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清壹站在洗手台前反复洗手,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直到身后传来脚步和议论声。
“卧槽!刚刚那就是裴医生?真的好帅!”
“我没骗你吧?华仁的明星医生,好多患者都冲着他来的。”
“之前听你说还以为是夸张,生病不该忙着治病吗?怎么可能还挑医生。但是看到裴医生那张脸,我就理解了,现在我也想生个小病。裴医生嘘寒问暖一句,我能多活十年!”
“那还是别了吧,生病真的很痛苦。”
“裴医生真的是我的菜!又冷又欲,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会长的男人!”
“姐妹冷静点,裴医生虽好,却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
“呜呜呜,我真的好想和他谈恋爱,哪怕一天也行,只要能在他心里留下点……”
可能是看到黎清壹,对话戛然而止。
黎清壹擦干手,神色平淡地从她们身边走过,心里却在想:我就不一样了,我想在他身上留下点什么。
这么说好像不矜持,但黎清壹确实是对刚才那位医生见色起意了。
成年人,要敢于正视自己的欲望。
这些年也不是没遇到过有好感的男人,但还是一直找不到对象,根本原因就是她对那些男人,不会有身体方面最原始的兴趣。
这是第一次,黎清壹能明显感受到自己的兴奋。
她已经打算要对那位医生下手。
走廊里有医护简介,黎清壹找到刚才那位医生,果然姓裴,单名一个弦字。
不得不说,他父母真会取名,裴医生撩人心弦很有一手。
虽然难得心动,但黎清壹还没到重色轻友的地步,看完资料就回了病房。
到底是多年好姐妹,白溪一眼看出黎清壹状态不同,笑着问:“遇到什么好事了?”
“你听了一定会尖叫的好事。”黎清壹卖起关子。
白溪再问,黎清壹却不肯多说了,只是道:“明天等你做完手术再告诉你。”
“你走吧。”白溪气得想跳下床揍她,“我不想看到你,太过分了。”
第二天白溪醒得很早,虽然她在极力掩饰,但黎清壹仍能看出她的不安。
二十六岁,理论上应该是身体状态最好的年纪,却突然要上手术台,紧张才正常。
黎清壹从背包里翻出一张照片:“看到这个,会不会轻松一点?”
“什么?”白溪心不在焉地接过去,看清照片上的人和签名后,瞬间坐直了身体,“啊啊啊!谷誉!”
谷誉是当红明星,也是白溪多年的偶像。
当年她们虽然是室友,白溪毕业后却转行了。黎清壹因为工作关系,接触娱乐圈的人比较多,白溪惦记谷誉签名已经很久了。
这张签名黎清壹其实拿到有段时间了,本来是想在白溪生日那天给她一个惊喜,没想到用在了这里。
“现在不怕了吧?”黎清壹笑道。
“不怕了。”白溪将照片贴在心口,笑得像朵盛开的花,“一一宝贝,我爱你。”
黎清壹:“……”
没等多久,助理医师过来接白溪去做手术。
她现在行动自由,不用推床。
手术室在顶楼13楼,一出电梯门就看到走廊已经等着好多家属。
助理医师带着白溪到手术室门口换鞋,又叮嘱道:“把身上所有物品留在外面。”
白溪依依不舍地将照片递给黎清壹:“照顾好我男神。”
黎清壹:“……放心,我肯定不会欺负你男神,等你出来。”
手术时间紧,没说两句话白溪就进了手术室。
黎清壹看着手术室的大门关上,然后才转身,准备换个地方等。
可脚步还没迈出去,身后又传来脚步声。
黎清壹下意识以为是白溪那边有什么事,急忙回头。
从手术室出来的却是另一个医生,手里还拿着标本袋,里面装着一坨血淋淋的东西。即便他戴着帽子和口罩,黎清壹还是一眼就看出,这位医生正是裴弦。
裴医生似乎也是爱出汗体质,也可能是手术太辛苦,锁骨处又汇集了几滴汗,欲落未落,让人很想替他擦一擦。
黎清壹指尖微微一抖,谷誉的照片轻飘飘飞了出去,好巧不巧,正落在裴弦脚边。
“不好意思。”黎清壹回过神来,尴尬地跑过去捡。
眼角余光瞥到裴弦弯了下腰,似乎想帮忙捡,但等黎清壹直起身,他已经站得笔直,还朝旁边退开两步,转头对着人群道:“王秀娥的家属在吗?”
一个老人应了一声,快步跑过来。
黎清壹急忙让开,走出两步意识到什么,回头看了一眼,裴弦戴手套的手正从透明袋上挪开。
黎清壹径直走到窗户边,看着像是想呼吸新鲜空气,实际只因为这个位置一眼就能看到手术室门口。
裴弦不爱笑,整个人从骨子里透着清冷,对病人家属却格外耐心。那位老人的家人情况比较严重,老人很担心,一着急方言都出来了,一个问题反复问了五六遍。黎清壹都已经能背下答案了,裴弦还在一遍遍重复解释,表情语气没有丝毫不耐,并且始终微微躬着身,跟老人保持平视。
难怪有那么多病人冲着裴医生来,显然并不仅仅因为他长得好看,单这份细腻就已经少见。
面对她,他会捂住血淋淋的组织。
面对老人,他始终平和耐心。
这只是短短几分钟之内他做的事情,日常这样的举动显然更多。
这样的医生,怎能不叫人怦然心动?
裴弦安抚好老人才离开,周围有家属开始议论。
“裴医生真的好好。”
“年轻医生态度一般都还行,干上几年就成老油条了。”
“你别看裴医生年轻,其实工作经验不少,他读书早,好像跳过级,不然哪有资格做主刀?”
“那是挺厉害。”
不愧是明星医生,连这种经历都打听出来了。
但这里终究是手术室外,家属还是更担心病人,裴弦的话题很快跳过。
黎清壹看了一圈,有几个年轻人在打游戏,只是有人明显心不在焉,有人却全情投入。
有位中年女士拉着白发苍苍的老人叮嘱:“我爸这手术问题不大,就是术后需要仔细护理。我们都要上班,也没办法,只能辛苦您了。”
老人木然地点点头:“嗯。”
“也要照顾好自己。”女士又道,“每天按时吃饭……”
老人说:“有方便面。”
“等下我爸出来,我再给你囤一点……”
女士话还没说完,另一头一个大哥忽然吼了一声:“老子也没钱!”
那位已经打半天电话了,为老人住院的费用,一直在和什么人争执,越说越生气。
“养这种儿女有啥用。”女士鄙夷地撇撇嘴。
大哥还在吼,手术室的门忽然打开,一个医生走出来制止:“医院禁止喧哗,小声点。”
大哥这才放低了声音。
紧接着有手术床推出来,病床上的男人大喊了一声:“媳妇!”
一直蹲在角落的姑娘跑上前,有点尴尬。
医生笑笑,帮着病人解释,说是麻醉药效还没过,他现在神智不太清醒,控制不住音量正常。
她说着推了下床,没推动,顺口道:“家属帮忙推一下……”
“不要让我媳妇推我!”病人激动地嚷嚷,“我太胖了,我媳妇推不动。”
周围的人都被他逗笑了,那姑娘囧得面红耳赤,一边帮着推床,一边低声道:“你快别说话了。”
“知道自己胖,还不减肥?”医生倒是不生气,笑着打趣,“这次你生病,你媳妇可辛苦了。”
“我减。”病人用力道,“我这次好了马上就减!”
电梯门已经关上,还能听到他发誓的声音。
手术室外可真是一卷人间百态缩写图。
白溪从手术室出来已经是中午,黎清壹急忙上前帮忙。
送病人回房的事本来不用陈度,但他刚好有事,就跟他们一起。
电梯还没到,几人聊着白溪的病情。
旁边的客梯先到,一对中年男女从电梯走出来,前面那男的一脸横肉,看着特凶。
黎清壹站的位置靠近电梯口,下意识想让开,那男的却突然大吼一声:“陈度!你赔我妈的命来!”
说着从衣兜里掏出一个棕色瓶子,想朝陈度泼过去。
黎清壹脑子里一瞬间闪过无数念头,医闹新闻并不少见,这种情况下,瓶子里多半是硫酸。
那么大一瓶,足以致命。
陈度站在手术床远离电梯另一边。
那男的这下要是真的泼出去,别说陈度和其他人,最先遭殃的就是她和白溪。尤其白溪,不能动也躲不掉。
黎清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那么大勇气,千钧一发之际,喊了声“危险”就扑上去紧紧抓住男人的手。
男人显然也没想到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慢了半拍,瓶子里的东西没洒出去,抬脚踢了黎清壹一下。
极度紧张的情况下,黎清壹根本没觉得痛,满脑子只剩下一个词:坚持。
整个过程或许只有几秒,也或许持续了几分钟,黎清壹已经失去对时间的感知,只是用尽全力抓紧男人的手,不让他泼硫酸。
直到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包裹住她的手,轻揉她的手指,温柔的男声同时在耳畔安抚:“一一,没事了,松手,乖……”
黎清壹闻到清淡的消毒水味,慢慢松了手上的力道,想转头看看身后的人。但可能是刚才绷太紧,一动眼前突然开始发黑。
彻底失去意识前,黎清壹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带消毒水味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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