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算是回来了,”张根生出厨房门将寻月棠迎进来,“哥几个都等你回来处理螃蟹呢。”
方才在刷蟹到时候,寻月棠就与他们说好了,准备将那些个头一般的蟹子对半斩开,晌食做蟹子炒年糕吃。
就她出去这会儿的时间里,蟹子都已经洗好斩好了,就等着她回来下锅。
蟹子炒年糕倒不是什么稀罕菜,辛华也做得来,但是他最近养成了一个凡是遇见新菜,便先看寻月棠做一下的习惯。
——万一这小娘子有旁的好做法呢,自己便又可以学一招。
张根生等人厨艺较辛华浅薄不少,此刻已全然将寻月棠当成了师父,日日里奉茶,想着能学一点是一点,便是有许多菜色在凉州大营并用不上,拿出来吹个牛也是好的。
何况凉州处在周遭几个小国与大晋的交界之处,奴市、勾栏里多得是番邦女子,哪日攒够了钱,便学着林将军,收一个到屋头,也能给新嫁娘露一手。
话说到这里,就得说寻小娘子这个“师父”是真不错,没有“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顾虑,也没有老师父那些架子,亲切得不行,不像师父,倒像是个邻家妹妹了。
若非是听闻了那日她在接风宴上与张冲将军说的那番话,大家早也开始对她示好了,又何须琢磨着回凉州买胡姬?
大家心思百转千回的时候,寻月棠已经净了手开始下厨,这菜并不难做。沾淀粉炸了蟹,后与年糕一道炒出来就是。
河鲜、海鲜这种东西,其实最是好烹饪不过,兹要是它足够新鲜,哪怕白水蒸煮都会很好吃。
不多时,满满一大锅蟹子已经炒好了,橙红色的蟹子并着被酱汁染成浅褐色的年糕片缠在一处,在热腾腾白气的遮掩下不停地散着浓香。
“不知道咸淡是否合适,”她转身对着辛华等人,提了块帕子擦汗,“一人口舌不准,大家都来尝尝,与我些意见才好。”
这话说得实在漂亮,方才炒菜时,大家就被这蟹香给勾得五迷三道的,只想着抓紧拿筷子尝上一口,可是这出锅品味都是厨子的活计,怎么说也轮不到他们帮厨的。
听到寻月棠这样说,大家都在心里一拍手:诶我就说了,这小娘子真的顶顶好,顶顶贴心,顶顶会说话。
大家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尝,只觉年糕糯糯叽叽,软滑弹牙,深深缠上了蟹子的鲜味,酱裹着咸香之余犹还带着一丝糯米回甘,更添一丝丰富余味,蟹子要从断口处嗦,将碎碎蟹肉、鲜鲜蟹黄一道吸入口里,那粉糯、鲜浓的口感让人身子一震,真真是被鲜到发抖了。
实在是神奇,这菜做着也不麻烦、出锅也快,怎么就这样鲜呢?众人对了一下眼神之后,便又拿盖碗端了茶来,“月棠,能不能说说,做这菜的诀窍是什么啊?”
寻月棠方才就捡了五六只雌螃蟹上了蒸屉,如今出了锅,正对半切开往外剥蟹黄和蟹肉,手上湿漉漉的,便没接茶,喊大家无需这样客气,厨房之事本来就是交流,没什么“师父徒弟”之说。
“这菜的关键......”她手上顿了顿,“大约就是切开蟹子之后,要在切面上蘸淀粉,先炸熟这部分,要不然蟹黄散掉,口味就会差些。”
她想了想,又补了句,“唔,还有一点,就是多加些姜片黄酒去腥,剩下的佐料就没什么稀奇了。”
众人点头,在心里默默记下,准备去忙旁的菜,如今厨房分工明确,大家大多是两个人负责一道菜,其他人负责主食等其他活计。
就像寻月棠,她今日负责一道蟹子,备菜时也是大家合力完成的,但她一人能炒出来满满两大锅菜,这样的体力还是让人很震惊,包括寻月棠自己。
毕竟她在来登州之前,可是从来没有做过大锅菜。
前世之时,她曾经在现代人的硬壳书上读到过一句“人的潜力是无穷的”,如今自个儿真的成了个人,倒是能领会这句话的意思了。
张根生本来已走了,见寻月棠支起了小锅,便又踅回来,“月棠,你又在忙啥?”
寻月棠往窗外眺了一眼,“准备做些秃黄油。”
想了想又不太对,自己今日准备的做法似乎不太正宗,便还补了句:“今日姑且算它做秃黄油吧。”
这话一出,大家便又一道围了过来,“啥子?秃黄油是啥子?”
“就是拿蟹黄熬成的膏子,”寻月棠说话间已开始处理第三只,“仓促时拿来拌饭拌面吃的。”
“可不能这么跟他们说,真让他们以为是拿来凑顿饭用的了,”辛华是知道秃黄油的,便添了句:“这东西可是富贵、珍稀得紧呢。”
张根生等人听了这话,便更好奇了,围在寻月棠身边绕来绕去,非得想看清楚这秃黄油到底是什么东西。
“富贵......”有人恍然大悟,“一定是林将军临行前嘱咐的吧,林将军便极喜欢这种富贵的吃食。”
寻月棠又往窗外瞧了一眼“恩公”,猝不及防与“恩公”的目光直直对上,一时间二人都有些尴尬,又慌忙低下了头。
刚刚还想说“不是给林大哥准备的”,这下说不出来了,寻月棠便没做声。
待几只螃蟹的蟹黄和蟹肉都剥好,她便架起了锅,先用青油烹制葱油出来,而后煎猪油、炒蟹黄,调好味、烹干黄酒,待到锅内咕嘟咕嘟出绵密的小泡泡时起锅。
“大家看,”寻月棠一指白瓷碗里色如黄金的蟹黄油,“这个便是地地道道的秃黄油了。”
众人顺着她手指往下瞧,好家伙,几只手掌大的蟹子最后出来这么个小碗底,亮油油、黄澄澄的,色如鎏金,果真是瞧着就富贵、就奢侈。
这香味也迷人得紧,大家却有些不敢放开了嗅,总觉得多吸两口便得要交银子了。
“可是......”大家看着案板一侧,又问:“那盘子蟹肉不要了吗?剥得很是艰难呢。”
“哪儿会弃置呢?”寻月棠笑笑,“所以就是说,我今日所做只能姑且算作秃黄油了。”
紧接着,她又将蟹肉按照一样的法子炒了出来,与先前做好的正宗秃黄油混到了一处,用瓷调羹盛了两小勺出来,“大家尝尝。”
众人一人持一根筷子,围着碗凑成圈,一蘸接一蘸品着,香得几乎要热泪盈眶。
转身要与寻月棠道谢,却发现这小娘子盛了半碗米饭,并着剩下所有的秃黄油一道端了出去,放到了院里谢将军的桌上。
众人:?说好是给林将军做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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