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胆小,还无用,走个路都能摔跤。
左允铮嫌弃地偏了下头,起身下了马车。
江沐然扭到了脚,坐在地上委屈不已,挣扎着往起爬。
可还没等爬起来,就见那可怕的男人神情不悦地走下车来。
干什么,他要干什么?江沐然吓坏了,也顾不得再往起站,就那么傻愣愣看着他。
左允铮俯身,把人打横抱起来,随后又往马车上走。
江沐然回神,涨红着脸,挣扎着想下地:“九殿下,我到家了。”
“别动。”左允铮横了她一眼,把她抱上了车,放在座位上。
一获得自由,江沐然就赶紧缩坐到了角落,神情戒备地看着那黑着脸的男人。
左允铮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搪瓷药瓶:“哪只脚扭到了?”
江沐然一愣。九殿下这是要给她擦药吗?可是他是男子。
她下意识把两只脚往座位下面缩了缩,一动,左脚脚踝传来一阵刺痛,痛得她眼泪汪汪,看起来可怜兮兮:“九殿下,我要回家。”
身为家中最小的女儿,上面两个哥哥两个姐姐护着宠着,从小到大都很少磕着碰着,这扭了一下,可真是她长这么大受到过最大的伤了。
疼死她了。
左允铮:“擦了药再回去。”
他送回来的人,还是从他马车上摔下去的,要是就让她这么哭唧唧地回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欺负了她。
平白无故堕他皇家的威严。
得给她擦点药,揉一揉,再送她回去。
江沐然忙摆手:“不用了,九殿下,真的不用了,你让我回家吧。”
左允铮懒得理会她的拒绝,在她面前蹲下身去,伸手攥住她的左小腿,把她鞋子脱掉放在一边,随后又把她袜子扯掉也放在一边。
眨眼间,一只白嫩细腻的小脚丫露了出来,左允铮伸开手掌比划一下。
啧,还没他手长,难怪走个路都能摔了。
江沐然浑身僵硬,满脸通红,挣了两下,可小腿却被那男人单手牢牢攥住,纹丝不动。
此时此刻,她内心的羞赧完全压过了对这男人的害怕。
她是个闺中女子,脚就这么被九殿下看了去……
江沐然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整个人靠在座椅上,有些恍惚了。
左允铮单腿跪地,认真又仔细地查看着那只脚趾头拼命往起蜷的小脚丫。
脚踝处有些红肿,果然是扭到了。
他伸手在脚踝处来回检查:“没有伤到骨头,擦点药休息几日就能好。”
一双带着茧子的大手在她脚踝上按了个遍,江沐然哪里还听得到他在说什么,只觉得脑袋里嗡嗡直响,脸上烧得慌,她两只手攥在一起放在嘴边,才把想脱口而出的尖叫声堵在嘴里。
左允铮不曾抬头,检查完脚踝,把药盒拧开,用手指从里面抠出一些药膏,仔细又力度轻柔地给她把脚踝都擦了个遍。
动作轻柔,力道适中,一下一下搓着,直到药膏完全被吸收,他才拿起她的袜子给她穿回去,又帮她把鞋穿好了。
“这几日莫要用力,养上几日就好了。”左允铮交代着。
这点小伤若是在他们这些人身上,那根本就算不上伤,该干嘛干嘛丝毫不影响。
可这小姑娘娇气得要命,还是得交代一番,毕竟是和他在一起伤的。
交代完,左允铮抬头,就看见小姑娘一双大眼睛泪汪汪,居然在那啃手指头。
那脸颊绯红,娇兮兮的模样,看得左允铮眉心一跳。
他坐在座椅上,嫌弃道:“几岁了,怎么还吃手。”
可她不说话,就那么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就像,他对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一般。
左允铮蹙眉:“你哭什么?”
可她还是不说话,还往角落缩了缩。
左允铮单手撑住太阳穴,想了会儿才说道:“罢了,刚才我的话作废,明日不会上门提亲。”
刚才他说上门提亲,不过是看她对他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快,那种被人弃之如敝履的感觉,让他心中不爽罢了。
既然她当真不愿嫁他,他何必逗她。
可出乎意料的,他顺着她的心意说的话,却起了反作用。
江沐然手倒是不咬着了,可却哇一声哭了出来,哭得惊天动地。
那哭相,就跟个几岁的孩童一般,毫无形象。
哭得毫无征兆,左允铮吓了一跳,蹭地一下挪远了,紧紧贴着车门,离江沐然尽可能地远。
两只手还避嫌一般高高举过头顶:“我可没怎么你!”
听他说这话,江沐然哭得更惨了。
臭无赖,看了她的脚,又摸了她的脚,还不想娶她,这还说没怎么她。
孩子一般地嚎啕大哭,哭得左允铮头皮发麻,打开车门看向满眼八卦的苍江:“还不把车往前赶赶?”
在丞相府门口闹这么大动静,回头丞相府的人出来,他这解释不清,别再以为他打了她。
是,他左允铮不是个好人,可也不想落下个欺负女人的名声。
苍江应是,甩着马鞭,把车往前赶了一段路,停在了僻静之处。
江沐然继续哭,哭得一抽一抽。
左允铮束手无策,两只手烦躁地在脑袋上抓了抓:“你倒是说说,你这是哭什么啊?”
江沐然抽抽噎噎:“你、你看了我的脚,还摸、摸了我的脚,呜呜呜……”
左允铮无奈叹气:“就这点儿事,犯得着你哭成这样!”
亏他还觉得这小姑娘比花花讲理,原来和花花一样,什么事都不能吃亏。
花花和他在一起就从来不能落下风,每次两个人打闹,花花非要多打他一下才肯罢休。
左允铮抬起左脚,脱了鞋子往地上一丢,又把袜子一扯,把脚丫子踩在座椅上:“看吧。”
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大脚丫子,江沐然直接震惊得打起了哭嗝。
见她果然停了哭,左允铮又把脚往前挪了挪,大方道:“想摸就摸。”
江沐然本就哭得通红的脸更加红,两只手急忙背到了身后。
左允铮等了一会儿,见她跟个呆头呆脑的傻兔子一般只顾着打嗝,也不伸手,他不耐地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拉着她的手在自己脚腕上摸了两把。
随后放开:“扯平了。待会我送你回家,放心,你既然不愿意,我定不会强娶你。”
这话说得异常大方,可一想到傻兔子以后在别的男人面前这般哭,他心里就莫名有些烦躁。
可哪成想,傻兔子呆愣了一会儿,哇地一声又开始哭,小身板一抖一抖,比刚才还惨。
这又哭什么呢。左允铮一筹莫展,手忙脚乱掏出帕子递给她,可她不接,就是个哭。
无奈,他只好挪过去,亲自拿着帕子帮她擦脸:“你还有哪里不满,你说出来,你这么哭也不是个事啊!”
那语气,可谓谨小慎微了。
站在马车外边的苍江笑着摇头。小主子,这是栽了。
左允铮哄了好一会儿,正琢磨着她要是再哭,要不要把她劈晕算了。
好在,小兔子抽抽噎噎停了哭,把手帕从他手里抢过去,自己擦了擦眼泪,开始了控诉:“九殿下,你不想娶我,又为何看我的脚,摸我的脚。”
“我那不是帮你涂药嘛。”左允铮一脸无辜。
江沐然鼓着脸:“那你为何又让我看你的脚,还拉着我摸你的脚!”
“我那不是看你哭个没完……”话说一半,左允铮说不下去了。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才的举动,似乎是不妥了。
男女有别,他怎么忘了这事。
都怪宁奕驰那老匹夫,整天和花花腻腻歪歪的,把他好好一个人给带坏了。
看着那双哭得通红的眼睛,左允铮心底烦躁,又莫名其妙地升起一丝心疼。
二人对视一会儿,左允铮开口:“这样,你要是还想嫁给我,我就娶你。你要是不想嫁,我保证,今天这事就只有你知我知,再无第三人知道。”
江沐然看向车门口,伸手指了指,示意外头还一个大活人。
左允铮:“苍江。”
苍江忙答:“江姑娘放心,此时此刻,我可以不算人。”
左允铮点头:“他说得对。”
江沐然:“……那我回家好好想想。”
左允铮:“那是自然,毕竟是终身大事。”
江沐然点头:“九殿下,我现在要回家。”
左允铮:“苍江,去丞相府。”
马车掉了头,又回到了丞相府门口。
左允铮见她恍恍惚惚,怕她再摔着,先一步下去,扶着她下了马车,又把她送到了大门口,帮她扣响了门环。
门内传来守门小厮的应答,江沐然站在两级台阶之上,平视着左允铮,攥了攥拳头才小声问:“九殿下,你可有中意其他女子?”
左允铮毫不犹豫:“没有。”
江沐然攥着的拳头松开一些,又问:“那你,中意我吗?”
左允铮看着那眼巴巴的小眼神,也不犹豫:“还行。你要是能少哭点,就更好了。”
一哭,他脑袋就疼。
江沐然有些委屈。她也不想哭的,可他前面那么吓人,后面又那么做,是个姑娘都会哭的好吧。
大门打开,小厮出来,喊了句:“三姑娘,您回来了。”
江沐然冲他点头:“你先进去等我。”
小厮应是,退回门内。
江沐然看着左允铮:“九殿下,你给我三天时间,三天后我给你答复。”
只要她不哭,左允铮就觉得神清气爽,别说三天,就是三十天他也等得,点头应:“行。”
他把怀里的药膏盒子掏出来,递到江沐然手上:“每天擦一次。”
江沐然攥着明明冰冰凉,可却感觉有些烫手的盒子,乖乖巧巧点头:“哦。”
随即转身,进了门,连施礼都忘了。
看着她进了门,左允铮这才转身上了马车,往自己府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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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沐然差人去跟爹娘说了一声,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在丫鬟的服侍下洗漱沐浴,躺到了床上。
明明大哭了一场,精神疲惫,可却怎么都睡不着。
她总觉得脚踝处发烫,尤其一想到那只有些粗糙的大手,更是烫得她心焦。
她把被子扯开,左脚扔到被子外面,才觉得凉快了一些。
马车上的一幕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尤其是坏男人把鞋袜脱掉……,然后还说什么扯平了。
一想到他那手足无措蠢蠢的样子,江沐然的嘴角就忍不住往上翘,翘着翘着,扯着被子把脸蒙上。
窝在被子里翻来覆去滚了好久,她把被子一扯,头露出来,深呼吸,再深呼吸。
不想了,不想了,反正有三天时间,先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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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允铮回到府里,大马金刀坐在椅子上,举着自己尚且带着药味的右手左看右看。
小姑娘家的皮肤,可真是不一样。
本以为那是个知书达理的姑娘,没想到还是个小哭包,哭起来那阵仗,还挺吓人。
一想到那小兔子一般的姑娘闭着眼睛,攥着拳头嚎啕大哭的模样,左允铮就觉得脑袋隐隐作痛。
也不知她会做什么决定。
想必,她还是要嫁给他的。
嗯,若是娶她的话,似乎也不错。
小兔子瞪圆了眼睛,抱着拳头战战兢兢的小模样,还挺有趣的。
左允铮嘴角缓缓勾了起来。
左允铮胸有成竹等了两天,可不曾想,第三天都快到了晌午,江沐然还是没给他传信。
难道,还真地被他“杀人”给吓到了?
左允铮有些坐不住了,喊了苍江进来:“你去,找个机会,让那天那几人到江姑娘面前露个脸。”
苍江:“小主子,那几人都‘死了’的,您这样安排,别吓着人家江姑娘。”
“老子的事你少管,让你去你就去。”左允铮把茶杯用力顿在桌上。
“是。”苍江憋笑,边走边嘀咕:“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听着那幸灾乐祸的语气,左允铮抄起桌上的茶杯就丢了出去:“滚。”
苍江也不回头,一个走位,伸手接过茶杯,递给门口候着的护卫手里,走了。
两个时辰之后,天将黑的时候,苍江终于回来了。
左允铮:“如何?”
苍江:“恰好江姑娘跟她两个姐姐去逛首饰铺子,我们的人就从她们面前假装无意路过,江姑娘好眼力,一眼就认出了那日的‘车夫’,当即吓得扑到她姐姐怀里,直喊有鬼!”
左允铮咬牙:“……后来呢?”
苍江:“后来,属下就露了面,把那日的事情说了,说您是为了让她更加了解您。”
左允铮:“她怎么说?”
苍江动了动腮帮子,把笑憋下去:“江姑娘愣了好一会儿,说了句‘大傻子’,然后笑得前仰后合。”
想起小兔子那可人的笑,左允铮也笑了:“然后呢?”
苍江:“然后,江姑娘就拉着她两个姐姐走了。”
左允铮起身:“没说别的?”
苍江知道他问什么,直接答:“没说嫁不嫁您。不过不是说三日嘛,这第三日还没过呢。”
想想也是,左允铮点头,决定再等多一天。
可直到第四天天都黑了下来,江沐然还是没消息。
这小姑娘怎么不守信用的。左允铮有些生气。
夜黑人静之时,不顾苍江的阻拦,夜闯丞相府,偷偷进了江沐然的院子,翻窗进屋,抬手劈晕了闻声起来的守夜丫鬟,走到了床边,把人摇醒。
当睡得迷迷瞪瞪的江沐然一睁眼,看到那张脸色漆黑的俊脸时,吓得张嘴就要尖叫,却被一只大手捂住了嘴。
左允铮低声开口:“你别喊,我不会把你怎么样,我就是来问问你的决定。你乖乖别喊,我就松手可好?”
江沐然点头。她早就做了决定,可又不好意思巴巴跑上门去告诉他,就想着先拖一天,好歹矜持一点。
可哪成想,他一天都不肯多等,居然直接找上门来了。
左允铮松开手,背着手站好了。
看着那夜色中高大异常的男人,江沐然拿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心口狂跳,一时忘了说话。
见她迟迟不开口,左允铮脸色更黑:“你不嫁我没关系,但你总得让人给我传个话,大丈夫一言九鼎,说了三日给我答复,如今已经第四天了。”
听出他误会了,江沐然红着脸,声音小小的:“我不是大丈夫。”
左允铮:“……”强词夺理。
“那你到底要不要嫁给我?”左允铮等了一会儿,又问。
江沐然点了点脑袋:“嫁。”
见她点头说嫁,左允铮展颜笑了:“行了,我知道了。”
随后转身就走,脚步轻快。
走了两步,又停下,转身回来,在双手捧着脸的小姑娘那毛茸茸的脑袋上揉了下,又揉了下:“这几日不要乱跑,等我来提亲。”
小姑娘乖乖地点了点头:“哦。”
左允铮走了。
听到窗户关上的声音,江沐然捂着脸倒在床上,嘿嘿嘿笑出声,笑声又憨又傻。
可听在窗外的左允铮耳中,却莫名有些可爱。
他摇了下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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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飞快,转眼到了大婚之日。
左允铮牵着新娘子走进礼堂,看着主位上坐着的陈王和陈王后,又看了看一旁的太子太子妃,十公主一家三口,还有特意从大楚赶来的花花和宁奕驰,所有人都笑意盈盈看着他。
一个五尺男儿,他当众落了泪,可嘴角却是一直高高勾着。
任谁都看得出,他心中的欢喜。
入了夜,待宾客散去,他回了喜房。
掀开绣了鸳鸯的红盖头。
果然如他所料,他那漂亮的新娘子,又像个小兔子一般,红了眼。
他知道,小兔子喜欢他,可她还是有点怕他的。
两人自打定了亲之后,也没见过几面,每次见了,她都像吓到一般,说不了几句话,红着脸就跑了。
于是,喝了合欢酒之后,他决定先让她缓一缓,先不挨她。
于是,两人身着里衣,并排躺着。
一动不动,直挺挺的。
怕小媳妇儿紧张,左允铮还刻意贴着边,中间留出了一大块空地方,可谓体贴异常。
可他哪知道,小媳妇儿在侧,居然度日如年,每一息都那么漫长。
他用强大的意志力,管住自己的手,管住自己的身体。
他正暗中和自己较着劲儿,身边的小媳妇儿却幽幽怨怨开了口,还带着一丝丝哭音:“殿下,你可是不喜欢然然?”
左允铮直呼冤枉,侧头看去:“娘子这话,从何说起?”
就见她眼泪汪汪,委屈至极:“那殿下为何离我那么远?要是殿下不喜欢我,我去睡榻好了。”
说完,江沐然抹了抹眼泪,爬起来就要下地。
左允铮忙坐起来,伸手把人拦住:“娘子你误会了,我没有不喜欢你。”
江沐然脸颊通红,抽抽搭搭:“那殿下,为何都不抱、抱我。”
左允铮只觉得头嗡地一声,沉默了片刻,随后伸在空中的胳膊一动,把可怜兮兮的小兔子捞进了怀里,低头捉住了那抹粉红,堵住了那扰得人心烦意乱的啜泣声……
(九哥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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