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硕欲言又止道:“祁师兄……”
“阿诀昨晚没休息好吧,失误也是正常。”花眠越心中有愧,主动替祁决开脱道。
“嗯。”祁决轻轻应了声,不再解释。
比武台上,下一轮比试已然开始。各派弟子的目光重新被台上吸引,渐渐淡忘了这个小插曲。
白楚清不好再使用波斯教的功法,败于常青门下。比武大会第二轮过后,雾山派前来参赛的人只剩下顾方怀、常硕和其余几个弟子。
众人于黄昏时分回到客栈,白楚清因为一早心绪不宁,回客栈的一路上总觉得体内真气不稳。现下他低头望去,发现手腕的经络处竟有黑气再次浮现。
他的内心泛起恐慌,下意识地看向祁决。祁决在交谈的间隙里感受到了白楚清的视线,他略带疑惑地看向白楚清有些发白的脸色:“师兄,怎么了?”
白楚清没有回话,欲言又止地看了看祁决身旁的苏明御。
“进屋说吧。”祁决会意,侧身望向苏明御,苏明御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
祁决跟着白楚清进了房门。
白楚清揽下衣袖,黑气在手腕的经络处攒动,他的声音有几分颤抖:“阿诀,我是不是好不了了。”
祁决松开紧锁的眉头,看着他的眼睛笃定道:“不会的。”
“师兄你练这功法的时日不久。”祁决略作思索道:“你在这种情况复发前有没有做过什么,或者说有什么症状?”
白楚清想到自己那时的心绪不宁,但自己一旦说出口,祁决一定会好奇自己心绪不宁的源头。他迟疑片刻,答道:“和往常一样。”
“那可能是之前还没化解完全吧。”毫无根由的复发最令人担忧,祁决掩去心中的焦虑,宽慰道:“我再用内力帮你化解一下。”
白楚清看着祁决一如往常般关心自己,心中一动。他跟着祁决来到塌边,忽然开口问道:“如果我不练这个功法就会走火入魔,你会赞同我修炼吗?”
祁决从未考虑过这种情况。他不愿看到此类现象的发生,但如果毫无他法,祁决并未多做犹豫,理所当然道:“自然。”
白楚清得寸进尺道:“那如果我练了这功法,雾山派会因此门派衰落,你还会赞同我吗?”
“我——”祁决的话语顿了顿,他不解白楚清为何会如此问,更不明白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他转过身,看着白楚清道:“可是,根本没有这个如果不是吗?”
“你说得对。我就是随便问问。”白楚清讪讪地移开视线:“我们还是尽快除尽我体内的残留吧。”
白楚清有些失落地想,雾山派果然对祁决很重要。哪怕自己修炼波斯教的功法他都会站在自己这边,但他在自己和雾山派之间却难以抉择。
***
比武大会的第二轮过后,圣明教参赛教徒名单上迟迟没有出现的圣手许长君匆匆赶来。
他看上去显得有些风尘仆仆,身上也没有圣明教人士普遍具有的狠厉气息。
按照规矩,第三日前来的人员已不能报名参加比试,但他一早便在比武大会的名单上,并在赶路途中遭遇了他人埋伏。名门正派们不愿显得自己心胸狭隘,商议后决定同意他参试,但今日要连续比试三轮,将之前的两场补上。
许长君欣然允诺。
青山派,雾山派和务虚派是当今江湖三大门派,三场比试的人选由前来参赛的三大门派的得意门生组成。
青山派和务虚派前来参试的弟子大多为入门不久的新弟子,哪怕尽量挑选了强者,输掉比试也不足为奇。
常硕满怀信心地看向顾方怀:“顾师兄,靠你了。”
顾方怀的神色却严肃不少,许长君的出招毫无规律可言,就连是他也没有把握能百分百躲开他的进攻。
顾方怀纵身飞跃上台,许长君挑逗般冲着顾方怀勾勾手指。顾方怀脸色一沉,提刀向许长君挥去。许长君连退数步,上身往后一仰,躲掉顾方怀的横劈,直攻他的下盘。
顾方怀顺势向上飞跃,转身落于地面站定。
许长君却不再躲避,直面连续出招。招数毫无套路可言,却又十分快准狠。
顾方怀一一躲过,可气息已经乱了。
几十个回合过后,顾方怀败给了许长君。
许长君从台上下来,远远地望了苏明御一眼。台下众人皆鸦雀无声,明日便是比武大会的最后一轮,各派弟子都所剩无几,极有可能不是这个许长君的对手。
明月高悬,苏明御在茶几旁一人下着围棋,一道亮色的身影闪身入内。随后一个玉瓶抛到了苏明御的手中。
“给,你要的易心丹。”
“萧珏不知道我在此地吧?”
“他以为你还在晟城调查波斯教。”那道身影略带不悦道:“我费心费力地给你带过来怎么都不说声谢谢。”
“谢谢。”苏明御顺着他的话道了声,将丹药抛入口中。
许长君坐到苏明御对面的坐席上:“真冷淡啊。”
苏明御轻笑一声道:“对你需要不冷淡吗?你又不是外人。”
“不是外人,就是内人。”许长君笑道:“苏公子打算什么时候娶我?”
苏明御并没有理会许长君的玩笑,许长君顿觉无聊,抬手去掀苏明御的头纱:“你这又是什么美人造型。”
“安分点。”苏明御握住许长君的手腕,许长君知道若论真正的实力自己不是苏明御的对手,讪讪地收回手。
苏明御看着许长君一脸吃瘪的表情,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地补充道:“毕竟这里是圣明教分舵管辖的区域,我不太想引起他们的注意。”
“苏公子的演技是很不错,”许长君道:“只是祁决此人疑心很重,更何况还有个白楚清。”
“他们住在一起确实对我的行动很不方便。”苏明御淡淡地说了句,许长君知道他已有了自己的打算。苏明御这个人一旦话多了起来,十句里有九句都是假话。
反倒是偶然几句零星的话更贴近他内心的想法。
门外响起轻微的脚步声,许长君轻声道了句保重,转身隐入黑夜里。
比武大会的最后一轮顺利展开,许长君夺下阴阳册,当夜便销声匿迹,有伺机而动的门派目睹了他往岐山一带去了。
“我们要不要也派人马去往岐山?”顾方怀看着纷纷收拾行囊的别门他派,向众人提议道。
“最好分派人马。”祁决在一旁补充道:“真正的阴阳册也有可能还在海时域内。”
顾方怀略一思忖,道:“这样,我和刀宗的其余师弟们去探寻那人的下落,你和白师兄等人去往海时域。”
花眠越看了眼苏明御,祁决留意到他的视线,开口道:“他和我们一起去。”
花眠越道:“那我也和你们一起去。”
“行啊。”祁决笑了笑,毫不在意地应了声。
和顾方怀分别后,众人离开了圣明教分舵的地盘。
花容欣回了苍越派,花眠越、常硕等人和祁决一起前往引潮石指引的曲宛城。
苏明御没必要再戴斗笠行事。某日清晨,花眠越惺忪着睡眼下了楼房,见到一个风姿绰然的背影,那人的黑发柔顺地垂在肩侧,所在之处似有花瓣起舞。
花眠越觉得自己一定是没睡醒,又揉了揉眼睛。这么揉着,他已是走到了那人的前方。
他发现,自己确然是看错了,那人只有衣上的纹理有海棠的痕迹。但他愣在原地,绝对不是因为自己看错了。
花眠越活了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样貌,用倾国倾城来形容都不为过。却又只是单纯的好看,既没有鬼魅的气息,更没有女子的阴柔。若真论起气质来,反而是诡异地掺杂了一种书卷般儒雅的气息。
“顾青衣,或者你更应该叫我的本名。”苏明御悠然一笑,似襄阳细雪融入春风:“在下苏明御。”
花眠越依然没有回过神来,祁决已经和白楚清一起从楼上走了下来。白楚清的脸色看上去也很不好看,看来是已经知道了此事。
只有常硕心大地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顾青衣是苏明御的话,的确很多事情都能解释的通。包括祁决维护苏明御,与苏明御前来参加比武大会一事全可以用旧情来解释。
只是这样苏明御完全没有必要隐瞒自己的身份,更没有必要在祁决已经知道的情况下还隐瞒自己和白楚清那么多天。
而且还冒名顶替了轻漪公子的身份,怎么看怎么像处心积虑。
花眠越心事重重地赶了一整天路,待到日暮时分,众人找了家客栈入住。
苏明御用完晚膳,准备回房休息。经过廊间时发现花眠越倚靠在廊柱上,似乎已经等候自己多时。
苏明御的脚步慢了下来,花眠越果然在廊间拦住了他,语气生硬道:“你很喜欢祁决?”
苏明御显然没料到花眠越憋了一天的话,会问出这么一个问题。他讶然了一瞬,移开视线道:“自然是喜欢的,不然我做这些做什么?”
花眠越的语气加重了几分:“你最好是。”
苏明御生平第一次被人如此轻飘飘地威胁,没忍住低头轻笑了一声,只是这笑声怎么听怎么轻蔑。
“你……”花眠越还待多说,余光里瞥见祁决正往楼上来,只好作罢。
苏明御目光淡淡地注视着祁决走来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须臾后转身向房内走去。
客栈内的空房很多,可苏明御有梦魇的旧症,白楚清又不敢一人入睡,三人还是住进了一间房内。
白日里还要赶路,晚间练剑的时间便相应地缩短了些。可有时候越想入眠,便越难入眠。
祁决看着窗外的落花,仿佛看见了剑扫枝桠,乱花纷飞的景象。脑海中的一招一式愈发清晰。他忽然很想再去院中练会儿剑。
祁决心绪未定地转了个身。身侧传来些许轻微的动静。
祁决这才想起身边还睡着个苏明御:“抱歉,我吵到你了?”
“没事。”苏明御摇了摇头,低声道:“睡不着吗?”
“只是不太适应。”祁决看着苏明御的眼睛,坦诚道:“一般这个时间点我还在院中练剑。”
“可明天还要赶路。”苏明御目光平淡而温柔地看着他,许久视线慢慢偏移到了他的唇间:“要不要做些让你舒服的事?”
苏明御的手极其自然地搭上祁决的腰侧。
就算是个迟钝之人也能听出苏明御话中的含义,更何况祁决并非迟钝之人。
苏明御温热的呼吸缠绕在他的颈间,祁决的表情几经多变,最终还是拨开了他的手,清冷的声音中带了点沙哑:“有人。”
苏明御似是有些失落,正当祁决想说些什么话来缓和气氛时,苏明御低声开口道:“我想和你两个人住。”
祁决被迫重新构想该如何回话,气氛自然而然地安静了下来。
“楚清他……我跟你说过他的事吧。”祁决道:“我放心不下。”
其实是因为喜欢的没那么深罢了。祁决并没有特别想和苏明御做这种事的冲动。不然也不会答应和苏明御夜夜同床共枕,说到底他也只是个正常人,有些事光靠忍耐是做不到的。
“所以,如果以后我们在一起了也永远不做这种事吗?”苏明御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显而易见的难过。
祁决听见他说此话,确实有些心软。
他还没想好该如何回话,白楚清的方向忽然传来茶盏碎地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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