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一章 还敢跑(这一顿打怕是跑不了了)

    除夕夜一过,大年初一一大早,路驰就回到了训练馆。

    从四年前开始,他们就已经没有什么亲戚朋友会来往了,逢年过节也不需要走亲访友,不需要刻意去维系那些人情世故。

    不过文又西家里不同,但是那些关系维护,他舅舅会安排,他们这些小辈,只需要走走亲戚,串串门子,适当的联络一下亲戚们之间的感情就行了。

    除了大年三十那天晚上留在了洪斌家,第二天路驰就回到了位于道馆那个小却温馨的家。

    这两天路驰跟文又西联系的很频繁,因为不在面前,总是想趁着休息的时候问一问对方的情况,每天晚上都要聊到半夜。

    文又西什么都跟他说,包括他去了谁家,见了谁,说了什么吉祥话,又收了多少红包,事无巨细,全都说给路驰听。

    路驰每次都安静听着,就好像他自己也参与了一样。

    西米露最近似乎有点不太对劲,对于那些肥美的面包虫提不起任何食欲,整天躲在木屑里,偶尔才会出来喝点水。

    路驰拍了一段小视频发给文又西,却没有等到回复。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说不定文又西睡着了。

    路驰也没有多想,临睡前去弄了一点湿润的泥土放进西米露的豪华别墅里,洗完手刚出来时,沉默了很久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原本以为是文又西打来的,结果来电显示却是谷华。

    “华姐,新年快乐,怎么这么晚还没有休息啊。”过年这段时间,不管是什么电话,总是开口先拜年。

    话音刚落,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谷华有些担忧的声音:“啊,新年好,那个小路啊,西西跟你在一起吗?”

    “又西他不在家吗?”路驰一顿,看了看时间,已经十一点了,直觉告诉他,一定出了什么事,“华姐,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电话那头,传来谷华带着焦急又为难的声音:“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晚上的时候跟妈妈绊了两句嘴;你也知道,西西那孩子看着听话,实际上倔强的很,只是跟我打了声招呼就出门了,到现在都还联系不上;所以,我才想问问,他是不是去找你了。”

    路驰一边听电话,一边起身出了卧室,打开大门,灯光昏暗的街道上别说是行人了,就连车子都很少。

    “又西他是什么时候走的您知道吗?”

    “十点左右。”谷华回答,“我以为他只是去院子里其他叔伯家找他的朋友们玩儿了,可是我刚刚去问过,又西并没有在他们家。”

    快十点左右出的门,到现在也已经一个小时了,这之前他们还通过电话,当时还挺开心地跟他分享去别人家拜年的事儿,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异常。

    那应该就是他们刚刚挂断电话不久之后的事。

    “华姐,您别担心,又西应该只是出去找朋友们玩儿了,应该很快就能回家。”路驰心下一沉,回卧室穿上了外套,“冒昧地问一句,他们是因为什么起了争执?”

    “我当时并不在场,所以不是很清楚,但看文澜的样子,应该是有些生气的。”

    “好,知道了,我这就出去找找看,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告知您。”

    挂了电话,路驰出了门。

    今天天气也不好,出门的时候开始下起了小雪。

    路驰一边走一边拨打着文又西的电话,电话能打通,但是没有人接。

    他沿着家门口的主干道,一直往文又西家的方向跑,每遇到一个饭店或者是甜品店,他都会进去看看。

    能联系上的朋友也基本都联系过,没有人见过他。

    约摸十多分钟后,在距离他家直线3公里的十三桥公园找到了文又西。

    远远望去,文又西穿着厚厚的羽绒服,伸直了腿靠坐在冰凉的长椅上,脑袋枕着椅子靠背,望着头顶的路灯一动不动。

    路灯下,雪花一片一片地落在他身上、脸上,旁边没人坐的位置,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雪。

    仿佛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一个人了……!

    不!

    全世界都在找他,电话不接,信息不回,所有人心脏病都快犯了,他却一个人坐在这里发呆!

    看到文又西那副样子,原本所有的担心都化作了愤怒,他捏紧了拳头,大喊一声:“文又西!!”

    原本想冷静一下,没想到有些冻僵了的人,听见耳边传来的怒吼,吓得一个激灵从椅子上弹起来!

    看到路驰朝他冲过来,脑子里忽然想起几个月前在海边团建的那次,路驰也是这个架势,提着一根棍子追得他满沙滩跑!

    虽然现在路驰手里没有棍子,但那模样,绝对是生气了!

    文又西都来不及思考,转身拔腿就跑!!

    “还敢跑?你给我站在那儿!!”

    “哥别冲动,有话好说!”

    或许是在雪地里冻了太久,文又西的两条腿不怎么听使唤,明明已经很努力了,却没跑出去多远。

    回头的瞬间,路驰已经到了身后,手伸过来的瞬间,带起一阵冷风!

    “啊啊啊啊——”这一顿打怕是跑不了了…

    放弃挣扎的文又西绝望地闭上眼,下一刻‘噗’的一声闷响,他冻僵的身体被路驰紧紧抱住,勒的他背脊发麻。

    时间仿佛静止了,周围所有的东西在这一刻都停下了动作,就连雪花落下的速度都变慢了,脸颊感受到了温热以及湿意。

    心脏一直怦怦跳个不停,仿佛下一刻就能从胸腔里跳出来。

    文又西狠狠打了个冷颤,双手僵在空中。

    耳后,传来路驰因为呼吸急促而不稳定的声音:“怎么不回家也不接电话,你知不知道,我听到华姐说你不在家的时候,心里有多害怕。”

    “……哥…”文又西快哭了,“…你怎么来了。”

    “都下雪了,还不回家的话,等不到明天早上,这公园里就会多一座帅哥雪雕了。”

    “我…只是想一个人安静一下,然后再去找你的。”

    不想回家继续跟妈妈聊天,

    不想去爸爸那里听大道理,

    不想去朋友家凑热闹,

    也不想,

    让路驰看到被情绪支配,无法自控的自己。

    所以他离开家,沿着马路往路驰家走,原本准备等自己静下心来再去找他的。

    没想到路驰先找到了他。

    看路驰刚刚怒气冲冲的样子,文又西觉得自己的皮有点紧,可为什么没有挨顿打,反而还被这么紧紧地抱着,那说话的语气,甚至还有些害怕。

    文又西后知后觉得意识到了因为自己一时气氛而导致的错误后果,不过这并不代表他就会认错。

    况且,他没有觉得自己有错。

    ***

    一个多小时前,文又西刚刚才挂掉跟路驰的视频通话,正在回味刚刚看到的身体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门锁被打开的声音。文又西猛地从在床上翻了个身,回头对上文澜淡然的视线。

    他还以为是舅舅回来了,吓他一跳:“怎么不敲门啊,吓我一跳。”

    文澜进了屋,把房间里的灯调到最亮的程度,随即在床边坐下来,看着儿子白里透红的脸颊,笑着说道:“对不起啊又西,妈妈平时真的很忙,很多次都想找你好好聊聊的,可你也看见了,需要我处理的事情真的很多,所以”

    文又西噗通一声躺回床上,望着天花板说:“嗯嗯,算啦,妈妈很忙这不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么,顾得了工作就势必要放弃家庭,鱼与熊掌不能兼得的道理,现在连幼儿园小班的小娃娃都明白,我自然也明白。”

    这话文又西说的很轻松,也并没有带着什么情绪,仅仅是在陈述事实;然而这话听在文澜的耳朵里,却不是滋味。

    她知道文又西不亲近她,虽然平时都有联系,但从来都只有简单的问候;之前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现在看来,就跟例行公事完成任务一样。

    即便如此,文澜也觉得自己很了解儿子,毕竟她获取情报的方式,并不只有文又西自己。

    文澜本身就很忙,但是为了能跟儿子多亲近一些,甚至不惜把工作都带回了家,有时候想跟儿子聊一会儿的时候,却又被一阵阵电话铃声所打断,原本想要说的话,一次又一次的往后延。

    几次过后,文又西就有些不自在了,言语和行为上也多了些敷衍的意思,无论是文澜说什么,他都只点头回复,已经没有了再交流的欲望。

    就跟现在一样。

    不过,这对身经百战见多识广的文澜来说,根本不会存在什么交流问题。

    也正是这样一份自信,让她忘记了自己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个有些叛逆的儿子的妈妈。

    文澜笑了,跟她平时接受电视采访时一样的笑容:“我看你这几天总是躲在卧室里打电话,告诉妈妈,是谈恋爱了吗?”

    “我都二十岁了,妈妈不会是要反对我谈恋爱吧。”文又西答非所问。

    “唉是啊,我们又西长大了,也是到了可以谈恋爱的年纪。”文澜假装叹了口气,“妈妈并不是想反对你,只是想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听见文澜想了解关于路驰的事,文又西忽然来了兴趣,他猛地坐起来,头发也因为他兴奋的动作而一翘一翘的,“您是真的想知道吗?”

    “当然了,能让我儿子这么心心念念的人,妈妈当然会好奇。”

    “唔~该从哪儿说起呢~~”

    第一五二章 起冲突(‘妈妈’不应该只是个名词或代词)

    夸人是个技术活,但这个技术已经被文又西练得炉火纯青了,嘴皮子要是溜起来,死人都能掀翻棺材板。

    不过对于路驰,他并没吹嘘或者夸大其词,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那么真诚。

    跟文澜说了不少关于路驰的事,不过他整个过程都没有提及路驰的名字。

    即便是模糊了任何跟路驰相关的事情,文澜也从对方的只言片语里,捕捉到了最近开始觉得奇怪的事情真相,但她还是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

    而且,这两天她也找人了解过了,关于文又西身边都出现了些什么人,那些人都什么来历,都知道一些。

    甚至连他跟沈泰知的关系,文澜都知道。

    但相比起自己儿子现在的状况,于沈泰知那边的事倒是无足轻重:“听你说了那么多,看来对方真的是个很优秀的孩子呢。不过又西啊,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生活轨迹,也会有各自的人生际遇;不合适的人,就算是勉强在一起,也不会有好的结果,你明白吗?”

    这么多年以来,这是文又西听文澜说话听得最认真的一次。他皱着眉头,稍微思考了一会儿,托着腮看着文澜说道:“您说的这些话,字面意思我都懂,您真正想表达的意思我也懂,我真正不懂的地方是,什么叫‘不合适的人’。”

    “什么?”

    “您说的合适与不合适指的又是什么?”

    “当然是”

    “当然是包括但不限于身份、家庭、地位、前途这些事。”

    “你能这么明白,当然最好。”

    “明白啊,怎么可能不明白呢。当初妈妈和爸爸,不也是因为这些原因才分开的吗?妈妈也是因为想要跟外公抗争,所以才丢下四个月大的我,去了人生地不熟的S市工作,二十年都不回来。”

    “又西,你”文澜心头一阵抽疼,放在被子上的手都不自觉攥紧,“你是在怪妈妈吗?”

    “没有没有,您别想太多。”文又西一脸单纯,认真说道,“正如您刚才说的,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生活轨迹和人生际遇。过去无法挽回,未来却能改变。况且我也已经成年了,自己的事可以自己做主。您,就把所有的重心还是放在工作上吧;毕竟跟您的‘人民群众’比起来,我‘一个人’倒是有些微不足道了。”

    文澜一时语塞,她这儿子说话的语气和方式,跟二十年前沈泰知对质文渊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不过,她生气的点并非是文又西像他爸爸,也并非文又西话里话外跟她保持距离,更不是文又西有什么都只跟谷华分享,而不是她这个有着血缘的母亲……

    她生气的是,到这一刻才发现儿子不是自己所了解的那个乖巧懂事的模样。

    ‘拒人于千里之外’才是他本来的性格!

    原来她真的一点都不了解自己的儿子……

    她心里儿子的形象在这一刻突然崩塌,以另外一种极端的方式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一时间,接受起来有些无能。

    即便如此,她作为一个母亲,也应该有义务和权利,去引导一个即将走上不归路的儿子!

    “我知道你记恨我丢下你不管,妈妈也很后悔,并且现在也再为自己以前不成熟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可是你知道吗,很多事情可不会因为你的一时兴起而改变它的本质,每个人都一样。与其眼睁睁看着那样可预见性的天翻地覆,让自己承受无法估量的后果和痛苦,不如早一点…”

    “妈妈!!”文又西打断了文澜的话,两人四目相对,谁的眼神也没有软下来!

    最终,文又西放弃了,他垂下眼眸,有些无措的捏了捏被子,随即下了床,捡回了刚刚因为太迫切而踢到了窗边去的拖鞋。

    “我看舅妈和您晚上都没吃多少东西,再去吃点吧,我也饿了…”

    背过文澜的瞬间,眼神从一开始的单纯无邪变得深沉无比,笑意也渐渐消失在嘴角,甚至有眼泪在眼角。

    他其实并不想跟文澜说这些话的,可他就是忍不住;从他有记忆起,‘妈妈’只是一个活在别人口中的名词而已!

    可就算这样,他的舅妈和爸爸,每个人都在跟他解释他的妈妈有多么不容易,有多么迫不得已,他甚至一度怀疑是因为自己的出现,才造成了爸爸和妈妈的悲剧。

    所有的问题,都是因为他。

    文又西的示弱并没有让文澜就此打住,反而激化了她一直压抑着的刚硬性格!

    “又西,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你的妈妈!跟你比起来,我和你爸爸当初的事根本及不上你的万一!趁着舅舅和外公他们还没有做什么,也为了替你喜欢的人考虑,还是趁早放弃的好。收收心,好好去读书,比什么都重要!!”

    “’妈妈’是什么?就是一个称呼吗?!!就因为您当年和爸爸没有好结果,就以为别人都不会有好结果是吗?我知道,我现在的所作所为您当初也一定对外公他们做过,我不求您能站在一个母亲的角度来祝福我、保护我,我只希望您……别来干涉和妨碍我!!”

    “又西!”

    “我知道,以文书记的地位和手段,想要做点什么易如反掌,甚至不需要您亲自动手,只需要一句话,有得是人替您冲锋陷阵。不过我要明确地表明一下自己的态度,我还想好好跟您相处,如果您真的准备要做点什么的话,我也不会就那么看着!!”

    说完这些话,文又西丢下文澜转身出了卧室,在客厅里,他遇到了一脸忧心却踌躇不前的谷华。

    “西西…”

    文又西赶紧过去抓住谷华朝他伸出来的手,稳定了一下情绪之后说道,“我出去一趟,舅妈早点休息吧,不用给我留门。也不用跟妈妈说什么,什么都不用说。”

    刚刚母子两人在卧室里说的话,谷华也只听见了后半程,不过她知道屋里发生的什么,也就没有挽留,甚至还替文又西拿了外套和围巾,嘱咐他别感冒了。

    文又西走后很久,文澜才从卧室里出来,脸色看上去很差,只淡淡的跟谷华说了声她还有事,也离开了。

    谷华等了很久都不见文又西回来,给他打电话也不接,担心的不得了,这才打了电话给路驰。

    谁知道,文又西也不在路驰那里…

    昏暗的路灯下,两个人坐在长椅上说着话,雪花一片一片落在他们身上。

    文又西靠着路驰的肩膀,把他跟妈妈怎么吵架的事都跟路驰简单地说了一遍,不过他并没有说让他们母子起争执的具体原因。

    路驰不认为他们仅仅只是因为言语间的几句磕磕碰碰就会这么严重,因为他知道文又西不是那种冲动的人。除非是他们母子之间的关系,真的到了岌岌可危的程度。

    他跟在沈泰知身边最先学会的就是,判断一个人不是听对方说了什么,而是看他做了什么。

    至于文又西为什么不接电话,也仅仅是因为文又西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免打扰;当他自己看到那么多未接电话和信息的时候,自己都吓了一跳!

    文又西平复好了心情,路驰马上打电话给谷华报了平安,希望她能放心一点:“又西没事,只是一个人在外面逛了逛,没听见电话的声音。华姐要让又西接电话吗?”

    “不了不了,只要他平安无事我就放心了。”电话里传来一声浅浅的叹息,安静了几秒后,谷华又说道,“小路啊,我有个请求,不知道你能不能答应我。”

    “华姐,有什么事您就直接说吧,能做到的,我一定义不容辞。”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希望你能劝劝又西,毕竟文澜再怎么说也是他的妈妈,母子之间哪有什么仇恨。等他心情好些的时候,让他给妈妈打个电话吧。”

    “这”

    “小路啊,我知道这样跟你说你会很为难,我们家里的事把你牵扯进来也是不应该,但我现在也没有其他的办法,西西他最听你的话,如果是你劝劝他的话,他一定会听的。”

    “……知道了华姐,您不必太担心,早些休息吧,我会跟又西好好谈谈的。”

    “谢谢你啊小路,可真是帮了大忙了。”

    挂断了电话,路驰偏过头,脸颊挨着文又西的发顶蹭了蹭,呼出一口白色雾气:“冷静够了吧,是不是愿意回家了?”

    “唉”文又西唉声叹气,“舅妈也真是的,我都这么大人了,能出什么事啊。”

    “不管我们多大,在父母家长眼里都是孩子啊,她担心你不是很正常的么,所以她才让我劝劝你。”路驰说着,伸手捏住文又西被冻得冰凉的脸颊扯了一下,“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生多大的气,都不可以不接电话,不然就揍你屁股。”

    “所以你就真的那么听话的来劝我了?哪怕是我不乐意?”

    “我没有那个意思。每个人的立场和看问题的角度本来就是不同的,有些事情光是别人劝说是没用的,还得自己想通了才行。”

    “哼,算你识相,奖励你。”文又西噘嘴,在路驰嘴唇上亲了一下,随即忍着被冻得麻木的脚,站起来走了,“咱们回家吧。”

    “嗯。”路驰赶紧起身跟上,两人并排穿过公园,一路往回走,“待会儿到了家,你先给华姐打个电话说一声,我虽然已经说过了,但她肯定是不放心的,还得你亲自打电话说一声。”

    “知道啦,会打的。”

    “那文书记呢?”

    “什么啊”

    路驰握住文又西有些凉的手,揣进自己的衣兜里;时间已经很晚了,路上也没几个人。

    他们就那样安静地走着,一路走回家里。

    第一五三章 奖励你(冷静够了吧,愿意回家了吗)

    到家后,文又西先给谷华打了个电话,安慰好谷华的情绪后就去看了好几天没有见面的西米露。然而西米露那家伙没有待在平时最喜欢的树杈上,而是蜷缩在一层泥土里,看上去不太精神的样子。

    他有些好奇,准备把西米露掏出来,谁知道刚一伸手,西米露像是被触怒了一样,仰头照着他的手就是一口!

    西米露没有牙齿,咬合力也不强,但那个动作着实吓了文又西一挑:“哇,它怎么咬人!”

    “怎么了?”路驰赶紧过去看,发现文又西的手指红了一大截。

    西米露似乎也被吓到了,躲进了树丛里,原来它趴着的地方露出一些白色的东西;路驰将那层泥土拨开,发现里面埋着几十枚大小在一厘米左右的蛋!

    “什么???它不是公的吗?它刚刚咬我,难不成是以为我觊觎它的蛋吧。”文又西气得骂骂咧咧,“你这小气鬼,就这几颗蛋都不够我炒盘菜的!”

    “好了,干嘛要用它的蛋炒菜,去洗个热水澡吧,你身上都冻透了。”

    这里原先是没有浴缸的,但文又西喜欢在水里泡着,路驰就安装了一个小一点的浴缸。一人的话问题不大,但是两个人非要一起挤的话,就有点逼仄了。

    所以,文又西蹲在浴缸里,路驰就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外面,伺候少爷似的给对方洗澡。

    “刚刚给华姐打了电话,怎么不给文书记也打一个?”

    文又西吹着手里的泡沫,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下次再说吧”

    “我知道你不愿意,但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你的妈妈,你真打算一阵跟她僵持下去吗?明天、后天、大后天,总有一天需要面对的吧。”

    “那就明天、后天、大后天,实在是僵持不下去的时候再说吧。其实想让我服软,这不难,可那也得我乐意。扮演了这么多年的母慈子孝,我已经烦了”文又西转过身趴在浴缸边缘,顶着一脑袋泡沫问道,“哥还记得我们去团建的那个晚上我给你讲的故事吗?”

    “记得,你说过的话,我都记得。”那是文又西第一次在清醒的情况下跟他分享自己的生活,也是他下定决心想要去爱他的一刻,他怎么可能忘记那个夜晚,“可她是你的妈妈。”

    “妈妈吗?就因为一个称呼,所以他们都觉得我应该在她前面做个乖巧孝顺的儿子,天天母慈子孝其乐融融,多好啊”文又西摇了摇头,视线追随着从他眼前飞过的雪花,苦笑着说道,“不过很可惜,我的生命里,最重要的女人只有舅妈,舅妈才是我的妈妈,没有别人。”

    “你不要乱说话。”路驰打开花洒,冲刷着文又西的头发,“你这句话要是让你妈听见了,她该多难过。”

    文又西闭上眼,感受着温暖的水爬过他的皮肤,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抚平了他焦躁的情绪。

    “从她丢下我离开的那一刻开始起,就应该会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路驰皱眉,都已经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从一开始到现在,你一直都在说‘她’,连个称呼都没有吗?从小到大,你所有的亲人都觉得他们亏欠你,所以想尽一切办法来弥补,而你也觉得他们都亏欠你,所以越来越肆无忌惮。没有谁生来就欠你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迫不得已。”

    文又西突然睁看眼,噘着嘴瞅着路驰:“干嘛突然教训我,哼,你算老几…”

    “我算老几?”路驰低下头,在距离对方嘴唇两厘米的地方停下来,压低了声音笑着说道,“我算你老公。”

    文又西一愣,顿时觉得自己被耍了!

    “进来吧你!”他伸手猛地抱住路驰,一个抱脖摔将对方‘噗通’一声拉进了浴缸里;路驰本来有所防备,但是浴缸里到处都是泡沫,一个不留神上半截身子就翻了进去。

    两个人在浴缸里折腾半天,一缸子水洒出去一大半;原本一开始的扭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啃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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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洗澡的事也没有正常进行下去,反而演变成了一场激烈的身体搏斗。

    等他们从浴室里出来,再躺会床上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半了。

    关了灯,卧室里立刻暗了下来;路驰从背后抱住累得手指头都懒得动的文又西,哄着他睡觉。

    黑暗里,文又西睁着眼,视线毫无焦点:“哥你说得对,没有人生来就欠我。所有人都觉得只不过是回家吃顿饭而已,有什么难的?可是哥你知道吗?上一次我跟她坐在一起吃饭,已经是十一年前的事了。她不清楚我的喜好,我也不知道她的口味,即便是坐在一张桌子上,也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这些年里,她每次匆忙回来又匆忙离开,就算是偶尔通电话,我连跟她撒娇的欲望都没有,只想着赶紧结束吧每一次她回来的时候,舅妈其实心里也不好过,可是舅妈什么都不说,还一直撮合我们亲近,可是我跟她真的亲近不起来。我很难受,也很压抑。如果只当她是一个常来往的亲戚,我可以,可她不是亲戚……”

    说到这里,文又西已经有些哽咽了。

    黑暗里,没有人看到他饱含无助和失望的眼神,也不必在意自己这时候是否体面。

    “……我…我以前也很爱她的…八岁那年,我因为太想她,所以提前打听了她未来一周的工作,然后花了一周的时间计划了线路,拿了我爸爸悄悄给我的零花钱,偷了秘书哥的手机定了车票去S市找她。在车上怕睡着,错过了站,我就一直贴着车门站着,整整站了四个半小时!当我欢天喜地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她都没有认出我来,而她周围有一群小孩子,都在围着她叫她妈妈”

    原本过去的记忆早该已经模糊了,可在这一刻,它变得无比清晰。

    他的记忆里,妈妈的笑容从来没有那么好看过。可那好看又温柔的笑容,从来都没有给过他。

    “从那时候起我就知道,她不要我了。我甚至,都不知道她的怀抱是热的还是冷的,也不知道她身上是香的还是臭的……”

    路驰本来有很多话要说的,但他听完了文又西小时候的事,那些听上去全是道理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

    以前他觉得他可以理解文又西在他那个家庭里所扮演的角色,甚至觉得这种事情根本就无关紧要,因为无论如何,文澜都是他的母亲。

    即便是他们聚少离多,可是作为儿子,怎么可能跟血浓于水的母亲没法亲近呢。

    直到现在,他才能够真正的让自己站在文又西的角度去考虑问题。

    外面起了风,吹得窗户一阵哗啦啦响。

    “…又西…”路驰伸手把文又西紧紧搂在怀里,另一只手摸到了他脸颊上的湿润时,心脏像是被人捅了一刀一样难受,都要碎了

    他轻轻揽住文又西的肩膀把对方翻过来抱住,脸颊贴着他有点凉的额头说道:“我知道这些年你过得一定很辛苦,不过事情都过去了,没有哪个父母是不爱自己孩子的,文书记也一样。文书记知道自己亏欠你,所以她想弥补,只不过是因为太着急,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方式。”

    文又西把头埋进路驰的颈窝里,眼泪沾湿对方的睡衣,带着些委屈又倔强的声音说道:“我当然知道她想弥补,我也在努力地去适应和接受;可是‘妈妈’这个角色是不可替代的,在我最需要她的时候她不在,我现在长大了,已经不需要;那种迫切的感情,只会让我感受到负担。”

    ***

    人生就像一幅永远也无法完成的拼图,他们的过往和经历,都是其中的一块碎片;然而那名为‘过往’的碎片,却并非是固定的模样。

    路驰和文又西,他们就像两块被遗忘在某个地方的拼图碎片,找不到正确的位置,就随便把自己填在一个错误的地方。

    时间长了,无法再承受被拉扯、挤兑,连自己原本的模样都忘记了。

    他们努力地去适应周围的一切,从小就有能安抚和搞定一切的能力,在乎的,永远都是别人的看法,从而忘记了自己本来该是什么模样的。

    没有什么比自揭伤疤更需要勇气的事了。

    路驰曾经亲手把自己的伤疤揭开,血淋淋地展示在文又西的面前,为的,就是想让对方能接纳全部的自己。

    当时,文又西的感觉也会像现在的自己一样,痛到无助么

    他们两个人表面看上去,不管是经历、身份还是性格都天差地别,可他们各自承受过的痛苦,却又是如此的相似。

    两个内心都有缺口的少年,他们像是失去了视线的盲人,互相在对方那不为人知的黑暗领域里摸索着。

    即便是知道没有尽头,却又能感到无比安心。

    好像只有这样,他们才不会觉得孤独,才不会在黑暗中迷失方向。

    第一五四章 剃头发(我对她的蛋没兴趣,对你的嘛…)

    时间悄悄溜走,而生活仿佛又回到了原点。

    每天除了训练之外,路驰手里关于王益元的资料也逐渐多了起来,然而不知道是不是被对方发现了他们的动作,后面的调查进行的不是很顺利,就连混迹各种场合的陈不凡,都在近期遭遇了一些不明势力的阻挠,先是各种试探性的利诱,当他们发现陈不凡油盐不进的时候换了别的思路,开始威逼!

    甚至有好几次,险些把自己的小命给搭进去!

    而这些阻挠,意外的成为了陈不凡得动力,让他更加坚定这回一定能搞个震惊体坛的大事件出来!

    而那一张王益元和文渊的合影,也不过是当时只是个教练员身份的王益元在陪同前任国家体育局副局长去球场打球时的偶遇而已。

    可也正是因为这张偶然拍下的照片,成了王益元一路往上爬的护身符。

    在这个社会,背靠大树好乘凉是所有有心人心照不宣的默契,他们甚至都不会去求证这复杂人际网的真实性,只要沾边,就能拿来无限利用。

    而文渊作为照片主人公的另一方,甚至可能到现在都不知道王益元借着他的名头做了些什么。

    排除了文渊的嫌疑,路驰莫名的轻松了许多,这件事也还没有跟文又西说,因为他了解文又西的性格。

    事情进行到这里的同时,他们的调查也遇到了瓶颈,材料是差不多了,但是愿意站出来指正对方的证人还没有沟通好。

    而且他们的动作太频繁,对方也已经有了防范,后续的进行将会越来越困难。

    陈不凡的身份是隐藏不住了,已经形成了一种正面硬刚的状态,他手里关于王益元的所有资料全部都给了路驰,自己一点都没有留,就算事情没有被捅出去之前他被对方威胁了,对方也不会从他那里拿到什么。

    只不过这样路驰随时可能会从暗处被拉出来,这也是陈不凡变相的在给自己留后路。

    路驰没觉得陈不凡这样做有什么问题,本来就是互惠互利的关系,对方想自保也正常。

    事情梳理到现在,当初的过程也差不多明朗了。

    四年前的六月,正值第二十三届世界综合格斗锦标赛Z国预选赛,想要跨入世界格斗大赛的赛场,这里是必经之路!

    而当时身为格斗总会竞技部长兼任某俱乐部老板的王益元,为了笼络势力以及达到自己的某些目的,想要送一个人情给当时的D市市长。

    可他那时候没有能认识市长的门路,不过却因为要举办赛事时,与时任D市体育局局长的夏妍有了交集。

    夏妍是夏市长的妹妹,当时夏市长的儿子夏祺瑞也报名了这次的预选赛。夏祺瑞能力平平,之所以一直从市级初选走到最后的决赛,完全是因为他有个当市长的爹,和一个当局长的姑姑。

    原以为这回的比赛,那些选手和裁判都跟以前一样懂事,没想到却碰上了路振那么个油盐不进的人,以及那个年少成名的少年天才。

    路驰的能力几乎所有人都有目共睹,他的呼声太高,也是这次最有希望代表国家参加世界级大赛的选手。

    面对这样的一个人,不管是裁判的黑哨还是上级的施压似乎都没有用,他们也不可能在国家大赛这样的场合做什么手脚。

    更何况当时作为国家格斗总会D市分会会长的路振,为人刚直严肃,对自己道馆的孩子们更是出了名的严格,名声在外许多年,王益元跟他接触的也不少,知道他是一块非常难啃的硬骨头。

    路驰还是他的儿子,想要从他那里找到让突破口,完全行不通。

    唯一的机会,就是让同样作为选手的路驰——自己犯错!

    想抓一个人的错处不难,难就难在怎么让他自己主动犯错。

    眼看着夏祺瑞要无缘冠军时,王益元找上了当时青松武道已经被淘汰了的刘钰城。

    那时候他的家庭已经出现了状况,爸爸因为赌博欠下一大笔钱后离家出走,没了踪影,母亲也因为接受不了事实而一蹶不振,他本就是硬着头皮来参加比赛的。

    知道有路驰在,他是不会有机会代表国家参赛,更不会有拿到百万奖金的可能。

    面对金钱的诱惑以及巨额债务的压迫,他把那瓶一个陌生男人给他的水递给了自己的师弟。

    历年来,因运动员使用违禁药物导致伤亡的事件并不在少数,国家对此非常的重视,一旦谁足够倒霉被查了出来,基本就断送了前程。

    也就是那一瓶饱含了兄弟情义的水,在众目睽睽之下,让曾经的天之骄子,一瞬之际沦为了格斗界的败类。

    从此声名狼藉,家破人亡

    事件一败露,路驰被取消了先前所有的成绩,奖牌也尽数被没收;夏祺瑞如愿以偿地拿到了冠军,并踏上了征伐世界的路。

    王益元也经此一事,不管是名利还是地位,都得到了不同程度的提升,成为了红极一时的体坛大人物。

    不仅如此,为了不让路驰有反扑的能力,王益元几乎是赶尽杀绝,让他的家庭背上了巨额债务,还被组织禁赛、被学校退学、被社会谴责。

    至于刘钰城,靠着出卖队友拿到的钱根本不够他去填还债务,而且因为他的告发和陷害,几乎所有的俱乐部都拒绝接纳他,自己的未来也同时断送了。

    那些人,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沆瀣一气,偷走了原本属于路驰的光环。在他痛失母亲、父亲病危,失去一切的时候,将他踩在了黑暗恶臭的淤泥之中。

    无法翻身。

    然而天无绝人之路,沈泰知的出现像是一根救命的稻草,在路驰走投无路的时候,拉了他一把。

    沈泰知是个商人,但他跟做任何事都利字当头的商人又不同,甚至可以说是奇怪,凡事都讲究个心情,对路驰谈不上有多好,甚至是利用的成分更多。

    即便知道是这样的结果,路驰依然非常尊敬他。

    时间已经过去快四年了,王益元也靠着自己的手段,从当年的一个小角色一路爬到了现在的国家体育局副局长的位置。

    不得不说,王益元是有能耐的,靠着他的手段,在圈子里的社会地位也举足轻重,从一开始要看着他人上位的阶段,上升到了许多人挤破头也想要走他的门路的位置。

    如果路驰这时候把他手上那些文件和材料递到司法局,估计也会被对方的势力拦截,甚至会直接给他们带来无法估量的后果。

    目前最大的问题还是在于那些曾经遭受过王益元压迫的选手们都不敢出来指正对方。

    路驰现在也并不急于做些什么,他在等一个最合适的机会,最大限度的把事情捅到一发不可收拾,一点机会和活路都不会留给对方!

    ***

    春节一过,距离文又西开学的时间已经不远了,过了这么久,他也差不多冷静下来了,就像路驰说的,有些事早晚总得去面对。

    他没有给文澜打电话,但是明确告诉了谷华在开学前他会回趟家。

    路驰洗完澡出来看到的就是坐在养着西米露的玻璃钢前沉思的文又西,他喊了好几声对方都没有回应,甚至连动作都没有变一下。

    “又西?”路驰走过去,“还在觊觎西米露的蛋呢,怎么不躺着,还不困吗?”

    “我对她的蛋没兴趣,对你的嘛,倒是有兴趣,嘿嘿嘿……”

    路驰听的眉峰一挑,把椅子转过了:“真的只是在想这个?”

    “唉…”文又西长吁一口气,推开椅子坐在地上,两条腿跨过路驰的腿,夹着他的腰,整个身体都塞进了对方的怀里,脑袋搁在路驰的肩膀上说道,“可不敢想,我的屁股到现在还不舒服呢。”

    路驰一下一下抚摸着文又西的后背安抚着:“那你到底是在想什么那么出神,我喊你好几遍呢。”

    文又西趴在路驰的肩膀上,歪头看着玻璃缸上两人拥抱的影子,瘪瘪嘴说道:“我的假期已经没几天了…”

    路驰抚摸着对方后背的手一顿:“现在不是还没有复学么,复学后不是还会有假期么?”

    “话是这么说,可是谁知道舅舅会不会整什么幺蛾子。而且我要是不去训练的话,谁知道胡钦昊和那些家伙会不会欺负你啊”

    “瞎担心这些做什么,我的目标可不是跟他们勾心斗角,没有那些时间浪费在他们身上。”

    “倒也是,不过等我复学的时候就不能每天回家了,只有寒暑假,说不定寒暑假的时候还得下放部队去学习”

    “……不管怎么样,这都是我们必须要去做的事。”路驰抱着文又西轻轻摇晃着,声音低沉又柔和,“你好好学习,我好好训练,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文又西要复学读书,而路驰,再过一段时间要参加他转行以后的第一届国家锦标赛。

    “哎,哥,你帮我剃头发吧~”

    “什么?”

    “就算现在不剪,过几天复学之前也是要剃掉的,所以我想让哥帮我剃头。”因为快复学了,所以也没有去补色。

    第一五五章 开学日(哥会想我的吧?)

    路驰捏起文又西的一撮头发在指尖撵了撵,发丝缠绕在手指之间的触感特别神奇;因为经常洗,发梢有些由蓝变灰,发根也长出了一截黑色。

    电动推子拿在手里,开了电源后嗡嗡直响,当第一束头发随着推刀落在地上的时候,路驰才真正的意识到这一推子下去代表的是什么。

    文又西抿了抿唇,察觉到了路驰的情绪变化,捡起掉落在自己腿上的头发放在手心里:“哥你知道吗?我当初之所以跟舅舅以考研作为约定重回青松去训练,其实是抱着破釜沉舟的态度去的,就算是到最后你没有回应,我也能坦然的面对,因为我已经努力过了,即便是会遗憾,但绝对不会后悔。我知道那个时候你不喜欢我。”

    “其实……”路驰顿了顿,用食指压住文又西的耳朵,将他鬓边的头发剃掉,“之前在船上的时候,我就已经喜欢上你了。”

    “真的?!”

    文又西猛地一抬头,没成想被路驰按住了,不准他乱动。

    “别乱动,会伤到的。”

    “哦~不过明明那之后我给你打电话或者是发短信,你都不理我,就连我让翟真真给你送去的礼物,你也原封不动退回来了……”

    “我不是不理你,只不过那个时候,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对你抱有的到底是什么感情。而且,当我知道你是沈叔叔的儿子后,确实受到不小的冲击。更何况,那个时候的我,穷得只剩下健康了,还有很多的债务,就算我有心,也不敢去回应你的感情。请你体谅一下一个男人那可怜的自尊心吧。即便是到了现在,我们要面对的阻碍和考验还有很多很多。我也时刻都在担心,万一我不够好,你不喜欢我了该怎么办。”

    “哥,不会的不会的。”文又西紧紧抱住路驰,剃了一半的头贴着对方的腰,嘴角的弧度根本控制不住,“我最喜欢你。”

    路驰没有说话,安静的把剩下的头发全部推光,放下推子,用毛巾一点一点擦干净黏在文又西脖颈和脸颊的发茬,随后转到对方前面蹲下来,认真看着。

    “怎么了,很丑吗?”

    “帅死了。”

    剃了寸头的文又西比之前看上去更有棱角了,眉宇间也多了几分成熟;如果就这样出门,回头率会比染蓝色头发的时候更高吧

    毕竟,寸头才是真正考验颜值的发型。

    “又西,谢谢你当初不顾一切的朝我奔跑过来。你现在是我唯一的理想。接下来的路程,就让我奔向你吧,我一定会更努力的。”

    文又西抱住路驰的脖子,脑袋歪在对方的肩膀上:“我们约定,不管时间多久,不管距离多远,不管付出任何代价,都永远在一起吧。”

    “嗯。”

    他一直以为经历了人生巨大的变故之后,对别人来说很辛苦或难以承受的事,对他来说不会有丝毫影响,一切困难和情感都不再能动摇他。

    直到文又西毫无预兆地闯入了他是生活,破开防线,一点点让他构筑起来的城墙土崩瓦解。

    在他这二十来年的人生中,除了父亲病愈之外,跟文又西在一起的时间是最幸福的一段时间;他们恋爱不过才几个月,正是情意浓烈的阶段,他甚至,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分别的日子就这样悄然而至。

    距离文又西开学前一天,文渊一个电话把文又西叫回了家;他走后的当晚,路驰就失眠了,一整夜都没有睡着,后半夜干脆爬起来,对着玻璃钢里的西米露和它那一堆也不知道会不会孵化成功的蛋,坐到了天亮。

    当手机上的时间到了六点,路驰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出了门,一路跑着,到了文又西的学校门前,站在学校门前的广场上等着。

    约莫等了一个小时左右,在车来车往的马路上,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路口,文又西随即从车上下来,同时跟着一起下来的有谷华和同样开学了的翟真真,以及那个只在电视新闻上见到过的女人文澜。

    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跟文澜谈过了,伸手的时候,被文又西不动声色地躲了过去,两个人之间的感觉还是有些干巴巴的。

    “就几步路而已,我都说了不用送了。”文又西皱着眉头,情绪似乎不怎么好;转过视线,忽然发现了面对人群站着的路驰,眼睛都亮了,丢下文澜和谷华,快速跑过去:“哥,你怎么过来了。”

    “又西”路驰一时有些愣住。

    从昨晚到现在,一共也才过去了十几个小时,然而当他看到一身笔挺戎装、戴着大盖帽的文又西出现在面前时,心情微妙的复杂。

    而且文又西似乎憔悴了,像是昨晚没有休息好;路驰心里揪得难受,恨不得立刻把他抱在怀里好好安慰一番,却因为现在的场合硬生生的忍住了冲动,只是借着人群的掩饰,悄悄勾住了对方的小拇指,笑着答道,“我来送你上学,我男朋友真的好帅啊。”

    说话间,文澜已经走近了,两个人也迅速默契地松开了勾在一起的手指。

    第一次当面见到文澜,路驰非常紧张,但他迅速收拾好自己的状态,对着谷华和文澜点点头:“华姐,文……书记。”

    本来想喊阿姨的,但谷华在面前,这么喊好像不合适。况且,文澜看上去比谷华保养的还要好。

    “啊,这位是”文澜眉头微皱,迎上路驰的视线。

    文澜见过的人太多了,几乎人人都知道她作为D市书记的身份,无论是什么人,在看到她的时候,都会本能的回避一下眼神。

    然而路驰却没有。

    他就像是再看一个普通的长辈一样,眼里带着一些紧张的笑意,一点都不回避。

    动作永远慢半拍的翟真真背着挎包磨蹭了半天才从车上下来,走到文渊身边说道:“阿姨,这位就是又西他们俱乐部的助理教练啊,前两天我不是还跟您说过么。”

    翟真真笑眯眯地回答,然而下一秒就听见文又西说道:“翟真真,我认识你二十年了,怎么不知道你还这么喜欢在别人背后说闲话啊?都说了些什么,也说给我听听??”

    “……没,不是闲话…”翟真真无语。

    得,他就不该多嘴。

    “文书记您好,我是又西的师兄,”路驰的视线短暂捕捉到了谷华的神色,对方朝着他浅浅摇了摇头,他立刻会意“有一阵子没见了,听说他要开学,我来送送他。”

    谷华也适当的出来圆场:“是啊,这就是我经常跟你提起的那个孩子;又西在训练的那段时间,没少得他照顾呢。”

    “哦~!这样啊,谢谢你照顾我们又西,我”

    “啊好了好了,我马上要去报道了,舅妈还有妈妈你们就先回去吧。我先走了,拜拜~”文又西打断了他们之间无休止的话,揽住路驰的肩膀大步离开了广场。

    “哎,那我也走了啊,姨妈,阿姨再见。”翟真真赶紧跟了上去。

    “又西”被拉着走出去好远,路驰回头,看到了文澜脸上难以言喻的伤感,“抱歉华姐,改天我再去看您。”

    “走吧哥,再说下去,我都要迟到了。”文又西推搡着路驰,一直走到门口才停下来,“真真你先进去吧,我跟路哥说两句话就来。”

    “知道了,要快点啊。”

    翟真真走后,文又西耷拉着脑袋,一脸不刻意:“哥,我要进去了,你也快点去体育馆吧,免得那个夏祺瑞一天到晚没事找事膈应人。”

    “嗯,知道了。”

    “我下课了就给你打电话。”文又西瘪瘪嘴,眯起眼问道,“哥会想我的吧?”

    “当然了,我现在已经开始想你了。”原本想拉一下小手的,但这里人多眼杂,路驰也只能忍了,“快进去吧,再不走我就更舍不得了,晚上我来接你。”

    “嗯,那说好了。”

    “好。”

    目送文又西进了校门,直到看不见人影了路驰才往回走。

    他回去的时候,文澜和谷华还没有走,似乎是刻意在等他。他也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迎上去:“华姐,文书记。”

    “又西去上学了,小路也要去体育馆了吧?”文澜笑着问。

    “嗯,是的。”

    “正好我们也去那边,一起走吧。”

    “额…不用麻烦了文书记,这里离得不远,我一般都是跑步过去的,也算是提前热身。”

    “哦…这样啊。”文澜笑了笑,说道,“那好吧,真是个好孩子,以后应该也有会再见面的机会,我就不强求你了。”

    不得不说,文澜和谷华完全是两种不同的人。

    不知道是因为时间的沉淀还是与身俱来,文澜身上有些普通人没有的气质和威严,即便是笑着说话,也给人一种被居高临下俯视着的错觉。

    上车之前,谷华别有深意地看了路驰一眼;那个眼神,让路驰原本的镇定有些崩塌。

    等那辆黑色的轿车离开,路驰刚松了一口气,忽然瞥见沈泰知的车正停在马路对面。

    路驰看了看路口的红灯变成了绿灯后,一路小跑到马路对面,弯下腰对上车内沈泰知的视线:“沈叔叔。”

    “上车吧。”

    “哦,好。”路驰打开后车门,坐在沈泰知旁边,没等对方开口,率先说道,“我来送又西上学。”

    他还想说刚刚碰到了文澜的,但估计也被沈泰知看见了。他摸不清沈泰知现在是一种什么心情,有些话也就没敢说。

    陈秘书发动了车子,往中心体育馆那边开着。

    第一五六章 有事吗(我得罪他做什么)

    转过两个路口,沈泰知才轻轻叹了口气,收回了视线“最近,有两股势力在查你,平时多注意一点。”

    路驰手一顿:“调查我?”

    “嗯。之前就说过了,这件事一旦开始做,就要做好会发生一切未知后果的准备。即便是你的家人、朋友,估计也会受到不同程度的骚扰。有些事我不说,你也应该长点精神。”

    “那两方势力,其中一个应该是夏局长那边吧,毕竟之前有过冲突,想要再保持安静也很困难。不过我觉得,就算是夏局长跟王益元有勾结,那她也应该知道这件事调查到最后对她没有任何好处;他们那种人,最擅长的就是明哲保身,一定不会给自己找麻烦的;至于另一方面,会是谁呢”

    沈泰知眉毛微挑,嘴角挂着一抹不易察觉的邪笑:“那方面做事很小心,倒是没有什么恶意,你不必在意。”

    “我倒是不怕他们来找我的麻烦,只要别去找又西就行。”

    “你还是先想想自己的处境吧,又西会有人护着他的,他只要不自己主动跳出来惹事,我就谢天谢地了。”

    毕竟事关路驰,他这个儿子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安静待着的。

    在沈泰知年轻的时候也有过那样浓烈的感情,除了文澜,任何女人男人都无法走进他的情感禁区。

    时过境迁,或许当初那份感情经过时间的沉淀已经不再浓烈,但却成了他的唯一;以至于午夜梦回的时候,记忆总是停留在那段时间。

    他眼前这两个孩子,还没有经历过自己和文澜当年的苦,但对于他来说,文家那边的人,是断然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家唯一的独苗苗走上这样一条道路的。

    文渊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太清楚了。

    两个孩子之间的感情,文渊应该早就知道了;但他并不想让自己的外甥对自己产生敌意,所以选择视若无睹,没有像那些自认为聪明的家长在发现两个人有端倪的时候就快刀斩乱麻;他也没有打算一味的放任,这次以考军校为筹码让他们两个分开,靠着时间来消磨他们之间的感情,不就是文渊选择迂回战术的手段么。

    但凡有一方坚持不住,这段感情也将走到尽头。

    沈泰知虽然不齿文渊的这种作法,但他作为一个父亲,也算是能理解,毕竟文又西是他的儿子;人心本就偏,即便是再怎么喜欢路驰,他还是会跟偏向于自己的儿子。

    至于路驰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在对方需要帮助的时候拉他一把;至于以后的路该怎么走,还得看两个孩子自己的造化。

    “我知道该怎么做,沈叔叔不用担心。”

    “我这里有些东西给你,你可以先看看。”沈泰知从扶手下的盒子里拿出一个档案袋递给路驰,“如果有什么疑问,打电话给我就好了。”

    “好。”

    “这是刘家那个女人提供的证词,里面说到的事件我也都派人调查过了,基本上出入不大。”

    路驰有一丝迟疑,随即很快拿过文件翻阅了一遍,除了自己所知道的那些之外,还有不少令人瞠目结舌的内容,甚至连刘钰诚他爸爸现在藏匿的地方都找到了!

    “沈叔叔,这”

    “那个女人先前装疯卖傻,无论如何都不肯说出当年的事,不过后来我在泰国发现了他男人的踪迹,索性就放了点消息,没想到那个男人果然潜伏回国;两人见面之后,她什么都说了。”

    “如果她愿意的话,早在刘钰诚被判刑的时候就该出来作证了,为什么到现在才愿意说?”

    “哼,我只不过是跟他的男人说她这些年存了很多钱,但不愿意给他还债而已。”沈泰知冷笑一声,点燃了手里的雪茄,吸了一口,吐出一股淡淡的烟雾后才说道,“我不会对她动手,不代表她的男人不会。虽然打女人的男人都不是东西,但有些人的思维真的很难以理解。至于刘钰诚,他母亲疼他也不是白疼的,知道保护自己的家人,他也算是有良心,但不多。”

    路驰很早之前就知道了刘钰诚从小的生活环境,他的父亲常年对他母亲使用家庭暴力,然而直到今天,他才知道为什么刘母一直没有反抗的原因!

    这么一想,刘钰敏长得确实跟他们家任何一个人都不像。

    “其实最有力的证人就是刘钰诚本人,当时再被起诉之时,他把所有的罪责全都自己抗了,一方面是因为这个案子即便是再怎么严重,法律也只会觉得他是因为嫉妒而陷害同门,即便是说破了天,也不会判太久;另一方面,应该也是迫于压力,想给自己的家人留条后路。”

    “你倒是分析的明白。U盘里的内容,你回家再看,至于想要怎么利用里面的内容,自己看着办就好。”

    “那之后,她们母女会怎样呢?”

    “人生的路是自己选择的,她们要怎么活着,全看自己的造化。人要善良,但不能愚蠢。我知道你在等一个绝佳的时机,有一点你要记住,只要事情还没有达到无法扭转的地步,一切都会存在变数,如果不想功亏一篑,你得抓紧时间了。”

    路驰点点头:“谢谢沈叔叔,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沈泰知淡淡‘嗯’一声,视线转向车窗外,思绪又飞走了。

    最近,各大院校都开学了,往城里来的车辆很拥挤,出城的路倒是通畅;十来分钟后,陈秘书把车停在中心体育场的综合训练厅外面。

    路驰收好了文件,跟沈泰知道谢之后下了车,站在路边,看着沈泰知的车消失在路口,才转身上了楼梯。

    刚进入大厅签到的时候,裤兜里的电话响了起来,掏出一看,是周周发来的消息,询问他在什么地方。

    路驰一边回复信息一边往大厅走,还没等进门,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程念有些迫切的声音:“路驰选手!”

    “程助教,怎么了,有事吗?”

    “怎么来的这么晚啊,”程念跟在路驰身边,边走边询问,“夏队一大早就过来了,正在办公室里,让你来了之后去他办公室找他,你是不是得罪他了?看他那个样子,好像不是什么好事,你自己当心点啊。”文又西临走前特别关照了,让他一定要照顾好路驰。

    “我得罪他做什么。”看来他先前跟沈泰知分析的没有错,夏祺瑞突然来找他,估计是有人授意他来试探自己的,“我知道了,程助教先去忙吧。”

    跟程念分开,路驰来到了夏祺瑞的办公室,敲了敲门,里面立刻传来一声回应,让他进去;开门的瞬间,一股浓郁的味道迫不及待地从门口喷薄而出,熏得路驰眉头紧锁。

    偌大的办公室,从夏祺瑞来了之后就被糟蹋的不像样,到处都是乱糟糟的,还有一股浓郁的烟味。

    “哎,在门口站着干嘛,怎么不进来啊,快进来。”夏祺瑞双腿交叠,伸直了放在办公桌上,手指之间夹了一支燃烧过半的烟,猛地吸了一口,等路驰站在他对面后才眯起眼问道,“知道我叫你来做什么吗?”

    “夏队这么忙的人,找我来总不会是因为我今天早上迟到了这点小事吧。”

    “呵,迟到算是什么事。”夏祺瑞站起来走到路驰身边,因为对方比他高很多,觉得这个视角看人很不舒服,干脆跳到桌子上坐下,随手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我之前就说了,总觉得你很眼熟,但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你见过我吗?”

    既然夏祺瑞特意把他叫过来问他们是不是认识这件事,看来是已经知道他们之前有过交集了,这时候再去说不认识,未免太矫情。

    路驰索性笑了笑,说道:“夏队这么一提醒,我倒是想起来了,以前有幸和夏队在同一组比赛过。”

    “嗯,这就对了嘛。”夏祺瑞在烟灰缸里掐灭了手里的烟,歪着头说道,“不是我说你,当年你要是不走那条歪路,今天坐在这间办公室里的,或许就是你了。所以说人嘛,就该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想靠着动些歪心思来获取成功,结果可想而知。”

    这要是换成文又西在,铁定忍不住要当场捶爆夏祺瑞:全世界的人都可以对路驰说这句话,唯独夏祺瑞没有这个资格!

    不过类似这种话,路驰已经听过太多,都已经免疫了,心里的那点骄傲,早就在被人追债的时间里被消耗殆尽,随便他们说什么,自己根本不会在乎。

    他的目的,本就不是为了跟夏祺瑞这种人斗嘴。

    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会逆来顺受,接受那些莫须有的罪名:“夏队说的没错,做人就该脚踏实地,就算依仗家世背景得来的成功,也注定走不了太远。”

    夏祺瑞听懂了路驰的话,刚好他的家庭背景也很优秀,这样就会给别人造成一定程度上的错觉,认为他也是依仗家世才能成功。

    不过夏祺瑞不在乎,他一直认为他的成功全都是因为自己很优秀。

    四年前的国家冠军是别人拱手送给他的,倒也跟他本人扯不上多大的关系。

    第一五七章 屎盆子(夏家除了夏祺瑞,个个都是人精。)

    接触过一段时间,路驰算是明白了,夏祺瑞这个人不太明白自己的能力,他为人高傲,心思单纯,很容易被人利用。

    如果不是有他的爸爸和姑姑一直护着,估计早就被人生吞了。

    显然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我以为你跟别人不一样,结果也不过如此。”坐在桌子上的夏祺瑞冷冷笑了笑,自言自语说道,“都说了没什么可担心的,非要我打听。”

    “打听什么?”

    “嗯?哦,没什么。”夏祺瑞回到老板椅上坐下,“我听说你能进入国家队是由你的俱乐部老板鼎力推荐而来的,跟你一起来的那个蓝色头发的,才是冬季大赛的冠军啊,你们关系很好吗?”

    一开始说自己的时候,路驰还不在乎,突然听到对方说文又西,他的雷达立马就开始警觉。

    “又西不是已经退队了吗,夏队不知道这件事?”

    “知道是知道,只是觉得挺可惜的。”夏祺瑞挑了挑眉,又说道,“转型对你来说应该不太容易吧。毕竟作为一个拥有国家级实力的格斗选手,转型来搞竞技体育,一切都要重新开始。”

    “多谢关心,现在和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虽说你转型也并没有多长时间,但能力出众,上面对你也很关心。不过我很好奇,你在禁赛期间,有参加过什么比赛吗?”

    “……既然是禁赛,又怎么可能参加什么比赛呢,夏队是在说笑吗?”

    “说笑?”夏祺瑞又摸出一支烟点上,狠狠吸了一口,朝着路驰的脸上吐了一口烟雾,“你看我像是在说笑吗?还记得刘钰城吧,他好像是你的师兄啊。

    路驰屏住呼吸眉头紧蹙,一口浓烟熏得他眼睛都睁不开,捶在身侧的拳头捏地嘎嘎作响。

    “师兄?哼…”路驰冷笑,“夏队怕是弄错了,我不认识什么刘钰城。”

    “不认识刘钰城也没有关系,你知道他以前在某个地方打过一阵子黑拳吧?”

    路驰心里咯噔一声,忽然记起之前他在光耀打拳的时候,有一场对上了刘钰城,而刘钰城跟夏家手底下那个断指男关系匪浅。

    如果是因为这样而让夏祺瑞知道自己曾经在光耀打拳的话,不知道他会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难怪沈泰知说有人在查他,现在看来也已经查到那边去了;他是离开光耀以后才转型注册的身份,不怕会有人拿这件事来做文章。

    只不过会很麻烦。

    “你说巧不巧,我这里有一段视频,真的非常有趣,你有兴趣看看吗?”他拿出手机,播放了一段视频。

    从那震耳欲聋的呼喊声一出来,路驰就狠狠打了个寒颤,仿佛自己又被拉回了光耀的地下拳馆。

    “怎么样,里面的人是不是很眼熟?”

    路驰冷着脸,视线停留在夏祺瑞的手机上,直到看到最后,才舒了一口气,但他没有回答夏祺瑞的话。

    见路驰不说话,夏祺瑞明显有些兴奋,像是抓住了对方的弱点一样,血液都在沸腾:“虽然你在光耀打拳是你注册身份之前的事,但如果这件事被其他的队员,甚至是上面的领导知道了的话,你觉得你会有什么后果?”

    “仅凭一个连脸都没有拍清楚的视频,夏队就说里面的人是我。如果我要去起诉夏队你诽谤,夏队又会有什么后果?”

    “什…什么?我,我!”对于不按套路出牌的路驰,夏祺瑞明显没准备好,都有些结巴,“我诽谤你?这八角笼里的人,任谁看都是你吧!”

    “夏队说是我就是我了?我还说他是吴彦祖、古天乐呢。”路驰突然笑了,拍了拍夏祺瑞的肩膀说道:“夏队,没事的时候少看些影视剧吧,看多了会影响你正常的思考能力。”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么大一个屎盆子扣在我头上,无论是对我,还是对我们这个队伍来说,要面对的社会舆论压力可都不是我们能承受得了的。所以,我建议夏队找专业人员来鉴定一下,看看这视频里的人到底是不是我。”

    “我我真是”夏祺瑞以前还从来没觉得这世上会有如此厚脸皮的人,一时间自己都开始怀疑这视频里真的不是路驰了。

    路驰断定夏祺瑞并没有从他姑姑那里得到更多关于他的消息,毕竟他只是来试探的。

    “如果夏队没有别的什么吩咐的话,那我就先回去训练了。”跟夏祺瑞待在一个空间里,感觉自己的智商都被拉低了。

    没等夏祺瑞说话,路驰就径直出了门,可他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站在门外安静的等了一会儿,果然没多久,就听见办公室里传来夏祺瑞打电话的声音。

    对方说了什么他当然是听不见的,不过能从夏祺瑞的只言片语之中,听到了一些不太好的消息。

    因为上一次刘母被他们带走的那件事并没有结束,夏家那边显然打算想把这件事按下去,他们找不到被沈泰知藏起来的刘家母女,路驰就成为了他们的眼中钉。

    只是没想到夏祺瑞这么好骗,随便几句话就打发了。

    对于刚刚视频里的事,他承认与不承认其实都没有多大的区别。

    夏家除了夏祺瑞,个个都是人精。

    相比王益元这几年来为了追名逐利的所作所为,夏家参与最多的人只有夏妍,而路驰手里关于夏妍的资料并不多,仅有的一些也只有跟王益元之间的一些名利交易而已。

    说白了,如果夏妍迫于她哥夏市长的压力而在这个时候跟王益元撇清关系,再找个替罪羊把她这些年做的事一肩抗下,完全把夏妍撇清也不是不可能。

    但面对已经被搜集到手的证据,如果不及时销毁的话,夏妍无论如何也跑不掉。

    就像文又西说过的,政界可不是商界,一旦被拉下了水,是不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的。

    前面有按兵不动的王益元,后面有已经开始反击的夏妍。

    路驰现在的处境,不太安全。

    在回去训练厅的途中,路驰给洪斌去了一个电话,简单的把事情说了一遍,让他平时注意一下他们的人身安全问题;洪斌还嘲笑了他几句,说什么法制社会,不会有人真的敢乱来,其实路驰知道,洪斌只不过是想让他放心做自己的事就行。

    苏青最近去道馆去得很勤快,有他跟洪斌在,路振那边的情况倒是不用太担心。

    而且最近青松道馆已经比之前发展的要好多了,在圈子里也混出了一点名堂,更因为在发展竞技体育这一块做出了些成绩,意外的先接触到了王益元。

    至于文又西,用沈泰知的话说,没人会在他身上找不痛快,最后想来想去,最危险的人只有他自己。

    尤其是他现在还在王益元的地盘上活动,前一阵子组内比赛时发生的群殴事件,路驰的名声算是出去了,会被王益元注意到是迟早的问题。

    就看他跟王益元之间,谁更能沉得住气了!

    ***

    转眼之间,文又西重新回到学校学习已经过去三周了,因为没办法见面,两人只能在固定时间里视频通话,但他到了解散的时间,却也不能马上离开综合馆。

    或许是因为那天顶撞了夏祺瑞,之后的训练中,夏祺瑞总是用各种方法折磨路驰,其他队友在训练的时候,路驰就会被夏祺瑞叫过去打扫他的办公室;别的队员在休息的时候,路驰夏祺瑞就会吩咐路驰一个人打扫将近三千平米的训练厅;还每天要求路驰早到晚退,没有休息的时间不说,连训练的时间都没给路驰留多少,甚至还利胡钦昊来离间路驰跟其他队友之间的关系。

    路驰这几年里独来独往惯了,根本不会在乎这些,但周周有些担心。

    如果路驰长时间跟不上队伍的训练进度,那么今年夏季的国际大赛,路驰很有可能会达不到参赛标准。

    对于路驰跟夏祺瑞之间的恩怨,别人可能不清楚,但是周周因为她们家是做媒体的,虽非官方媒体,但在D市的传媒领域绝对属于龙头企业;周周本人属于自己混不好,就得回家继承家业的存在。

    四年前的那场比赛事故,她们家媒体自然也做过相关工作。

    不过那时候周周也才十五六岁,并不知道内情,最后还是冬季选拔赛结束之后她才知道了更多的信息。

    看着路驰这么辛苦,周周想做点什么,但夏祺瑞又是他们的顶头上司,毫无计划就跟他对着干绝对没有好处。

    这件事还得想个万全的办法才行。

    ***

    路驰被夏祺瑞那个草包排挤的事很快就被文又西知道了,顿时气得火冒三丈,本想趁着周末跟着路驰一起去训练厅找找对方的晦气的,结果夏祺瑞像是故意躲着文又西,一直都没见到面。

    路驰并不想拿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去打扰文又西学习,最重要的是,如果连这点小麻烦都解决不了的话,以后又该怎么去跨越他跟文又西之间那条巨大的鸿沟!

    见路驰坚持,文又西也没有办法,但他有别的途径能得知跟路驰相关的一切消息。

    第一五八章 被绑架(我要确保他的安全!)

    然而这件事被路驰知道了,知道文又西是担心自己,所以也没拆穿他,干脆跟程念谈了谈,希望他能不要在文又西面前乱说话。

    然而程念好像不太配合,路驰趁着程念陪他做实战练习的时候,狠狠给对方教训了一顿,并且表示如果还是不配合的话,下回将会更狠。

    程念被教训了几回,可算是学乖了,之后再跟文又西单线联系的时候就老实多了,不该说的话都没有多嘴。

    第三回挨完打,程念的汗水湿透了他的衣服,黏糊糊地贴在身上;反观路驰,仅仅只是头发有点湿。

    其他的队员陆陆续续都走了,只剩下几个人还躺在地上犯懒。

    程念坐在地上,揉搓了半天发麻的腿,看着已经准备要去打扫卫生的路驰骂骂咧咧抱怨:“真该跟领队说说,两个助教根本不够你玩儿的,助教的命不是命吗?我最近都没跟又西说什么了,你怎么下手还这么狠,我这条腿,迟早有一天要让你踢断”

    程念夸张的表情都给路驰逗笑了,他看了看时间:“领队对我有意见,连带着程哥也跟着受苦,真是对不住了,改天请你吃饭。”

    “你的饭,可真不是谁都能吃的。”程念腿麻过了,站起来跟着路驰一起收拾训练器材,“这些东西每天都要用,真不用每天都收拾,差不多意思意思就行了,那几个刺儿头都走了,这几天你也累了,赶紧去洗洗,换了衣服回家去吧。”

    路驰今天确实很想早点走,因为文又西今天放假。有好久没有见面了,路驰很想他。

    不过他一想起夏祺瑞那作威作福的样子,太阳穴都直突突:“没关系,很快就收拾完了。”

    “得了吧,别装了,你小子肯定是谈恋爱了吧。”程念‘啪’地一巴掌拍在路驰的后背上,“最天训练一结束,你的心就不知道飞哪儿去了,打个电话打好久,还藏着掖着的。女朋友漂亮吗,有机会介绍给哥认识认识呗。”

    路驰被程念这一巴掌拍得生疼,力气之大,有点报复嫌疑:“哥不是都结婚了吗?要是被嫂子知道的话,你那条腿,不用我踢,估计也保不住了吧。”

    “……我就是想认识认识‘弟妹’,没有什么坏心眼儿。”程念瘪了瘪嘴,“这里剩下的我会做的,你赶紧走吧,别让‘弟妹’等久了。”

    说完,程念抢过路驰手机的拖布,唉声叹气地唱着不知名的歌开始干活。

    路驰也没有推辞,简单的洗过澡后,换了衣服就往家里走。

    天气逐渐变暖,枯萎了一冬的草木都开始冒出小小的绿芽,空气里的温度也带了些暖意,让人觉得很舒服。

    在半路上,文又西发了消息给路驰,说他马上就要到家了,一听到对方的声音,路驰就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经过一家蛋糕店的时候,还去买了一块文又西最喜欢的蛋糕。

    到家之后,门开了,家里却没人。

    按照文又西刚刚在电话里说的,他这会儿应该早到了才对,然而家里黑乎乎的,连个灯都没有。

    估摸着文又西怕是躲在什么地方想吓唬他,路驰探头探脑的进门,一声‘又西’还没喊出声就停下了脚步。

    低头一看,脚下散落着几本书,书包也被丢到了在更远的地方,并没有看到文又西的身影。

    路驰随即在大厅里找了一圈,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刚准备打个电话的时候,手机里突然跳进一条信息,打开那张照片,才刚看清楚就被撤回了!

    路驰脑子里嗡的一声,心脏顿时开始狂跳!

    他急忙拨打了文又西的电话,在被接通的一瞬间,他低声吼道:“我什么条件都答应!!马上把人放了!!”

    路驰话音落,电话那头却是没了声音,他看了看时间,马上七点,外面马路上车辆来来往往,一点头绪都没有。

    他一边耐心等着对面的回应,一边去了卧室里看了一眼,果然不出所料,卧室里被翻得一片狼藉,柜子里的衣服被扔得到处都是!

    电脑不见了,电视被砸了个稀巴烂,就连游戏机都不见了。

    床也被翻过,被子枕头全在地上!

    西米露的豪华全景别墅也掉在地上,泥土和木屑撒落一大片,掀开被折断的树枝,在底下看到了被踩扁了的西米露。

    已经死了,可怜的它连自己的蛋都还没有孵化出来……

    路驰脑子里嗡的一声,眼眶**,一片通红!他一拳捶在桌子上,低声吼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马上把人放了,我什么条件都答应!”

    电话那头似乎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语气之中甚至还带着些没摸清套路的忐忑:“算,算你小子识相。”

    路驰捏紧了拳头,力气大到骨节都开始泛白了,青筋暴突!

    “我要确保他的安全!”

    “这个你放心,我们冤有头债有主,只要你带着我们想要的东西过来,我们保证他会完好无损地回去。”

    “地点!!”

    电话那头太过安静,任凭他在怎么仔细,也没有听见那头有任何的动静,心里慌得像是心脏被人拿走了一样。

    “地点!!!”路驰又低吼了一句!

    “呃咳那个别着急啊,你出门看看,巷子后面的十字路口有一辆面包车,车里会有人接应你。”对方不知道是不是怕路驰忘记,又提醒了一句,“知道要带什么吗?”

    “如果他要掉了一根头发,咱们都别活了!!”路驰咬着后槽牙吐出一句话,愤怒挂掉电话。

    他知道文又西肯定不会害怕,但他却怕得要死!!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细细想了想,刚刚的照片里的内容,文又西被五花大绑,捆在一张椅子上,嘴也被胶带封住了,眼睛被布蒙住,不知道目前是什么情况。

    他之前一直跟文又西有保持通话,挂掉电话后最多不过十分钟,这十分钟里,要抓人、带走、甚至是五花大绑拍照片打给了他。

    尤其是文又西本来也不是吃素的,要做完这些,一定得需要一点时间。

    那么快就能把人绑好还发来照片,看来他们应该没能把文又西带出去太远,很有可能就在这附近!!

    一想到这里,路驰心脏骤然一空,出门的时候腿都在抖!

    他迅速调整好呼吸从后门绕过去,将自己隐藏在黑暗里,立马给沈泰知发了一条消息,内容如下:

    ‘沈叔叔,很抱歉现在打扰您,又西在位于上西区华育街十字路口被一帮来路不明的人劫走了,到目前为止,大约15分钟;据我推算,他们应该会在华育街五公里范围内;对方给我打了电话,我会先过去,请沈叔叔马上派人协助我!’

    没等沈泰知那边回复,路驰紧接着又发了一个位置共享过去,随即把手机调整为免打扰,塞进了他家后门的窗户里,随后朝着巷子外面走了过去。

    到了巷子口,果然看见路口停着一辆无牌照的面包车,外面三个五大三粗的老男人正蹲着或者靠着站着抽烟,见路驰来了,其中一个胖子扔掉手里还没抽几口的烟,拿脚撵灭。

    “别抽了,干活了!”

    说完,就朝着路驰伸出了手。

    路驰下意识反手一胳膊把对方的手挡开,脸色黑的可怕,恨不得把这几个人就地活啃了:“不要碰我,我既然来了,就没打算反抗!”

    “哟,是个爷们儿,不过咱们道上也有道上的规矩。”说着,示意其他两个人在路驰身上摸索寻找了半天,意外的什么都没找到,衣兜比脸都干净,“还挺懂事儿。上车吧。”

    上了车,路驰被两个男人一左一右架在中间,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摸出来一块带着臭味的黑布,粗鲁地绑在路驰脸上,遮住了他的视线。

    “赶紧走,夜长梦多。”

    从车门关上的时候开始,路驰就安静得连呼吸都可以忽略不计。车子开得有点快,每次转弯的时候,路驰都会根据其自己身体的倾斜方向,暗自在脑海中绘制路线图。

    别说这周围了,放眼整个上西区,路驰连每条街区有多少家店都知道,闭上眼睛都能跑来回。

    一段时间下来,路驰发现他们来来回回绕着上西区的街区不断兜圈子,约莫是时间差不多了,车子最终在跑离路驰家的道馆三个街区之外的地方停了下来。

    这边原本是一片老旧小区,从去年十月份开始,就有开发商圈了周围的地,据说是要新建个超大型的商业街;商场基本己经落成了,甚至有了商户入驻,只是目前还不够繁华。

    车上很安静,没有人说话,路驰也就没开口。

    约摸两分钟左右,耳边传来哗啦一声,车子一震,车门被打开,身边忽然拥挤起来。

    正准备开口询问,突然有什么被扔到了他脚边,伴随着一声闷响,以及对方从鼻腔里发出抗议的声音,路驰的鼻息间扑进一阵淡淡的鸢尾花香味!

    第一五九章 认得他(请神容易送神难)

    路驰双手双脚被扎带绑住,只能凭着闻到的气味挣扎着把脸凑了过去:“又西?!又西!”

    “唔,唔唔唔!”文又西也一样被绑了,甚至连嘴巴都被胶布贴着,被扔进来后,整个人趴在了路驰的腿上。

    “又西,别怕别怕…”路驰弯腰趴下去,贴着文又西的肩膀,一点点靠近对方的脸颊,贴上去的瞬间,觉得他脸颊很烫很烫,“又西,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唔唔唔——!”

    “好好好,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路驰气得咬紧了腮帮子,牙齿咯吱咯吱响,“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约摸是这群家伙意识到了什么,现在看来是准备换地方!

    不知道沈泰知那边有没有及时收到消息,但愿已经在想办法找人了。

    车上一下挤进来六七个人,把原本就狭窄的空间挤得密不透风,空气里混合着难闻的烟酒及汗臭味味,熏得文又西胃里一阵翻腾。

    “妈的,晦气!”随后上来的人坐上了副驾驶,骂骂咧咧说道,“还不赶紧开车,在这里等死吗?”

    路驰虽然看不见,但一听那个骂人的声音就知道对方是谁!

    看来最近陈不凡的动作让夏家那边坐不住,要准备铤而走险了!

    二十五分钟前,文又西从出租车上下来,挂断了路驰的电话,摸出钥匙刚怼进锁孔,陡然发现门竟然被打开了。

    他以为路驰先回来了,就进了门,刚准备喊一声,身后突然围上来几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一瞬间就给他挤进了角落里!

    文又西来不及反应,被人从身后抱住上半身,几个男人齐心协力,很快就把文又西控制住,怕他乱喊乱叫惊动周围的行人,顺手撕了一条胶带封了他的嘴。

    随后用一个大编织袋将他套住,被人扔进了车里。

    车子行驶了一段距离就停了,他又被人抬着走了一段,最后被丢到了一处看上去还没有建好的房子里。

    编织袋被打开的一瞬间,文又西察觉到忽然靠近的气息,带着一股浓郁的酒味,他下意识偏过头,心脏砰砰直跳。

    男人蹲在文又西面前,盯着对方看了几秒,又歪过头看了看其中一个气喘吁吁的胖子,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大…大哥…?人带来——”

    话音没落,那个断指的鸭舌帽男人抬手冲着那胖子的脑袋‘啪‘就是一巴掌,力气之大,胖子脸上立马出现了一个通红的指印。

    那一声脆响,让整个屋子都产生了回音。

    “…大哥…”

    “大你的头啊,干脆我叫你大哥得了!我让你们把那个姓路的带来,你们他妈瞎了眼,把谁带来了?”

    这个声音文又西记得!

    “我们…我们就是从他家里把人带来的啊…”

    “家里?”男人拿出手机,打开路驰的照片怼到对方鼻子上,“你们他妈的一个个猪大肠吃多了,脑子里全是屎吗?这是同一个人吗?”

    “我们在那里蹲守了好几天,没有见过别的人出入,谁能想到……”

    不怪他们认错了人。文又西复学后剃了头发,原本那一头扎眼的蓝色长发变成了寸头,在黑乎乎的地方,辨识度几乎为0。

    再加上他的身形跟路驰相差不太大,这几个家伙认错了人,把他当成路驰给绑了。

    “你们眼睛全让屎糊上了,这么大个活人都能看错?!”

    “那那反正都绑错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我休你妈个大头鬼,你他妈要是活腻歪了想去死,也别带上老子给你陪葬!”断指男人说着,又是一巴掌,打得对方头都偏到了一边,鼻血都流出来了。

    其他人不知道文又西是谁,他可知道!

    “这样不行,把他给我拖到凳子上去,手机找出来!”

    几个人听了断指男的话,把文又西架到一个满是灰尘的椅子上坐好,断指的男人拍了张照片,随后发给路驰,又突然觉得不妥,很快就撤回了。

    然后没过几秒,路驰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他手一抖,接听了,只听对方大喊:‘我什么条件都答应!!马上把人放了!!’

    这一声吼给对方吓了一跳,好半天才回过神。

    跟路驰说了几句后就挂断了电话。

    那个男人一边挠着后脖子一边在屋里走来走去,几趟以后,走到文又西面前蹲下说道:“小兄弟,今天这件事呢,它就是个误会,都是那帮王八犊子喝多了酒,看走了眼才把你带过来的,只要你答应保密,我马上就放你走,怎么样?”

    文又西没办法说话,从蒙住眼睛的黑布细小的缝隙里,看到了对方的皮鞋?

    那男人突然伸手,他下意识察觉,偏头躲开的时候听对方说道:“你别喊,这里很偏僻,你喊也没用,我只是想把你嘴上的胶带拿掉。”

    ‘刺啦——’封住嘴巴的胶带被撕开,文又西只觉得嘴巴周围一阵发热,嘴都麻了。

    “怎么样,我刚刚的提议,考虑一下吧?”

    文又西随即朝着旁边啐了一口,蒙眼布有些脱落,露出了一只眼睛。刚刚的电话内容他听见了,路驰这会儿肯定已经落入他们手里了,他不可能让路驰一个人涉险。

    “既然是误会,那说开了不就好了么?想让我不说也可以,马上打电话让你的狗腿子把路驰放了,只要他安全,我可以什么都不说。”

    那些手下不知道他们老大为什么突然要把人放了,这样一来,他们不就白搞了吗?

    “老大,别听这小子胡说!”

    “闭上你的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哈哈哈哈~”文又西忽然笑了,那笑声在空旷的建筑物里回荡着,格外渗人,“死胖子,你是不知火舞的弟弟‘不知好歹‘吧。听过一句话吗?”

    “什么…话?”

    文又西笑得邪性:“请神容易送神难。一个编织袋就把我套来了,想让我回去,那你得八抬大轿,敲锣打鼓,昭告天下才行,否则,这事儿没完。”

    敲锣打鼓昭告天下?

    那跟他自己把自己绑了去派出所自首有什么区别?

    “……”对方愣了愣,脸色有些难看,非常认真得跟文又西商量,“我是在给你机会逃命,小少爷你可得惜命。这里的人除了我,没人认识你,到时候真出点什么事的话,我说话也不好用。”

    “那看来你是知道我的,既然这样的话…”文又西的笑容忽然开始变得越来越灿烂了,忽然往后一仰,抬起被捆住的双脚,迎面踹在断指男人的脸上,大喊一声,“还是干脆洗干净脖子等着吧!!”

    断指的男人一个不注意,被文又西当脸一脚,踹了个趔趄,气得爬起来照着文又西就是一个大耳瓜子!

    ‘啪’的一声脆响,文又西的脸歪到了一边,眼罩松散,再次遮住了视线。

    “这地方不能待了,我们得马上换地方!”

    “大哥,那他…要不,随便找个没有人的地方把他丢了?!”

    “不行,不能丢!”断指男摇摇头,“既然不想要活命的机会,那就不能怪我了!”

    说着,一行人架着文又西从建筑物里出来,把他扔进了正在路边等待的车里。

    “出城!”男人一声令下,车子缓缓上了路。

    经过了几个路口后,路驰脑海中的地图形象渐渐有点模糊了。

    他活动了一下被扎带捆住的手腕,估计已经磨破了皮肤,非常疼。被捆在背后,身边又有人挤着,想要挣断也使不上力气。

    大约十来分钟过后,突然听见坐在前排的人说了句脏话:“操,这条路上平时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怎么会有交警在这里设卡,换条路走!”

    车子紧急掉头,沿着原路返回一段后钻进了狭窄的小道里,然而不知道怎么回事,每当他们经过一个交叉路口的时候,都有交警设卡检查车辆。

    在他们调转车头的时候,这才发现交警只零星几个,其余的,全都是正装肃立的特警!

    来来回回兜了大半个小时,连上西区都没能出得去!

    车上的人一个个都开始心慌,尤其是断指男,额头的汗从看到第一队特警的时候都没有干过。

    最终,他们的车子停在一个小医院的后门。

    这里人来人往,车辆也很多,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人能找到这里来。

    车子停稳后,断指男回头瞄了一眼正贴在一起的两个人,烦躁地撸了一把脸,吞了口唾液,示意他要下车打个电话,让其他人在车上等着。

    文又西就那样趴在路驰的腿上,胃部一直都在路驰的膝盖上顶来顶去,再加上这司机跟开飞车一样,每次拐弯或者急刹车都会撞到车门。

    这会儿的他磕了一脑袋包,估计都快成释迦牟尼了!

    路驰心疼坏了,但他们就像是被塞进柜子里的棉布一样,一个车子挤了七八个人,实在是没有可以挪动的空间。

    他双手一直在背后用力挣脱这扎带,皮肤磨破后流出来的血,都沾湿了手心和裤子。

    第一六零章 完蛋了(你怎么找的路!!)

    断指男一走,其他人就有些不淡定了,坐在路驰身边的胖子是最紧张的,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妈的,早知道这钱这么不好拿,还不如去会所找妹子喝酒!!”

    “哼哼~!”路驰突然冷笑出声,吓得胖子一惊!

    “死到临头了,有什么好笑的?”

    路驰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但仅凭对方的呼吸,都能判断一个人目前的心理状态。

    于是他说道:“有不好挣的钱,也有不能挣的钱。不过从今以后,你们应该不必再担心挣不到钱的问题了,毕竟可不是谁都能端铁饭碗。”

    “你你吓唬谁呢?胖爷我从小就是被吓大的,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谁没有点路子。”

    路驰不以为意,继续说道:“如果真想以后还有路子可以走的话,我给你们指条明路吧。”

    “”

    话音落,车里顿时安静下来,一帮人大气都没敢出。

    路驰看不到他们的表情,猜测到他们有些摇摆不定的时候继续添油加醋:“你们想要抓我就算了,可知道他是谁吗?你们抓人的时候都不先调查一下对方的来历吗?”

    “”其他人确实是不清楚,因为他们只是拿钱办事的,对于要抓谁,真没有去了解过,“你那儿来的那么多废话!”

    “行,那我就不说废话。首先,文又西跟我这个普通市民不一样;他是军校生,也就是说,你们绑架了一个现役军人,这个性质你们真的明白吗?其次,你们打听打听他这个姓,看看D市有几个姓文的。”

    “…”众人面面相觑,个个都觉得后背脊发凉。

    “如果我料想的没错的话,我们到现在都还在上西区的范围内吧,每个路口应该都有特警巡查,现在想要安全的离开,登天都没有门路!”

    “……”这一回,这些人心里更慌了。

    路驰说的话,他们没有办法去验证,不知道真假;然而往往就是这样模糊不清的事情,才是最可怕的。

    况且有一点路驰说的没错,这一路过来,确实到处都是执勤设卡的警察。

    借着医院投射到车里的灯光,几个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文又西。

    明明想绑个小鬼,没成想绑了个阎王!

    这回完了,这不砸手里了吗?

    他们混迹D市这么多年,原以为今天只是栽了个跟头,没想到这一跟头直接栽坟头里了……

    最先坐不住的是胖子,反正他只是拿钱办事,跟断指男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来往,万一真有什么事,自己积极配合一点,说不定还能换来个缓刑或者减刑。

    “……你刚刚,不是说给我们指条明路吗?到底要怎么做?”

    “呼~”路驰轻轻舒了口气,心跳也平缓了下来。

    他知道这些人只不过拿钱办事,并不是真正的亡命徒,但如果真的要把他们逼急了,后果真的很难预料。

    有了突破口,一切都好说。

    “你们现在随便找个没人的街道或者巷子,把他丢下去。”

    “你当我们傻吗?如果把他放了,他一定会让警察来找你的,到时候不还是一样要完蛋?”

    路驰摇摇头:“那些警察和特警要找的只是文又西,他不在车上,你们就能安全通过有警察管制的路口出城。等他们找到了文又西,这段时间你们应该早已经跑出很远了吧…”

    “……”几个人一想,好像是这么回事。

    反正现在他们要逃走,得尽快把这块烫手的山芋处理掉才行!

    “唔唔唔——!”文又西突然开始挣扎。

    路驰的话他全部都听见了,按照他说的,自己应该很快就会安全,这也是他头一回觉得自己的身份和家庭成了庇护他的盔甲。

    可是他明白,路驰是想放他走,然后自己一个人承担后果,他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只要自己一刻没有没找到,路驰和他都会同样安全!

    车内空间狭小,文又西被一个跪姿叠在车里,他本就身高腿长,被这样折叠着,时间一长,腿部血液不流通,小腿以下麻得跟触电一样。

    “又西,怎么了?”路驰焦急询问着,回头又说到,“你们让他说话!!”

    “唔唔唔——!”文又西扭动着身体,想要调整一下现在的动作,被捆在一起的脚在不大的空间里乱踢一气,踹到了坐在路驰身侧的胖子和他的兄弟。

    两人赶紧按住文又西的腿,但扛不住那家伙蹬出来的力量太大了,‘咣当’一下,一脚给车窗踹出个窟窿!

    冷风呼呼灌进车里,让众人浑身一缩!!

    没办法,他们只能把文又西拉起来,因为没有地方塞,顺势把他按压了路驰的腿上坐着。

    文又西累了一身汗,再加上没吃饭,肚子饿的咕咕叫,折腾了半天,可算是有个舒服的姿势了,干脆靠在路驰的怀里,用脸颊磨蹭着嘴巴上的胶带,试图把胶带蹭下来!

    与此同时,出去打电话的男人回来了,把叼在嘴里的烟头狠狠扔在地上,跳上车骂到:“妈的!开车!”

    “大…大哥?往哪儿开啊?”

    断指男’啪’地给了司机一个大巴掌:“随便开!找个安静的地方把这两人都扔了,你们现在就下车,然后赶紧想办法各自离开!如果谁运气不好进去了,想让我捞的话,记得把嘴给我闭紧一点!”

    其他几个人慌慌张张下了车,车门一关,车子再次离开了医院的后巷。

    一路上,断指男一直在打电话,听通话内容,像是提前准备找人疏通关系,未雨绸缪。

    但结果好像不太理想。

    路驰悄悄贴到文又西耳边,在窗户吹进来的风声掩护下,小声说道:“又西,别乱动,我先帮你把胶布撕下来。”

    文又西使劲点头,后来又发现路驰看不见,于是自己把脸颊贴了过去。

    路驰浅浅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伸出舌尖试探性的找到胶带的边缘。

    这确实是个技术活,直到他舌头都麻了,还舔了文又西一脸蛋的口水才勉强弄开一个角。

    胶带被撕下来的时候,文又西都出了一身汗。

    咬掉路驰脸上的蒙眼布,车子刚好经过一处街角,视线相触的瞬间,灯光透过玻璃撒在他们的脸上……

    路驰忙不迭地凑过去,在那双撕扯胶带时变得通红的嘴上亲了一下,快速分开。

    ‘还好吗?’路驰询问。

    ‘我没事。’文又西摇摇头。

    路驰崩断了脚腕的扎带,两个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转过视线,看着前面的两个人。

    车子里黑暗又颠簸,司机估计是太害怕了,开着车到处找人少的角落,断指男一直在打电话,没有人注意到后座的他们在做什么。

    路过一个转盘的时候,前面八个方向的路口有一队整装待发、穿着迷彩服的特种部队!!

    气得那男人破口大骂:“你他妈怎么找的路,不如直接开到监狱门口得了!”

    特警就算了,怎么连部队都惊动了!!

    车辆汇入转盘,被其他跟上来的车子前后左右围了个水泄不通,想要掉头是不可能的,俨然已经是死路一条!

    断指男捏紧了拳头,脸上挂着视死如归的表情:“到了路口,油门给我踩到底,直接冲过去!!”

    “可是…可是大哥…前面全是特警啊!”

    “怕什么,我们这里不是还有两个人质么!”一说到人质,断指男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

    后座已经安静很长时间了,这情况可不太对!

    猛然转身,还没等他看清楚车后座的情况,迎面飞过来一只脚,他下意识躲闪,却也避之不及,当头接了对方一脚!

    剧痛从鼻梁开始蔓延,一直到后脑勺,鼻血蔓延过嘴唇,沾湿了胸前的衣服。

    与此同时,路驰再次狠狠一脚揣在司机的侧脸,司机撞上了车门的玻璃,脑子里一阵迷糊,握在手里的方向盘忽然不听使唤,原地转了半圈,砰的一声撞上了隔壁的车。

    连环的撞击引起了巨大的骚动,不停有人按喇叭,惊动了正在排查车辆的特种部队!

    当荷枪实弹的特种部队从四面八方围住那辆车的时候,忽然咣当一声,伴随着巨大的响声,车子旁边的车窗突然爆裂,一个人半截身子从随开的玻璃上飞了出来,挂在车门上,脑袋歪在一边;一个大老爷们儿,疼得直哭。

    “下车!!”车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断指男眼看走投无路,突然从抽屉里摸出一把刀子,转身准备去抓正在拿脚踹车门的文又西。

    路驰见状,一脚横在文又西前面,噗呲一声闷响,紧接着从小腿位置泛起一阵凉意。

    正在踹门的文又西觉得脸颊忽然一热,鼻息间传来一股浓郁的血腥味,路驰的腿正好挡在他的眼前,那一刀捅进去,带出来的血溅了他一脸!!

    “***妈的!!”文又西大骂一声,一脚蹬在断指男的颈窝里,把他整个人都挤压在车门上,刀子桄榔一声飞了出去!

    紧接着,前车门也被打开,断指男被带了下去。

    有人伸手来扶他的时候,文又西挣脱对方的手,红着眼大声喊道:“先去医院,先去医院,路哥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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