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她, 巫妄脸色顿时轻松许多,“你果然在此。”
与巫妄不同,刘亦死死抓着闻黛袖口, 眼睛凶狠无比地瞪起, 他以为这些人是寻仇来了, 哪怕身体还受着伤,也拼命拽着闻黛想要将她往身后拖, 生怕她被人报复。
他打不过这些人, 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别怕,他们不是我仇人, 也不是什么坏人。”闻黛选择第一时间安抚刘亦, 她嗓音很轻,手心坚定地搭在他青筋突起的手背上,丝毫不怕沾上他身上血污。
反倒是刘亦有些自卑地缩回手,随后微不可闻地点点头。
“我先送你回房休息。”
刘亦□□凡胎,只是个没有任何修为的凡人,他连巫妄半掌都撑不住,外伤已经如此,内伤恐怕更严重。
思及此, 闻黛伸手, 她将红着脸仍在挣扎的刘亦抱起来, 随后目光平静地看了眼巫妄,没有多说什么, 转身将人抱回屋。
很平常、甚至说是很普通的一眼,巫妄心却微微刺痛起来,他一口咬住自己口腔软肉,直到尝出些许血腥味才罢休。
她刚才那是什么眼神?
是在怪他?在心疼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一个肮脏、弱小, 连杂草都不如的小乞丐?
还是说,他在她心里从始至终就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是,的确是他动的手,可她连质问都没有就直接认定是他动的手!
陷入感情的人从来就不是理智的,巫妄自嘲一笑,他早该心死了不是吗?
不一会儿,闻黛从里屋走出来,她身上还沾着刘亦的血,大朵大朵乌黑的血迹在浅蓝色衣裙上分外显眼。
因为另一个男人,她把自己搞得脏兮兮的,巫妄冷脸忍着,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闻黛走向玉临,指甲陷入掌心而不自知。
“师父,刘亦的伤能否麻烦你去察看一二?”他虽不是药修,但医术方面的造诣也比凡间普通大夫高得多。
玉临掩去别的情绪,点头:“好。”
刘亦的伤说轻不轻,说重不重,只是需要好一段时间静养补回来,能在巫妄手下捡回一条命,已经算他的运气。
“那你好好休息,别想太多。”
闻黛确定他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后才放下心,她关上门退出里屋,而玉临则始终在她身后默默看着她。
闻黛回头,笑了笑:“师父,原来你们也来了,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人,你们都被留在混沌之地了。”
“我本在邻城,在这里感受到你的灵力波动才赶过来。”
原来如此,闻黛了然地点头,她又想起另一件事:“师父,你有没有怀疑过我们待的‘时间碎片’有些不对劲?”
时间碎片这东西对修士来说并不罕见,它们多半是被用来记录本人痛苦、得意或是与众不同的回忆。
时间碎片将这些回忆储存起来,以供后人“亲眼所见”,闻黛就曾进入过几位剑修大能的回忆,试图揣摩学习他们的出剑招式和出神入化的剑意。
但这些前辈留下的时间碎片和这次的又不一样。
玉临不置可否,“恐怕这不是普通的时间碎片。”
他抬眸,看见院中的巫妄不知在和谁置气,没人搭理他,他就愣是站在烈日下,动也不动,脸上散发着森森寒气。
闻黛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愣住:“他怎么了?”
“……没什么,可能想晒晒太阳吧。”
闻黛半信半疑地收回目光,心中有些奇怪。
但转念一想,自己也管不着人家愿不愿意晒太阳,于是她“哦”了声,没有再提。
巫妄麻木地看着“相谈甚欢”的两人,眼睛都要瞪酸了。
闻黛将玉临带入内室,戚铭虽然化形成功,但体力消耗过大还在昏睡,没有了引人注目的龙角,此刻的他如同一个模样精致的人类美少年。
“他便是戚铭?你说的苍龙?”
闻黛点头,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她要找的就是苍龙戚铭。
但这“时间碎片”着实不对劲,她若不来找他,没有进入混沌之地没有进入时间碎片,那便救不了当年那个小戚铭。
没有小戚铭,何来之后她要找他?
闻黛险些把自己绕进去,因果因果……她深吸一口气,决定走一步算一步,虽然现在她找到了苍龙,但他们毕竟在“时间碎片”里,哪怕取到了苍龙心头血,也带不走。
真正的戚铭仍藏在混沌之地的某个角落,还是要出去找到他才行。
“当务之急,我们要先出去。”
闻黛仔细一琢磨,说不定他们能陷入“时间碎片”,这其中也有苍龙戚铭的手笔呢。
“苍龙心头血藏于他们护心鳞下,要想取心头血,还需要先拔出护心鳞。”玉临探手去摸戚铭脉搏,确认了他身体无碍,随后又说道。
拔护心鳞……闻黛愣住。
龙对于后世而言已经是绝迹的存在,只余下许多真真假假传说,就连古籍都未曾对龙过多笔墨。
闻黛对苍龙的了解还是从梦魇口中得知,他并未告诉过她还有护心鳞一事,若是只取心头血,她定会毫不犹豫,毕竟有了心头血她就能重塑伯乾丹田。
可……护心鳞?
闻黛蹙眉,问:“苍龙没了护心鳞会如何?”
“我只知道龙族护心鳞除非自愿,否则无人能拔出。”玉临摇头,“没了护心鳞会如何,我亦不知晓。”
即便如此,闻黛心中仍是五味杂陈,同样是对于未知的事物,她需要靠别人才能得知,而师父和梦魇都比她更博学,敬佩的同时,她更加反思自己还不够勤奋上进。
天赋与上进,她缺一不可。
“好,我明白了。”
陈伯乾是她唯一的徒弟不假,她真心希望能帮他重塑丹田,但为他去伤害另一个无辜的人,她做不到。
若是只取心头血,她还能说服自己只是取苍龙一滴心头血,而护心鳞……在不知道后果之前,闻黛不会去打它的主意。
哪怕在陈伯乾看来,她的选择是“自私”的。
玉临看出她的退缩和犹豫,眉梢微动,他不知道该不该感到庆幸。
她的原则不会为任何人改变,或者说,没人可以让她改变自己原则。
他淡淡一笑,走出门,刘亦捉的那只小白兔正趴在笼子里,细爪子时不时挠一挠门。
玉临走过去,骨节分明的手指轻点它脑袋,不知道想起什么,他唇边笑意隐隐浮现。
巫妄瞪着眼睛盯他,如果眼刀可以杀人,玉临恐怕早就已经死无葬身之地。
闻黛站在门口,看看一脸柔和摸兔子的师父,再看看不想晒太阳、转而用一副杀人眼神盯着小白兔的巫妄。
闻黛:“……”
她无奈叹气,走到巫妄身边,“怎么了?谁又惹你不高兴了?”
巫妄眉心狠狠拧起,又?惹?
在她心中,他一直是那种心狠手辣、喜欢无理取闹的人吗?
一股浓浓的委屈油然而生,他咬牙:“若是那个小乞丐早点告诉我你在哪里,而不是满口胡言,我也不会打伤他!”
闻黛愣住:“啊?”
“呵,你不是心疼他吗?你不是一直在怪我吗?”
闻黛:“什么?”他到底在说什么?
“你之前看我的眼神,分明是恨不得把我也捅一刀给那个臭乞丐报仇!”巫妄大睁着眼睛,眸光水润。
他极为认真又委屈地控诉。
眼神?
闻黛努力回想,思考半天才明白他说的眼神是哪一次眼神。
她表情顿时变得一言难尽:“……不,你可能误会了,我只是突然发现你换了身衣服,所以才多看一眼,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
巫妄快要溢出来的委屈突然踩了个急刹车,他一噎,原本铺垫好的情绪上不上、下不下,卡在中间极为尴尬。
原来是一场乌龙,好在是一场乌龙!
巫妄瞬间松口气,他干巴巴地扯了扯自己新衣服。
他只是想着马上要见她,若是自己一身风尘仆仆,那与身旁永远穿白衣的伪君子一对比,他岂不是瞬间就被比下去了?不行!他绝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巫妄想了想,又兴冲冲地问:“那你喜欢我穿这样的衣服吗?和伪……你师父相比如何?你喜欢他的衣服还是我的衣服?”
闻黛难得沉默不语,最后诚恳地看着他:“你开心便好,穿什么衣服是你的自由,不必在意他人目光和想法。”
玉临将最后一片菜叶子喂给小白兔,听完闻黛的话,他淡笑转头,对上巫妄的眼神满是嘲讽和不屑。
巫妄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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