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好如初的两人好得似蜜糖。
程深墨献宝似的拿出一封信:“我知晓你恼我失约陶渊先生, 耽误孩子们的拜师大事。所以特意弥补过错,这是陶渊先生的回信,说请我们府中一聚, 带上孩子。”
信中陶老先生言辞颇为喜悦, 特别感谢了程深墨送来的礼物。苏卿云颇为好奇:“你送了什么东西,让一向倨傲的老先生如此激动?”
程深墨:“书房里的那册箫曲孤本。”
“你说的孤本应当不是《荔园箫曲》吧?”苏卿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程深墨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嗯嗯。要不是大师孤本, 怎么能让老先生轻易谅解?”
瞧他那副得意求表扬的样子,苏卿云心都在滴血,又气又无奈:“程深墨!那是我最喜欢的箫谱子!千金难求, 遍寻难得,旷世奇作!”
程深墨眨眨眼:“你都会吹奏了不是吗?更何况你还手抄了好几本呢。”
“这能一样吗?”苏卿云猛然起身, 抬脚要走, 他需冷静冷静。手太痒, 止不住地想打兔子。
程深墨发觉情况不妙, 这才刚和好呢, 可不兴再冷战啊。
他如树袋熊似的搂抱住苏卿云, 又蹭又亲:“相公~相公,我知道错了, 不生气好不好?好不好嘛……”
苏卿云招架不住黏人精,微叹口气, 一句话轻轻揭过:“没皮没脸。”
骂一句又不少块肉。程深腆着脸, 撅嘴:“相公,亲亲。”
苏卿云将两片嘴唇捏住, 挑眉道:“我有一事不解。为何要把我引到柴房,又脏又乱……”
程深墨从苏卿云手中解救出被蹂.躏的嘴唇,皓齿一龇,红唇白牙冷森森道:“万一你不听话, 我就把你关进柴房囚起来。当年你不也说要把我囚起来嘛……”
苏卿云扶额,为曾升起的愚蠢想法而羞愧。
“只怪我年少不经事,囚你个泼兔子作甚。当真是白贴着我,我也懒得稀罕。”
“啊!你个混蛋狐狸,反悔了不成!”程深墨双手用力一推,将人推到在床。
双腿迈开,抬胯夹在苏卿云的腰腹,双手钳住其双臂,掷在头顶,锁在自己身下,摆出强人的架势。
“我这就囚你在床,非榨干你不可。”
程深墨往苏卿云耳边呵气,显出十二分的流氓仗势。饶是苏卿云脸皮厚,也不免撇过绯红的脸去,显出难得的小媳妇的娇羞。
程深墨登时兴趣大增,锦被一盖,逞起凶来。只不过片刻功夫,攻守对调,反而率先呜呜咽咽求饶-
程深墨醒来抬手揉腰,动作间,金石玉器相撞的清脆声从身下传来。定睛一瞧,花纹繁复镶嵌着宝石的金链从床脚延伸,锁扣在布满斑驳吻.痕的左脚腕。
程深墨一时有些懵怔,绣有龙纹的明黄锦被、偌大的宫殿,他,被锁在了龙床上!
难道又穿越了?
程深墨顾不得身体不适,紧忙跳下床,试图寻找锁链的钥匙。
就在这时,门外走进一人,程深墨搭眼一瞧,不太确定道:“庆总管?”
“娘娘,您别折腾了。皇上瞧见了,小人脑袋难保啊。”
总管太监庆植吓得脸色发白,赶忙把程深墨半扶半威胁地送回床上。
竟真的是庆植,与他十年前见到的,面容似乎老了四五岁的样子。
程深墨不敢置信:“你喊我什么?”
“皇后娘娘,您怎么了?”庆植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我是谁?”程深墨急忙问道。
庆植:“您是皇后娘娘啊。”
程深墨:“名字?”
庆植:“程深墨,程皇后啊。”
程深墨一股寒意从脚跟直冲脑袋,怎么回事?他成了苏卿云的嫡母?
庆植见他脸色灰白得如死人,诚心劝慰道:“娘娘,您何不顺着点皇上。皇上真心爱慕您,您何苦让两人都痛苦……”
程深墨哪里听得清他说话,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自己定是在做梦。
他抓住庆植的手,下了死劲地猛掐。
“哎呦……”庆植痛得面容扭曲,却不敢言语,噗通一声跪倒地。
“不是在做梦吗?”程深墨茫然了。
庆植眸底闪过一丝痛惜。惊世名医被帝王折断双翼,成为笼中鸟,任谁也难以接受,更何况程大夫生性洒脱,不爱拘束。皇上又杀害了……
“韩缨将军已被谋逆问斩,活不过来了,娘娘节哀。事已至此,您务必向前看……奴才知晓您对皇上有情,只怪皇上手段偏激,将韩缨将军杀害,您一时难以接受。”庆植道。
他叹息,程大夫执拗,偏往死里说狠话。若两人都肯后退一步,也不至于弄成现在这等你死我活的僵局。
“韩缨……”程深墨喃喃两句,一时有些恍惚。这个名字许久没听过了,最近一次听到消息,还是三年前,从韩木羽那里听闻韩缨和他的副将在边关成了亲。
“他已经死透了。”
逆光中,他从殿外走进来,四周围了金色的边。程深墨眯了眯眼睛,那人身体如一团黑影,又隔着帷幔,看不真切。
“庆植,传令下去。将韩缨尸首弃于荒野,不许任何人收殓。朕要他受万虫啃噬。”
那人的声音阴骘狠厉,让人遍体生寒,程深墨害怕地抖了抖,又觉得有一丝怪异的熟悉。
床幔掀开,那人显出真容。红缨金冠,龙袍在身,浑身散发迫人的上位者威压。
只那张脸再熟悉不过,正是苏卿云。不,或者说是年轻上几岁的苏卿云。
“卿……卿……”
过于意外和惊恐,程深墨开口成了哑巴。
卿帝挥了挥衣袖,噤若寒蝉的庆植立即弓腰退下。
他见程深墨吓傻了眼,像面对豺狼的白兔,只呆愣着发抖。
“良姜哥哥……你怕我?”
他说话的声音极慢,似乎不敢往下说,甚至尾音带了颤。即便如此,他的表情极为冷戾,浓黑的丹凤眸微微上扬,带着毫不掩饰的寒意。如同一头被激怒的野兽,下一秒便要被眼前的人撕咬成碎肉。
卿帝伸出手,手指轻轻抚过程深墨的脸。许是外面带了凉气,那手冰冰的,像蛇的吐信。
他不是他的卿云!
程深墨手心抵床,屈腿后退。动作间,脚腕金锁链相互撞击,发出叮当的清脆响声。
卿帝被他抵抗嫌恶的动作激怒,手掌掐住他的脖子,将他贯进墙角。高大的身影完全罩拢住,只余给他逼仄的方寸之地。
“你送我如意结,为我取心头血治毒病,教我爱上你,又为何不爱我?那韩缨有什么好的?对你甜言蜜语,私下暗向我送情!你为他骗我、欺我、逃离背叛,他死一万遍不足惜!”
缺氧的窒息感让程深墨听不清卿帝的话。朦胧泪眼里卿帝的脸扭曲变形,丑陋骇人。那双丹凤眼却显出痛楚的爱意,宛如漩涡,将程深墨拖曳其中。
忽的,卿帝松了手,空气得以流动、程深墨大口大口地喘气,身体本能颤簌。
“对不起……”卿帝露出小孩子般惊慌无措的表情,轻抚过程深墨脖颈上的淤青指印。
明明知晓这不是他的卿云,但是同样的脸露出求而不得的痛,程深墨无法忽视,顿觉心疼。
他轻轻抱住了卿帝,安慰道:“没关系……没关系……”
卿帝猛然怔住,露出不敢置信、受宠若惊的表情,像迷路的孩子看到了至爱的亲人,压抑的情绪得以全部释放,无声哭泣。
一股巨大的引力将程深墨从躯壳内拖出,他浮在半空中,消失前只看到卿帝眼尾两颗晶莹的泪珠-
“良姜……良姜……”
程深墨睁眼瞧见苏卿云担忧的面容,温柔、平和,不见丝毫乖戾疯魔。
他的卿云。程深墨一把子抱住苏卿云。
苏卿云莞尔轻笑,轻轻拍他的背道:“做甚噩梦了吗?一直喊我的名字。”
还好,还好。这才是真实的苏卿云。
程深墨依在他的肩膀,劫后余生般后怕。
“好啦,我的乖兔宝宝,不怕不怕。”苏卿云好笑地哄着。
“嗯……卿云,我做了什么不对的事,你一定要说啊,千万别憋在心里,更不许敢有囚禁我的想法。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我都满足你。”程深墨心有余悸,犹犹豫豫地说道。
苏卿云:“这是梦见我死了?非要完成我的遗愿?”
程深墨:“呸呸呸……我们一定平平安安,长命百岁,生死簿上并头走,谁先走来谁是狗。扯远了……快,你想干啥,我都满足你。我知晓你一直想嫌我懒惰,唾弃我身体素质差,床上折个腰都费事。我现在就去扎马步……”
说罢,程深墨掀开被子,便要起身。
苏卿云将人拦腰抱进自己怀里,闷笑好一会儿,直笑得程深墨有些恼羞成怒,方才悠悠开口:“倒真有一桩。”
“什么事?”程深墨急切催问。他当真怕极苏卿云哪天黑化,他受不得疯批啊。更不想……卿云露出和梦里的卿帝那般痛苦的表情。
“良姜哥哥,我们成婚吧。”
三日后。
门前竹竿被一串红纸炮仗压弯了腰,穿成年画娃娃的白术和茯苓拿着火折子点燃炮仗,捂着耳朵跑到门内。
炮仗噼里啪啦地响,粉红的碎纸漫天飘,像下了一场浪漫的玫瑰花雨。
“你们离远些……”
两娃娃听到程深墨的声音,开心回头。
两位爹爹身穿大红的新郎服,手牵手从内堂走出来,眉宇间尽是笑意。
“大爹,小爹,吉时到了,你们要拜堂啦……”
两娃既稀奇又兴奋,还没听说哪家娃娃可以看见父母拜堂成亲的呢,他们就不一样啦,真开心啊。
“一拜天地——”白术率先喊起来,当自家爹爹的主婚人。
程深墨与苏卿云相视一笑,向天地鞠躬。
“二拜高堂——可爷爷们都在京城呐——”茯苓为难道。
程深墨:“卿云,我们向北方拘礼。等哪日回京,再去给他们送喜饼。”
苏卿云颔首,两人向远处拘了一礼。
两娃对视一眼,齐声道:“夫妻对拜——”
程深墨与苏卿云对立而站,搭手弯腰鞠礼,每一个动作都无比虔诚。
“礼成——”
两人携手起身,亲吻,孩子们哄笑一团。
往后余生,也请一同走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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