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若清睡不着,披了件衣服来到窗旁,在一片静谧的夜色中,百无聊赖地想着近日发生的事,很快发现素音拿走的那块天地之宝、蕴含极强灵力的云纹玉在现任魔尊手中没有发挥多大用处。


    就这样,他东想一下,西想一下,坐在这里许久,就是没有安歇的意思。


    不知是不是担心他不睡不行,那个要命的系统再次出现,“贴心”地留下一句——


    【让澶容哄你睡觉。】


    “???”


    别说睡觉了!


    若清这辈子从未这么清醒过。


    他想,半夜三更,孤男寡男,耽美背景,他跑到澶容房间里让澶容哄着睡觉?


    ——这得是多不要脸的人才能干出来的事!


    还有,他已经这么大了,他如何能舍了脸面说出这种话?如果他真的这么说了,他那清高孤傲的小师叔会怎么想他?和小师叔双箭头的好友又要怎么想他?


    思及至此,若清气笑了,指着系统漂浮在空中的版面,第一次失态地说:“你不要太过分!这件事说什么我都不依!即便是死了,我也不可能去找小师叔!”


    ……


    “小师叔?”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若清默念着大家都是姐妹,按住即将两半的心,被系统要挟着来到了澶容这里,厚着脸皮喊了一句:“你休息了吗?”


    澶容打开房门,瞧见若清站在门前,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问道:“怎么了?”


    “做了一场噩梦。”


    若清磕磕巴巴地说:“梦到小师叔也走了,群山院只剩我一个人……”他说到这里,为了即将提出的要求坐立难安。


    而这副模样落入澶容的眼中就是思虑过重,十分委屈。


    澶容并未多想:“先进来。”


    若清点头,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入澶容的房间。若清本以为按照澶容的性子,澶容的房间里只会有一张床,一张桌子,没想到推门入内时,他看到了许多精美的摆件。


    老实说,这奢靡的风格与澶容冷傲的外貌多少有些不相符,只将财大气粗展示得淋淋尽致……


    不是很欣赏小师叔的品味。想到自己住的房间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收藏品”,若清嘴巴动了一下,硬是没能挤出一句夸赞。


    收回打量的目光,考虑到澶容对地盘的看重,想着澶容不喜欢别人留在他房间的习惯,若清没妄想他能留在澶容房里,只想拉着澶容去他的房间。


    为了这个目标,他喊了一句:“小师叔。”随后被黑色卷发包围的脸抬起,好看得像是被花瓣簇拥的柔美心蕊。


    澶容凝视着他,眼神专注,见他一脸局促始终不开口,转身给他倒了一杯茶,希望他能放松一点。


    离了澶容犀利的眼,若清多少自在了一些,他抿了抿唇:“小师叔,我一个人睡不踏实,你能不能……”


    话没说完,若清听到啪的一声,惊得连忙看向澶容,发现拿着茶杯的澶容手指一用力,手中那可怜的茶杯顷刻间四分五裂。


    而他那从来都没有表情变化的小师叔,则在这时转过头来,瞪着一双黑亮的眼睛,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好奇怪,澶容的表情明明没有什么变化,却给了若清一种冷面下掀起惊涛骇浪的感觉。


    ——这大概是错觉。


    若清盯着碎了的茶盏,认为那是小师叔对自己越界的警告,不免失落地想着——也是,他又不是小孩子,也不是可爱的女子,他一个大男人,就因为做了噩梦,便要澶容哄他睡觉,多少沾点不要脸。


    若清自觉丢脸,剩下的话因为澶容的眼神卡住,说什么也不肯继续说下去。


    其实在来这之前,他也试过要说出系统的事,然而每当他要说出系统、以及把这件事写在纸上时,他的身体就会受到限制,使他陷入了极度被动的情况之中。


    不过……这话说完,若清觉得澶容的脖子好像有些僵硬。


    之后澶容侧着脸不看若清,用沉稳的声音说:“过来。”


    一直看着澶容的若清眨了眨眼,稀里糊涂地走了过去。接着发生了什么若清有些记不得了,直到澶容给他盖好被子,他空白的大脑才缓过神来。


    还真让他上床了?!


    若清惊讶地张开嘴,盯着澶容的下巴,表情先是有点古怪,之后又有点感动,心说小师叔人真好,即便不喜欢别人进他房间,即便不悦的捏碎了茶盏,也还是考虑到他近日心情不佳,为了安抚他退了一步。


    而闻着被子上淡淡的清香,若清逐渐冷静下来,不好意思道:“师叔能哄我安歇吗?”如今他人躺在澶容的床上,不能做的事情做了,不敢说的话也敢说了。


    澶容恐怕没想到他这么大的人会好意思张嘴让人哄着睡觉,一时没有回答。


    随着时间的流逝,屋子里变得又闷又热。不过若清不清楚闷热的是屋内的气氛,还是被架在火上烤的心。


    就在尴尬的若清想把自己埋进地底的时候,若清感受到澶容僵硬的身体靠了过来。


    澶容半靠在床上,抬起骨节分明的大手,“睡吧。”然后他一下一下地拍着若清,动作虽然生疏,但有很努力地达到哄人入睡的架势。


    到此,系统给出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若清松了一口气,正要抬头去看澶容的表情,却见澶容抬起衣袖,灭了屋内的灵石灯,没让若清看到自己的脸。


    房间黑了下来。


    若清只能看到澶容模糊的身体轮廓。


    他就在自己的身边,虽然安静,却在看着自己。


    而因房间里少了光亮,若清的胆子也大了起来。他盯着澶容的身影,不如白日那般充满敬畏。


    可他不知道,黑夜从不是高阶修士的阻碍,澶容看得到若清,自然看得见那卷翘的睫毛合上、张开,像是确认他在不在一样,不时就要看他一眼,始终不肯闭眼休息。


    “睡吧。”隐约懂得若清的心态,澶容语速很慢,吐字清晰,“我不会走的。”


    若清点了点头,盖上被子,想了想,一口郁气顶上心头,思绪有些混乱。


    他想,大概是因为澶容的声音要比平日温柔,所以这声音轻易地勾出了他心底柔软的一面。


    漆黑一片的馥水居在闭目之后出现,往日灯火通明的景象拉出了一份藏起来的难过。他到底是将心底这点不平哭了出来,只是他这人要脸,即便是哭了,也还要绷着脸装样子。


    “小师叔不要笑我。”


    “没笑。”


    “我天亮就好了。”


    “知道。”


    “等明天,我会跟着尹月师姐忙,不会白吃白住的。”


    “不用,住你的,没什么用你忙的。”


    若清在这时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拉了一下澶容的袖子,不想欺骗这个给了他太多温柔和包容的人。


    “小师叔。”


    “嗯?”


    “我其实骗了小师叔,我在师父叛逃前就所察觉,但我没有告诉小师叔,还借着小师叔的势留在了清原。”


    这句话他说得艰难,可他不想欺骗澶容,所以他不后悔。


    不过澶容并没有惊讶,他语气不变道:“你若是想,你可以留在清原一辈子。”


    “小师叔。”


    “嗯?”


    “对不起,我曾想着要利用你。”


    “无事。”澶容顿了顿,到底是咽下了那句我愿意的。


    他一下一下拍着若清,这时窗外风声渐起,大风带来的不止是难得袒露的心声,还有他们比起以往要亲近一点的距离。


    若清说累了,很快闭上了眼睛。他的精力本就不好,今日折腾许久还没睡去,已是不易。


    听着若清逐渐平稳的呼吸声,澶容在若清睡着之后坐了起来。


    不过不知为何,他起身的动作有些急,手心按着散开的衣带,一扯一顿,黑发贴着脸侧,存了几分慌乱。


    可他明明是世上难寻敌手的强者,却在今夜被小小衣带绊住手脚,这说出去不是可笑,而是没有人会信。


    不过他不在意自己的失态,坐起来后,他弯腰俯身,盯着眼角有些泛红的若清,耳朵的热度一直没有降下去。


    如果此刻若清醒着,若清一定会发现小师叔脸上的红,那是一种很纯粹的喜悦。


    今夜的事就像是澶容的一场梦。


    澶容低下头,眼睛细细描画若清的五官。今夜若清躺在他的床上,枕着他的枕头,盖着他的被子,身上的淡香与淡淡的药味融合,清凉的好似那次他跌倒触碰到的玉肌,而他看的时间长了,喜悦不再纯粹,心底的异样伴随着夜火停在若清的唇上,最后忍不住伸出手摸了上去……


    与此同时,一阵金色的烟雾吹来,身高两米、威风凛凛的石狻猊出现在群山院,好似门前的石雕活了过来。


    这石狻猊是澶容的坐骑,不被外人所知。此次外出回来,它先隐了身影,接着慢步往澶容的住所走去,边走边看群山院有没有异常。


    路上,狻猊遇到了两个巡逻的弟子,盯着对方头顶的花,舔了舔尖锐的牙。


    群山院只有澶容知晓这只狻猊以人的负面情绪为食。


    因为吃食不同,它眼中的世界与其他人也不一样。


    它的世界很简单,在它眼中人开心时,头顶会出现六瓣小花,开心的程度从花瓣亮起的程度,及花苞开展的情况而定。而不开心时,人头顶的花就是黑色的。


    黑色的花就是它的食物。


    说来也巧,这几个巡夜的弟子正好处在不开心之中,拦住了它回到澶容身边的速度。


    一个时辰后,吃饱喝足的它回到主人的住所,只是伸出爪子,用利爪小心推开房门的它,瞪着一双圆圆的眼睛,瞧见了自家主子头顶出现了一朵粉色的小花。


    “……”花朵开得艳丽,象征着澶容的喜悦。


    不知道主子为什么而高兴。


    看到这一幕,狻猊往后退了一些,只觉得房内的气息讨厌得要命。


    一早就发现了狻猊的澶容则头也不回道:“事情办妥了?”


    狻猊点了点头,从嘴里吐出一块玉。


    玉落在地上,发出啪嗒的声响,但没有任何损坏。


    澶容起身,望着地上放着的玉。


    那是一块洁白无瑕、有着云纹的玉佩。


    一块与素音拿走的云纹玉一模一样的玉佩。


    “做的不错,去禁地领赏。”澶容收回目光,继续盯着若清。


    狻猊低下头,恭敬地俯身,而后化作烟雾飘到禁地之中。


    在狻猊走后,澶容转身,却见房中紫色一散而过,最后飘向了那块他从外面带回来的紫晶石……


    次日清晨,若清在澶容的床上醒来,身上紧紧地裹着被子,只露出一个黑色的脑袋。因为睡姿,他头顶的发丝有些凌乱,白净的脸上压出两道红痕,像是谁用指甲划了两道,有种无辜的脆弱美态。


    晨醒时,若清的头脑通常不太清醒,他懒洋洋地、迷迷糊糊地坐了片刻,又软下身子,趴在澶容的被褥上一动不动,像是出生不久的小动物,茫然地探索着未知的世界。


    如此重复了两次,闻着鼻尖的淡香,打量着不是自己的被褥,思绪回笼的人这才想起这不是自己的房间。


    被这个发现吓得瞬间清醒了。


    若清猛地瞪大了眼睛,转眼发现了坐在桌前的澶容,和澶容面前精致的菜肴。


    说来也巧,就在若清起床的时候,尹月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她说:“尊主,李岛主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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