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练习的时光漫长到难熬,但台上的四分钟,总是很快很快。


    solar的主打歌《太阳之子》,时隔半年多的舞台亮相,可以说是完美无缺。不管是内娱粉丝还是韩粉,都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即使是不关注爱豆团体的观众,即使看不出其中门道,也都认为是一场赏心悦目的表演。


    仓鼠粉们简直要乐到失去理智了,拼了命地狂刷——


    【爱豆就要是粉对人,真给麻麻争气!!】


    【感谢齐雨让我第一次体会到追星应有的快乐!!】


    【种下一只小仓鼠,你将收获一整个宝藏男团!】


    solar的团员们对《太阳之子》的演出效果并不意外,这首自己唯一的舞曲,他们练到连做梦都在伸胳膊蹬腿,常常早上醒来后,挨着睡的俩人身上你青一块,我紫一块。


    他们也来不及高兴,因为接下来还有慢歌《你走那年》的演出。这首歌自从迷你专辑发布之后,从来没有在舞台上演出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场首演比《太阳之子》还重要上几分。


    这首从来没有机会现场表演的歌曲,三年来第一次站在阳光下,一如他们自己。


    主持人钟思思在侧台报幕:“下面有请solar继续为我们带来歌曲《你走那年》。”


    灯光背景到位,团员们努力调整呼吸、调整站位,手握话筒,等待前奏的响起。


    滴答,滴答,滴答。


    三秒。五秒。十秒。


    耳返中,始终没有传来伴奏带的声音。在这样大型的直播演出中,10秒的静音已经达到了播出事故的级别。齐雨紧张地摘下耳返,现场音响也同样是鸦雀无声。


    团员们不安地面面相觑,台下也响起了一些悉悉索索的躁动声。


    此刻的后台,所有人乱成一锅粥,串单稿子撒了一桌子,总导演扯着嗓子一遍遍大喊:“备用带!备用带!solar的经纪人呢,还有没有备份?”


    喊到最后,嗓子都有点发颤的破音。


    还在试用期的执行经纪人吓得腿都软了,双手在包里毫无章法地翻来翻去,最后手一抖,包整个翻到地上,里面各种各样的小零碎撒了一地。


    “怎么回事,彩排时好好的啊,备用带也检查过了啊?”执行副导演哑着嗓子,冷汗不停流。出了这么重大的播出事故,秋后算账的时候,从上到下都得遭殃。


    经验丰富的导播果断把镜头切给了一个观众席上的流量小生,当他的脸出现在大屏幕上时,后排的粉丝不出意外地发出了一阵尖叫,打破了直播死一样的寂静。导播一边切观众席的镜头,一边通过耳返通知主持人:“这首略过,直接进行下一流程。”


    毫无疑问,这是目前最好、也是唯一的解决办法。


    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影子,在导播间门口一闪而过。


    还在台上等待的solar团员们,虽然不知道后台的情况,但很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成员们心一沉,正在焦急地互相交换眼神,就看到钟思思袅袅婷婷地上台,顿时一种不祥的预感纷纷涌上心头。


    钟思思走过他们的身边的时候,背对镜头,非常明确地深深瞥了一眼齐雨,眼神中满是得意。


    钟思思站在舞台中央,正好严严实实地挡住了齐雨的镜头,笑容满面地大声宣布——“让我们感谢solar精彩的演出!”


    主持人的这句话,宣告了solar第二首表演歌曲的演出正式取消。


    台下观众都明白过来,开始鼓掌缓解现场的尴尬,帮助流程继续进行。并没有人理解solar的心情,甚至没有人觉得这是个多大不了的事。在他们眼中,不过一首歌的演出取消,听不听都无所谓,唱不唱也没关系。甚至过了今天,都没有人会再记得这个颁奖礼中的小插曲。


    那些搅动过少年们一千多个日夜的期待、遗憾、挣扎、不甘,就像这首歌一样,永远不被人在乎,也可能永远不会再见天日。


    钟思思冲他们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台下善解人意的掌声再次响起。在这种氛围下,齐雨和团员们都迫不得已地转身,但是脚却像黏在地上一样,迟迟不肯挪动——天真的他们还在怀抱着最后一丝丝希望,万一伴奏带突然修好了呢?


    拖了几秒钟,观众们都在等着,台下的几个现场导演也着急地来回跑着,拼命冲他们打“走开”的手势。


    钟思思又加重语气说了一遍:“感谢solar的演出!”逐客之意已经明明白白。


    这个舞台是他们的,而不是solar的。


    毕竟是直播,容不得任性胡闹。齐雨开始跟着团员往台下走,目光还恋恋不舍地留在舞台中央。


    他已经经历了那多么失望,却依然不能习惯。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台下坐在第一排的某个人突然站起身来,并且开始向舞台的方向走去。


    嘉宾不打一声招呼就突然上台,导播吓了一跳,以为要出更严重的直播事故,连忙切了一个全景。


    那个人缓步上了台阶,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舞台上灯光刺眼,齐雨看不清他是谁。只见一个修长的黑色身影从阴影中渐渐走到了灯光里。


    陆停舟。


    舞台侧面摆着一架白色的三角钢琴,本来是装饰用的。只见陆停舟径直走过去,从容打开琴盖。


    一束圆形的顶光自上而下,落在他身上,陆停舟坐在琴凳上,一身黑色的礼服,头微微垂下,像古希腊的王子般高贵凛然,又像城堡里的吸血鬼一样神秘俊美。


    齐雨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有些愣愣地看着他。


    陆停舟坐定后,从西服内侧口袋里取出手机,晃了晃,放在琴箱上。


    齐雨眼睛一热。这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知道,那是陆停舟在对他说:


    你的短信我看到了。


    陆停舟也不开口说话,只是侧头看着齐雨,冲他们五个人的方向做了一个抬手的动作。随即,如水的琴声从他的指下流淌出来,回荡在颁奖典礼的大厅中。


    是《你走那年》的前奏。


    现场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齐雨看着陆停舟垂眸弹奏的侧影,先是身子一震,然后眼眶一酸。他从来都不知道陆停舟会弹钢琴,更不知道他还会弹solar这首糊穿地心的歌,更更不知道他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在众目睽睽之下站出来替他们解围,帮他们圆上遗憾。


    这么大的活动,容不得“清唱”这种半成品,但有了钢琴伴奏,在某种意义上,它就成了一个完整的表演。


    台下的导演们也没料到能出现这种惊喜环节。如果这人不是陆停舟,此刻已经被保安拖下台了,但导演敏锐地意识到,一个本场颁奖典礼爆红出圈的名场面即将出现。


    现场导演的耳返里收到指令,立刻冲solar打手势,示意他们开口唱歌,同时各工种工作人员迅速就位,灯光、摄影、舞美、音响纷纷跟上。


    钟思思也被另一个男主持拉下了台。舞台上,就只剩下了solar和替他们伴奏的陆停舟。


    团员们互相对视了一眼,眼圈都有点红红的,齐雨深吸一口气,举起了手中的话筒。


    这是一场豪赌,但对陆停舟,齐雨总是有一种能够把自己全盘交付对方的信任。


    弹幕——


    【卧槽,齐雨要干什么?就这样全开麦唱现场吗?疯了?!】


    爱豆舞台直播中全开麦已经很稀奇,用的还不是伴奏带而是现场乐队,就更稀奇,最最稀奇的莫过于这个乐队还是——


    陆、停、舟。


    三科影帝、冰山王子、娱乐圈的高岭之花、从来没在大众面前表演过钢琴弹奏的陆停舟。


    由陆停舟伴奏的、从没排练过的爱豆团体直播全开麦,这么几项叠buff加起来,不出意外,这场表演将会成为一场爆到破圈的经典同框,以及一场史诗级的车祸现场。


    屏幕前的万千观众都屏住了呼吸,轻柔忧伤的民谣伴着流畅的钢琴声响起,齐雨握着麦克风的手有点抖,声线却干净清澈,稳如cd:


    “你说有一束光,在遥远的地方。


    你背起了行囊,说明天要去远航。


    你跨过了大山大海,大河大江。


    你从来不回头,从不谈故乡。”


    空灵悠远的歌声中,所有因为激动、期待或幸灾乐祸而躁动的灵魂都渐渐安静了下来,温暖又动人的曲调,在这一刻流进了无数人的心间。


    兰提默契地接上了节奏,嗓音低沉、磁性,又深邃,正好和音色清澈的齐雨互补——


    “你在半路遇到我,给我一颗糖。


    我却只会笑着问,你是否厌倦了流浪。


    你说你的眼里是山川湖海啊,


    不会囿于爱与厨房。


    你爱战马,爱铠甲,爱对抗世界的枪。”


    其他人的和声轻轻进入,不疾不徐,不焦不躁,把所有人都带入了那个遥远的故事——


    “枣儿皱了脸,柿儿结了霜,


    你始终没有出现在离开的方向。


    你看过的云朵枯萎成了霜,


    你走过的小河旁年年开扶桑。”


    这个没有经过彩排、甚至没有练习过一次的合作演出,在陆停舟和solar凭借过人的乐感和基本功加持下,居然配合得默契十足、浑然天成。


    你若说他们的歌声宛如天籁,那可能有些夸张。但此景此景之中,每个人都能感受到那清冷的歌声下,滚动着热切的情感,深沉的渴望。


    所有的观众,在这一刻都走心了,甚至没工夫去想,这本是一个直播事故。


    最后一句是齐雨的独唱结尾。钢琴声渐弱,陆停舟侧过头,看了齐雨一眼。


    那目光不再是冰冷的,而是带了一丝浅浅的笑意。


    齐雨也看着他,两个人用眼神对上了节奏,齐雨一点头,在钢琴的静默中,握紧了话筒——


    “你看过的云朵枯萎成了霜,


    你走过的小河旁……”


    最后一个音落地的同时,钢琴的旋律适时响起,齐雨精准卡点,两人配合无间,仿佛已经排练了千百次,


    “……年年开扶桑。”


    在一串流畅的音阶之后,钢琴音干净利索地收尾。


    最后一个音节,持续在大厅里回荡了好久,余音绕梁。


    几秒种后,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一些年轻的男明星,纷纷站起来挥手、吹口哨,女孩子则高举双手冲他们比心,远处的观众更是像世界杯进球一样热烈欢呼。


    不知道是谁带头,台下渐渐整齐而有节奏地喊起了——“solar!solar!solar!”


    喊声山呼海啸,震彻云霄。


    solar五个人互相搭着背,冲着陆停舟久久地90度鞠躬。陆停舟站起身,一手放在胸前,一手背后,远远地回了一个优雅的骑士礼。


    弯腰鞠躬的时候,齐雨看到身边的邹晨在发抖,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落在舞台的玻璃地板上。


    下了台,五个少年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一向最稳重的队长邹晨哭得撕心裂肺,几乎站不起来,唐小阮妆都花了,鼻涕眼泪抹了一脸,见者无不动容,连电视台工作人员都跟着揉眼睛。


    这不是一首歌曲表演,而是五个在演艺圈底层挣扎浮沉的少年,一场盛大的自我正名。


    他们似乎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又似乎并不完全知道。


    从此,solar这个名字,以及这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表演,将永载内娱史册。


    死寂了好久的弹幕,突然发出了一句——


    【k,我服了。】


    其余的网友,默默跟上,瞬间飞快地刷出了上千条的——“我服了”。


    一战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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