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甲沿着肩胛骨舒展开,形成一双巨大的骨翼。


    铂金色的金属脊倒映着漫天的灯影。


    如同星辉坠落人间。


    昙燃熟练地操作着机甲。


    朝着仿生人商店所在的方位疾驰。


    既然他是因为这里的洗白液失去了记忆。


    那么关于身份的最后线索,也只能从这里开始寻找。


    普通悬浮班列需要两个小时的路程。


    他只花了四分之一的时间。


    骨翼轻拍,男人高大的身影降落在屋顶上。


    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昙燃发现,屋顶上似乎有一处破口。


    虽然已经被驱光材料覆盖,却依然露出几丝缝隙。


    “根据冲击力与破损面积判断喵……这极有可能是主人你坠落时所造成的喵。”


    机甲核心适时补充道。


    昙燃不置可否地拢起眉。


    以自己驾驶机甲的熟练程度,不可能轻易失控。


    除非是自己在掉落之前,就已经状态不对。


    是因为负伤,还是中毒?


    或许只有探探究竟才知道了。


    他朝着屋顶的破口张开左手。


    几条细小的机甲触手从金属关节里伸出。


    它们眨眼间弹射出老远,沿着光源探了下去。


    触手上配备着微型全息录影仪。


    库房中的场景很快在男人的视野里一览无余。


    只见曾经摆放着六座培养皿的仓库,这一刻竟然完全空了。


    连里面的仿生人也全部不知所踪。


    好在附近的地面上还残留着水渍。


    昙燃引导着机甲触手潜行,提取了其中的洗白液样本。


    他继续寻找着可疑之处。


    在经过一扇紧闭的房门时,忽然停下了搜索。


    门里隐隐透出光亮和人声。


    触手立刻在他的操作下变换形态,紧贴着门缝潜进了室内。


    狭窄的房间里。


    两个男人正相对而坐。


    其中一位是邱文兴。


    另一位则是个穿着白大褂的beta青年。


    “我说林少,你干嘛急着让我带走这些仿生人?”


    邱文兴连连叹息。


    “你是不知道我调配洗白液的成本有多高,换了培养皿又得一切重来,好不容易挣的99万,又得打水漂了。”


    “不过话说回来,你为什么急着让我把仿生人卖给那个小美人?”


    他突然压低了声音,


    “该不会是和‘那个’有关吧?”


    “老邱,有些话说得说不得,你应该心里有数。”


    白衣青年分明笑吟吟的,却无端让人觉得害怕。


    “研究所斥巨资供你培养这些仿生人,自有我们的打算。你只需要知道你应该知道的,其他的不必过问。”


    “是、是……”


    短短几秒,邱文兴的额头上就见了汗。


    对方对自己和颜悦色太久,让他险些忘了。


    那个人的背后,可是常人根本不敢想象的庞大势力。


    “哈哈,话说回来,那个小美人对3号仿生人,可是满意得很。”


    “真不愧是林少您亲自设计的款式。”


    青年没有戳破他转移话题的意图:


    “陶言蹊这个人说来也是有趣,明明害怕alpha到这种程度,却又能顺利地接受仿生人。”


    “真不知该说是设计得合他心意,还是出于什么别的原因……”


    “对了,您当时说过,他是不是患了某种病,不能与真人alpha接触?”


    关于邱文兴的问题。


    青年没有正面回答。


    “他的触敏热,绝不是生病那么简单。”


    “能够无差别地识别出所有的alpha,与其说是对性别过敏,倒不如说是对某种特质有所感应。”


    “伊甸园中的所有仿生人,都经过了特殊‘调.教’。”


    青年微笑道,


    “假以时日,通过观察陶言蹊的变化,也许我们就能找到那个答案。”


    ……


    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传进昙燃耳中。


    男人冷峻的面容上毫无表情。


    脑电波里喋喋不休的机甲核心。


    却与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检测到心率增加,血压升高喵……”


    “主人,指标显示,您的心情似乎不太好喵……”


    昙燃没有回应。


    只是微垂着眼眸,若有所思。


    毫无疑问。


    那两人的对话中没什么与自己有关的信息。


    但那个无辜的omega。


    却似乎被人当成了实验品。


    倘若不是自己阴差阳错当了这个“仿生人”。


    恐怕他现在已经在那两人的掌控中。


    某种怪异的情绪在心底蔓延。


    昙燃闭上眼,却挣不脱不断蔓延的焦躁。


    理智告诉他。


    陶言蹊状况如何,和自己无关。


    然而,如果他坐视不理……


    那种孱弱不堪的家伙,根本不可能保护好自己。


    那个人为自己付出了所有的积蓄。


    还全身心投入、毫无保留地信任着他。


    他似乎……很难撒手不管。


    alpha心底罕见地充满了无力感。


    等到下方的两人不再讨论什么有价值的话题,他便收回了所有触手。


    硕大的骨翼御风飞起。


    载着昙燃沿原路返回。


    “主人,您不接着追踪了喵?”


    机甲核心表示疑惑,


    “根据测算,您继续的话,会有30%的概率找到线索的喵。”


    “那两个人应该与我无关。”


    昙燃懒得过多解释。


    那种让他觉得不适的情绪越发强烈。


    仿佛有什么是他迫切想要知晓的。


    昙燃眉宇间的沟壑越来越深——


    直到他终于看到了那个沉睡的人。


    相对于他离开的时候,陶言蹊并没有挪动太多位置。


    只是将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蜷进了被窝里。


    男人意味不明地轻声叹息。


    不知是不是松了口气。


    他收起被夜风吹得冰冷的机甲。


    重新换上了柔软的浴袍。


    ——在找回记忆之前。


    这里算是安全地带。


    ——倘若没有自己的保护。


    眼前的omega或许会陷入危险中。


    所以维持现状。


    就是目前的最优解。


    只不过……


    在看清眼前的情况后,男人平静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


    omega小脸涨得通红。


    纤长的睫毛上凝着泪滴。


    他仿佛在梦里也忍受着痛苦。


    轻轻颤抖着,发出微弱的、幼兽一般的呜咽。


    甜润的信息素扑鼻而来。


    只是原本蜜糖般的味道里,夹杂着惶恐不安的气息。


    “检测到omega神经压力异常喵。”


    机甲核心:“简而言之就是被噩梦魇住了喵。”


    做噩梦了?


    昙燃尝试着推了推陶言蹊的肩。


    见他没反应,又拍了拍他的脸。


    冰凉的刺痛感,将omega从梦魇的深渊里拽出。


    但他的精神仍然是恍惚的。


    红润的唇微微张开,他神情悲伤又惶恐。


    视线茫然地游移,仿佛在寻找着谁。


    直到落在床边男人的身上。


    “阿燃……”


    意识模糊的少年准确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抱抱我。”


    他朝着昙燃伸出双手。


    这次没用疑问句,而是不容置疑的语气。


    白嫩的脸蛋被晕红蒸成一颗诱人的水蜜桃。


    让昙燃的身体不自觉地有些紧绷。


    少年趁机拥住了他。


    贴上来的身子又软又热。


    像块新鲜出炉的桂花糖糕。


    昙燃下意识地就想推开他。


    但机甲核心立刻洞悉了他的想法。


    “omega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还在发热喵,如果主人贸然拒绝的话,他的精神可能会受损喵~”


    它似乎是在陈述事实,但表达大有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观感。


    昙燃一时有些犹豫。


    感觉到男人动作的迟疑。


    陶言蹊明显不满意起来。


    “抱!”


    这次换了更为坚定的语气,也不由分说地加大了动作。


    一层温热覆上昙燃的后颈。


    少年满足地闭上眼。


    收紧双臂。


    不断加深着这个拥抱。


    清醒时明明那么软糯无害。


    没想到被梦魇住了,居然是这么个蛮不讲理的模样。


    昙燃的眼神微微迷蒙。


    尽管心理上不情愿,但自己的身体似乎并不抗拒和陶言蹊的亲密接触。


    分明……


    所谓主人与仿生人之间的羁绊,是不存在的。


    但只要嗅到少年清甜暖柔的气息。


    他就会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信息素的相互吸引,居然有这么强大的力量么。


    他想。


    蜷缩在怀中的少年。


    柔软,脆弱。


    却又莫名让人觉得安心。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也闭上眼。


    很快沉入了梦境。


    第二天早晨。


    陶言蹊是被晶环的振动惊醒的。


    “都这个点了还没起?不愧是放假人啊。”


    通讯另一端,苏茸没好气地笑了。


    他听着对面瓮声瓮气的回音,忍不住有些担心:


    “监护人的事你搞定了吗?”


    “应该没问题了……”


    陶言蹊揉揉眼。


    他正准备解释一下仿生人的事。


    却在看清眼前的情况那一刻,彻底愣住。


    “怎么没声音了?你没事吧?”


    突如其来的静默吓了苏茸一跳。


    “不,没事……我,我要去洗漱了,要是没什么急事,我可能就先挂通讯了?”


    对面传来的声音有些慌张。


    不过苏茸习惯了陶言蹊的毛手毛脚,因此也没多想。


    “好吧,我只是想告诉你一声,过几天我也要入学埃克塞提了。”


    “多亏了店长的斡旋……虽然只是针对omega设立的贤德学院,但好歹也给了我入学的资格。”


    他的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愉悦:


    “那就回见吧,言蹊。”


    “唔,好……再见。”


    陶言蹊在一片混乱中切断了通讯。


    他根本无力思考苏茸说了什么。


    因为面前的一切,已经彻底粉碎了他的理智。


    他居然枕着阿燃的臂弯。


    八爪鱼似的抱着人家睡了一晚上。


    甚至醒来时……


    还衣衫不整地窝在对方胸前。


    可昨天阿燃明明睡在地上。


    难道是他半夜扒拉着人家上了床,还蛮不讲理地把人抱成了一团?!


    虽说阿燃的确是自己的仿生人。


    但自己这样坐也太放肆、太不尊重人了。


    “对……对不起!”


    陶言蹊眼眶里一下子包了泪,慌慌张张地就要爬起来。


    近在咫尺的男人忽然睁开了眼。


    清冷剔透的眼眸倒映出少年酡红含泪的脸。


    昙燃皱起眉。


    他感觉到怀里的人火热得不正常。


    扣在少年腰间的手没有放松力道。


    另一只手则覆上了他的前额。


    “你身上好烫。”


    清冷的气息吹拂在陶言蹊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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