦的细微声响在静夜里显得尤为明显。


    “绵绵。”秦醉轻声唤。


    向怀雪帮他弄过太多次,自然知道这人在做些什么,忍不住喊停,“秦醉。”


    秦醉漫不经心的又哼了下,“嗯?凶什么?我本来就在,是绵绵突然打过来的,我又不是故意的,而且你……”


    停顿的间隙里是起伏跌宕的呼吸声,向怀雪脸颊烧得绯红,无奈的等他结束。


    纸张抽取声窸窣,秦醉把话说完,“而且你也知道这种事情停不下来。”


    音色更沉,轻得向怀雪屏住呼吸怕漏掉音节,“我素了那么久,自行解决还不许,是不是就太过分了啊绵绵?再说你好不容易主动给我打电话,我哪舍得不接呢?只好双线操作了。”


    “……”向怀雪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噎了半分钟才答,“那你现在弄完了,我可以说事了吗?”


    “说呗。”秦醉低笑,“我这边还没完,听你声音就有反应。”


    月光浮在红木地板表层,像是清粼粼的水,向怀雪绷足尖去踏碎,心头的阴云在这个插曲里被拨散大半,那点儿难耐和心悸催着她开嗓。


    她侧目看着自己斜长的影,指尖卷起发丝,又顺滑的落下。


    谁都没讲话,也没有挂断。


    秦醉清嗓子,温润喊,“绵绵。”


    向怀雪软糯答,“在呢。”


    得到了这样柔软的回应后,始终如鱼得水的秦醉反而愣住。


    向怀雪意味深长的问,“你之前说的,还算数吗?”


    他们说过太多太多的话和承诺,没有特指某条,被拒绝后还能凑出句挽尊用的,“某年说请我吃什么饭,我还没吃到呢,你继续请吗?”


    高明的问法。


    秦醉破局得极快,他不假思索答,“当然,我对你说过的每句话,都作数。”


    心跳得不受控,向怀雪咬唇,听秦醉继续讲下去,“你昨晚醉了,有些话应该没听到,我重复一下,从前是我做错了……现在我只想要你,我重新念书、回国、入职,每一步人生轨迹都在重新走向你,我会一直努力撬墙角,直到你决定选我那天,或者我意志消散的那天。”


    语速很慢,每个字都被拿着小钢锤,凿进向怀雪心底,她在自己沉沦前忙不迭地打断秦醉,喃喃道,“我该去睡觉了,晚安。”


    秦醉从容不迫回,“睡吧亲爱的,我必如雪崩再来。[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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