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等待贺淮的时间,唐洛凡去了母亲的病房。里面一位轮班值守的护士正在给母亲检查身体。
唐洛凡问她:“我妈情况怎么样?”
“生命特征很稳,只是......”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来。
唐洛凡知道护士欲言又止的话中含义,默默地坐在了母亲床边。
他望着睡颜安详的母亲,低声说:“妈,我刚在赵叔的房间看到一本日记。上面写着你出事那天的地点和弄坏你车的那个人的名字,电话。我希望那只是巧合,可是.......”
“还有今晚,爸和大哥要去参加宴会,中途会开车路过一个叫须河桥的地方,可是赵叔的日记上也写下了须河桥,二哥不放心,刚刚开车追赶过去,我好希望他们都好好的,也包括赵叔......”
唐洛凡低声静静地说着,突然,一直安详躺在床上的母亲的眉间似乎皱了下。
唐洛凡一惊,猛然坐直了身体,说:“妈,你能听到我说话是不是?妈,妈!护士,护士,我妈刚才动了下!”
护士赶紧走过来看情况,然而,刚才那下仿佛是幻觉一般,苏蔓亦然平静地躺在床上毫无动静,旁边的显示着她生命的仪器也毫无波动。
护士轻唤着苏蔓的名字,仔细检查她的瞳孔,脉搏,血压.....最后,跟唐洛凡摇了摇头。
“妈!”
唐洛凡心有不甘,稍作沉思后他意识到是他刚才的说的话刺激到了母亲,才有了细微的反应。
于是他再次重复刚才的话:“妈,我跟二哥觉得赵叔不对劲,他的日记本上记录着你出车祸的地点和,弄坏你车子的人名电话。还写着我爸和大哥今晚会经过的地方,须河桥。还有二哥,他也赶去了须河桥。”
唐洛凡坚信苏蔓能听到他的话,且会对他说出的事情产生强烈苏醒反应。他想,这大概是母亲也意识到了他们兄弟有危险,本能地想要想要醒来保护他们。
于是他干脆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都说了出来:“妈,我的行李箱里被人撞了定位仪,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害我。”
“大哥二哥之间不知道被什么人故意挑拨,害的大哥认为我二哥对他车动手脚,他们几乎反目成仇,在公司里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关系不好。”
“我还做过一个梦,梦见我的车跟你的一样被人动了手脚,最后被撞死在路边......妈!”
唐洛凡再次看到母亲眉间皱起,像是极其痛苦的挣扎,他惊呼:“护士,我妈又有反应了!快,快叫人来!”
这一次护士亲眼看到了苏蔓的动静,立刻进入紧张忙碌状态:“看来真的对您的话有反应,您继续跟苏老师说话,我立刻呼叫急救。”
不用她提醒,唐洛凡已经蹲坐在床前,双手握紧着母亲的一只手,不停重复着他说的话:“妈,我在赵叔的日记本上看到了‘须河桥’三个字,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之前的事到底是他做的,还是他作为管家,只是记录下这些事。”
“但是,赵叔的妻子和儿子在两年前死于车祸,而咱家最近总是发生车祸。我真的不想怀疑赵叔,可是......”
很快,贺淮赶来了。
他在护士的带领下疾步匆匆地进入了苏蔓的病房,看到坐在苏蔓床边不停说话的唐洛凡后,一向沉稳的他,此刻眼中写满了担忧:“怎么回事?苏阿姨怎么了?赵叔他有什么动静了么?”
贺淮终于来了。
唐洛凡看到他时,大脑中最先浮出的竟是这样的想法。
他像是找到了支撑一般,焦急的心情得以平静,急忙解释:“我妈刚才有动静了,急救人员和医师团队正在赶过来,贺淮,我妈要醒过来了!”
贺淮走过去握住他的手,问:“太好了,跟唐伯伯父联系了么?”
“还没有,我刚才一直跟我妈说话,希望能刺激她快些醒来。”
唐洛凡说着,忙拿起手机:“我这就给我爸打电话。”
可是.....没人接。
唐洛凡又打给大哥唐承逸,还是没人接。
不等贺淮说什么,他再次拨打一个号码:“我再问问我二哥。”
然而,等待他的还是一阵忙音,唐洛凡眉心皱起:“为什么他们都不接电话?!”
贺淮低声提醒他:“打给赵叔试试。”
唐洛凡一怔,冷眸点了点头。电话接通,熟悉的礼貌和蔼的赵叔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三少爷,您有什么吩咐?”
但这样毫无波折的声音,让唐洛凡第一次觉得陌生。
“赵叔,我妈她......”
他刚开口说了一半,看到了进来跟妈妈做急救的医师团。
唐洛凡稍作沉凝,话锋一转,又像以往那种焦急依赖的语气般,说道:“赵叔,我妈她情况危急,你快告诉我爸他们让他们快回来。不然,我担心.......”
唐洛凡在心里默默地骂了自己一句,故作哽咽:“我担心他们会再也见不到我妈了。”
“可是,”
赵叔语气一顿,颇有为难说:“三少爷,先生正在跟一个重要的客户商谈业务,我现在过去不方便打扰他。”
唐洛凡脱口而出:“再重要的人,哪里有我妈重要!”
贺淮从唐洛凡公放的手机里,听到了那边宴会上场的杂音,他给唐洛凡做了一个手势,而后拿起手机拨打电话。
唐洛凡竟然从他简单的手势里明白了他的意思,转而语气变得更加依赖,跟一个小孩子在长辈面前撒娇一样:“赵叔,你现在能回来陪我吗?我真的害怕,害怕我妈出什么状况,赵叔......”
赵叔在那头停顿了三秒,说:“好,三少爷再等一会儿,我马上回去陪您。”
而这时,贺淮已经联系到了另外一个参加再宴会上的朋友,让他悄声转告唐邱赴家中的情况。
宴会上。
赵叔站在角落里挂了唐洛凡的电话后,那种手机给一个人发信息:【须河桥,车牌号是xxxxx准备好了么?】
【已经安排妥当。】
【很好,我这就过去。】
他平静地发出这条信息,朝着正在谈笑风生的唐邱赴望了一眼,略显得苍老浑浊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毫无波澜。
之后,利落转身离去。
唐邱赴这边。
贺淮的老同学韩成也参加了这次宴会,他收到贺淮的信息后,在会场上找到了唐邱赴,说:“唐伯父,您的手机呢?贺淮说,您的儿子唐洛凡给您打电话,一直打不通。”
唐邱赴认识韩成,也是一位年轻有为的企业家,圈子中的有名人物。
他慈爱笑说:“哦,手机在我的管家哪里,洛凡有什么事么?”
韩成在会场上望了一圈,低声说:“您用我的手机给唐洛凡回个电话吧,您的家中似乎有些情况。”
“有情况?”
唐邱赴第一想到了妻子苏蔓,忙说:“我去找管家要手机。”
韩成:“我刚看到,他已经离开了。而且,我也按着贺淮的叮嘱,派了几个人悄悄跟踪他。唐伯父,您若是相信我和贺淮,就用我的手机跟唐洛凡回个电话。”
唐邱赴瞳孔凝缩,常年的危机意识让他立刻明白管家出了问题。尤其是再联想到最近家里出的各种灾祸。
他异常冷静地结果韩成的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洛凡,家里出了什么事?”
他很快听到手机里面传来医护人员的脚步声,医疗设备的启动声,乱成一片。
唐洛凡在杂乱的声音中,言简意赅焦急说道:“爸,我妈她可能要醒了,你跟大哥快回来。”
“还有,赵叔可能有问题,你跟大哥回来的时候不要跟赵伯一起,不要路过须河桥!一路小心,千万注意安全,离所有过往的卡车远一些!因为,赵叔的妻儿死于卡车车祸,他可能想要报复!”
唐洛凡终于把心里一直猜测,却又一直极力否认不敢说出口的事情,第一次说了出来。
这一瞬间,他的心情消沉酸涩到了极点,而大脑却更加清醒地推测出所有的来龙去脉。
是的,赵叔想要报复他们唐家。
因为他的妻儿去世的时候,他被唐家的事,被生病的自己绊住了脚,没有跟他的妻儿见最后一面。
难怪他是死于车祸的炮灰角色,原来他在不知不觉中,让赵叔留下了终身的遗憾。
韩成接受了贺淮的嘱托,迅速给唐邱赴唐承逸准备好了车辆,亲自带人载送两人回家。
而唐家,苏蔓因为生命征兆不稳的原因,需要紧急送去医院治疗,唐洛凡,贺淮两人紧跟着救护车一路赶去医院。
两个小时后,他们平安在医院相聚,一家人焦急地等待在苏蔓的手术室前。
然而,唐洛凡很快意识到了另外一个让他担心的事:他联系不到二哥,本该回家的赵叔,一直没有回到唐家。
贺淮:“赵叔摆脱了韩成的人的跟踪,现在不知去向。我的人也到了须河桥,但并没有发现你二哥的车。”
唐洛凡心砰砰直跳:“会不会是,赵叔的目标换成二哥了?”
唐邱赴已经知道了这段时间,唐洛凡和唐钧迩对赵叔的怀疑和调查。他边焦急地等待着苏蔓的救治,边不停地联系人寻找唐钧迩和赵叔的下落。
但这两个人就好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无论动用多少人搜寻,连人带车,毫无踪影。
他抬手看看时间,沉声说:“再过几个小时如果还找不到人的话,就报警。”
“再过几个小时就晚了!”
大哥唐承逸在一旁一直眼眸沉凝,隐约间带着自责的神色,说:“赵叔从宴会场上出来的话只有那几条路可以走,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我亲自去找。”
也就在这是,贺淮收到了他派出去的人发来的消息,说在赵叔踪迹断的地方,找到了唐邱赴和唐承逸的手机,另外还有一张纸条。
贺淮把手下人拍来的纸条照片,递给唐邱赴看。
---先生,少爷,我也没想到这么快暴露自己。不过没关系,我想唐家二少爷的命为我的妻儿陪葬也值了。
---但看在这些年你也算善待我的份上,我给先生一个机会。我累了,想带着足够的养老钱离开这里。我知道,您有一张五百万美金的卡,不知道先生是否愿意拿出来买您儿子的命。
---地点,须河桥下。时间今晚凌晨四点为止。要三少爷亲自送来。当然,您也可以选择直接报警试试。
“是他的字,赵叔,赵全安竟然真的谋害你母亲的人,妄我这么多年信任他.......”
唐邱赴望着照片里纸条上的内容,不知道是气愤还是什么,手指甚至身体都颤抖着。
唐承逸压抑到声音沙哑,问:“爸,要报警处理,还是......”
唐邱赴摇了摇头。
赵叔的信息里,明显带着威胁。
不报警唐钧迩还有救回来的希望。报警,唐邱赴不敢担这个风险。
唐洛凡看完后想都没想,抬头说:“爸,卡在哪?我去跟他交易!”
贺淮紧跟一步:“我陪你去。”
“不行!”
唐承逸喝止住他,说:“要去也该我去!。”
唐洛凡平静地说:“爸,我妈醒来以后需要你照顾。大哥,唐家和唐鼎集团都不能没有你。再说赵叔恨咱们家的原因在我,这件事本该就是我跟他做个了结,你们让我去吧。”
他声音不大,但态度坚定。
唐邱赴面色挣扎,放弃唐钧迩他做不到,但又放任让一个儿子去涉险他也做不到。而他的妻子还在手术室里生死不明。
他第一次人生遇到这么大的抉择和痛苦。他深深自责,如果他早一点发现赵全安有问题,苏蔓就不会遭遇车祸,他的儿子也不会被赵全安挟持。
一切都是他的错。
唐洛凡见父亲迟迟不语,着急道:“爸,时间不多了。快让我去救二哥吧!”
贺淮:“唐伯父,赵叔既然指名了让洛凡去,我们目前只能按他的要求去做。您放心我会陪着洛凡一起去,尽我所能护他安全。”
唐邱赴满眼自责愧意地望向唐洛凡,唇角抖动:“卡,卡在我房间的书桌里,是原本想买你母亲在国外出展的作品钱,你.....拿去吧。”
“好。”
唐洛凡利落转身,快步离去。
贺淮紧跟着他的脚步,一同离开。
长长的医院走廊里,只留下唐邱赴和唐承逸两个高大是身影,无力地靠在冷白的墙壁上。
---
唐洛凡拿到赵叔要求的那张境外银行卡后,开着他的那辆红色跑车急速前往须河桥。
为了让赵叔相信只有唐洛凡一个人,贺淮曲着腰身坐在了车后排。
唐洛凡听着后面男人不断打电话安排救援的声音,一路神色凝重。
最后终于开口说:“贺淮,这本是我家的事,你,不应该跟我冒险。你身价那么高,林阿姨又只有一个孩子,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我担待不起。”
贺淮语气沉稳:“我既然想保证不让你出事,我自己就不会出事。”
“可是,我欠你的越来越多了。”
“你就当,我是为了我自己。毕竟你是我要结婚的男人。”
唐洛凡抿了下唇:是的,他跟贺淮还有一周多就要举办婚礼了。
贺淮低缓磁哑的声音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一直把我当朋友,没有恋人的那种喜欢。没关系,我还是继续喜欢你追求你。”
“无论我们结婚的起始点是因为什么,婚后我都会给你足够的时间和自由,直到你喜欢上我的那一天到来。”
唐洛凡望着前方道路,没有回答。
“可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讨厌我,尽可以跟我说。我同样......会放你自由。”
唐洛凡再次咬了下唇:喜不喜欢贺淮,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并不讨厌。从第一次见面他就喜欢他的颜值和身材。
这么久的接触之后,发现他的为人处事也很好。并不是传闻中的那般冷漠,强势,不近人情。
他正心里乱着的时候,贺淮在后面凝重提醒他:“快到了,你注意下周围,看有没有其他车辆。”
唐洛凡立刻敛起眼眸,谨慎地望着前方要经过的须河桥。
因为是凌晨三点多,周围路上没有任何车辆,借助着路灯的光芒,他看到灰白的拱形桥体上亦是空旷无人。
赵叔到底在不在这里?二哥现在安全吗?
唐洛凡把车停在约定的桥前后,平静地拿着卡走出了车门。
面对不知什么的危险,他心里没有丝毫害怕。他知道,是因为贺淮在他才能这么冷静。
离凌晨四点还有十分钟,唐洛凡借助着路灯一步步缓慢走上桥。周围很安静,拱高的桥体上坡让他看不到对面有没有人和车辆。
但他清楚赵叔一定在这里,或许就在桥的对面等着他。
他一步步走上坡,对面的视野也越来越宽阔。知道他走到桥中央时,终于看到了对面斜坡上停着一辆车。
是赵叔!
赵叔也一定看到自己了!
唐洛凡浑身神经绷紧,大脑异常清醒。他以一种不刺激道对方的姿态继续缓慢走着,一手拿着卡高高举起。
忽然,对面的辆车启动,直接提速,朝着他直直地冲了过来。
唐洛凡脚步一顿:赵叔要撞他!
果然,赵叔原本就没想交易,只想要他的命,跟他同归于尽。
他想要逃,但这样的桥中央根本没有可以逃的地方。而且他如果逃了,二哥怎么办?
路程很短,跟本没有唐洛凡任何思考和逃离的余地。他只能眼见着那辆熟悉的赵叔的车,正以疯狂的速度朝他飞驰而来。
又要死了么?
唐洛凡闭上了眼睛,心想:果然还是逃不过这个世界的命运,早知如此,他应该对贺淮更好些。
不,早知如此,他不应该偏离原书剧情招惹贺淮。那样,贺淮也不会在他死后留下不好的回忆。
他默默地想着,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突然,他身后响起了急速驶来的跑车车声,且声音越来越近,几乎就响在他的耳边。
贺淮!
唐洛凡猛然睁大眼睛,却看到即将撞上他的赵叔的车,被他的红色跑车以肉眼看不到速度,直直撞开。
‘彭’地一声轰隆巨响后,两辆车紧挨着唐洛凡的身边剧烈相撞,两辆车头陷进了一起,又迅速弹开甩出,撞停在桥体护栏上。
唐洛凡与死神交臂而过。修长清瘦的身体随着周围空气波和桥体的震动踉跄地后退了好几步。
他站稳身体,只是耳朵被巨大的轰隆声震得鼓膜刺痛,嗡嗡鸣响。但他大脑十分清醒,他知道刚才贺淮为了救他,不顾一切开着他的车撞上了赵叔的车。
就像那晚开着车撞上那辆卡车一样。
“贺,贺淮.....”
唐洛凡几乎喊不出来声音,自顾朝着贺淮的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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