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穿越快穿 > 四时玫瑰 > 10、10.今日天晴
    四月底,青城的春天逐渐暖热,满城盛开半季的郁金香有了凋败的趋势。


    官婳办了休学手续,已经完全不用去学校,这几天只忙于弄叶文的几份作业。


    顾铮的戏杀了青,但因为一些工作上的事,时常飞别的城市,有时连官婳都摸不清他的行踪。


    休学的事暂时还没告诉家里,所以只能住在叶文那里。


    今天意识到自己好久没回家了,打算回家看看生日宴筹办得怎么样了。


    从记事起,父母就已经不在身边,隔辈的老人怜爱她,干脆住到一起将她抚养大。


    官家祖上真的是做官的,秦家先人是当年第一批留洋的,家底都比较厚实。


    但两家老人都选择早早在物质上给官婳立规矩,刻意避免她养成穷淫极侈的习惯。


    从小跟着老派的爷爷奶奶、浪漫的姥姥姥爷,精神世界很富足,物质上并没有超出普通人太多。每次生日宴,不过是邀请一些好朋友,交换礼物,切个蛋糕吃顿饭那些事。


    不过这次不一样,这次不只是生日宴。


    官婳进了家里的小区,走在熟悉的石板道上。


    她低头,努力想象顾铮将订婚戒指戴到她手指上时,会是什么感觉。


    会比普通的戒指首饰沉吗,会带着温度吗。


    嘴角不自觉扬起。


    摸了摸自己的手指,仿佛上面已经多出了一枚戒指。


    嵌进骨头,痒痒的。


    远远看到家里的海棠树,满树红色摇曳。


    加快脚步,小跑着进了院子。


    “姥姥姥爷!奶奶!我回来啦。”推门前,她高声喊。


    大门从里面打开,舅舅舅妈、姑姑、大哥大嫂、二姐、二哥、姑父、小妹,一连串的人走出来。


    官婳站在门边,挨个打招呼,想留他们吃顿饭。


    两家都表示自己还有事,急匆匆走了。


    “婳婳回来了?”奶奶似乎很惊喜,拉着官婳进门。


    叫保姆去拿留给她的旗袍。


    奶□□发全白,一丝不苟梳到脑后,用银丝网挽成疙瘩鬏。


    身上的衣服也永远平整干净,脖子上常年挂着金丝框眼镜,识字范围却仅限于佛经。


    从前出门迎接官婳的总是姥姥。


    奶奶的香云纱旗袍是奶奶的奶奶留下来的,奶奶从没穿过,藏在衣柜好多年,偶尔在不冷不热的晴天拿出来晾晾,绝不让官婳染指。


    今天奶奶慈柔到官婳难以置信。


    “这不是快到婳婳生日了么。”奶奶似乎看穿她的心思。


    官婳弯腰搂住奶奶的脖子,亲昵地蹭蹭老人家。


    姥爷从楼上下来,“婳妞儿回来了。”


    “姥爷,我刚才走到家门口,知道你爱读书,特意去邮筒给你取报纸呢。姥爷你看我虽然这么久没回来,还是一如既往地贴心吧?”


    “行吧行吧。”


    官婳个把月没回家,姥爷已经想好怎么训她一顿涨涨记性了,结果现在被她这么一番话哄得不好意思生气。


    “报呢?”他伸手。


    官婳翻自己的包,翻着翻着一拍脑袋,“哎呀,我想起来了,刚才邮箱里什么都没有。”


    官婳:“可能阿姨早上给你取了吧。”


    姥爷:......


    保姆抱着好大一件白纸包着的衣服下楼,听见官婳的话,笑问取什么了。


    官婳解释说报纸呀。


    “咱们不是不订......”保姆阿姨喃喃自语。


    官婳没听清,问她怎么了。


    “没事,婳妞儿来看看喜不喜欢,奶奶给你存了好多年了,自己都舍不得穿,多疼你呀。”保姆说。


    奶奶说:“一把年纪了,还穿小姑娘的衣服,怕别人笑话。”


    官婳一边走一边说:“一把年纪怎么了,难道衣服上除了尺码还标着年龄嘛,咱们爱穿什么穿什么。我看有谁敢笑话我奶奶,我揍死他。”


    保姆把衣服铺平在桌子上,小心翼翼把前面贴的一层白纸揭开。


    米色的薄纱,里面有层嫩柳色的里子,修身无袖款式,领口的蝴蝶扣翩翩若飞。


    奶奶嘴里那件旗袍。因为保存得当,几十年过去,没有半点泛黄变硬。


    “哇。”官婳眼中满是惊艳。


    奶奶:“怎么着,婳婳?好看吧。”


    官婳:“好看好看,好看死了。”


    奶奶:“好好说话。”


    官婳:“特别好看流光溢彩蓬荜生辉......”


    奶奶:“行了行了,别贫。送你了,怎么样?”


    官婳两眼放光:“真的吗?我可以吗?不合适吧。”


    话是这么说,手已经摸上去了。


    “我可以试试吗?”


    “当然可以,现在是你的衣服,想怎么试就怎么试。”奶奶看她小心地用指腹摩挲衣服的模样,忍俊不禁,“当奶奶送你的生日礼物。”


    官婳已经将衣服抱起来了,听见这话紧急刹车,“生日礼物?生日礼物怎么能提前送呢,您得等我过生日那天才能拿出来呀。”


    “这孩子,”姥爷说:“这不早晚都得是你的嘛,你奶奶早点给,你还不情愿了。”


    “不行不行,生日礼物就得生日送。”


    胡乱把白纸贴回去,可惜手笨,那纸被弄得皱巴巴,只能向保姆阿姨求助。


    阿姨见她可怜模样,无奈上前搭把手。


    官婳自觉让出位置,左右看看,没找到熟悉的身影。


    “姥姥呢?”


    奶奶:“做礼拜去了。”


    “哦,今天周末,怪不得姑姑和舅舅一家有空过来。”官婳恍然大悟。


    姥爷:“你这还学生呢,连周末都不记得,明天可别忘了上课。”


    官婳心虚,赶紧一手揽一个,把奶奶姥爷推到沙发上坐着。


    保姆抱衣服回楼上。


    官婳的眼睛跟着她怀里的东西走,直到看不见她的身影。


    “咳咳,那个,”官婳清了清嗓子,腻歪着嗓子撒娇:“奶奶~姥爷~”


    她从三岁就会这套,屡试不爽。


    果然,姥爷无奈地问:“又捅什么篓子了?”


    “还没捅还没捅。”官婳摆手,“下次,留着下次你们想生气的话,想想今天,别训太狠,我脸皮薄,禁不起骂。”


    奶奶捏一下官婳软软的脸颊,“你脸皮还薄哦。”


    过了中午姥姥才从教堂回家,大家一起吃过饭,官婳又陪三位老人下棋插花讲故事,下午安排得满满当当。


    终于到了要走的时刻,官婳哼哼唧唧不想离开家,老人们纷纷劝她学业为重,官婳差点就想承认自己暂时没在上学了。


    唧唧歪歪好一阵子,终于挪到玄关换外套和鞋子。


    官婳又想起件重要的事,“那个,奶奶,我想问问,我那个生日......”


    “礼物是吧?准备了准备了。”


    “地震海啸也落不下你的礼物,放心吧。”


    “......”


    三位老人站在门口,满脸无语,刚才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才把菩萨送出来,没想到又不愿意走了。


    都不大愿意搭理她。


    官婳呵呵呵笑:“不是,我是说我那个生日宴,不是要跟订婚宴一起办么,以前都是二姐帮忙准备,今年她不是准备结婚了么,会不会忙不过来呀,正好我这几天其实有时间,要不我自己......”


    “官婳!”


    姥爷突然严肃,黑脸老头脸一竖,把官婳吓一跳。


    姥姥从身后悄悄扯姥爷的衣领。


    姥姥:“你姥爷的意思是你还没毕业,之前你不爱学,我们三个隔辈的老人都不舍得逼你,可这都快毕业了,还是得上点心啊。我们站在这的这几个,年级最小的你姥爷也七十了,以后的路我们再怎么挂念,也没法一直陪你走。婳妞儿,你得有个一技之长,能照顾好自己,我们才安心。”


    姥姥的话情真意切。


    官婳仔细看着三位老人,姥爷的背佝偻得更严重了,姥姥花白的头发已经全白,奶奶仅剩的三颗门牙又掉了一颗。


    从前总爱在他们身边腻歪着,不觉时光流逝,如今时隔一个月相见,终于发现岁月的残忍。


    “姥姥,姥爷,奶奶,”她瘪着嘴,泪水在眼眶打转,“我还小,你们一定得等着,我以后挣钱给你们过好日子。”


    姥爷摆手:“好了好了,现在的日子已经够好的了。”


    转头小声:“可禁不起小祖宗你再折腾。”


    官婳感动地点点头,转身推门。


    “婳婳。”奶奶叫住她。


    官婳:“啊?”


    奶奶:“婳婳,现在有鸣儿帮扶着你,你日子过得顺畅不假,以后就算没人能帮你,你也得学会自己把路走通,知道么。”


    姥爷补充:“学会扛事儿。”


    几个老人站在家门口的灯火里,像极了放孩子远走高飞的家长。


    官婳怕自己再待下去会忍不住泪奔,匆匆答应,快步走了。


    路上接到叶文的电话。


    叶文说自己今晚有事不回公寓,叫官婳锁好门早点休息。


    窗外城市霓虹飞速后退,


    挂掉电话,叫师傅换个方向。


    她有顾铮公寓的密码。


    虽然知道他现在不在,还是想去他家。


    哪怕只是待在他气息的房间里。


    输入密码,打开门。


    家里漆黑一片。


    懒得洗漱了。


    摸黑走到卧室,栽到床被里。


    她这晚做了个梦,梦见去年下半年,最舒服的时候。


    去年年初,她还没走出爷爷去世的伤感。


    幸亏顾铮那段时间经常在青城,空出来的时间都在陪她。


    用来记录少女心事的手账本内容仿佛一夜疯长。


    他们有时会在早上见面,互道早安,然后一起在小区里遛弯,偶尔时间充裕,也会去附近的社区逛逛老式服装店和百货店。


    有时时间太短,只够说两句话而已。


    官婳的一天分为三个部分。


    等待和顾铮相遇。


    和顾铮相遇。


    回味与顾铮见面的时光。


    她在每个见到顾铮的夜晚手写笔记,还乐此不疲地对第二天会发生的事做出各种预测。


    有些预测很蠢,有些真的发生了,有些则对了一半。


    比如她某天晚上有种强烈的预感,顾铮会给自己一场盛大的告白,她答应,然后她跟他幸福地在一起了。


    事实上只猜对了一半。


    跟顾铮在一起,似乎只是顺理成章而已。没有什么特别的标志。


    她跟他都没正经告过白。只是那天要定吃晚饭的地方,她脱口而出去你家可以吗,他顿了下,说可以。


    这顿饭之后,她没提回家,他也没提送她回家。


    第二天两个人手牵手出门。


    后来她给他自己的小皮筋,跟他换他家门锁的密码,他给了。


    两个人默契地出入成双,成了情侣。


    再后来她向家里坦白自己跟顾铮在一起了,没有一个人感到惊讶。


    也对,谁能不为一个女孩17年的爱恋成真感到高兴呢。


    “分开吧,婳婳。”


    “......为什么啊顾铮?”


    “你让我太累了,对不起。”


    “那你说清楚嘛,我可以,可以改的呀。”


    “你看,你总让我说清楚。但我的心就是说不清楚。”


    “我只是想要多了解你一点啊,我害怕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那我,那我不问了,我不问了好不好?”


    “没有用的。”


    “顾铮,你跟我在一起不幸福吗?为什么要分开呢为什么......”


    分手?


    官婳唰地睁开眼,从噩梦中惊醒。


    刺目的阳光从落地窗照过来,她抬手捂住眼,摸到踢到腰下的被子,扯过头顶。


    眼睛终于好些了。


    可脑袋还是像被塞了块吸满水的海绵,涨着疼。


    她愣愣地回忆着刚才的梦境。


    很明显,因为她的潜意识里顾铮就是这样的,才会做这样的梦。


    她无法走进顾铮的世界,也很难将顾铮拉进自己的世界。


    就像她搞不清楚他的前女友,而他根本不在乎她有没有前男友。


    他们之间横亘着一些看不见摸不着得鸿沟。


    不对不对。


    官婳使劲摇头。


    再怎么思考,她也觉得梦里那些话不是顾铮会说出来的,只是她自己的臆测而已。


    而且只要有心,任何鸿沟都可以被填平。


    实在不行架座桥嘛。


    官婳拍拍自己。


    顾铮一早的飞机回到清城,想起上次有东西落在家里,于是叫助理开车直奔公寓。


    打开门,一眼看到沙发上随便丢的单肩包。


    走进卧室,果然看见官婳趴在被窝里玩手机。


    “看什么?......西太后?你还真喜欢这个牌子,首饰里一半都是这个。”


    床沿吱呀响,微微下陷,官婳扭头看见顾铮。


    他右臂揽着件外套,好像没刮胡子,下巴上冒出青茬,风尘仆仆。


    “我喜欢小土星。”


    官婳眼下一片乌青,向来水灵的双眼有点无精打采。


    顾铮皱眉:“昨晚没睡好?”


    “嗯——嗯!”官婳脑子还不怎么清醒,回答都慢半拍。


    噔咚。


    手机弹出消息通知。


    顾铮瞥见那是一条物流通知。


    官婳看单号知道是第二瓶金色闪烁快到了。


    直接上划无视掉。


    反正得下个月才能送出去。


    顾铮俯下身子,轻轻附到她耳边,“乖,要不要抱你去洗个澡,洗完澡再好好睡一觉?”


    他像哄小孩一样哄她。


    官婳鼻子酸酸。


    伸手揽住他的脖子,嘴巴自动去寻他的唇。


    顾铮躲开脸,“还没洗澡,身上脏。”


    “我也还没洗漱。”官婳认真说。


    “嗯。”顾铮以为她消停了,打算抱她去洗手间。


    “谁都不吃亏。”


    官婳飞快往他唇上啵一口。


    掀开被子,飞快溜进洗手间。


    顾铮愣住,舔了下唇,无奈地摇摇头。


    取了换洗的衣服进浴室洗澡。


    路过盥洗台,官婳正在刷牙,满嘴白色泡泡。


    她对着镜子里的他眨眼睛。


    “跑得还挺快。”


    官婳嘴里含着泡泡,说话含糊不清,“跑不忾就被咂到啦。”


    “被抓到会怎样?”顾铮走进淋浴间,随意问道。


    “你会抱我过来啊。”


    “嗯?”顾铮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


    官婳含了口水,呜噜呜噜,吐出。


    “我虽然不重吧,也不轻。你飞来飞去这么累了,我不想再让你费力气。”


    顾铮扶着淋浴间的把手,却忘了推上门。


    静静透过水纹玻璃,辨析官婳模糊的轮廓。


    黑色的头发,软软弯下的腰肢,白色的裙角,抵在柜子上的小腿。


    官婳起身,扶着盥洗台向后仰身子,歪过头看着他,“成年人也被允许不抗压,哥哥也可以不做哥哥,对吧?”


    她很自然地说着戳他心窝的话。


    顾铮脑海中突然浮现好久之前,两个人一起坐电梯的场景——


    毫无生气的六面金属墙隔绝出一块小小的世界,电梯显示屏上方方正正的数字从-1变成1,变成2,变成3......官婳的红色唇釉有点糊,眼睛圆而润,声音清亮。


    黑白的世界里,只有她是丰富的彩色。


    像朵软云,围在他身边。


    顾铮垂眸,嘴角漾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他心软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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