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雌兄’让包括却征在内的所有雌虫都露出了震惊的神情,虽然却征和却戎兄弟俩有着相似的性格,但在耍心眼方面却征就明显要迟钝一些,他竟然还在想解雁行是不是吃错药了,分明昨晚还多沉稳温柔的一只雄虫,怎么今天一开口就一股说不出来的味儿?
“你,不,您,您是哪位雄子?”上一秒还朝却征恶语相向的雌虫顿时换了一副谄媚讨好的嘴脸,丝毫不觉得这种前后截然相反的行径会使他们变得十分可笑,好像这一切就是天经地义的。
“我是当归的弟弟。”解雁行一步一步走上前,“多年前他乘坐的舰船失事,虫也因此下落不明,时隔多年终于有了消息,所以我立刻就寻过来了。”
是来自星球外的雄虫!还是那个离群独居的失忆雌虫的弟弟。
这无疑是一个颠覆整颗卫星的大消息,雌虫们都兴奋得红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解雁行狂看,好像要用视线在他身上灼出若干个洞来。
“您是……哪天来的?”为首的雌虫有些怀疑,“我们近些日子都没有见到有跃迁舰降落啊?这颗星球总共就这么大,跃迁舰又那么明显,按理说您到来的第一天就该全球都知道了才对。”
“所以你想说什么?”解雁行微笑反问,但笑意不达眼底,声色也带着丝嘲弄,“是想说我不是乘跃迁舰来的?……那我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没错,他就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雌虫立刻怂了,怯怯道,“那您是准备带当归离开吗?……他还欠我家雄主……一条白狐狸皮……”
却征回头看了解雁行一眼,沉默着没有说话。若是却戎在这里,一定仗着解雁行给他撑腰大肆告状,不但要把冤情诉说清楚还要添油加醋,不肯吃一点亏。但却征也不知是碍着面子还是天生性格如此,解雁行站出来之后竟然闷着头一言不发,只留给雄虫一个委屈的银灰色后脑勺。
“是这样吗?”解雁行只能主动去问,却征抬眸看了他一眼,摇摇头:“我不欠他们任何。”
为首的雌虫正习惯性地要追着骂,下一秒解雁行黑黢黢的眼眸就斜望过来,明明是不带锋芒的眼神,也只是轻飘飘地觑来了一眼,却能吓得他即刻噤声,心虚得都无法站定,好似一切心思都被黑发雄虫看透了。
周围赶来给他镇场的雌虫们也没一个说得上话的,甚至若不是大多都看解雁行看傻了,他们很可能反过来帮却征说话。毕竟他身后可站着一名年轻的雄虫,还来自五大主星,若是能得到他的青睐……
为首雌虫已经有了雄主,就没那么多花花心思。平素他占惯了便宜,没遇见过什么专克他的硬茬,此刻虽然害怕,但仍旧惦念着他那点便宜还没占着,又壮起胆子重申道:“当归收了我家的米,这所有虫都看到了的,他就是欠我雄主一张白狐狸皮。”
“……”解雁行思索几秒,倏然眉眼弯弯地笑起来,即便穿着一身缝缝补补洗到发白的睡衣,他这一笑,就感觉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和周围的虫子们格格不入。
“我知道了。”他尾音含笑,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既然雌兄收了你的米,还你毛皮的确是天经地义的事。可是那张白狐狸皮昨晚在烤火时被我不小心燎着了,上面黑了一大片……”
停顿数秒,见为首雌虫一副着急的模样,他又接着缓缓道:“这样吧,我可以将与白狐狸皮毛价值等额的虫币折现给你,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还有这种好事?
雌虫立即喜不自禁地点头道:“好的啊好的啊。”
“解雁行……”却征着急了,但又无计可施,只能咬牙道:“你不用给他钱,大不了我把皮子给他就是了。”
解雁行依旧保持着微笑,一把攥住却征的衣服阻止他回屋,“皮毛都焦黑了,还怎么好给虫呢?……这块狐狸皮价值多少虫币?”
“差不多……”雌虫开始思考报个什么狮子大开口的数字比较合适……七百?会不会太多了点?
“五千,怎么样?”解雁行一如一只养尊处优的娇矜雄虫,报出了一个天文数字。
雌虫们都是一愣,接着全都究极兴奋起来。为首的那只兴奋于即将获得一笔巨款,而那些未被标记的雌虫则恨不得当场把解雁行给生吞活剥了,就差大吼:雄子你带我走吧!
“那狐狸皮在这里最多值三百。”却征看向解雁行,想知道对方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稻草吗?而解雁行对于却征的劝告充耳不闻,仅仅好整以暇地道了个转折:“不过……我身上没带这么多现金,你们接受转账吗?”
“转账是什么?”雌虫疑惑,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摆手道,“不行,什么转账的没听说过,我只要现金!”
“那我得给我雄长致电,让他送现金来……”解雁行苦恼道,“可是我终端坏了,没办法给雄长通讯……要不我先带当归离开,等下次有空了再派虫送钱过来?”
“这也不行。”雌虫急了,生怕解雁行赖账,但又不敢直说,眼珠子转了两圈,突然想起什么,“终端是吧?我知道隔壁村有户虫有,好的能用,我带您去借,然后您给雄长打个通讯不就行了吗?”
“这样啊……那也行……”解雁行点了点头,“可是我昨天脚受了点伤,去隔壁村的路肯定很远吧?”
“不远不远……我家有马车!可以载着您去。”雌虫高兴道,“我这就去把车赶过来,您只要顺着溪流出林子就能看到了,当归知道路的。”
“好吧……”解雁行看了眼却征,“我还没吃饭,家里也没东西吃,要不等当归去摘点蘑菇、笋什么的……”
“我家有吃的,我给您带,我们路上吃。”为了五千虫币,雌虫简直殷切到了极点,“事不宜迟,我先回家准备,您慢慢走,我们等会见。”
“好的,谢谢。”解雁行十分满意地挥了挥手,“当归也没吃呢,麻烦你多准备些。”
担心嘴边的五千币溜走,为首的雌虫眨眼间就跑没了影,剩下的雌虫则都扭扭捏捏地不愿意离开,试图和这只英隽貌美的黑发雄虫搭上话,不过解雁行半点理睬他们的意思都没有,转身就回了木屋。
却征茫然地在门口站了一会,总感觉方才解雁行好像三言两语把某个很难搞的雌虫折腾得团团转。直到这些雌虫大着胆子上前打探解雁行的消息,他这才攥紧腰间的骨刀,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也匆忙进屋去了。
此时解雁行已经换回了昨天的衣服,白天天气炎热,他只穿了简单的短袖长裤剩下的冬衣还搁在原位。终端依旧无法激活,手机也没了电,显然却征早起之后又忍不住看了一会却戎的照片。
“联系上却戎之后你要跟我们走吗?”解雁行忽然想起这个问题,别他兴致勃勃地要带却征走,结果却征厌倦了主星的尔虞我诈,执意归隐田园。
却征顿了一下,下意识摸起眼角的疤痕,点点头道:“如果我真的是却征的话……”
但如果不是……那对他来说实在是太残忍了。失忆之后独自生活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来了一个自称认识他过去的虫,最后却和他说是一场误会……
解雁行看了他一眼,笑着说:“不是的话却戎估计也愿意和你拜把子,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值得结成干兄弟。”
……
其实三个水泡的事情,又涂了药,一觉醒来解雁行的脚已经大好了,不过能有马车坐,又何乐而不为呢?就是雌虫带来的午饭滋味普通,远不如却征昨晚熬的蛇肉汤。
马车内解雁行、却征、有贪图五千元的雌虫,以及一个陌生的年轻雌虫,解雁行一上车就含羞带臊地瞥着他,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为了给他制造相处空间,马车走的速度跟乌龟爬一样,却征催了两次都无果,只能皱着眉坐到角落里。
年轻雌虫长相还算有点姿色,是这颗小卫星上远近闻名的美雌,他的出现立刻引起了却征的警惕,生怕威胁到了他便宜弟弟的地位,虽然这虫在解雁行看来就是有两只眼睛、一只鼻子和一张嘴,毕竟他至今还是分不清雄雌……
贪财雌虫满脸谄媚地介绍说是他的雌弟,对隔壁村的路比较熟,特意让他来为解雁行指路的,又各种吹雌弟有多么多么贤惠,多么多么能干。
“隔壁村的路还需要指吗?”却征板着张脸,耿直地戳穿他们的小心思,“解雁行……我的雄弟已经有雌君了。”
“没关系,能给雄子做个雌侍,我也……甘愿的。”机会难得,雄虫又好像很快就会离开,年轻雌虫干脆地打起了直球,含情脉脉地注视着解雁行。
“……你抗揍吗?”
解雁行发誓,他没有任何坏心思,他下意识就是这么一句。
年轻雌虫疑惑地问:“什么意思?……雄子您难道有……那方面的爱好吗?”他心理活动极多地自顾自纠结了一会,接着下定决心:“没关系的,为了您高兴,我可以尝试着去接受。”
眼见着却征这耿直的傻缺也把谴责目光投了过来,解雁行摇摇头道:“我要听我雌君的意思,他家大业大、有权有势,我娶不娶雌侍都要经过他同意,不然的话他会生气的。”
“您娶雌侍要经过雌君的同意?”年轻雌虫觉得非常不可思议,“这怎么可能?……这未免也太没规矩了,雄子您不能这么惯着他!”
解雁行依旧是笑,“你让马车跑快一些好吗?等我借到终端给他去个通讯,才好答复你。”
见雄虫的态度软化,年轻雌虫双颊红扑扑的,暗喜地点点头:“好!雌兄……”
贪财雌虫也高兴得不行,只感觉虫+财他一个不落地抓到了手里,马鞭挥舞得虎虎生风,却征昨晚还想着带解雁行靠腿走到邻村,照顾雄虫的体质要从早上走到下午,甚至还修缮起了板车打算拉着解雁行走,结果雄虫自己几句话的功夫,两虫舒舒服服地坐着马车,吃着现成的午饭,三个小时就抵达了目的地。
拥有终端的那户虫家拥有两只雄虫,年长的那只好色又吝啬,把终端看得跟眼睛珠子似的,比什么都重要,借一次能要他的命。平素终端也只能他自己和他唯一的雄子碰。
至于他的雄子则好说话很多。或许是通过终端接触到了许多外界的信息,他的性格和这颗星球上的雄虫都不一样,对雌虫们也非常好,在解雁行到来之前,所有雌虫们最大的梦想就是嫁给他。
不出所料,借终端的要求一提出来,年长雄虫当即想也不想地就拒绝了。
不借,不借就是不借,谁来也不借。
贪财雌虫在门外深呼吸两口气,拍了拍腮帮子似乎在做什么准备活动,年轻雌虫也撅嘴嘟嘴不知道在做什么。解雁行和却征都疑惑地看着他们,却见贪财雌虫回过头给了他们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雄子,您只管放心地在这里等,我们去去就回。”
下一秒,两名雌虫就雄赳赳气昂昂地冲进了院子里,门内当即传出了连串不堪入耳的谩骂,这户的雌虫也不甘示弱地进行了回击,两边吵得是一个昏天暗地、是非不分。
解雁行闲适地给三匹拉车的马驹顺了顺鬃毛,却征听了一会屋内的激昂骂战,又将注意力放到解雁行身上,不用他开口,解雁行就知道这只比却戎好懂多了的雌虫在想什么:“是不是以往你都是被他们胡搅蛮缠得烦不胜烦的那一位,第一次见他们这么合力对外?”
“……”
“哎,你在这里这么被欺负,回去被却戎知道了,他肯定要心疼死了。”
却征老脸有些挂不住,忍不住说:“解雁行……你刚才说却戎管着你,可是我觉得……他应该根本玩不过你……”
闻言解雁行乐不可支地笑起来:“怎么?还没确定是不是你亲弟弟呢,就已经先担忧起来了?”
“没有……我只是想夸你很聪明。”
“放心,却戎他全身上下八百个心眼……”说着说着,解雁行还真有点想念起那个银灰色短发的异瞳雌虫,声音低不可闻:“啊……不知道他掉到哪里去了……”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贪财雌虫得意地跑出门外,“雄子,快来吧,他们答应借您使用终端了。”
“谢谢。”解雁行微笑着点点头,施施然地进了门。
院子内,年长雄虫脸色臭得简直能熏死人,见到来者确实是一只气质不凡的雄虫,不耐烦地哼了一声:“只能给你打一个通讯,不准打太久,赶紧。”
“好的,非常感谢。”解雁行接过另一只年轻些的雄虫递来的终端,在后者满是好奇的目光中,没有任何犹豫,将这个格外宝贵的通讯机会拨向了无所不能的燕巢巢主,解燕停。
主要他怕却戎好死不死也掉到了一个鸟不拉屎的封闭天然卫星,还等着他开跃迁舰去救救。
哥哥就好像瞪着眼睛蹲守在终端前面一样,几乎是解雁行刚拨出去,下一秒解燕停就连通了视频。
“雁行!”解燕停眼睛一亮,“你回来了!”
“哥……”
“我知道,定位已经捕捉到了……你怎么会单独掉到那边去?”解燕停侧过眼眸,明显是拉开了另一个悬浮屏,双手快速敲击着什么,“荒游已经去准备跃迁舰了,我们马上就能出发去接你。你那边还好吗?”
“我很好,哥……”
“却戎很安全,你知道的,他骨头里植入了定位芯片,兰德尔已经接到他了。我待会就把定位也发给他们,我们两拨虫应该能在同一时间抵达。你还要问什么?”
“哥,你回答得太全面了,我已经没有什么要问的了……”
解燕停敲键盘的动作一顿,倏然笑起来,他有一张和解雁行高度相似的面容,眼尾点缀着一颗泪痣,笑意盈盈的样子性感又温情。
看着这张脸,解雁行想起什么,“对了,哥,给却戎发定位的时候麻烦转达一个消息……”
说着他侧开一步,让出就站在他身后,好奇地张望着悬浮屏的却征。
银灰短发的雌虫两枚金色眼珠紧张地对上解燕停的黑眸,嘴角紧紧绷着,黝黑的双颊浮上一层羞耻的红。
“哥,我在这颗第四星的天然卫星上遇到了他。”解雁行笑着说,“他是——”
话音未落,一只手忽然夺去了他掌心里的终端,悬浮屏骤然消失,一张怒气满满的脸出现在眼前,老雄虫生气道:“说个没完了还?都说了快点、快点,还打算讲多久?真把终端当你家的了?”
“雄父……”年轻雄虫非常不好意思地向解雁行点头示意,又拗不过他吝啬的雄父,只能追着离开了院子。
解雁行回头看了眼却征,又看了眼正在做梦成为贵族虫家雌侍的年轻雌虫,和做梦数钱的贪财雌虫,总觉得悬浮屏关闭之前,他哥哥的眼神有点奇怪……
第四星燕巢总部,解燕停站在办公桌前沉默了数秒,和准备好跃迁舰回来告知的荒游对视一眼,欲言又止。
“怎么了?”荒游莫名其妙地将肩头的长发撩到耳后,“你弟弟有哪里不对劲吗?”
解燕停简要解释了一下刚才的通话,这下欲言又止的虫又变成了荒游。
坐在跃迁舰上之后,解燕停还是给兰德尔那边去了通讯。
“有雁行的消息了,定位刚才已经给你们发过去了。”
“我们收到了,正准备出发。”却戎兴奋地抢过悬浮屏,“他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他很好。”解燕停想了想,“却戎,他还让我给你转达一个消息。”
“嗯嗯,他说什么?问行李的事吗?都在我这里,一样不差。”
“不是,他在那颗卫星上偶遇了一只雌虫。”解燕停说,“他们的关系好像还不错,雌虫看雁行的时候脸红红的,雁行还第一时间就把他特意介绍给我,还要让我转达给你……虽然他话没有说完,但我感觉他的意思可能是……你应该懂的。”
话音未落,解燕停就切断了通讯。
荒游在驾驶座上皱着眉问他:“解雁行的意思是什么?”
“我怎么知道,”解燕停闭上眼睛,“他又没有把话说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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