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林二公子!”沈若嫱跳下车拦在二人中间,喝止住了林屿。“您愿意帮若嫱,若嫱很感激,但是······大可不必如此对待陆小姐,她已经为了我愿意以身犯险,也是若嫱的恩人。”


    陆司霆看着林屿,平时温和的脸此刻已经沉如黑墨,他不断地想着父亲说过的话,提醒自己妹妹还要林家庇护,但手却在不知不觉中握上了佩刀。


    沈若嫱一把握住了他的手,低声道:“是我的错,司霆,是我的错,等把母亲送走,我一定亲自去向陆小姐道歉······”


    琼瑰被眼前声音惊醒,手心已是湿漉漉一片,她忽然明白为什么会出现三辆马车了。


    “秦公子,请上车。”琼瑰深吸一口气望向秦岁晏,“一定要有个人去护送沈小姐的,两辆马车的确足够了。”


    秦岁晏闻言,把视线移向琼瑰,冷静疏离的目光此刻望不见底,像是令人沉沦的深渊,琼瑰不敢多看,别开眼去。


    话虽然这样说了,但是她实在看不透秦岁晏这个人,并没有把握他会答应。


    不知过了多久,秦岁晏动了。


    他走到林屿面前,林屿怔了怔,竟然给他让开路。


    秦岁晏于是三两步跨上马车,不发一语地掀开纱帘,在琼瑰对面垂头坐下。


    “这样,大哥你该放心啦。”琼瑰勉力朝陆司霆和沈若嫱露出微笑,冲他们挥挥手道:“一定要平安护送沈小姐、沈夫人离开这里。”


    陆司霆看琼瑰的眼神充满了心疼,他知道琼瑰是为了自己才受这种委屈。


    妹妹十分懂事,女孩儿家谁不爱惜名声,只恨林屿却不懂这一点,还故意折辱她,他陆司霆发誓,哪怕是不要这条命,也一定不让妹妹嫁去林家受委屈。


    “秦公子,烦请您一定要照顾好斯玉——”陆司霆沙哑着嗓音,有些垂头丧气。


    秦岁晏微微颔首。“秦某自当倾力护陆小姐周全。”


    有他这句话,陆司霆不知怎的,竟觉心中好受了些,仿佛悬着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


    经过这些日子的接触,他对这位秦公子印象极佳,觉得对方一诺千金,行事有君子古朴方正之风。


    他对琼瑰叮嘱道:“大哥很快回来,别怕。”


    琼瑰乖巧答应,“你去吧,沈小姐等很久啦。”


    陆司霆这才带着沈若嫱去后院准备。


    林屿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把头顶的帽子揭下拍了拍,重新戴好,扮作车夫的样子,正打算坐上车头,却被秦岁晏止住。


    “阿晏,你这是什么意思?”林屿皱着眉看他。


    秦岁晏只是闭上眼睛,声音极轻:“你还是去送陆大公子的马车吧。陆府马车临时换了车夫,也会让人生疑。”


    林屿恍然大悟,“不错——先前是我疏忽了。既然这样,”他眼神一转,把刚刚挤走的车夫又重新唤到近旁,“你过来,继续驾车。”


    “可——”琼瑰本能地不想他去给陆司霆和沈若嫱当电灯泡,她刚说一个字,秦岁晏忽然睁开眼,清浅的眸光一瞬不瞬地投向她,让她一时忘了自己到嘴边的话。


    “什么?”林屿疑惑地回头,琼瑰下意识地摇头,又往后缩去,但是没想到他却不依不饶起来,“陆斯玉,你想说什么就说,本公子现在心情好,不计较你的蠢话。快说——”


    琼瑰气结,更是一个字都不打算再说。


    她推了推门,打算把厢门关上,没想到林屿把手臂伸进来挡住了厢门,他整个人凑近车厢,眼神认真地看向琼瑰,“你是不是不想我去,想让我在这里陪你?”


    那就说出来啊?这蠢女人。


    她到底怎么了,从皇宫再见之后就一直吞吞吐吐,再不像之前那样,宁愿脸红的不像样子被嘲笑,也还是大着胆子告诉他自己的想法。


    林屿想到这里,忽然一拳擂在厢门上,恼火地看着琼瑰,恨不得把那双漾着无数话就是不说的水眸揉碎,好看清里面到底是想表达什么。


    他本该一走了之,但是脚却好像在地上生了根,一直拖延着,想听到一些话。


    然而,他只看到坐在马车里的小姑娘摇了摇头,便移开了视线不看他,她垂着眼,睫毛长而浓密,在白皙的脸上洒下一片蝶翼般淡淡的阴影,粉嫩薄唇紧抿着,饱满的唇珠翘起,胸脯微微起伏······


    “林、林二公子,您还、还要小的驾车吗?”车夫在旁边等了一会儿,局促地问到。“我家大少爷交代过,马车进庄子不超过一炷香时间就得出去——您看这······”


    林屿一抬脸,阴郁又充满戾气地扫了车夫一眼,车夫立刻低下头不说话了。


    而车内的女孩除了沉默,仍旧连一个眼神都不愿再给他。


    “很好,很好。”一连说了两个很好,林屿最终冷笑着狠狠甩上了车厢门,头也不回地疾步走向后院。


    马车内光线暗下来的一刻,尽管车里还有个不算太熟悉的人在,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琼瑰还是下意识地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们的马车很快就驶出了院子,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秦岁晏谨慎地向外放了一个信号,用以示意庄子里沈若嫱的马车可以往外走了。


    他们往南走了几十里,快到京城附近的一个小镇子时,又转向,朝西南方走了一段。


    期间琼瑰小心翼翼地朝外看过一会儿,有几个骑着马跟了他们好一会儿,之后隔一段就会换不同的人来跟,直到过宁州地界时,那些人似乎发现不对,撤去了跟踪他们的布置。


    秦岁晏自然也注意到了,一过界碑,马车夫便又照着他的吩咐将马车停在一处院落前,琼瑰在这里跟着秦岁晏重新上了一辆马车,这次他们是要去马场等着陆司霆。


    “福瑞叔,回去之后母亲若问你——”琼瑰欲言又止。


    “小姐放心,到时候大少爷已经安排人同夫人禀报过了。夫人向来宽容下人,不会因为老奴私下为您和少爷办事就责罚于老奴的。”


    琼瑰这才放心地进了秦岁晏的马车。


    里面仍旧只有他们两个人,但是空间没有陆府的马车宽敞。


    起初琼瑰还觉得有些拘谨,但很快她就适应了,毕竟坐飞机、坐高铁时和陌生人之间的距离比这个近多了,况且,她对秦岁晏的印象更好了——这个人虽然看上去冷冰冰的,但却总是对她雪中送炭。


    不同于来时带着跟踪的人,需要各种绕远,这回去京郊禁军马场,秦岁晏应该是带着琼瑰走了一条近道,不到一个时辰,外面车夫便请两人下车。


    秦岁晏下车后琼瑰也跟着想跳下车,却没想到秦岁晏回身朝她伸出手,琼瑰迟疑了片刻便欣然借着他的手臂支撑稳稳下了车。


    此刻差不多已经到了中午,日上中天,秦岁晏并没有带着她进马场,而是转去附近河岸边的一处凉亭。


    看到凉亭中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琼瑰才感觉到自己真的饿了。


    尽管琼瑰不挑食,但是菜品量太多,最后还是每样剩了不少,琼瑰望着没吃完的美食,遗憾地摸了摸略圆的肚子,心想如果能打包就好了。


    但是她没好意思说。


    秦岁晏仿佛看出了她的不舍,唇角噙了丝若有若无的笑。


    “此处风景尚可,陆小姐可愿陪秦某一游?”


    琼瑰连忙收起饭后想要小睡一下的想法,站起身跟着东道主走,“自然愿意。”


    两人沿着凉亭附近的河岸慢悠悠地闲逛,琼瑰时不时停下摸摸枝头草地上开的正好的花,时不时快步走着想试试能不能追上野雉,秦岁晏便也随着她,时走时停,温和安静。


    “陆小姐,秦某有一事不解。”


    两人都停下来时,秦岁晏忽然问。


    琼瑰心情很好,于是笑道;“秦公子请说。”


    “秦某今日让林屿去为沈小姐驾车,陆小姐当时看起来很不高兴,若是秦某无意冒犯,便在此向小姐道歉,秦某不知道陆小姐还属意林屿。”


    琼瑰怔住。


    秦岁晏这是······在试探她是不是喜欢林屿?


    她抬起头,再次落入那双幽深疏离的眼睛里。


    问话的人很平静,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小事,而琼瑰却哑口无言。


    他太聪明了······撒谎或者不撒谎,怎样都感觉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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