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度却依旧没能升起。
一早的校外小道行人稀散，秦惜穿过一片树影，接连一周的阴雨刚过，空气中仍旧是湿冷的凉意。
她裹了裹随意披出的外套，神态蔫蔫，手机连着airpods，耳腔清晰传来赵小云清亮的声音。
“喂？”她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往前面路口的costa赶。
身体不舒服，她今晚出门时间稍晚了些，精神萎靡不振，只能仰仗晨间一杯咖啡救命。
面上只涂着简单的唇膏补充气色，偶尔擦肩而过的行人还是不经意回望这个随意打着电话的女生。
亚洲女生少见的冷白皮甚至比当地的多数白人女性都要莹白几分。
“给我带杯拿铁，困死了，我去占座。”
秦惜强忍着肚子的不适感，拖着缓慢的步伐前行至红灯旁，“你快点，老头的课不坐后排就等着一早上都被重点关注了。”
挂了电话，她加快了脚步，下腹传来的下坠感却一直难以忽视。
老头上的课是战略学，她研究生生涯最后一学期的几门课程之一。
再熬一阵子，她就能回国了，想了想终于提了点兴致。
过了马路，她迈入经常光顾的咖啡店，与一路步行过来的稀少人烟比对，店内已经有很多赶早高峰的上班族在收银台前排队。
门口挂着的铃铛伴随着开门的动作响起，咖啡与烘焙的浓郁香气直扑鼻尖，秦惜早起未散去的困意得以驱散一些。
天气却还没完全升温，来往的英国男人依旧维持着绅士的体面，一个个西装革履，显得她穿着休闲拖鞋格格不入。
拖鞋里还套着长筒袜。
最近总有种想法，反正快回国了，这个地方也不会有她可能产生兴趣的人出现了，穿着也越发不上心。
突然就失了算。
点餐速度极快，原本七八个人的队伍十来分钟就走完。
秦惜一路看着手机，感受到前面有挪动的脚步就跟着往前走，直到一道低沉的嗓音，取代了此起彼伏的交谈声，在秦惜耳畔突然响起。
“goodmorning，madam,canihelpyou？”
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几个单词。
被这么一道如大提琴般低沉的声线说出口之后。
秦惜只感觉耳腔里灌入了春风，吹走了原本挤占在耳腔的咖啡厅熙攘声。
她抬头一看，“嘶”的一声发出惊叹。
前台站着的不是她以往经常看到的卷毛小哥，是一个没见过的亚裔面孔。
她165的身高，收银台的男人比她还要高一个头，长着一张她在英国五六年都没见过的惊艳面孔。
气质冷冽，却被几缕垂在饱满额前的发丝打乱，添了几分慵懒。
秦惜微微眯着双眼，与他四目相对，惊讶了几秒，当场就想吹口哨。
明明身上围着瞬间就能将人拉入普通人阵营的costa围裙，当他套在白衬衫上时却只是更为凸显整个人的气质。
白衬衫的顶端松了个纽扣，稍稍显露了点锁骨。
秦惜一时间竟然有点移不开眼。
直到面前的男人隐隐透出不耐烦的神色，眉心微皱。
他抿着唇，再次询问：“请问女士需要点些什么？”
秦惜眉头挑起，看着男人的眼神仍未挪开，却再次想吹口哨，多么标准的伦敦音。
可惜一会儿就得上课，不然她恨不得立刻就坐在咖啡店里，盯着这张脸坐上一整天。
“巧克力，热的。”
“全糖。
“额外再加一份糖。”
短暂的几分钟，她觉得自己不需要再额外点杯咖啡醒神。
男人的手随后放在点单机上缓缓挪动，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微微发黄的袖口卷起几折，露出一截手腕，手腕的骨头凸起，秦惜看得入神。
手在按压屏幕选择饮品和口味时稍稍爆起青筋，与肤色对比明显。
“请问女士还想要点些别的吗？”
秦惜眼睛盯着那双手，嘴里说的话不过大脑，开口即道：“我想要你。”
话音刚落，她就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事，对上男人紧皱眉头的表情，眨了眨眼，轻松地笑了一下。
“我的意思是，我想要你，帮我打包。”
陌生男子松开眉心，这才敛住原本有些凌厉的眼神。
直到坐在教室内，赵小云瞪着一双杏眼看着秦惜手上已沾染上口红印的杯子，她才想起最后那个收银台男人问了什么。
但也不是出于对赵小云的愧疚才想起。
而是男人的伦敦音。
她再一次陷入crush。
而后才后知后觉地猛拍了一下大腿，惹得赵小云更为莫名其妙。
秦惜一阵咬牙切齿：“我今天早上去咖啡厅的时候，没化妆。”
……
课后赵小云看着秦惜趴在桌面，眼带迷蒙的样子，嗤笑出声。
“你上一次在三一学院前遇到那个惊为天人的学霸，跑上去问联系方式的神情，跟现在一模一样，我想想，那是一个月前？”
最后联系方式当然没要到，她只记得那人神色极其冷淡，瞥了她一眼就迈入三一学院，实际上那张脸长什么样子，她早就没什么印象。
“别提了，人家女朋友也挺好看的，我犯不着惦记别人碗里的。”
被搭讪的男生往学院里走了几步，几秒后就有个高马尾女生目光扫过秦惜，俏皮地蹦跶上前，勾住那人的手臂。
秦惜当下觉得没趣，拉起赵小云就离开。
再者她心里有底，与别人的差距。
她爸在国内介绍留英多年的女儿，总是带着骄傲的语气说，“我女儿在牛津读大学。”
其他客户与公司高管总是一副惊诧万分的语气，惊讶于她爸这个暴发户竟然能养出学术水平如此高的女儿。
然而，她只是在牛津读大学。
偶遇的学霸掏出学生卡进入三一学院，读的是牛津大学，她念的却是牛津的大学。
同样位于市区的牛津布鲁克斯大学，一个高高在上，另一个只能仰望那个高高在上。
秦惜回味着刚刚点餐机前上下挥动，一看就沉稳有力的手，缓缓摇了摇头。
“不一样，这次不一样。”
赵小云推着她赶紧起来把教材收好，面上嗤笑不减，“每一次都不一样，我懂。”
“那薄唇，那清冷劲儿，他肯定是我们学校勤工俭学的留学生，连围裙底下的衬衫领子都是发黄的，大家都是学渣，思想总在同一水平线了吧，我就不信我拿不下。”
秦惜甚至已经在心底开始盘算着，要如何开始。
是像以前一样每天都去他面前晃悠刷存在感，还是干脆直接砸钱？
不知道这男人比她大还是比她小，喜欢温柔的还是直接的？
赵小云看了眼面前思绪已经逐渐跑飞的女人，重重叹了口气。
“你还是先确定自己的新鲜感能不能维持超过一周吧，而且你这么确定人家就是我们学校的？”
秦惜回答得理所当然，“牛津三十八个学院周围遍布着咖啡厅，他闲出屁了跑我们这边打工？”
赵小云对秦惜再一次的crush完全没有任何期待。
她眼光是极好，每次总能看上很优质的男人，但也总能因为一些别人都没那么在乎的点突然就丧失了新鲜感。
好比去年依靠着她这张明艳出众的脸天天去一个刚申请过来的商学院博士面前转悠，好不容易把人博士转悠得心动了，秦惜又拍拍手转身就走。
后来问她原因，秦惜皱着眉头说：“他吃面的时候有滋溜的声音，你不觉得这种人很烦？”
当场把赵小云听得无话可说。
她用手肘碰了一下秦惜，问她：“去逛街吗，今天有集市，搞点水果吃去。”
秦惜却不为所动，眼睛发亮，甚至连身上一直持续着的疼痛感都可以抛在脑后。
“你去吧，我中午去costa吃饭。”
赵小云傻眼，“你去吃个鬼的饭，去咖啡厅吃拿铁浇蛋糕吗？”
秦惜干咳了一声，挑起眉梢：“巧克力泡三明治也行。”
赵小云摇了摇头，一脸这女人又疯了的表情，立刻拿出手机约起了另一个专业的好友。
任由秦惜自个儿去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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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惜重新抵达咖啡厅时，刚好过了午后。
如果换做以前，在饱受大姨妈困扰的当下让她不窝在宿舍还愿意出门，绝对不可能发生。
但她却没在收银台看到早上的身影。
收银台换回了以往经常遇到的卷毛小哥，卷毛小哥是牛津当地人，因为长得甜常年被安排在收银台充当门面。
店里正值人少的时候，他一看到秦惜就随意地挥了挥手。
秦惜扫视了一圈，零星的几个穿围裙的人中间并没有看到那个挺拔的身影，兴趣瞬间丧失了大半。
特地回宿舍补的妆完全没了用武之地。
她有气无力地走到收银台前，漫不经心地朝卷毛小哥ben挥了挥手。
“还跟以前一样，香草拿铁去冰吗？”
秦惜摇了摇头，“算了，我一早喝了杯全糖的热巧，齁得我一直反胃。”
ben略显震惊，本就圆咕噜的双眼瞪得老大，“你怎么这么想不开？”
秦惜撇了撇嘴，大概是美色误人。
“你们招了个新人？”
ben立刻摆出一脸果不其然的表情，嘴唇撇了撇，“果然又是冲着他来的？！”
ben整个人微微颓着，对上秦惜探究的目光：“你大概第二十个吧，他在你们本国人眼里长得很帅吗？”
秦惜回想了一下那张脸，冷淡中带着点禁欲的味道，皱起眉来尤其吸引人，极品，真是极品。
“他在你们外国人眼里不帅？”
ben再无语也得承认，说不帅是假的。
随即又捕捉到了话里的字眼。
跟她一个国家的呀，那好办了。
不怪她，那个男人鼻梁挺得就不像她以往的认知。
想了想，她又朝ben眨了眨眼，ben接收到眼神，却摇了摇手。
“下了班我们就是陌生人，别指望我有联系方式。”
秦惜顿感无趣，转身就想离开。
刚转身就想起来赵小云好像在附近的集市，拿起手机走到门口，等发完消息她抬起头，才发现有人等在外面，撑着玻璃门要进来，却被她挡着道。
她看着面前这双仿佛能将人吸进去的瞳孔，轻轻眨了眨眼。
被挡在门外的男人侧了侧身，想让秦惜出去。
他略带疑惑地看向秦惜，眼睛闭合之间长得惊人的睫毛扇动在秦惜心底自动慢速播放。
秦惜挑起嘴角，迈出的脚步立刻掉转了方向，又走回收银台。
“我忘了点单。”
ben一副诧异的样子，但注意到门口走进来的人，立刻明了般地晃了晃脑袋。
他询问秦惜要喝什么。
秦惜笑了笑，“巧克力，热的。”
“全糖，最大杯。”
ben肉眼可见地扯动了嘴角，这四组词结合在一起怎么听怎么恶心。
秦惜感知到身后那人走过，开始盘算。
几个小时内连喝了两杯全糖热巧的漂亮女生，能不能让他有点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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