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6 章
大牛和小牛都七八岁了, 他们已经懂事了,跪在他们的爸孙红军的脚边,还抱着他的腿。
“爸, 你就别去找舅舅要钱了, 咱借钱给奶奶治病……呜呜呜……”
“大牛, 小牛,如果我们借不来钱,没法给你们的奶奶治病,你们还会拦着我不让我去找你们舅舅要钱吗?”
孙红军看向两个儿子。
大牛和小牛沉默了, 看了一眼他们的妈妈宋银锑,
“我们想要妈妈, 不想让妈妈死……那就不给奶奶治病了……”
“宋银锑,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你要是想死就死吧, 那笔钱我不仅要要回来, 我还要和你离婚。”
“孙红军,你敢?你要是敢和我离婚,我就把两个儿子全部带走, 一个都不给你留。”
宋银锑听到孙红军要和她离婚,她顿时也顾不上钱的事了。
“那正好,你把他们都带走吧, 我不拦着你,我告诉你,这个婚我和你离定了。”
孙红军说完,就出来家门。
宋银锑看着孙红军的背影, 冲他喊道,
“孙红军, 你混蛋……”
见孙红军的身影消失不见了,她手中的菜刀掉在了地上,整个人也站不稳了,扶着墙身子软了下去,整个人有些失魂落魄的。
“妈……”
宋银锑抬起头看到她的儿子,大牛和小牛,连忙抱住了他们。
“儿啊,你们那个狠心的爸要扔了咱们娘仨啊,他肯定是外面有人了,变心了……他就是个陈世美啊,嫌你娘我是个黄脸婆了……”
“妈,爸不要我们了。”
大牛和小牛还有宋银锑抱在一块哭。
宋银锑还不忘教儿子,
“大牛,小牛,等你们的爸回来,你们求他,求他不要和你妈我离婚,要是离婚,咱这个家就散了,你们以后就没爸了……他不要咱,咱可咋活啊……”
“妈,你放心,等我爸回来,我一定求他……”
“妈的好儿子,你爸要是铁了心要和我离婚,你们可一定要跟着你妈我,只要你们都跟着我,你爸他就不敢和我离……”
宋银锑正向儿子们灌输着他们的爸是多么的没良心,是多么的坏,而她这个当妈的是如何可怜……还教着儿子们怎么样逼他们的爸孙红军,正说着哪,被门外的几个人给打断了
“宋大姐,你们这是咋了?出了啥事了?”
赵大娘她们见宋大姐和儿子们抱在一块哭,地上还有一把菜刀,立马叽叽喳喳的问了起来。
宋大姐推开儿子,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
“没啥,就是我和大牛他爸拌了几句嘴,你们来我家有事吗?”
“有事,有事。”
赵大娘她们把身边的江云推了出来,把她的事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这要是放到往常,宋大姐肯定要去管这件事,可今天的她明显没那个心情,而赵大娘她们几个也看出来了,
“宋大姐,这两口子过日子哪有不磕磕绊绊的啊,你也别太伤心,这男人啊,都是一阵一阵的。”
“我爸要和我妈离婚……”
旁边的大牛说了一句,把赵大娘她们几个顿时给惊住了。
“大牛……”
宋大姐连忙看了一眼儿子,不想让他说出来。
“宋大姐,你们两口子这是出啥问题了啊?咋都闹到要离婚了啊?”
赵大娘和胡大娘还有张婶子顿时把宋大姐围住了,用怜悯的眼神看着她,八卦的不行。
“你人这么好,还替他孙红军生了俩小子,他有啥不知足的啊,竟然还要和你离婚,真是没良心……”
宋大姐一听这话,那泪珠子又掉了下来,再也装不下去了。
“赵大娘,我宋银锑命苦啊……”
江云见她们顾不上自己,而她杵在这很尴尬,就回家去了。
此时宋婷正在家里,一点都不像有病的样子,她端着一碗水朝床单上自己睡的位置泼了过去,然后把碗放在了桌子上,刚躺上去,江云就回来了。
“小云,你终于回来了。”
“妈,你好点没?”
江云进了屋来到床前,宋婷又变成了之前病歪歪的样子。
“小云,妈又……”
宋婷掀开被子,让江云看湿的床单,她一脸的内疚。
“我这今天早上才换的床单啊……妈……”
江云气急败坏的指着床单,眉头直皱。
“小云,都怪妈,妈现在得了病,控制不住自己……”
宋婷说着,捂着脸哭了起来。
“妈,你别哭啊,我洗就是了。”
江云心烦意乱的扶着宋婷下了床,然后把打湿的床单被子都抱了出去。
“小云哪,妈有点渴,你给妈倒点水。”
屋里传来宋婷虚弱的声音,正在洗床单的江云擦了擦手,跑回屋里给宋婷倒了一碗茶。
“妈,你就少喝点水吧,省的再尿床。”
“小云,你是不是嫌弃妈了?”
听到宋婷的话,江云只能压下心中的火气,耐下性子安慰她,
“妈,你说啥哪,你可是我妈,我咋会嫌弃你。”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看我现在没用了,不能拉煤挣钱了,不能照顾你了,你就嫌弃妈了。”
宋婷喝了一口水,把碗又递给了闺女江云。
“妈,你别这么想,我照顾你是应该的。”
江云垂下了眼,眼底闪过一抹复杂。
“我就知道小云孝顺,妈现在只能靠你了,妈饿了,你去给妈做点饭吧。”
宋婷嚷着饿,江云这次没有去做饭,而是向她妈打听起了那个传家宝玉镯的事。
“妈,那个玉镯人家公安同志还给你没有啊?”
“我之前去问了,人家公安同志说,还没查清楚哪,等查清楚就还给咱。”
宋婷见她惦记上了那个玉镯,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她这个从来没有为钱发过愁的闺女,没想到也惦记值钱的东西了。
“那就行,咱有了玉镯,把它换成钱,咱就不用整天去拉煤球了,日子也能过的好一点……当然也能给妈你看病了……你躺着吧,我去给你做饭。”
江云以前过的是小姐的日子,现在过的是丫鬟的,比丫鬟还不如,当初虽说从家里搬出来,可有宋婷照顾她,拉煤球也是想去就去,不想去不去,一周里只去拉三天,不像宋婷天天都要拉。
宋婷还会拿出钱来,时不时的给她改善一下伙食,家里的粮食也是紧着她吃,可现在全反过来了。
她也饿,饿的肚子咕咕叫,可她只能往嘴里塞野菜,这野菜还是她跟着旁边的邻居大娘一块去挖的
给宋婷做好饭后,闻着玉米面的香味,她继续洗着床单。她洗着洗着突然哭了……这种折磨人的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
过了一段时间,姜苗正在家里织毛衣,现在天气渐渐变凉了,她也有点显怀了,手边放着一盘子王妈给她做的蜜豆,还有一盘子开了口的野核桃,还有一罐子沈三儿寄过来的饼干,她饿的时候,就去罐子里抓几块饼干吃。
王妈正坐在她身边,用石磨碾压着炒熟的芝麻和花生,空气中飘着一股子焦香味,王妈准备给姜苗做点红糖发糕吃。
地上滚着一个绿色的毛线球,小傻狗正在盘着毛线球玩。
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姜苗抓了一把瓜子,忍不住放下手中刚织了一点的毛衣,出去看热闹去了,身后还跟着小傻狗。
“救命,救命,孙红军要打死我啊……”
姜苗倚在自家的大门旁,看着披头散发,光着脚的宋大姐正在胡同里乱窜着,仿佛身后有吃人的饿狼在追她似的。
胡同里都是看热闹的人,姜苗刚好看到张寡妇和杨嫂子也出来了,连忙走了过去。
“这是咋了?”
“听说这个宋大姐把丈夫的钱全拿去给她兄弟盖房子娶媳妇了,她丈夫的娘病了,躺在医院里正等着钱救命哪,她丈夫孙红军回家拿钱翻开折子一看才知道钱没了。
正闹着要她离婚,可宋大姐说啥也不肯离,还让她兄弟过来揍孙红军,孙红军即使再好的性子,也忍不下去了。”
杨嫂子知道这里面的事,姜苗听的整个人都不好了,这孙红军之前和宋大姐去过她家,她见过他一面,现在都忍不住可怜这个男人。
这是做了啥孽,才会娶了宋大姐这种人啊。
其实像宋大姐这样的人,不在少数,像她这么过分的也有。
把兄弟的啥事,都揽在自己身上,以兄弟为己任,认为自己应该这样做,这一般都是小时候被父母洗脑给洗的了。
这种人和谁搭伙过日子,谁就倒霉。
姜苗看着自作自受的宋大姐跑到胡大娘家里去了,没一会儿孙红军追了过来。
“人哪,人哪?宋银锑那个贱人哪?”
孙红军已经被宋银锑给折磨疯了,他问着胡同里的人,人都摇摇头说没看见,为宋大姐打掩护。
姜苗咳嗽了一声,看了一眼胡大娘家,孙红军看懂了姜苗的暗示,然后朝胡大娘家冲了过去。
不到片刻,就从胡大娘家传来宋大姐的惨叫声,姜苗连忙跑过去围观了。
“红军红军,你把钱都从我兄弟那要回来了,咱不离婚行不行?”
宋大姐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着孙红军,她被孙红军抽的嘴角都破了。
“不行,这婚必须离,那钱我只要回来一半,你们必须想法子,不管你们是去卖血还是去卖房子,都要把这个钱在半个月的时间内给我还上,那是我娘的救命钱,我娘活不成,你们全家,都别想活了。”
孙红军把要来的钱都拿去给他娘治病了,但钱远远不够,他已经豁出去了。
要是宋银锑的兄弟还有她那个爹娘能老老实实的把他的钱全还给他,还有这个宋银锑和他去把婚离掉,他不会成现在这个样子,他都是被他们给逼的。
“红军,你这不是逼我爹娘去死吗?他们已经没钱还你了。”
宋大姐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
“我当牛做马还你还不成吗?”
她话音刚落下,身上就挨了孙红军一脚,宋大姐被踹倒在了地上,院子里围观的人没有一个敢上前拦的。
“不还给我,你们就别想活了,你那个兄弟还想娶媳妇?做梦吧。”
孙红军一脸的凶狠。
“红军,这都是我的错,是我拿了你的钱,不关我爹娘,兄弟的事,你放过他们吧?”
被打的宋大姐,还不忘把事都揽在自己身上。
“呵……宋银锑,你不是最在意你那个宝贝兄弟吗?半个月后,我见不到钱,你那个兄弟……”
孙红军话没说完,但在场的人包括宋大姐都听懂了他话里的威胁。
“你咋就这么狠毒啊,不就一点钱吗,我还,我还还不成吗,我卖血还你的钱,孙红军,你不是个男人……我宋银锑真是瞎了眼了,当年才会和你扯证结婚……”
宋大姐害怕了,她就那一个弟弟,要是有个啥好歹,她怎么面对她爹娘啊,她怎么给她爹娘交代啊,这个孙红军就是个疯子,一点都不顾及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
“对,你说的对,我他妈的真不是个男人,竟然忍了你这么多年……我早就应该和你离婚。”
孙红军啐了一口,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等孙红军走后,大伙都围了上来,胡大娘把地上的宋大姐给扶了起来,大伙都安慰着她。
“咱女人啊,就是命苦……不就花了他的钱吗?你当牛做马的伺候他那么多年,难道还不值这几个钱吗?”
胡大娘忍不住为宋大姐打抱不平,宋大姐哭的泣不成声,心里悔的肠子都青了,她当年就不该嫁给孙红军,他小气的要命,压根就不是个男人。
他为啥就不能体谅体谅她啊,她就那一个兄弟,她这个当大姐的不帮他,谁帮他啊,她早就知道,孙红军看不惯她帮她兄弟,帮她家里。
那个时候,她就应该和他离婚。
在场的也有站在孙红军那里的,不过都是男人,女人很多都站在宋大姐这边,替她骂着那个孙红军。
把姜苗都给震惊了,宋大姐被打,那不是咎由自取的吗?如果她是人孙红军,恐怕打的让她连她妈都不认识。
宋大姐这种人,可悲也可恨,更多的是可恨。
◉ 第 157 章
姜苗看完了热闹, 和张寡妇还有杨嫂子往家里走。
“叫我说,宋大姐做的也有点过了,兄弟结婚的事不能往后推推吗?现在她婆婆正躺在医院等着这钱治病哪, 也不怪人家孙红军动手打她。”
杨婶子叹了一口气, 姜苗很不解,
“她兄弟结婚,关她啥事,又不是她该做的,这都是她父母的事, 她兄弟的事,没钱就不结婚, 这有啥?
把自己的钱都贴补娘家了,还拿自己丈夫的钱, 不打她打谁。”
一旁的孙大娘听到姜苗这样说,
“小姜, 你不知道,这种事在城里也有,不过在乡下更严重, 这个宋大姐是乡下的,嫁到城里来了,孙家一家还想法子给她整了个城市户口。
她娘家那一片是出了名的穷, 而她又是家里的大闺女,像她这样的,都把自己兄弟的事,当成了自己的事。
她爹娘打小就告诉她, 让她长大后, 给她兄弟盖房子娶媳妇, 如果她兄弟娶不上媳妇,都是她的错,她没本事……乡下,基本上有闺女的人家,大多都这样教闺女。”
孙大娘已经见怪不怪了,这种事见得太多了,像小姜这样拎得清的人,很少,好多女同志都把自己兄弟的事,当成自己的事,自己做不到,就会愧疚的慌。
这样的人,就感觉自己不对弟弟好,不拿钱给弟弟娶媳妇,那就是欠弟弟的,可娶媳妇是姐姐的责任和义务吗?
不是,那是父母的,那是兄弟他自己的。
可这些责任都被父母强加在了姐姐身上,从小到大灌输这种思想,最后姐姐成功被驯化了,认为为弟弟操持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都是天经地义的,谁让她是他姐姐,她们做这些事,还毫无怨言,这是最可拍的地方,甚至还沾沾自喜。
就像宋大姐,她偷拿自己丈夫的钱给弟弟盖房子娶媳妇,她到现在都没认识到自己的行为是错的,还一个劲的说人家孙红军小气,不拿她兄弟当自家人。
这种人身上,很有传统的奉献精神,这种精神都是由老一辈传下来的。
“她爹娘现在年纪大了,就宋大姐一个闺女,她不帮她弟弟娶媳妇,谁帮啊?也能理解。
我家一个远房亲戚,她嫁人,还把自己的兄弟带到了夫家,人家夫家不仅要管他吃喝,还要给他盖房子娶媳妇……
她爹娘不在了,这就是她应该做的,她爹娘临走的时候还拉着她的手,和她叮嘱了很多遍。”
杨嫂子提起了自己家亲戚的事,叫她看,宋大姐帮她兄弟盖房子娶媳妇,这没毛病,但不能拿人家孙红军给老娘治病的钱啊,即便拿了,她也应该好好和人家孙红军说。
那孙红军也不是个东西,竟然打媳妇。出了这事,他不说去外面借钱,还那样逼着自个的媳妇。
“杨嫂子,她弟弟没长胳膊没长腿吗,为啥娶媳妇要靠姐姐?没本事就不要娶媳妇,姐姐又不是他娘,对他没那个义务。
还有他爹娘,既然现在没能力给儿子娶媳妇,当初为啥要生他?生他的时候,这些事情都没想过吗?
还有,当父母的为啥一定要给儿子盖房子娶媳妇,又不欠他的,为啥要往自己身上加这么多的担子。”
姜苗是真不理解,尤其是宋大姐的爹娘,明知自己没那个能力,那就放宽心,让儿子自己娶媳妇,非要往自己身上扛,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想让宋大姐心疼他们,把他们往自己身上扛的担子给接过去,碰上那些不心疼他们的闺女,给他们扛个屁,想累死就累死吧。
明明这些担子不用他们扛,非要扛,自己扛不动,还想让别人扛……活的多累,多拧巴啊。
这其实也不怪他们,自古以来的传统就是这样,大伙都这样做,他们压根不会去想应不应该做,不过,做的人多,这就是对的吗,就是正确的吗?
“小姜啊,你这个人脑子里在想啥啊,怎么都是些,不近人情的想法啊,我还是第一次听人这样说,他们都是家人,都是亲人,互相帮扶都是应该的啊。
还有父母给儿子盖房子娶媳妇,那都是应该的。”
杨嫂子没说出来,她感觉这个小姜的心肠太冷了。
“这个世上哪有这么多应该的事,他们把孩子养大,等他们年纪大了,孩子也养他们啊,家人是可以互相帮扶,但就像宋大姐,她这是帮扶吗?
她这是吸那个孙红军的血,供养她娘家。”
听说那个宋大姐把自己每个月的钱都给了娘家还不算,自己吃喝穿都是人家孙红军的,并且每次回娘家,还都拿人家孙红军的东西。
他们生的那两个孩子,也不都是人家孙红军的啊,也有一半是她宋大姐的,这些年,自己养娘家还不算,还想让自己的丈夫养。
就这样,她还觉得人家孙红军欠她的。
“啥事都要有个度,宋大姐那样的太过了,人家孙红军真可怜。”
孙大娘要是孙红军的亲娘,她要是摊上宋大姐这样的儿媳妇,肯定会被气死。
张寡妇一直没开腔,她也觉得宋大姐不应该拿孙红军的钱,有多少钱,做多少事,更何况这钱,是人孙红军给他娘治病的钱。
说着说着,到了杨嫂子家门口,她回家去了,最后只剩下了姜苗和张寡妇。
“我那有晒干的百合,走,去我家,我拿给你,你拿回家可以泡水喝。”
张寡妇把姜苗拉到了她家里。
“小花……”
姜苗把张寡妇最小的一个孩子,抱在了怀里,他才有三四岁,是个男孩,叫张华,家里人原本喊他小华,最后被姜苗喊成了小花。
他是他们家最文静,最腼腆的孩子,长的跟个小姑娘似的,姜苗也最喜欢他,每次来都给他糖。
“今天没有糖,来,给我们小花一把瓜子。”
“谢谢姜姨。”
小花伸出了两只手,把姜苗递过来的瓜子接了过来。
“我也要吃。”
张寡妇的大儿子从屋里跑了出来,伸着手朝姜苗要着瓜子,一副姜苗欠他的样子。
“瓜子没了。”
姜苗最不喜欢的就是他,之前爬墙头的就是他,他也不小了,听张寡妇说,他已经十一岁了。
“小花,走,大哥带你玩去。”
张晓松见从姜苗这要不到瓜子,就把主意打到弟弟身上了,他盯着弟弟手中的瓜子。
“我不想去玩。”
小花把头埋进了姜苗脖子里,小声说道,之前姜姨给他的糖,都被大哥用这个法子要走了。
“你想,快点下来……”
张晓松眼睛一瞪,威胁着小花。
“你弟弟都说不想了,你还缠着他干啥?”
被姜苗说了的张晓松,只能悻悻的离开了。
去拿晒干的百合花的张寡妇从屋里走了出来,
“你怎么又给他吃的了?”
张寡妇有些过意不去,因为每次姜苗过来的时候,总会给她家里的孩子糖吃,这次又给他瓜子,她家里除了一些花外,没有啥能拿得出手的。
“没事,小孩子嘛。”
姜苗把小花放在了地上,摸了摸他的头。
等姜苗离开后,小花把姜苗给他的瓜子从口袋里掏了出来,
“妈,你吃。”
“妈不吃,小花吃。”
张寡妇蹲在地上,把瓜子剥了一个塞进了儿子的嘴里,见小儿子这么懂事,她欣慰的不行。
“我吃……”
“我也要吃……”
“还有我……”
小花的大哥,还有二姐三姐,一窝蜂的跑了过来,把他手里的瓜子给抢的一个都不剩,那个二姐甚至还去摸他的口袋。
“你们这是干啥?那是你们姜姨给小花的,你们快还给他。”
张寡妇看着这三个仿佛狼一样的孩子。
“不还,凭啥还……小花的就是我们的……”
张晓松扒着眼皮,冲他妈吐着舌头,然后跑掉了,老二老三有样学样。
“你们给我回来……”
张寡妇气的不行,把沉默不语的小儿子抱在了怀里,心疼的不是味。
回到家的姜苗,见王妈正在灶房做饭,连忙跑了过去,看看做啥。
“回来啦?”
正在案板上切腊肉的王妈,抬起头,见姜苗回来了连忙擦干净手,从橱柜里给姜苗端出来一盘子做好的红糖发糕。
“王妈,这么快都做好了?”
刚端出来,姜苗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糯米香还有红糖的香味……这是用上次没用完的糯米粉做的,姜苗看着它上面沾满了芝麻和花生碎,忍不住拿起来一块放进嘴里,用手托着,它是长条状的,轻轻咬一口,里面的红糖全化了……
天哪,红糖的香甜,糯米的弹和清香,再混着芝麻味和花生味……这味道绝了,这甜度也刚刚好,姜苗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
“王妈,你也太厉害了。”
姜苗拿起一个,喂给王妈,王妈见她喜欢吃,比啥都高兴。
“等吃完,王妈再给你做,这也不费啥功夫。”
姜苗重重的点了点头,嘴里的还没吃完,手又从盘子里拿起来一个。
她们中午吃腊肉炒韭菜,还放了辣椒,王妈前几天听说姜苗想吃面,就给她擀了面,做了油泼面,又从坛子里捞出来一碟爽口解腻的酸黄瓜,还煮了几个流油的咸鸭蛋。
姜苗吃着面,好吃的都忍不住想跺脚,面里面放了她们自己发的黄豆芽,还有昨个去供销社买回来的一把菠菜。
把被油泼了的蒜,还要辣椒粉,用筷子这么一拌……尤其王妈还是用烧热的猪油泼的,香极了,姜苗一个人,吃了两碗,又喝了一碗王妈用野菜和鸡蛋做的汤,那野菜也是有讲究的,只要里面最嫩的那一撮,外面有些老的,等晚上可以蒸菜吃。
不出意外,隔壁的赵大娘家的孙子,又开始撒泼了,闹着要吃姜苗家的饭。
还有张寡妇家的大儿子。
他把手里的野菜窝窝头砸到了张寡妇的脸上,
“天天吃这些东西,我都营养不良了,早知道跟着你来这,要吃苦,我还不如留在我奶奶家哪,都怪你。”
“晓松……你怎么能浪费粮食?”
张寡妇把地上的窝窝头捡了起来,用手打了打上面的灰,
“我知道你们跟着我受苦了,等妈把那个镯子卖掉就能给你们改善生活了,今天这顿就先凑合凑合吧。”
“凑合啥啊?你天天这样说,我不管,我要吃肉,我要吃鸡蛋。”
张晓松用筷子敲打着碗,老二老三也跟着敲碗。
“晓松,咱家没有肉和鸡蛋啊,你就再忍忍吧,算妈求你了,这窝窝头也很好吃的。”
张寡妇说着,把自己那个还没吃的干净的窝窝头递给了儿子,被张晓松一把打掉在了桌子上。
“我不吃。”
张晓松又故技重施的把自己锁在了房间里,还想像上次那样。
张寡妇收回了视线,想吃了那半块被儿子扔到地上的窝窝头,自己那块好的留给他吃,一丢头,就见那半块窝窝头不见了。
“妈,你吃我这个。”
小花把自己那个还没吃的窝窝头放到了张寡妇手边。
张寡妇见那半块已经脏的窝窝头被小儿子正啃着,她心里忍不住泛起一股子心酸。
作者有话说:
加更在十二点呦
◉ 第 158 章
天气越来越冷了, 粮食站的粮食还是很紧张,前几天供销社来了一批菜,姜苗和王妈好不容易才抢回来两斤豆腐, 三个大白菜, 还有一把子菠菜, 王妈现在抢菜都抢出经验来了,猛的很,一个人冲到最前面,最后拿回来两个猪蹄, 还有一把粉条子。
姜苗站在路边看着抢回来的东西,王妈又跑回去抢了, 姜苗看着大伙都抢,她也想去抢, 可王妈不让她去, 非要让她看着菜, 别被人偷走了。
这担心不是多余的,刚刚就有一个女的在这骂,说有人把她抢的大白菜给抱走了。
供销社的同志一直拿着大喇叭搁那喊, 想让人排队,可压根没一个听他的,后面也不喊了。
现在天儿变冷了, 人都穿着厚褂子,长裤子,姜苗也是,今天里面穿了件毛衣, 外面还套了一件的确良的褂子, 脚上的凉鞋也不知道啥时候被运动鞋替代了。
她扎着两个麻花辫, 就一小姑娘,显得年龄小的很,虽然显怀了,但她身段苗条,穿的又这么厚,一点都瞧不出来。
沈三儿收到她寄过去的毛衣了,上身一穿,一个袖子长,一个袖子短,旁人都不知道,不苟言笑的沈秘书大衣里面穿的竟是这样的毛衣。
姜苗不仅给沈三儿织了毛衣,还给王妈织了,也给自己织了一件,王妈的那件除了有点大之外,没啥毛病,是三件里最好的一件,姜苗给自己织的,肩膀一个长一个短,还有个大洞。
隔壁张寡妇织的一个赛一个的好,姜苗别提多羡慕了。
“小苗,看我抢到了啥?”
王妈小心翼翼的提着一网兜子的鸡蛋跑了过来,怀里还抱着一把大葱。
“鸡蛋??!!!”
姜苗她们已经好长时间没鸡蛋吃了,之前地窖里囤的那些都吃完了。
“刚刚还有个人要和我抢,没抢过我,咱这下有鸡蛋吃了,不愁了。”
王妈的脸笑开了花。
“王妈,你现在咋这么厉害……这鸡蛋抢手的很……”
姜苗和王妈提着菜,走在回家的路上,现在她是对王妈佩服的五体投地,刚刚她站在那,见那么多人都没抢到鸡蛋,没想到王妈竟然抢到了。
王妈被姜苗夸的,整个人都飘飘然了。
她们今天抢到的菜不少,够吃一段时间的了,路上那只抢到了两个青萝卜的男人,一脸艳羡的看着王妈和姜苗手里的菜,他的耳朵被他媳妇拧着,他媳妇嘴里抱怨着丈夫就抢到了两个破萝卜。
“同志,同志,你们手里的鸡蛋能不能匀给我们一些啊?”
一对中年男女急匆匆的跑过来拦住了王妈和姜苗。
“我们用大葱和你换。”
“我们有大葱。”
拿大葱换鸡蛋,不是明摆着她们吃亏吗,姜苗语气有些不太好。
“我们给你钱行不行,用钱买你的?”
对方说着,就要从口袋里掏钱。
“不卖不卖。”
姜苗连忙拉着王妈走了,她要是卖给他们,那不就成了投机倒把吗?刚刚路上可有不少人盯着她们哪。
刚走一截路,又有人盯上她们的鸡蛋了,跑过来问能不能给他们几个。
王妈和姜苗好不容易跑到了家,却见孙大娘和她的儿媳妇红缨抹着泪,正在她家门口等她。
“孙大娘,你们这是咋了?”
姜苗把钥匙给了王妈,王妈打开门,让孙大娘她们进屋,孙大娘不进。
“小姜,我们家小兰被欺负了……”
“啥?被欺负了?”
姜苗有些诧异,这个小兰一直在沈文清那干的好好的,前段时间,孙大娘还拿着一块布来谢她,她没要。
“被你那个后婆婆打了,她昨个夜里哭着回来的,脸都被打肿了……”
孙女被打,孙大娘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昨个就想拉着孙女来小姜这,可儿媳妇红缨怕那么晚了,打扰姜苗她们休息,就没来。
“我去看看。”
姜苗把手里的菜递给了王妈,然后跟着孙大娘婆媳俩去了他们家。
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姜苗看着床上哭的眼睛肿的像核桃似的王小兰。
“小兰,你怎么想的,你还想在沈家干活吗?”
“姜苗姐,我想,沈叔叔对我很好,就那个周阿姨,自打她回来,就处处看我不顺眼,处处刁难我,前个,还非要让我去她兄弟家,说她兄弟家活多,让我过去洗衣裳做饭带孩子,我没去。”
“小兰,你做的对,你每个月的钱是沈厂长给你的,不是她给你,你去沈家是照顾沈厂长的,那个周琴不在你照顾的范围内,她以后说啥,你都不用鸟她。
快起来穿上衣裳,洗把脸,我给你出气去。”
姜苗见那个周琴竟然敢打王小兰,王小兰是她请去照顾沈文清的,管她周琴啥事。
“你姜苗姐说的对,你是去照顾沈厂长的,那个周琴凭啥打你……”
孙大娘见姜苗肯为她孙女出头,心里感动的不行。
王小兰连忙掀开被子,起来穿衣裳了,她妈红缨早早的就把洗脸水给她打好了。
姜苗领着王小兰出了王家的门。
“小姜人真好……”
红缨对旁边的婆婆说道,她擦了一下眼角,闺女被打,受了委屈,她这个当妈的心里疼的慌,但她不怪人小姜把她闺女介绍到沈家,她反而还要感谢她哪,沈厂长对她闺女不错,她闺女每天从沈家回来,还能带回来一个夹了菜的饼子啥的。
她知道那是闺女舍不得吃,省下来的。
就是那个沈厂长的爱人,叫周琴的,欺负她闺女,哪有这样的啊……
“红缨,人家小姜有了,你给她那还没出生的孩子,做两双虎头鞋,再绣个肚兜啥的……算是咱的一片心意,人家小姜这么护着咱家小兰……”
“娘,你放心吧。”
……
“小兰,我和你说,你以后在沈家,只要那个周琴再敢打你,你就打她,她敢扇你一巴掌,那你就扇她两个。
她不爱吃啥,你就做啥,对她阳奉阴违,衣裳也不用洗她的,如果她非让你洗,你就把她的衣裳往脏水盆里涮涮……”
姜苗之前带小兰去沈家,就和她说了沈家的事,让她不用对那个周琴客气,可没想到周琴敢对人家小姑娘动手。
“姜苗姐,还能这样干吗?”
王小兰一脸崇拜的看着姜苗。
“当然能,那个家你只要照顾好沈厂长,他对你满意就行,至于那个周琴,怎么让她不舒服怎么来,你要记住,你不是去照顾她的,你是去照顾沈厂长的。”
姜苗向小兰传授着法子,把王小兰听的双眼放光。
“她如果再敢让你去她那个啥兄弟家干活,你就不用给她留脸面。”
姜苗真是想不出那个周琴是咋好意思让人家小兰去她兄弟家干活的。
“行,姜苗姐,我知道了。”
王小兰感觉自己的身板顿时挺直了。
姜苗走着走着,忽然侧过脸看向了身后推着煤车大着肚子的妇女。
“姜苗姐咋了?你认识那个拉煤球的人?”
“没事,可能我看错了。”
姜苗收回了视线,刚刚那个打她身边过去的人,好像姜娟子,但姜娟子看到她,怎么可能就那样平静的从她身边过去啊,要知道以前看到她,都是撒泼耍赖的。
姜娟子拉着煤车走了好远,才敢扭头看向姜苗的背影,她现在靠拉煤车过活,刚刚实在没脸和她打招呼。
姜苗冲到了沈家,见开门的是周琴,上来二话不说的甩给了她一巴掌,周琴被这一巴掌扇的,整个人都踉跄的被力道甩到了门上。
她人都傻了,捂着自己的脸,
“我可是你婆婆,是你长辈,你竟然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你算个球的婆婆,还长辈,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小兰进来,把门带上。”
姜苗说完话,就走到客厅瞅了一圈,见沈文清没在家,她就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翘着二郎腿。
“你还敢回来?”
周琴见被她扇了脸的王小兰,还好意思回来,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回来是照顾沈厂长的。”
王小兰瞪了一眼周琴。
“小姜,我把她赶走了,你把她又领回来,是什么意思?”
周琴指着王小兰,质问着姜苗。
“没啥意思,小兰那是我找来照顾我爸的,又不是照顾你的,你有啥资格把人赶走?”
“你给老沈找了一个这么年轻的小保姆,天天在老沈眼皮子底下窜来窜去,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啥算盘吗?”
沈文清不在家,周琴也懒得装了。
“呦,我记得你当年也是小保姆,现在年老色衰,成黄脸婆了,是不是嫉妒人家小兰年轻漂亮啊?”
姜苗看着周琴气急败坏的样子,心情好的很。
“我嫉妒她?她王小兰就是来家里打杂的,一个保姆,我可是老沈的爱人,我们俩都扯证这么多年了,老沈啥样的人我最了解,我用得着害怕一个黄毛丫头?”
周琴虽然嘴上不肯承认,可这些天老沈越发的不待见自己,甚至都不愿意和她说话了,整天只和那个王小兰说话。
这王小兰就是这个姜苗派过来勾引老沈的。
“你还瞧不起人家小兰?你是不是忘记自己啥出身了?当年你也是打杂的,当保姆的,不要以为嫁给我爸了,眼里就装不下人了。
你周琴一个乡下来的村姑,无论穿上啥衣裳,住上啥房子,你都掩盖不了自己的出身,过了几年舒坦日子,就敢瞧不起保姆了?
还有,你凭啥看不起人家小兰,人家小兰是我请来的,她靠自己的劳动吃饭,光荣着哪,人家可没爬床。”
姜苗话里的爬床,就是说当年周琴爬床的事,周琴气的眼眶都红了,她甭管咋说,都是她长辈,她张口闭口说她小保姆,爬床啥的,这真是一点都没把她放在眼里啊。
“我可是你婆婆……我和老沈那是正儿八经领过证的。”
◉ 第 159 章
“姜苗姐, 喝水。”
早在刚刚周琴质问姜苗的时候,王小兰就拿着杯子去厨房洗了好几遍,又用滚烫的开水烫了一下杯子, 才给姜苗端过来, 她知道姜苗姐爱干净。
姜苗懒的搭理周琴, 拿过杯子喝了一口水。
“小兰,你以后就安心在这个家,谁要是再不长眼的欺负你,你也甭忍着。”
王小兰看了一眼脸色难看的周琴, 声音脆生生的,
“我听姜苗姐的。”
周琴见姜苗不搭理自己, 还怂恿王小兰,
“这是我的家, 轮的到你在这指手画脚的?你赶紧把这个王小兰, 从我家带走。”
“我记得这个家是姓沈, 不是姓周吧?我爸能和你扯证,那就也能和你离婚,等改天我就给我爸介绍一个通情达理, 有气质有学识的女人,让我爸和你离婚。
你大字不识一个,当年要不是你自己爬床, 死皮赖脸的纠缠我爸,我爸才不会和你这个大老粗扯证。”
姜苗讥讽的瞅着脸色狰狞的周琴。
“你说谁是大老粗?”
周琴冲过来,想打姜苗,被王小兰拽住了胳膊, 还一把把她推到在了地上。
“你凭啥打我姜苗姐?”
“好啊, 你们俩人合起伙来欺负我, 你们就是看老沈不在家,就这样对我啊……”
周琴坐在地上,哭了起来,撒起了泼,她过了十几年养尊处优的好日子,身上养出来的那点气质,顿时没了,骨子里的粗俗流露了出来。
“明白告诉你,今天过来,就是来欺负你的,也不怕你朝我爸告状,想告就告,告了,让我知道,下次来还揍你。”
姜苗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按理说,这个周琴和她公公结婚了,她是她长辈,她不应该这样对她,可她做的那些事,是长辈吗?配让人尊敬吗?
心肠恶毒的和那蝎子的尾巴有的一拼,当年要不是王妈,估计沈三儿就被烧死了……沈文清对她不赖,还帮她养弟弟妹妹,她就这样报答的人沈家的?
自打她和沈三儿扯证,这个周琴在背后搞了多少的小动作,刚刚甩她一巴掌那都是轻的。
啥是长辈?只有让人尊敬的那才是长辈,碰上那不要脸的,甭给她留脸面。
姜苗才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她,怎么看她,她自己爽了最重要。
如果为了一个虚无的面子,名声,让她忍气吞声受憋屈,受委屈,她才不干,人生短短几十年,自己活的痛快舒心才最重要。
有些人,年轻的时候就不咋地,老的时候仗着自己是长辈,就可以享受欺负人的特权了?
凭啥啊?
姜苗最烦的就是,长辈欺负小辈,小辈还不能还嘴,还不能欺负回去,旁人只会让小辈不要和长辈一般见识。
这是多么的可笑,让一个小辈不要和长辈见识?
小辈是圣人吗?受了欺负,只能憋着。
等小辈成为了长辈,被小辈欺负,那些人还会劝他不要和小辈一般见识……就憋屈一辈子吧。
啥长辈小辈的,姜苗今个就打这个周琴了,传出去,她也不怕,敢搞臭她,她也会搞臭这个周琴,把她的事迹登上报纸,让闲的发慌的民众,好好看看。
人,永远不要在意别人对你的看法,不要畏畏缩缩被别人眼中的自己绑架,坦诚点,我就是个这样的人……不要脸面的人,不在意旁人看法的人,是无所畏惧的,是非常轻松,没有束缚的。
都说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人为啥要为一张脸活着?
姜苗大摇大摆的走出了沈家,王小兰站在门口送她,
“姜苗姐,你慢点。”
“小兰,你回去吧。”
姜苗从沈家离开后,直接来到了酒厂找沈文清,把周琴打了王小兰的事告诉了他,她猜那个周琴肯定没对沈文清说实话。
“你说啥?小兰是被周琴给打走的?”
就算是姜苗不来找他,他过几天也要去找她的,那个周琴说小兰是家里有事,以后不来家里干活了,他当时就很怀疑,因为他以前没听小兰说过,这走的也太突然了。
而那个周琴是个嘴里没实话的人,他还想找儿媳妇问问小兰到底是啥原因,没想到果然被他猜准了,那个周琴又一次对他说了谎话,她竟然打人家小兰。
“爸,你也该管管她了,看她现在啥样子,这事要是传出去,都给你丢人,她这样做,那真是没有把你放在眼里。
人家小兰是我请来照顾爸你的,她凭啥招呼都不和爸你打一下,就把人给打走啊,这打的是小兰的脸吗,不,她打的是爸你的脸,你才是一家之主,她还说谎骗你。
爸,不是我不想尊重她,你看她做的这些事,我有这样的婆婆,我在小兰面前都抬不起头。”
姜苗在沈文清这拱火,沈文清气的脸都青了。
……
之前姜苗离开沈家后,周琴就从地上爬起来了,她坐在沙发上,把脸上的泪擦干净,她不能让王小兰这个小狐狸精看她的笑话。
“王小兰,你去给我倒杯茶,然后把那个袋子里,我从我兄弟家拿来的衣裳给我洗了。”
她颐指气使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旧社会的奶奶哪。
“先过来给我捏捏肩膀。”
“真把自己当奶奶了?我来是照顾人沈厂长的。”
王小兰冷哼一声,去给屋子里的花花草草浇水去了,完全没把周琴放在眼里。
“你……老沈付你工钱,你来我家是干活的,我是老沈的爱人,也是你主人,我让你干啥你必须干,过来给我捏肩膀,不要让我再说一遍。”
周琴冷着张脸子,厉声喝道,她还轮不到让一个小保姆骑到她头上拉屎。
被姜苗教导后的王小兰现在可不怕她,
“你再说第三遍,第四遍,我也不去给你捏肩膀,你要是想让人给你捏肩膀,你有本事也去外面雇个保姆啊。”
“好个牙尖嘴利的黄毛丫头,等老沈回来,看我不让他把你赶出去。”
周琴眼底满是阴狠,然后站起来回房间去了。
沈文清回到家后,见给他开门的是小兰,
“小兰,你回来了?
你放心,你姜苗姐啥都和我说了,我肯定给你个公道,她人哪?”
沈文清手中的包都没来得及放下,目光在客厅里环视了一圈,都没找到周琴的身影。
“沈叔叔,你把手提包给我吧,周阿姨她在屋里哪。”
王小兰接过沈文清手里的包,见他气冲冲的推开了房门,走了进去,在她这个位置能看到周琴躺在床上了。
屋里。
“老沈,你可回来……”
周琴话还没说完,泪就先流了下来,一脸的病恹恹,满腔的委屈。
“你那个好儿媳妇合着家里的小保姆欺负我……把我气的心口疼的毛病都犯了……”
捂着胸口的周琴还要说,被沈文清甩过来的一巴掌打摊在了床上。
“周琴,我忍你很久了,小苗把啥都和我说了,你不是说人家小兰是家里有事才不干的吗?
你现在真是满嘴的谎话,背着我把人家小兰欺负走,周琴啊周琴,你要是不想过下去,就直说,咱去把婚给离了。”
“老沈,你听我说,是那个小兰趁你不在家的时候不尊重我,还骂我是乡下来的老女人……我是气不过才打了她一巴掌,我知道那个小兰招你待见,所以才不敢告诉你,我是怕你生气……
哎呦我的心口疼……”
周琴歪在床头柜上,一副进气少出气多的样子。
“沈叔叔,要不我还是走吧,周阿姨不喜欢我,你不在的时候,我没有对周阿姨不尊重,更没有骂她是老女人,我不知道周阿姨为啥要诬赖我……我知道周阿姨不想让我呆在这,我不想让沈叔叔你为难。”
王小兰说着,就要走,被沈文清给拦住了。
“小兰,这个是我家,你是来照顾我的……有人不想在这个家待,可以搬出去。”
沈文清说的就是她周琴,躺在床上装病装柔弱的周琴一下子身子僵了,见老沈这样维护那个小妖精,连她心口疼都不在意,她这次是彻底的感受到了威胁。
……
在家吃晚饭的姜苗,又忍不住想起了白天的姜娟子。
此时的孟长林家。
颓废的不成样子的孟长林,他现在走在路上,估计姜苗都认不出来。
只见他胡子拉碴的,穿着起球的灰毛衣,头发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剪了,都到脖子那了,双眼浑浊,整天只知道躺在沙发上喝的烂醉如泥。
在外面拉了一整天煤球的姜娟子回到家,刚进家门,脚边就砸过来一个酒瓶子,要不是她躲的快,酒瓶子就要砸到她身上了。
“怎么才回来,想饿死老子啊?”
躺在沙发上的孟长林骂骂咧咧的。
“我这就去做饭。”
姜娟子对这种事已经习以为常了,她刚要去厨房做饭,被孟长林给拦住了。
孟长林从她口袋里掏出她今天拉了一天煤球挣的钱,这才挥挥手让姜娟子去做饭。
他又重新歪在了沙发上,数着姜娟子今天挣的钱。
“今个怎么才三毛一啊,你以后拉不够四毛,就不要回来了,啥时候挣够,啥时候回来。”
孟长林不满的说道。
躲在厨房里的姜娟子不敢吭声,用手紧紧的捂着嘴,眼泪夺眶而出。
哭了一会儿,才打开家里的水龙头洗脸,可她经常拉煤,那煤油已经浸到皮肤里了,怎么洗都显得灰扑扑的。
她上次用自己拉煤球的钱买了一块肥皂,被孟长林知道了,他当着她的面把那块肥皂给送人了。
还打了她一顿,说是没经过他的允许,谁让她给自己买肥皂了。
姜娟子在这过的生不如死,每天支撑她的,就是肚子里那个孩子,等她把孩子生下来,就和孟长林离婚,她不想再过这种煎熬的日子了。
这日子一天天过去了,槐花胡同里的人穿的越发臃肿了,脖子上还戴上了围巾,这入夜啊,都盖上厚被子了,家里有炕的,也都开始去城外砍柴,囤柴火了,就等再过些日子,烧炕用。
老李听说姜苗想在家里盘张炕,就领着手艺好的瓦工过来了。
姜苗和王妈把东屋里的床还有一些碍事的东西,都给挪到了西屋,胡同里的人听说姜苗家要盘炕,都跑过来看热闹了。
瓦匠师傅把带过来的家伙什都放在里院子里,去屋里量尺寸去了,姜苗见张寡妇家的大儿子还有隔壁赵大娘的孙子赵金蛋拿着人家师傅的东西,在那乱挥乱舞的,她脸子顿时拉了下来,走上前去,一把把东西从他们手里夺了过来。
“去一边玩去。”
“小气鬼……”
张寡妇家的大儿子和赵金蛋朝姜苗吐着舌头,做着鬼脸,气的姜苗要拿棍子揍他们,他们一见姜苗拿棍子,连忙跑了。
“小姜,别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胡大娘见姜苗一个大人竟然和小孩子较真,忍不住说了姜苗一句,人家是小孩子懂啥啊。
姜苗听到胡大娘说话了,这才注意到她竟然也来了她家,混在人群里,她记得她和这个胡大娘之前都闹僵了,她咋这么快就忘了?还厚着脸皮来她家?
姜苗正想给胡大娘没脸,就见胡大娘的小闺女急匆匆的跑过来。
“娘,你还不快去看看,你早上晾在外面的衣裳,被那两个小子……”
胡大娘的闺女急的都说不出来话了,胡大娘也顾不上看人盘炕了,慌里慌张的跑到了外面,就见张寡妇的大儿子,还有赵大娘的孙子,正拿着她的背心和裤衩套在棍子上,跑来跑去。
她那张老脸顿时臊的没法看了,那贴身的背心和裤衩她原本想晾在屋子里的,可这几天天气不好,她就晾在了外面,还用褂子盖着,遮着羞,没想到竟被这两个兔崽子用棍子挑着玩。
姜苗和一群人都出来看,看胡大娘母女俩仿佛老鹰捉小鸡似的捉着那张晓松和赵金蛋。
“看哪,张寡妇大儿子挑的那裤衩,都破洞了,这穿上去不露腚吗?”
也不知道谁说了一句,惹的大伙都忍不住笑了。
“估计是老鼠给咬的,那背心都旧成啥样了,胡大娘咋还穿啊……”
张寡妇闻讯而来,呵斥着儿子赶快把胡大娘的衣裳还给她,可张晓松压根不听她的。
胡大娘母女俩好不容易才抓住这俩人,她朝张晓松的背上锤了几拳,她闺女把张晓松的耳朵拧的转了几圈,胡大娘又使劲的打着赵金蛋的屁股蛋子。
“杀千刀的小兔崽子,玩啥不好,玩老娘的衣裳……我打死你个没教养的狗东西……”
这娘俩打的他们嗷嗷叫,赵金蛋都哭了。
“胡大娘,你们和小孩子一般见识啥?他们不就拿了你的裤衩和背心玩吗,他们还小,不懂事,你怎么能这样和他们计较,还打的那么狠,他们只是小孩子啊……
你咋就不能大度点啊,这样斤斤计较,哪有做长辈的样啊……”
姜苗见胡大娘啪啪啪的打着那两个人,仿佛气的不行的样子,连忙冲她说道。
“是啊,胡大娘,他们都是小孩子。”
“说他们几句就行了,还打的这样狠,哎呦……”
……
众人你一嘴我一嘴的,说的胡大娘憋屈的不行,
“他们玩的是你们的衣裳吗?还小哪,这个大的都是小伙子了,这个小的也不小了,他们怎么不拿他们老娘的裤衩出来玩?”
“胡大娘,你这么说就不对了,他们拿你裤衩玩,也不是故意的啊,这么小的孩子懂啥?你再把人打出个好歹来,就坏了了。
听我一句劝,放过他们吧,你这往后可要改改你这小性的性格,咱应该包容他们才对,他们调皮点也没啥,你那裤衩补补还能穿,他们只是玩玩而已。”
姜苗都要被自己的话恶心死了,虽然看这两个兔崽子被赵大娘打很爽,但她更想让胡大娘不爽。
“你……你在这充啥大尾巴狼啊……”
胡大娘被姜苗气的脸都黑了,指着姜苗,喘着粗气,还要再说啥被赶过来的赵大娘给打断了。
“我的天老爷啊,你个胡大翠凭啥打我孙子……”
赶过来的赵大娘一看孙子被打哭了,哭的鼻涕都出来了,耳朵都被拧红了,她差点都要跳起来了,也顾不上和胡大娘平时的交情了。
赵金蛋一看奶奶来了,扯起嗓子哭的更狠了,委屈的不能再委屈了。
“你家的孙子……”
胡大娘话还没说完,头发就被赵大娘给薅住了。
“你个老婊/子,亏我平时待你那么好,你一点交情都不念啊,竟然打我孙子……”
“赵大娘,你快放开我娘,我娘的裤衩晾在外面了,是你孙子先拿我娘的裤衩玩的,我娘才揍他的。”
胡大娘的闺女见赵大娘打她娘,在一旁急的团团转,也顾不上打张晓松了。
“玩你这个老货的裤衩咋了?谁让你晾在外面的,真是不害臊,这种东西不晾在屋里,晾在外面招摇,凭啥怪我孙子啊。
他才多大啊,你就和他一般见识……”
赵大娘最见不得旁人欺负她这个孙子,她这个孙子那是她的命根子,平时放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一旁的赵金蛋还朝她奶奶告状,
“奶奶,她打我的屁股,拧我的耳朵,还扇我的脸……呜呜呜……我的屁股好疼啊……”
“好啊,我在家里一根手指都不舍的动的孙子,竟然被你胡大翠这样欺负,你还是个人吗?”
赵大娘和胡大翠厮打了起来。
“谁让你孙子偷我的裤衩的,我不打他打谁……有人养没人教的玩意。”
胡大娘见赵大娘这样过分,不仅不说自己孙子,还这样维护他,还怪她打了她孙子,她也不和她客气了,对着她的脸就是一巴掌。
姜苗她们没有一个上前拦的,她一边嗑瓜子一边看好戏,这俩人还有那个张婶子仨人平时关系好的不行,走到哪都能看到这三人黏在一起的场景。
没想到打起来,会这么猛,啥脏话都冒了出来,打着打着竟然还滚到了地上,真是一点体面都不顾了。
一旁的张婶子急的就像热锅上的蚂蚁,这俩人掐架她都不知道咋拦,拦哪个得罪哪个,索性她趁旁人没看见,偷偷的跑回家了,就装作不知道这事。
作者有话说:
加更在十二点
◉ 第 160 章
“晓松, 拿人家大娘的衣裳,是不对的。”
张寡妇教育着儿子。
“你少管我,我爱干啥就干啥。”
张晓松甩开了他妈的拉着他的胳膊, 把他妈甩到了地上, 一旁的小花嘴唇紧抿, 看着他大哥的背影,忍不住攒紧了小小的拳头。
“妈,你起来。”
小花想把他妈从地上拉起来,可他力气太小了。
“小花, 妈没事。”
张寡妇从地上站了起来,她真是不知道拿这个大儿子咋办才好了, 自从丈夫去世,他就越来越不听她的话, 只听他奶奶的。
她已经尽量在弥补没有父亲的他了, 她感觉很愧疚, 对孩子的愧疚,都是她没本事,才让他们跟着她吃苦。
过了几天, 姜苗家的炕已经做好了,花了整整六块钱,胡同里的人都嫌贵, 舍不得请人做,只有杨嫂子家盘了个和姜苗家一样的。
晾了几天,等干了,姜苗和王妈这才搬了回来, 姜苗家这个炕很长, 横着睡几个人都没问题, 孙大娘的老伴手巧,给姜苗编了一张草席,铺在炕上刚刚好。
姜苗嫌硬,又垫了两床被子,当晚就烧了炕,睡到半夜,竟然被活生生热醒了。
这天,刚好也没啥事,姜苗和王妈就去城外砍柴去了,把柴火晒干,留着烧锅烧炕都行,趁这几天天气好。
去城外的路上,见好多去买煤球的人,现在天气冷了,大伙都开始囤煤球了,她们家囤了半屋子的煤球了,这个冬天不用再去买煤球了。
雪天不仅冷路还滑,最好不要出门。
其实姜苗她们每个月的煤球凭证压根不够一次性买这么多的,这多亏了沈三儿,给她寄回来一堆的票证。
“粮食站最近来的那批粮又被人给抢光了,我家就领回来五斤,这够咋吃的啊?供销社的菜价格贵的不行,原来五分钱就能买一斤豆腐,现在要八分钱哪……”
去供销社买菜回来的杨嫂子,和旁边的人抱怨着,走进了胡同里。
张二宝见人来了,连忙若无其事的往外走,杨嫂子见他胳膊里挎着篮子,以为他要去买菜,也没放在心上,打他身边过去了。
他见人回家了,又连忙往回走,站在姜苗家门口,做贼心虚的往四周一个劲的瞅,他之前去过姜苗家一次,不过那是晚上,没找到啥好东西,就橱柜里的半块馍被他拿走了。
他今儿一早就瞅见酒厂厂长的儿媳妇和她那个老姨出门了,看样子,没有个个把时间回不来,就在他准备翻墙的时候,身后突然冷不丁的响起了王大爷的声音,
“张二宝,你在人家女同志家门口干啥子?”
张二宝吓的魂都快飞了,一扭头见是王大爷,
“王大爷,你干啥啊,突然出现在我身后,吓死个人,我没干啥啊,我就站这歇歇。”
张二宝慌张的不行,眼神乱飘。
“你歇个锤子,告诉王大爷,你这小子是不是想干坏事?”
王大爷背着手,弯着腰,就仿佛那街道干部似的。
“干啥坏事啊?你这老头,不好好在家呆着,出门干啥?我张二宝那可是三好青年,能干啥坏事啊?”
王大爷才不信他的鬼话,撇了撇嘴,
“你可拉倒吧,就你还三好青年,我告诉你,王大爷盯上你了,你休想干坏事。”
“你这老头,是不是吃饱了撑的,你盯我干啥?我可是个好人……算了,我张二宝懒的和你计较。”
张二宝提起自己的空篮子,就要走,被王大爷拦住给教育了一顿。
“张二宝,大爷劝你别干坏事,好好做人,做个正直的人,做个不偷鸡摸狗的人……”
“你这说的都哪跟哪啊,我听不懂,我张二宝就是个正直的人……你别拦我,我要回家给我媳妇做饭去了。”
张二宝面上强装镇定,可一个劲的咽唾沫。
“去吧,王大爷专瞅着你哪。”
王大爷放下了胳膊,让张二宝走了,张二宝脚步慌乱的不行,今天真是出师不利,碰上个管闲事的王大爷,他以前也不是那爱管闲事的人啊……
王大爷这个人,提起来就让人想笑,是个老无赖。
……
姜苗和王妈拉着柴火进了巷子,大老远就看到一个背着手的背影,她怎么瞅着像王大爷。
“这不是江云吗?”
正在给人送煤球的江云,一抬头就见许久未见的于燕站在门口,她的脸色顿时白了,于燕她怎么在这?
“这是我舅舅家,我们正在这开读书会哪,江云,你也一块来吧。”
“我还是不去了,我家里还有事哪。”
江云现在只想赶快把车上的煤球都搬下来,然后拉着车子赶快逃。
“拉煤的同志,能不能麻烦你把煤球帮我搬进来?”
从屋里走出来一个穿蓝褂子的中年妇女。
送煤球的一般都会把煤球帮人家卸到灶房,对方这样说,江云也不能拒绝,只好抱着把卸在地上的煤球,抱在怀里,进屋了。
一进屋,只见一屋子的人,而这些人都是她认识的,甚至有几个男同志还追求过她,她迅速的低下了头,跟着于燕她舅妈去了灶房。
她从灶房刚出来,立马就有一圈人把她给围住了。
“江云原来是你啊?要不是刚刚于燕和我们说,我们真没认出来送煤球的人竟是你……你现在真的在送煤球啊,我还以为是别人胡说的哪,你咋沦落到送煤球了啊?”
“就是,真是想不到,当初眼高于顶,傲的不行的江大小姐,有天竟然会干这种活……”
“你这拉煤球一天能挣几个钱啊?”
在场的人都有点认不出这是当初那个江云了,只见她头包着一块脏兮兮的毛巾,脸上更别提了,穿的衣裳就像那些大娘穿的。
这还是那个只穿上海那边的高档裙子,戴手表,穿运动鞋的江云吗?
这和之前的她,真是不一样,她看着像老了很多似的,当初追求过她的男同志,看到现在的她,脸上都露出了一抹嫌弃。
在场的这些人,他们一个个都穿着毛衣,讲究的很,其实他们一直都没变,变得是江云,现在的江云站在这,显得格格不入,曾经江云也是他们其中的一个,可现在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他们脚上穿的有皮鞋,有运动鞋,而江云则穿了一双黑布鞋,前面还破了个洞,脚指头都有点露出来了,她使劲蜷缩着脚趾……想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窘迫,她的脸已经烧的通红通红的了。
最尴尬的境遇,莫过于一身狼狈的出现在曾经那些她瞧不起和巴结的人面前。
“小燕,这是你朋友啊?早知道是你朋友,我就不让她把煤球搬进来了。”
于燕的舅妈热情的给江云拿了一瓶汽水。
“阿姨,我不渴。”
江云摇了摇头,没有接,一个人冲出去,又继续搬起了煤球,把于燕舅妈整的挺尴尬的,她收起了汽水。
“江云,别搬了,你过来说说话,咱们都好长时间没见了。”
于燕说着,就要来拉江云,江云没法子只能在椅子上坐下,她看着面前桌子上摆着一堆她从前连看都不看的零食,垂下头,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肚子也在这个时候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江云,来吃块饼干。”
于燕好心的递给她一块饼干,她为了面子,摇了摇头,嘴硬的说道,
“我不饿,我不想吃。”
于燕见她这样,只好把饼干又放了回去。
坐在沙发上的这些人,都打量着如今的江云。
江云被看的难堪极了,她只想赶快离开这。
“于燕,我家真有事,我要走了。”
江云站起来就要走,被于燕的舅妈给拦住了,
“你是小燕的朋友,我多给你点钱,真是麻烦你来送煤球了。”
江云看着递过来的钱,感觉比被人扇了两巴掌还难受,这把她当啥了?当成了要饭的吗?
“阿姨,不用,我家不缺这点钱。”
江云把属于自己该拿的钱拿了,然后逃命似的出了屋子,于燕的舅妈还拿出两双旧鞋不由分说的塞给了她。
还是八成新的运动鞋,她一早就注意到她的鞋子漏脚趾了,这么冷的天,还穿单布鞋,真是够可怜的……
江云拉着空车,没有再去送煤球,她的脸到现在还热着哪,把于燕她舅妈施舍给她的那两双旧鞋,她拿起来扔到了路边的臭水沟里。
今天的她在那里受到了这辈子最大的羞辱……
她失魂落魄的回到家后,就听屋里的宋婷说,
“是小云回来了吗?妈饿了……”
江云听着耳边宋婷的声音,看着院子里那一堆还没来的洗的衣裳和床单,她还洗不上她尿的……
她从没有像这一刻如此不想听到宋婷的声音,她听到甚至都忍不住想吐……她厌恶,她恶心……她没有像往常那样接她妈宋婷的话,而是坐在院子里,整个人麻木的像是失去了生命似的。
她没有尊严了,她的尊严在于燕那里已经碎成渣子了,在她爸出了那事,她和宋婷搬出来住后,她的自尊心一天比一天的强,可现在她连这个东西都没有了。
她现在甚至都不敢回想,不敢回想那些人看到她,脸上的嫌弃,鄙夷,奚落……这是她活了二十二年,最大的噩梦。
江云一直提心吊胆的维持着,拉煤球故意不去以前的熟人家,可她千算万算还是没有躲过去。
她痛苦的已经哭不出来了,耳边还不断传来宋婷的声音,她受不了了,她想摆脱她,摆脱这种日子……
……
不知不觉中,冬天的第一场雪来了。
姜苗和王妈还有老李坐在堂屋里,仨人围着个炉子,满屋子飘着红薯的香甜味,还有土豆的焦香。
她们正在烤红薯,顺便把土豆也烤了,红薯正在滋滋的沿着缝隙往外冒着糖水……
这红薯和土豆是老李带来的,他不知道从哪弄的,今儿一早背着个袋子,过来了,姜苗已经好多天没见他了,他下乡淘古董去了。
有的时候一去都是半个月,这次不算长,五六天就回来了,他拿着淘来的宝贝来姜苗这显摆。
“这是宋代的?这不和平常的碗没啥两样吗?”
姜苗看着手里普普通通的碗,有点不信,这样的碗,外面多的是,她记得国营饭店盛馄饨用的就是这样的。
“你个白脖,这是正儿八经的哥窑。”
老李见姜苗不识货,气的不行。
“这是我用半袋子小米换来的。”
姜苗咳嗽了一声,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她在这方面确实是个白脖。
“这咋看啊?”
姜苗向老李请教。
“叫声师傅,就教你。”
老李还摆起了谱,他之前想学英语,就拜了姜苗为师,他也想让姜苗拜他。
姜苗也不矫情,用筷子插起一个开裂流糖水的红薯,双手抱拳,
“师傅。”
“好徒儿。”
老李乐开了花,喜滋滋的把红薯接了过来。
“以后,咱俩各论各的,你是我师傅,我是你师傅。”
他终于扬眉吐气了,一边吃着烫嘴的红薯,一边教着姜苗如何辨别哥窑。
王妈在一旁翻着火堆里的栗子,瞧着这拜了各自当师傅的俩人,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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