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1 章

    直到夜幕快要降临, 姜苗才收拾好屋子。

    沈三儿磨磨蹭蹭的就是不走。

    “天黑了,你该走了。”

    姜苗打开了门,倚在门上, 看着沈三儿。

    沈三儿犹豫了一下, 慢腾腾的走到姜苗面前,

    “这周休息日,能……一起去看个电影吗?”

    他眼神乱飘,飘来飘去,最后还是落在了姜苗脸上。

    姜苗靠在门上, 不吭声,瞅着沈三儿。

    沈三儿咳嗽了一声, 手不知道啥时候摸到了姜苗的袖子,然后晃了晃。

    “去吧!!!”

    沈三儿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姜苗, 语气很低沉暗哑, 同时又很软。

    “干什么啊, 不要动手动脚。”

    姜苗嘴上凶巴巴的,但她可耻的把脸移向了一边,黑夜里, 她耳朵有些红。

    “不看,赶快给我走。”

    ……

    走出大杂院的沈三儿仿佛一条失恋的大狗,垂头丧气的。

    第二天, 一大早上。

    穿着睡衣,披头散发的姜苗正蹲在炉子前,用扁嘴火夹夹了一块墙角码的整整齐齐的蜂窝煤,打开炉膛, 把煤球塞了进去, 然后从刘嫂子家借了一块引火碳, 塞了进去。

    就开始拿扇子扇,没一会儿,就烟雾腾腾的,把姜苗呛的捂着鼻子一个劲的咳嗽,炉子上面还放着一个崭新噌亮的大水壶。

    大杂院的人,都在院子里水龙头那刷牙洗脸,目光纷纷瞥向这个新来的,连炉子都不会生的女同志,仿佛看猴似的。

    姜苗被整的已经快要崩溃了,没想到,生个炉子竟然会这样难。

    “小姜,你咋连个炉子也不会生啊,叫我说,你就应该赶快找个对象,结婚,这样也有人照顾你。”

    过来淘菜的孙嫂子,看不下去了,拿过火夹子一边捅炉膛,一边用扇子扇,没一会儿就好了。

    “谢谢你啊,孙嫂子。”

    姜苗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她感觉自己从家里搬出来后,就好像啥也不会做了,昨天换下来的衣裳也没有人帮她洗。

    早上起来,吃不到饭,连喝的开水都不会烧……姜苗感觉自己就是个废物。

    姜苗换了身衣裳,饿着肚皮去上班了,国营饭店离她住的地方很远,她也懒得跑这么远去买早饭吃。

    姜苗外表看着很强势,其实内心很脆弱,她走在大路上,望着天,眼眶不知道为啥红了,此时,她心里萌发了一个想和人结婚的想法。

    她吸了吸鼻子,走到酒厂。

    走着走着,眼前突然出现一个纸袋,还散发着诱人的酱香味,姜苗扭头看去,见是昨天被她赶走的沈三儿。

    “这可是巷子里胡师傅做的酱饼,好吃的一绝,我起了个大早去排队给你买的,快尝尝。”

    沈三儿笑嘻嘻的把温热的酱饼塞到姜苗手里,还拿过来一个饭盒,打开一看,只见里面是撒了香菜,皮薄馅大的小馄饨,粉色的肉都露了出来。

    姜苗实在不好意思白吃他的,昨天又麻烦了他一整天,她想拒绝来着,可肚子已经在唱空城计了,而这酱饼和馄饨的香味不知道为啥,就一个劲的往她鼻子里钻。

    “快吃吧,我上班要迟到了,先走了。”

    沈三儿急哄哄的往外走,就好像是专门来给姜苗送早饭似的。

    ……

    姜苗上了一天班,回到家,都不知道吃啥,虽然买了做饭的家伙什,可她懒得做,她甚至都没发现,自家门口的煤球都变少了。

    她像一个幽魂似的摊在了床上,把换下来的衣服丢到盆子里就不问了,饿着肚子睡觉了。

    夜里,下了暴雨,温度突然骤降,姜苗第二天感觉脑袋沉沉的,嗓子眼仿佛就有一团火在烧,她想起来去喝点水,可浑身软绵绵的,压根提不起来劲,迷迷糊糊中又睡了过去。

    在睡过去的刹那,她想,她一定要相亲,扯证,结婚。

    朦胧中,好像感觉自己的房门被人给踹开了。

    等姜苗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屋子外面好像有炒菜的声音,退了烧的姜苗撑着身子,走了出去。

    只见是沈三儿在炒什么东西,糊了一锅,地上哪里崩的都是胡萝卜,现场一片狼藉。

    “你醒了?!!!”

    沈三儿扔下了锅铲,连忙跑到姜苗身边,心情低沉的姜苗,看着沈三儿那张灿烂的笑脸,她的心情好了点。

    “好点没有?”

    “我……”

    姜苗声音嘶哑的很不像话,就像是破风口子似的。

    “别说话,来喝点水。”

    沈三儿端过一杯水递给姜苗,姜苗接水的时候,才发现他手上被油烫出来了三个水泡。

    姜苗一时间心情很复杂,他估计在家从来没有做过饭。

    “你还烧不烧了?”

    沈三儿动作很自然的把手放在了姜苗的额头上。

    “好像不烧了,你再等我一会儿,一会儿饭就做好了。”

    沈三儿急匆匆的跑了出去,他的手表随意的扔在了桌子上,袖口卷起,看着锅里煎糊掉的鲫鱼,从没做过饭的二世祖,不知道该咋下手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强烈的糊味。

    坐在屋里的姜苗听到屋外乒乒乓乓的声音,想出去看看,可沈三儿直接把门从外面关上了。

    “你别出来,别出来,菜一会就做好了。”

    沈三儿从地上把鲫鱼捡了起来,他当时一下子买了三条,已经煎糊掉两条了,现在这条是最后一条。

    在一个小时后,姜苗终于吃上了饭,不过是沈三儿跑到外面买的,而不是做的,那最后一条鱼也光荣的在他手中结束了。

    “多喝点汤。”

    沈三儿给姜苗盛了一碗鸡汤,放在了她的手边。

    “沈三儿,这周休息日你还想去看电影吗?”

    姜苗看着他手上的水泡,忍不住问。

    沈三儿眼睛顿时一亮,

    “当然了。”

    饭后,在家里啥也不干的公子哥,在姜苗这变成了勤奋的小蜜蜂……去洗碗,四只碗,摔的就剩下了一只。

    “过来。”

    姜苗向他招了招手。

    沈三儿放下扫把,跑了过来。

    “手伸出来。”

    姜苗拿出从孙嫂子那里借来的药油,抹到了沈三儿因为做饭,而鼓起的水泡上。

    沈三儿贱兮兮的把自己的凳子往姜苗身边拉了拉,想离她再近一点,再近一点。

    被姜苗一个眼神瞪的,立马又把凳子拉回了原来的位置。

    ◉ 第 112 章

    姜苗病好了之后, 就去酒厂上班了,沈三儿天天给她带饭吃。

    这天,姜苗拎着沈三儿让家里帮佣做的饭回来了, 刚踏进大杂院, 就看到她门口站着之前跑到姜家说她是她们亲闺女的两个人。

    “你们怎么找到这来的?”

    姜苗没有给他们好脸子瞧, 自顾自的从兜里掏出了钥匙,打开了屋门。

    “苗儿,我们是来问问,你那事想的怎么样了?你怎么搬出来住了, 这个地方又乱又脏,还是跟着爸妈回家住去吧。”

    江大松一边说, 一边环顾着大杂院的环境,只见墙皮都脱落了, 院子里挂着女人的背心, 男人的大裤衩子, 还有小孩子的尿布……

    这个院子住了五六户人家,门口随意放着小板凳,墙上挂着辣椒大蒜, 墙角堆着蔫蔫的大白菜,还有煤球,一两户已经下班的人家, 正坐在自家门口,择着菜,往这么探头探脑的。

    穿着布拉吉,背着包, 脚上瞪着小高跟, 戴着女式眼镜的宋婷, 自打踏进了这个大杂院,一直都是捂着鼻子的,她那保养的很好的脸上,透着一股子对大杂院浓浓的嫌弃。

    仿佛踏进这个大杂院,就会把她搞脏了似的。

    姜苗打开门,她迫不及待的就进屋了。

    姜苗眉头顿时一皱,

    “谁让你们进来的?”

    “你这孩子,怎么能这样和我们说话?我们可是你亲爹妈。”

    宋婷脸子顿时拉了下来,要不是为了她,她能到这个乱糟糟的地方来?她责怪完姜苗,就顺势打量起了屋里。

    只见屋子简陋的很,只有个橱柜,和一张桌子,两条板凳,一张床,床上乱的就像猪窝似的,墙角的盆子里放的脏衣裳多的已经把盆子都给淹了,还不拿去洗。

    她看到这一幕,心里越发嫌弃这个不讲卫生,不爱干净的闺女了,她从包里掏出一张手绢,在板凳上来来回回擦了好多遍,才肯坐下来。

    姜苗见他们这样死皮赖脸的,也不着急赶人,而是问出了一个她这几天都困惑不解的问题,

    “那张医院给的血型证明,你们没有我的血,是从哪里得来的报告?”

    还有那天,她虽然没有拿起桌子上,这两人留下的一沓证明,但她当时撇了一眼,那些纸张都有些泛黄,不像是医院刚开的,倒像是几年前的东西。

    如果是几年前开的,为啥才在这个时候,登门认闺女哪?

    她隐隐约约记得,原主五六年前,好像去医院献过一次血。

    姜苗这样一问,江大松和爱人宋婷对视了一眼。

    “是这样,六年前,你妈去医院,刚好碰到你在医院献血,觉得你长的和她比较像,就托关系弄来了你的血型,一调查,才知道当年抱错了孩子。

    这些年我们一直都在找你,可人海茫茫,愣是找了这么多年,才让咱们相认。”

    “是吗?原来你们在六年前,就知道孩子被抱错了,我记得我们去医院献血,都会登记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学校的,你们怎么没去学校找我啊?”

    姜苗狐疑的看着江大松,如果真想找到一个人,哪里用的了六年啊。

    “当时献血的人太多了,不仅是你们学校的,还有其他人,等你妈去打听你叫啥名的时候,那张登记表上都有上千人的名字了。”

    面对姜苗的质问,江大松眼底闪过一抹慌张。

    “有上千人的名字怕啥,那上面总不可能都是女孩的名字吧,去掉一半男孩的名字,也就剩下一半了,你们挨个去问,去打听,也用不到六年吧?”

    要知道去献血的时候,人家会让你填学校和单位,那个时候都是一个学校,一个单位同时去的,人比较密集。

    所以江大松说的这番话,越发加重了姜苗的怀疑。

    “你这个孩子咋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啊,难道你以为我们是在骗你啊?你爸给你说的不全,当初我去医院打听你叫啥的时候,去找医院献血的登记表,可那登记表丢了一本。

    一个月前,我突然想起来当年和我住在一个病房的孕妇,就想,孩子会不会是在那个时候抱错的,就赶紧去医院打听了,这才知道,你养母叫吴淑兰,一个棉花厂的女工。”

    说这些话的时候,宋婷脸上流露出一抹心虚,她看着眼前这个长的很像她的闺女,心里想的是如果把她认回家,小云知道她不是她和大松亲生的,那她该有多伤心啊。

    姜苗听到她的解释,嘴角扬起一丝冷笑,她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她越发肯定这两口子六年前已经知道吴淑兰是谁了。

    这么点事,咋可能隔了五六年才想起来去医院调查当年同一个病房生孩子的人?

    姜苗此时觉得很心寒,彻骨的心寒,为原主有这样的父母感到不值,如果这两个人当年从姜家把原主认回家,是不是就可以避免她下乡插队了。

    即使下乡插队,有她们的关心,原主是不是就不会嫁给徐川了,从而避免早死的结局?

    以前不上门认闺女,肯定是舍不得自个养大的闺女,恐怕是想将错就错下去,既然这样,她们俩就应该一辈子不揭开这个真相。

    现在巴巴的凑上来,想认闺女了?哼,恐怕驱使他们来认闺女的目的,不是单纯的想她,或者后悔啥的,而是这里面掺杂了其他不纯粹的想法。

    如果他们真的想她,真念着这个亲闺女,那六年前早就把她领回家了,而不是装聋作哑整整六年。

    “苗儿,是不是姜家人听说你不是他们的亲闺女,就把你赶出来了?我早就听说,这家人对你不好,当初还让你去替他们那个儿子姜向军去下乡插队。”

    江大松试图想挑拨他闺女和姜家人的关系,因为只有他闺女和姜家疏远了,才会和他们亲近。

    姜苗还是没有说话,冷眼瞧着现在才跑过来为她打抱不平的男人,这是亲爹吗?

    “你以后不要再和姜家人来往了,收拾收拾和我们回家,我和你爸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住在这个破地方。”

    宋婷说着,从板凳上站了起来,用命令的语气对姜苗说,她不知道,姜苗是最讨厌别人用这幅语气和她说话的。

    更何况,迟来的关心,有用吗?还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住在这个破地方,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有多关心自己的亲闺女哪。

    “说完了?对了,你们叫啥啊?”

    姜苗还不知道这俩人的名字。

    江大松这才意识到,他没有向闺女介绍自己,

    “你爸我叫江大松,在烟厂当副厂长,你妈叫宋婷,在厂子里当干事,等你回到咱家,爸让你进烟厂当正式工人,可不是那种临时工。”

    江大松是知道这个闺女会外语的,否则他也不会上赶着来认她,眼瞅着烟厂的王厂长快要退下来了,他还想把这个闺女认回来,安排进烟厂,这算是给烟厂引进了高级人才,到时候进了厂子,也能帮他一把,把他往正厂长的位置推一推。

    要知道,当初刘闻刘干事没把这样的人才引进到他们烟厂,王厂长还叹了好几天的气哪,这个王厂长那可是很稀罕他这个会外语的闺女的,到时候让他这个闺女在王厂长面前,为他美言几句。

    现在这个时候,会外语并且还会三门外语的人,在林城那是一个都找不出来,这样的人才,对于厂子来说,那可是非常重要的。

    到时候,他替厂子里把这样的人才招进来,王厂长一定会对他刮目相看,这也就预示着,他转正更有希望了。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把这个会外语的亲闺女认回家,并且和她处好关系。

    “你姓江?”

    姜苗不知道为啥,突然想起来那天给她扔钱,还说了一堆膈应人的话的江云,她也姓江,咋这么巧。

    “你们那个便宜闺女该不会是叫江云吧?”

    “你咋知道?你认识小云?之前就听说你和小云下乡插队是在同一个地方,你们认识也不奇怪。”

    江大松见亲闺女提起小云,很激动。

    “既然你和小云认识,那就好办了,等你回到家,就和小云好好相处……不过,你先别告诉小云哪,我怕她一时间接受不了,你就先以我远方侄女的身份住在家里吧。”

    这样的话,可以在不伤害小云的情况下,让亲闺女回家了,宋婷想的很好,觉得自己这个法子,两全其美。

    姜苗看着这个不要脸的宋婷,真是不知道她怎么说出这番话的。

    “我的父母只有吴淑兰和姜建国,你们给我滚出去。”

    “你这是不打算认我们?”

    宋婷瞪大了眼睛。

    “你们想让我认,我就认,这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不要以为生了我,就有恃无恐了,认为我一定认你们。

    你们算哪根葱啊?出门前,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就你们这个损样,配当我姜苗的父母吗?”

    虽然之前吴淑兰和姜建国偏心偏到咯吱窝,不是个东西,但眼前这俩人比他们更不是个东西,有了他们俩的衬托,姜苗此时竟然觉得吴淑兰和姜建国还挺好的。

    “你……你……真是姜家把你给教坏了,你不要忘记,你可是我生的,要是没有我,你能来到这个世上?那个吴淑兰两口子,不就养了你一二十年吗?

    难道你没有听说过,生恩大于养恩的吗?”

    宋婷指着姜苗的鼻子,觉得她都被姜家给赶出来住在这个烂地方了,嘴里竟然还念着她养父养母的好,还只认他们俩当父母,真是拎不清。

    她是她生的,即使她这一二十年没有养过她,她心里也应该知道,谁才是和她最亲的,她们之间,可是有化不开的血缘的,最重要的是,她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

    “我是你生的咋了?你生我的时候,得到我的允许了吗?谁让你把我生下来的,我告诉你,你没有经过我的允许,就把我生下来,不是你对我有恩,而是你欠我的。

    你最好给我想清楚,欠我的该怎么还我。”

    姜苗斜了一眼宋婷,

    “还有,你们现在才找到我,让我受了整整二十多年的苦,这都是你们的错,你们欠我的。”

    宋婷已经被姜苗这番不讲理的话,气的不行了,她从来没有听说过,一个当娘的,生下孩子,还要经过孩子的允许?

    还有,她现在是在怨他们,怨她们现在才找到她,她们是现在才找到她,可她凭啥怨她们?当年又不是她们故意抱错孩子的。

    她只听说过,孩子欠父母的,但从来没有听说过父母欠孩子的。

    作者有话说:

    第二更在十二点

    ◉ 第 113 章

    “你不能这样不讲理啊, 当初抱错孩子,是我和你妈都没有想到的,让你在外面给别人当了一二十年的闺女, 我们也心疼你, 可你怨不着我们啊, 我们当年也不想抱错。”

    江大松试图想和姜苗讲道理,可姜苗压根就不是讲道理的人。

    “哼,我才不管这么多,你们还好意思来认我, 真是一对臭不要脸的货。”

    姜苗端起昨晚的洗脚水,就朝他们俩泼了过来。

    “你……你这干啥?”

    江大松和宋婷狼狈的逃出了姜苗的屋子。

    “想让我认你们当爹妈, 除非你们跪下来给我磕几个响头,叫我几声姑奶奶。”

    姜苗说完话, 啪的一声把门从里面给关上了。

    被泼了一脸洗脚水的宋婷, 只想立刻马上离开这个地方, 她拉起还想继续拍门劝人的江大松,急匆匆的离开了大杂院。

    “小姜,他们走了。”

    门外传来孙嫂子的声音, 姜苗打开了门,往四周看了一圈,没见那两人的影子, 这才收回目光。

    “小姜,他们是你啥人啊?”

    孙嫂子见那俩人的穿戴不像一般人,她现在越发的觉得刚搬进她们大杂院的这个小姜,是个有身份的人物, 前几天, 还有一个高/干子弟隔三差五的来找她, 也不知道俩人是啥关系。

    那个男同志开的摩托车,可不是一般人家能有的,他每次来,院子里的人都围着他停在院子外面的那辆摩托车周围,有大人有小孩,他们大多都没见过这种东西。

    “他们是欠我钱的人。”

    姜苗幽幽的看向大门口,敢来恶心她,她迟早有天要让他们哭,她才不管他们上门认她,有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

    哼,六年不来认闺女,现在来认?

    欠钱的人?穿的那样讲究的人咋也会欠钱啊?就在她忍不住纳闷的时候,一抬头就见张玉兰她妈端着一个碗,笑眯眯的走来了,她连忙撞了一下身旁的小姜。

    “你是新搬来的女同志吧?你家里的油能不能借我点啊?”

    穿着汗衫的王春妮说着话,滴溜溜转的眼睛一直往姜苗屋里探。

    孙嫂子偷偷的给姜苗使眼色,不让借油给她,姜苗会意,

    “我这刚搬来,吃的油还没有买哪,大婶子,你家的油借我点呗,让我先吃着。”

    姜苗说着,就要回屋拿碗。

    “我家可没油,你没有油,就去供销社买啊。”

    “原来,你也知道没有油,要去供销社买啊。”

    姜苗就看不惯这样占小便宜的人,她才刚搬来才几天啊,压根就不认识她,她竟然还舔着脸敢来找她借油吃。

    王春妮这才反应过来,合着在这等着她哪,她被臊的脸子有些难看。

    “不借就不借,小气吧啦的。”

    说完转身就走了。

    孙嫂子见她走了,这才对姜苗说,

    “幸好你刚刚没借给她,你要是借给她了,明个她就能来找你借酱油,后天找你借菜,大后天找你借粮食借钱……并且还都不还,她这个人最爱贪人家的小便宜了。

    还有,你这啥东西可不能放在外面,小心被她男人摸走,她家那个男人……手脚不干净。”

    孙嫂子说到后面的时候,看了一眼王春妮家的方向,然后压低声音说。

    “啥?”

    姜苗眉头紧锁,这个大杂院竟然还有小偷啊??她很感激孙嫂子给她提个醒,就回屋拿了两块米糕让她带回家给她家孩子吃。

    第二天,姜苗罕见的起了个大早,花两分钱搭了个公交车,来到国营饭店吃早饭,主要是她想念这里的羊肉汤了。

    “姜苗?真是你啊!!!”

    姜苗正在窗口端羊肉汤和油条,就听到有人喊她,她抬起头,见是江云,她穿着一身得体的裙子,脚上是运动鞋,脖子上挂着一台照相机。

    她没有搭理她,而是自顾自的找到一个位置坐了下来。

    江云没有察觉到姜苗对自己的冷淡,她端着自己的馄饨坐到了姜苗这桌,还兴奋的向姜苗分享了一个好消息。

    “姜苗,我就要当记者了!!!你以后有啥事,可以来找我。”

    “你要当记者了?”

    姜苗忍不住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对啊,之前我是想当老师来着,前两天跟着同学去报社玩,我发现我还是想当记者,对了,你返城这么长时间,过的怎么样?上次我们也没说几句话。”

    “不咋样。”

    姜苗说完这句话,对江云后面的话总是爱答不理的。

    江云临走的时候,看了一眼姜苗碗里的羊肉汤,她想了想,好心劝她。

    “姜苗,其实国营饭店有两分钱一个的玉米面窝窝头,吃着也不丢人,你没必要来国营饭店吃的这么好。”

    她知道姜苗返城的日子不好过,说完,可能是怕姜苗尴尬,然后就走了。

    姜苗望着她的背影,想起这个江云前几天还施舍给她一块钱。

    她脑海里是刚刚江云的穿戴,以及手上戴的手表,脸上洋溢着青春的活力,一看就知道返城的日子过的滋润的不行,还可以选择去当老师,或者是记者。

    她忍不住想,在原书中,那个江云是不是也是这个时间点回来的。

    要知道,下乡插队当知青的人,普遍只有两条路可以返城,一条就是得了重病,另外一条就是去工厂当工人。

    江云靠着她那个当副厂长的爹,以探亲返城的名义回来,可以随便在厂子里找个工作,这样的话,就能把户口迁回来,留在城里了,这对于她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

    在江云选择去当记者的这个时候,原主在做什么啊?

    她因为没有返城的希望,匆匆的嫁了人,生了孩子,在婆家过着天天要下地挣工分,回家吃不饱,还有被欺负只能忍着的憋屈日子。

    那样的日子,一眼可以望到尽头,没有光透进来,她就是一头任打任骂的老黄牛。

    在江云回到城里,有了光鲜的工作,疼她的父母,出身极好的对象的时候,原主可能刚上完工,回来正给家里人洗衣裳。

    也有可能,是被二丫欺负,徐川护着侄女,指责她,还有可能是坐在饭桌上啃着糠饼子,连一筷子菜都不敢夹。

    也有可能饿的半夜起来去缸里喝凉水充饥,天不亮又要扛着锄头去挣工分养家……

    江云有着大好的前程,大好的人生,吃的穿的用的,都是乡下老徐家的原主不能比的,可以说,江云过的是锦衣玉食,吃喝不愁的日子。

    原主过的是顿顿吃不饱,看人脸色,狗吃屎的日子。

    江云的人生估计很灿烂,原主被生活磋磨的没有一点人样,最后被车撞死,还要横尸街头。

    如果当初孩子没有抱错,江云的人生会不会就是原主的人生?没有那些重男偏女,原主的性格是不是也能像其他人一样开朗?而不是腼腆。

    这一切都无从得知,反正就是江云霸占了原本应该属于原主的东西,而原主也霸占了原本应该属于她江云的东西。

    通过之前宋婷和江大松说的那些话,她就知道,他们一定很疼爱江云,甚至要委屈她这个亲生的女儿,也不想让那个不是亲生的江云受到伤害。

    那个江大松是副厂长,家里条件应该差不了。

    一份是父母的疼爱,家里物质的富裕,即使下乡插队,也有随时可以返城的机会。

    另外一份是重男偏女,物质一般,甚至要被父母逼着让出自己的工作替大哥下乡插队,没有返城回来的机会。

    这是两个不同的人生。

    对于江云来说,她显然夺走了原主的人生,即使她不知情,也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

    ◉ 第 114 章

    这是姜苗最后一天呆在酒厂, 酒厂请了她六天,现在她只想赶快挣点钱,自己买个小院子, 因为在不久的将来, 将会迎来一场饥荒, 她要赶快囤点口粮才行。

    现在住着的那个大杂院,她租的屋子小,并且干点啥,都瞒不过旁人, 尤其那里面还有手脚不干净的人,晚上她一个人在屋里睡觉, 门不仅从里面锁上了,并且还用桌子给堵住了, 她一个女的, 住在那, 总是有些不安心,怕晚上有心思不干净的人跑到她屋里去。

    她当初去供销社买碟子和碗,顺便又买了一把剪刀, 每天睡觉,放在了枕头下面。

    酒库里,她翻译着身边洋鬼子的话, 旁边有专门的记录员,会把她翻译出来的话,记在本子上,旁边还跟着一群技术人员和酒厂的主任, 以及副厂长。

    “胡师傅, 你说那个女娃子才多大啊, 咋这么有本事啊,你看她和那个外国人叽里咕噜的也不知道说的啥。”

    “听说厂长家的公子哥,正在追她哪,这样的人才走到哪都吃香……人又长的又这么漂亮。”

    胡师傅他们几个望着被众人拥簇的姜苗,也没心思干活了,都往那边瞅。

    就在这个时候,姚干事突然急匆匆的从外面跑了进来,把副厂长老齐拉到了一旁。

    “齐副厂长,咋办啊,人家造纸厂的厂长跑过来朝咱借人来了。”

    “老刘?他一个造纸厂的找咱酒厂借啥人啊?”

    齐副厂长有些想不通,瞬间,他不知道想到了啥,目光落在了正在翻译的姜苗身上,

    “他不会是要朝咱借姜同志吧?”

    “就是要朝咱借姜同志啊,人就在外面哪,急的跟个啥似的。”

    “这不扯淡吗?姜同志咱一共请了六天,今天是最后一天,怎么能借给他啊?再说了,咱这也离不开姜同志啊,你没看正翻译着的吗?”

    齐副厂长脸色不虞的看着姚干事。

    “我和他说了啊,可他那边实在急的火烧房了,刚刚要不是我拦着他,他就闯进来直接抢人了。”

    姚干事也头疼的不行。

    “他抢人?干啥都要有个先来后到,现在姜同志轮到咱这了,他要是想请人家姜同志,就去后面排队去……”

    齐副厂长话还没说完,造纸厂的刘厂长就闯了进来。

    “老齐啊,你这次可一定要帮帮我,我们厂子里的生产机器坏了,那台机器是德国产的,我们厂子里愣是没有一个会德语的……你把姜同志借我们厂一会儿。”

    “这可不行,刘厂长,你没看我们这也离不开人姜同志啊,把人借给你,我们酒厂咋办啊?”

    齐副厂长不想借,要知道他们酒厂排了快一个月的队,才把人姜同志请过来,这时间珍贵着哪。

    先不说姜同志一个小时五块钱这么贵的价格,这压根也不是钱不钱的事,主要是后面还有好几家厂子等着哪,他想多往后延续一天,都不行,人家后面的厂子不答应啊。

    这种情况下,他恨不得让人家姜同志留在酒厂加班搞翻译,眼瞅着现在都下午了,离下班没几个小时了,正在抓紧时间搞,咋会把人借给他?

    “老齐啊,你这个一时半会的没事,可我们那个造纸厂是十万火急啊,机器坏了,修不好,这就耽误生产啊,现在我们整个造纸厂都没法运转了,算我求求你了。”

    刘厂长满脸的焦急,见齐副厂长不说话,他看向了人群中还在翻译的姜同志,二话不说,扒开人群,挤到了姜苗跟前。

    姜苗看着这个突然冲到她面前的中年男人,很诧异。

    “姜同志,姜同志,我们造纸厂的机器坏了,现在生产也停了,那台机器是德国的,听说你会德语,求求你跟着我去一趟吧,生产停了,这可了不得啊。”

    刘厂长急的满头大汗,用胳膊一个劲的擦脸,哀求着姜苗。

    姜苗很为难,因为酒厂请了她六天,今天是最后一天,她今天的时间是属于人家酒厂的,她要是答应和他去造纸厂,那酒厂咋办?

    “这个我做不了主,我已经收了人家酒厂的钱,这个事你还是要问齐副厂长才行。”

    “齐副厂长,你就帮帮我们造纸厂吧,等以后你们酒厂要是有啥需要我们造纸厂帮你们的,你们只管说……你也知道,啥都能耽误,可就是这生产不能耽误啊。”

    听着刘厂长的话,齐副厂长想了想,来到姜苗跟前,一脸的为难,

    “姜同志,你也看见了,不是我不想帮他们造纸厂,而是我们酒厂的翻译还没有结束哪。

    明天就是休息日了,后天就轮到人家烟厂了,我们酒厂再排队,说不准又是一个月以后了,我们厂子也急。”

    姜苗想了想,

    “这样吧,我休息日上午过来,把剩下的翻译给你们结束掉,不过就是要麻烦你们这的技术工人要休息日来这一上午了,你们要是嫌麻烦的话……”

    姜苗话还没说完,就被齐副厂长给打断了,

    “不麻烦,不麻烦。”

    要知道现在差不多两点多了,离下班时间没几个小时了,姜同志说明天上午来,那就是整整一上午的时间,他们还占便宜了哪。

    “真是太感谢你们了。”

    刘厂长激动的眼睛都有些湿润了,

    “姜同志一天是八个小时,今天一天的费用,就算是我们造纸厂的。”

    “这个不用,刘厂长。”

    “这个一定要这样,你们酒厂肯把人借给我们造纸厂,我都不知道要说哈好了。”区区四十块钱,他们造纸厂还是拿得出来的。

    “姜同志,那咱们赶快走吧?”

    刘厂长催促着姜苗,姜苗和齐副厂长他们交代了几句,就跟着造纸厂的刘厂长走了,因为走得急,放在门口用来遮阳的伞也忘记拿了。

    此时的造纸厂,已经嫁人的姜娟子在纠缠着厂子里的主任,她还想回来当工人上班。

    “姜娟子,这光天化日之下,你和我一个大男人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俩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哪,我家里可是有媳妇和孩子的。”

    “孙主任,算我求求你,你让我回来吧,当初是我不懂事,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肯定勤勤恳恳的搞生产,你就把我的工作还给我吧,我想回来继续当工人。”

    姜娟子当初执意要逼着那个孟长林和她扯证。

    扯证后,她才发现,那个孟长林已经被厂子里赶出来了,主任当不成了,现在天天就知道在家躺着睡觉,睡醒后就喝酒,喝醉酒,不顾她怀着身子哪,就对她动手。

    家里的钱压根不让她碰,她就整天在家伺候她们爷俩,还要被他们羞辱和欺负,今天早上,嫌弃她做的饭不好吃,那个孟明丽直接把饭砸在了她的脸上。

    还有上次,那个孟长林嫌弃她地板拖的不干净,直接让她趴在地上,用抹布一点点的擦。

    前几天,那个孟明丽更是把家里的卫生纸藏了起来,她上厕所都成了问题,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没有工作,连卷卫生纸都买不起。

    当初她以为和孟长林好上之后,她就可以跟着孟长林吃香的喝辣的,有享不完的福,还当啥工人啊,每天累死累活的,那个时候,她把自己当成了孟长林的爱人,认为孟长林肯定会和她扯证,她没有想到后面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

    当初厂子里要开除她,她也没放在心上,现在她跟着孟长林一点福都没享受到,原本以前往孟家送礼的人,眼瞅着他被厂子里赶出来了,现在一个人影也见不到,走到路上,那些人看到她,就连忙把头扭向一边,装作不认识她的样子。

    她从来没有想过会这样,曾经那些登门送礼的人,对她态度可不是这个样子,这都是眼瞅着孟长林不是棉花厂的主任了……他们就是一群势利眼。

    原本她还想找这些人,让这些人帮她找个工作哪……后面看这群势利眼不会帮她,她才会来造纸厂求以前的领导。

    她现在是尝到了没有钱的苦滋味,肠子都悔青了,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如果当初她没有和孟长林搅合在一起,那她就还是一名光荣的工人,每个月有着工资,想买啥就买啥,不想住在家里,还可以住在宿舍里,还有一个对她掏心掏肺的好对象……

    姜娟子求人的姿态很卑微,她双手紧紧的拉扯着孙主任的衣裳,这大热天,她还穿了一件长袖的褂子,胳膊上被打出来的青青紫紫的印子,隐隐约约的闪现了出来。

    “小姜啊,不是我不肯帮你,你知道当初你前脚走,后脚有多少人托关系,走后门,争你原来的那个位子吗?

    现在外面的人都想当工人,听说你攀上棉花厂的那个孟主任了,就把自己的工作给扔了,你现在又跑回来要你的工作,你的工作早被旁人给顶了。”

    孙主任想把自己的衣裳从姜娟子手里抽出来,可拽了几下,愣是拽不动。

    “孙主任,那个工作是我的,是上面分给我的,你们咋能把我的工作给别人……我现在不要我之前那个工作了,临时工就行,临时工就行,孙主任……”

    “临时工的名额,已经满了,咱厂子里也没多余的给你,小姜,你之前也在造纸厂待过,你是知道的,咱造纸厂的临时工,外面有多少人抢,压根就轮不到你,你快放手……”

    孙主任干脆衣裳不要了,脱下来给她,他往前大步走着,姜娟子在后面追着,抓着他的白背心不放手。

    旁边都是看热闹的工人,孙主任被她缠的没法子了,也跟着她在这丢人现眼。

    “赶快去把她弟媳妇,叫孙英子的女工喊过来。”

    看热闹的工人帮着孙主任去叫孙英子了,孙英子一听她那个大姑姐缠着人家孙主任不放,非要人家把她的工作还给她,她就有点不想去。

    因为她去了,也要跟着丢人,到时候大伙都知道来厂子里闹的姜娟子是她孙英子的大姑姐了,这让她以后在造纸厂还咋抬得起头来啊。

    她不去,旁边的工人拉着她,非要让她去,孙英子只好硬着头皮,顶着大伙看热闹的目光来到了外面。

    孙主任见到她,就像是看到了大救星似的。

    “孙英子,你赶快把你家里人给我弄走,你看她抓着我不放,像啥样子?”

    “大姐,你快放手,这儿那么多人都看着哪,你也不嫌丢人的慌。”

    孙英子看了眼四周,都替她臊得慌,当初这个工作不是她自己弄丢的吗,现在咋还有脸来厂子里要工作啊。

    孙英子见她不听劝,还一个劲的抓着人家孙主任不放,孙主任的脸黑的就像锅底灰似的,她以后还要在这个厂子上班哪,这个大姑子这样做,压根就没有考虑过她孙英子。

    “快松手……”

    孙英子和旁边几个看不过去,凑过来帮忙的女工费了老鼻子劲才把姜娟子给拉开。

    “这是咋了?”

    带着姜苗回到厂子里的刘厂长,看到工人们都围在这。

    工人们纷纷让出了一条道来,坐在地上抹着眼睛哭的姜娟子一抬头就看到了刘厂长身边站着的三妹姜苗。

    她想也不想的站起来,跑了过去,一把抓住了三妹的胳膊,她知道三妹会外语,只要她开口,厂子里肯定会给她这个面子的。

    “三妹,你和孙主任还有刘厂长说说,让大姐我回到造纸厂上班吧,给大姐一个临时工干都行,就当我这个大姐求你了。”

    姜苗看着哭的鼻子一把泪一把,满脸悔不当初的姜娟子,想把自己的胳膊从她手里抽了出来,可姜娟子力气很大。

    “你这是干啥啊?快放开苗儿。”

    孙英子上前狠狠地掰着姜娟子握着姜苗胳膊的手,甚至用手指甲掐她的手指,这才把姜娟子的手给掰开。

    姜苗把自己的胳膊抽了出来,连忙往后退了几步,离姜娟子远远的,她对孙英子说,

    “嫂子,我和刘厂长还有事,你别让她跟过来了。”

    说完,就和刘厂长进了车间,孙主任从地上捡起自己的褂子,一边小跑跟在后面,一边狼狈的穿着褂子,他里面的背心被姜娟子给扯破了,露出一个大洞。

    他今天真是丢人丢到家了,他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遇到过像姜娟子这样的人,幸好厂子里把她给开了……

    被孙英子紧紧拉住的姜娟子,还想挣脱掉她,去缠姜苗,孙英子脸色冷了下来,看着她,满眼的不耐烦,

    “要闹你给我回你家去闹,别在这给我还有给三妹丢人。”

    说完话,她就请几个相识的工人把姜娟子给拉到了厂子外面,她可不能让这个姜娟子耽误了三妹的事。

    “我不走,孙英子,我可是向军的大姐,你不能这样对我……”

    “向军没有你这样的大姐,你赶快给我走。”

    孙英子把她推搡到了地上,然后扭头和同事回去了,造纸厂的大门也随之关上了。

    姜娟子蹲在地上,崩溃的哭了起来,三妹为啥不帮她,对于她来说,就是一句话的事啊,她之前是做过对不起三妹的事。

    当初下乡插队把阄给换成了黑阄,可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了,而她又是她大姐,她为啥就不能原谅她。

    即使当初她不换黑阄,也有一半的可能是她下乡啊,她为啥要这样记仇?没看到她这个大姐现在都已经这么惨了吗?

    出了事,姜娟子只会在旁人身上找原因,从来不会在自己身上找。

    她没法子,现在找不到工作,手里又一分钱也没有,这个时候,她只能去找小妹姜敏借点钱,先应应急了,至少让她有钱买卷卫生纸啊,她在家里连厕所都不敢上,因为没纸用,肚子疼,只能忍着。

    等姜苗帮造纸厂解决了问题后,刘厂长握着她的手,谢了又谢,感激的不行,然后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

    “今天真是辛苦姜同志了,这点钱,你收下。”

    姜苗没有和他客气,把信封接了过来。

    “姜同志,今天下午来厂子里闹的那个人是你大姐?她是啥情况啊?”

    刘厂长主动提起这茬,就是看在姜苗的面子上,想帮帮她那个大姐,可不知道姜同志对她那个大姐是个啥样的态度。

    “对,她是我大姐,只不过她和家里闹掰了,你们不用顾忌我,我和她关系向来不好。”

    姜苗才不想让那个姜娟子蹭她的便宜哪,姜娟子现在落到这个地步,完全怪她自己,如果当初她不那么爱慕虚荣,一心攀附那个孟长林,也不会成现在这个样。

    人啊,不管你踏实不踏实,做事都要讲一个良心。

    既然当初做了那样的选择,就应该为那个选择买单。

    听到姜苗这样说,刘厂长和孙主任心里立马有数了。

    等姜苗出了车间后,才发现外面已经黑布隆冬的了,还下着哗哗的大雨,刮着狂风,黑夜中传来呜呜呜的声音,听着格外的渗人。

    “这贼老天,咋下雨了,咱一直在里面,竟然都没听到。”

    孙主任破口骂了一句。

    空气中弥漫着土壤的味道,已经不热了,倒有些冷,工人们早就下班走了,家里的孙英子听到窗外下起了大雨,心里有些担忧的慌,也不知道小姑子有没有回家。

    如果还没回家,厂子里的人应该不会坐视不管吧,应该会把小姑子送回家吧……

    ……

    “厂长,咱厂子里我找了一圈没有雨伞啊,只找到了这一小块油布。”

    孙主任被外面的雨水浇的浑身都湿透了,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块油布。

    刘厂长把油布接过来,递给了身边的姜苗。

    “姜同志,这块油布你拿着,我待会骑自行车送你回去。”

    “刘厂长,那你们咋办?这块油布你们用吧。”

    姜苗有些不好意思,因为这有好几个人哪,她往后躲了躲,外面的雨水都溅到了她的鞋子上和小腿上,裙摆也有些湿了。

    “快拿着,这几个人中就数你是个女同志,还有,今天要不是我老刘把你请过来,你现在都在家呆着哪,压根不会淋雨啥的。

    把你麻烦到这么晚,已经不好意思了,没有再让你淋着雨回去的道理。这块油布也不顶用,有总比没有强点。”

    刘厂长这样说,姜苗只好把油布接了过来,披在了身上。

    远处隐隐约约有灯光照来,那束灯光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沈三儿???”

    姜苗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她不知道为啥自己会觉得那是沈三儿,但就是感觉是。

    “我来接你了,姜苗同志!!!”

    打着雨伞的沈三儿在黑夜里冲姜苗这边挥了挥手。

    “刘厂长,不用你送我了,有人来接我了,这块油布你们用吧。”

    姜苗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个时候一样,她刚刚听到沈三儿的声音,原本有些忐忑的心就突然踏实了下来。

    “行行。”

    刘厂长把油布接了过来,看到雨中那束光,这下着大雨哪,天还这么黑,竟然跑过来接人……

    刚刚听到姜同志喊他沈三儿,他不知道为啥,就感觉这个名字很熟悉,就像是在哪里听过似的,就是一时想不起来了。

    “刘厂长,孙主任,我就先走了。”

    姜苗看到沈三儿过来了,就和刘厂长他们打了声招呼,然后钻进了沈三儿的伞下面。

    “好,姜同志你们慢点,天黑路滑。”

    刘厂长看到姜同志有人接,心里很不是味,为啥没人来接他老刘啊……他把手中的油纸扔到地上,雨下的这么大,他们这几个老爷们直接在厂子里凑合一晚上就得了。

    他们可以凑合,但姜同志不能凑合,人家是个女同志,这要是传出去对她名声可不好,如果刚刚没人接姜同志,他老刘冒着大雨也要把姜同志安全送到家。

    作者有话说:

    二更在十二点。

    ◉ 第 115 章

    沈三儿左手拿着军用手电筒, 右手举着伞。

    “你怎么来了?”

    躲在伞下来,被冷风一吹,冻的瑟瑟发抖的姜苗, 还是忍不住想问。

    今天刮的是东南风, 风带着雨, 沈三儿让她站在了右边,用身子挡住了风刮来的雨,可姜苗下半身的裙子还是都被雨水给打湿了。

    “我去酒厂找你,姚干事他们说你来造纸厂了, 我在门口看到了你落下的伞……”

    其实沈三儿去酒厂扑了个空,刚好老许他们找他, 他就去了,正在喝酒其实, 听到外面下雨了, 就在老许他们复杂的目光中, 拿着伞走了,不顾他们的阻拦。

    他也不知道为啥,就感觉她还没有回家。

    他说完, 就把手电筒递给了姜苗,用左手解着身上的衣裳,把褂子单手披在了姜苗的身上, 然后又把手电筒拿了过来。

    “你把衣裳给我,你不冷吗?”

    姜苗穿着还带有体温的褂子。

    “冷,你离我近点就不冷了。”

    沈三儿嬉皮笑脸的把手悄咪咪的伸到了姜苗的腰间,想揽着她, 被姜苗拧的嗷嗷叫。

    “手往哪里放?胆子很肥啊?”

    姜苗隔着衬衣拧着沈三儿腰间的软肉, 说着又转了一圈, 把沈三儿疼的,连连求饶,

    “我错了,错了,不敢了……姑奶奶,你快松开我吧。”

    姜苗冷哼一声,松开了手。

    造纸厂离姜苗住的地方不怎么远,但还是有一段距离的,俩人走在大路上,路两边的大树,叶子哗哗的响,耳边是风声,雨声,再加上四周黑漆漆的,手电筒的灯光在黑夜里劈开了一条路,很亮,不过衬的周围更加的黑了。

    就感觉要有什么东西从周围窜过来似的,灯光的尽头,是一片的漆黑……有着未知的东西,姜苗不由自主的靠近了身边的沈三儿。

    她像是个神经病似的,走着走着,突然往后看,就像是后面有啥人跟着他们似的,要趁着他们不注意,扑过来。

    她越看越觉得害怕,越害怕越控制不住的往后看,吓得手紧紧的攒着沈三儿的衣角。

    “沈三儿……你说有鬼吗?”

    “这哪来的鬼啊,你不会相信这个吧?”

    沈三儿嘴角压不住笑意,没想到姜苗同志竟然还怕鬼。

    姜苗忍不住抓住了他的胳膊,身子也贴了过来,一脸的神叨叨,压低声音,很小声的对沈三儿说道,

    “我咋感觉咱后面有啥东西啊,要不,你往后看看。”

    沈三儿原本是不害怕的,现在都讲科学,可被姜苗这话一说,再加上姜苗声音很低哑,神秘兮兮的,他身子也顿时僵住了,握着伞把的手不自觉的紧了起来。

    他把手从姜苗怀里抽了出来,揽住了姜苗的肩膀,这次姜苗没有再掐他。

    被沈三儿揽在怀里的姜苗,忍不住扯了扯他身上的衬衣,催促他,

    “沈三儿,你快往后看看。”

    沈三儿往后看了一眼,紧张的咽了口唾沫,安慰姜苗,

    “后面啥也没有。”

    人就是这样奇怪,心里越害怕啥,这个东西就越无限的放大,看着夜色里,就感觉那里有东西。

    “快走,快走。”

    姜苗两只手紧紧地攒着沈三儿的衣角,不知道为啥,她总感觉后面有不干净的东西。

    沈三儿和姜苗都加快的步伐,直到走到有人住的地方,有亮光,才慢下步子,没一会儿,就回到了大杂院。

    大晚上的,沈三儿没有进姜苗的屋子,站在门口,大杂院还有人家没有休息那,屋里透着暗黄色的光。

    姜苗打开门,把屋里的灯拉开后,见沈三儿左边的肩膀都湿透了,还有头发,而她自己上半身还很干燥,一点雨都没有淋到,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沈三儿打伞的时候,伞往她这边倾斜了。

    “我走了,你晚上睡觉记得把门从里面锁好。”

    沈三儿嘱咐道,他觉得自打他认识了姜苗后,整个人就变得有点婆婆妈妈了,整天想的不是给她换着口味带饭,就是她一个人住在这,别人会不会欺负她。

    坐在文化馆上班,上不下去,总是想翘班往酒厂跑,这是他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他很苦恼,现在的他想整天都和她腻在一块。

    “对了,明天可是休息日啊,等我来接你。”

    沈三儿都快走出门口了,又折返回来提醒姜苗。

    “知道了,不会忘的,你路上小心点。”

    姜苗站在门口看着门外的他。

    “知道啦。”

    面对姜苗的关心,沈三儿面上一片云淡风轻,等转过身子后,他的嘴角立马翘了起来,眼睛里迸发出了光彩,可以看出,他此时心情很愉悦。

    等沈三儿走后,姜苗把屋里的门用锁锁上了,又再一次把桌子推到了门口。

    第二天,一大早。

    沈厂长看着坐在桌前,心情难得不错的儿子,他放下手中的报纸,问他,

    “你昨个干啥去了?和我说说。”

    他这个儿子,平时左请右请的,都不愿意回来,昨个晚上,突然回来了,打着一把伞,半边身子都湿了,今天又罕见的起了个大早。

    “没干啥啊。”

    沈三儿嘴上说着没干啥,脸上的神情却出卖了他,要知道,一个人心情好,脸上的神态是藏不住的。

    沈厂长见他不愿意说,就没有再逼问他,毕竟孩子都大了,他假装在看报纸,其实偷偷的抬眼在看儿子。

    只见他这个不务正业,整天懒散的要命的儿子,对着镜子,往头上抹了一点进口的发蜡,他这个儿子,平时可从来没有这样注意过外表。

    ……

    沈三儿知道姜苗今天上午要去酒厂,只能下午去看电影,他早上来到花市,挑了两盆开的很好的茉莉花,抱回了家。

    “三儿,你回来了。”

    周琴见继子抱了两盆茉莉花走了进来,就想帮他接过来。

    “你别碰。”

    沈三儿像是怕她玷污了手里的两盆茉莉花似的,身子一错,避开了她,周琴把伸出的手尴尬的收了回来。

    他把两盆花放在了客厅的桌子上,沈厂长放下手中的报纸,背着手,站了起来,打量着儿子抱回家的这两盆茉莉花,稀罕的不行,因为他儿子压根就不像会买这种东西的人。

    “这茉莉花好香啊!”

    坐在沙发上的江云,目光从沈三儿脸上转了一圈,然后落在茉莉花上。

    之前她爸妈让她和酒厂沈厂长家的公子哥处朋友,她听说他离过婚,心里就不咋愿意,她今天这次过来,其实是背着她爸妈的,她就想过来和这个公子哥说清楚。

    这一看,才知道他原来就是沈三儿,几年前,她还在读高中,有一次,她路过偏僻的巷子,被两个流氓欺负,就是他帮她赶走了流氓,救下了她。

    这么些年,她其实一直都没有忘记过他。

    沈三儿耳边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他这才注意到家里多了一个人,周琴连忙凑过来为沈三儿介绍这个女同志。

    “三儿,这是烟厂江副厂长的闺女,在报社上班,才二十二岁,还没对象哪,你们年轻人认识认识。”

    沈三儿一听,脸子顿时拉了下来,

    “你一个保姆,还管起来我的事了?”

    沈三儿说完,不屑的瞥了她一眼,然后抱起桌子上的两盆茉莉花出了沈家。

    江云脸色突然一白,她追了出去。

    “文清,你看你儿子刚刚怎么对我说话的,我和你都扯证这么多年了,在他心里还是把我当成保姆。

    我这样做,也是为了他好啊,小云多好的女同志啊,家里条件好,她的工作也好,人长的也漂亮。”

    周琴被继子怼了,一脸的委屈。

    “他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你为啥要惹他不开心,我不是都和你说过了吗,他有喜欢的女同志了。”

    沈厂长指责起了周琴,因为这件事他之前就和她说过,并且三儿的事不用她管,她还一个劲的想插手。

    原本他的三儿好不容易回家一次,心情还这么好,全被她给毁了,给他介绍啥女同志啊。

    周琴听到沈文清说她,她越发的委屈了,外面的女同志都是些登不上台面的野花,就知道勾引男人,都拿不出手,哪有江副厂长家的闺女好啊。

    ……

    “沈三儿,沈三儿……”

    江云在后面追着沈三儿。

    “你有什么事吗?”

    沈三儿对她的态度很冷漠,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

    “你……你不记得我了吗?”

    江云见他态度这样疏离,眼中隐隐透着不耐烦,她连忙说道,

    “四年前,我在一个巷子里被两个流氓欺负,是你救了我,你想起来了吗?”

    “哦,是你啊,有什么事吗?”

    沈三儿想了起来,几年前,他确实在巷子里当过一次活雷锋。

    “我……我就是想感谢你当初救了我,要不是你的话,我可能就被那两个流氓给欺负了……要不,我请你看电影吧?就当谢谢你了。”

    江云鼓起勇气,说出了后半句,脸色有些绯红。

    “不用。”

    沈三儿毫不客气的拒绝了她。

    江云站在原地,脸色有些不好看,怔怔的望着沈三儿的背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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