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蓝正廷在,蓝轩整个人都有些局促,不时朝楼上看,说话走动也尽量小声,仿佛不是在自己家,而是去别人家做客。
林默也不自在,又一想,自己是上门给蓝轩辅导的,理直气壮,凭什么要觉得心虚。
看时间差不多,林默提出要走,毕竟再晚一点怕不好打车。
蓝轩跟着站起来:“我送你吧。”
“不用。”林默态度比下午要坚决,“你送我再回来,多耽误时间。我已经叫了车,车马上就到。”
“是吗?”蓝轩眯起眼,“车呢,到哪儿了?”
“额……”林默看了眼手机,系统提示附近没有司机接单,正在扩大呼叫范围。
就在此时,蓝正廷从楼上下来:“林老师要走了吗?今天辛苦。”
不待林默开口,蓝轩抢先道:“小叔,这附近不好打车,我送学长一趟,然后直接回俱乐部,晚上不回来了,不打扰你休息。”
蓝正廷此刻是站在楼梯上,呈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显得他更加威严。林默仰头看他,就见他眉头一挑,不容置疑地对蓝轩道:“你留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蓝轩不甘心:“那等我送学长回来,行不行。”
眼见蓝正廷的脸色比刚才冷了几分,林默忙道:“没关系,我可以打车。”
他晃了晃手机:“刚好叫到了,司机在路上,还有十分钟就到。”
蓝轩抿着唇不说话,气氛有些僵,就在此时,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蓝轩皱了下眉,这个时间会是谁来?平时根本没人来找他,难道是找他小叔的?
蓝正廷却施施然走下楼梯:“还不快去开门。”
蓝轩带着满腹疑惑朝门口走去,林默趁机告辞:“今天打扰,那我先走了。”
他跟在蓝轩身后,却在门开后,看到站在门廊处的那个身影时,顿住脚步。
林默揉了揉眼,怀疑自己看错了。
蒋南城?
他怎么在这里?
蓝轩显然也认出了蒋南城,下意识回头去看林默的反应。林默的表情在迷惑、震惊、无措之间来回切换,非常精彩。
蓝轩往前走一步,挡在林默身前,不客气地问:“走错地方了。”
说罢就要关门。
“蓝轩。”蓝正廷的声音响起,“还不快让蒋总进来。”
他不知何时倒了一杯酒,双腿交叠着坐在客厅沙发上,嘴角勾起一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
蒋南城牙根有些痒,二话不说推开蓝轩,站在了林默面前。
林默从死机状态中重启,脑海中出现一个“五分钟离开蒋南城视线”的倒计时。
明知道是掩耳盗铃,但他还是立刻捂住脸,对蓝轩道:“我先走了。”
“学长。”蓝轩去拉他,林默一把甩开。但当蒋南城拉他时,他顿时如被点了穴,一动也不敢动。
蒋南城连个余光都没给蓝家叔侄,拉着林默朝外走。
蓝轩想追,被蓝正廷一声呵斥:“你给我进来!”
蓝轩攥紧拳,手背浮起青筋。眼看林默就要被拉上车,正要追出去,就听蓝正廷道:“蓝轩,你那点心思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知道他是谁吗?”
*
林默被塞进车里,冰凉的座椅刺激得他一个哆嗦,总算是回了神。
他第一反应就是拉车门下车。
蒋南城简直快气爆了。
他本来在家里边喝红酒听音乐,边欣赏新鲜热乎的结婚证上自己帅气的照片,结果接到了蓝正廷的电话。
通话内容称不上愉悦。
蒋南城本不予理会。他都要离婚了,林默在哪儿关他屁事。蓝正廷都三十多的人了,自己不成家,尽爱管别人闲事。
他把手机扔到一边,继续品酒听音乐,发现红酒味道不像之前那么好,尝起来发酸,音乐也吵吵得头疼。
忍了五分钟,没忍住,他重新穿戴好下了楼。
当蒋元问他去哪儿时,他随口道:“兜风。”
结果这一兜,就兜到了蓝家别墅的门口。
眼见林默要跳车,蒋南城一脚油门,吓得林默刚跨出去的一条腿又缩了回来。
车门未关闭,系统发出“滴滴滴”的提示音,连续不断,尖锐刺耳。
林默赶紧把车门关上。
蒋南城沉着脸一言不发,开出别墅区,在无人的大道上一路狂飙。林默连睁眼的勇气都没有,更别说开口说话了。
直到伴随着一声刺耳的急刹,车猛地停了下来。
林默没来得及系安全带,身体因为巨大的惯性向前,虽然有双肩包挡着,但还是重重地撞在了前面的储物格上。
头有点晕。
好不容易缓过来,林默睁开眼,对上了蒋南城的目光。
要说蒋南城这人,也不是全无优点,比如他很少隐藏自己的情绪,尤其在林默面前,不爽就是不爽。
所以此刻,林默能清楚地看到他眼中的愤怒。
可能是车速太猛,林默整个人还有些懵,难得的没有避开蒋南城的目光。
因为混血的缘故,男人眉骨高,眼窝深陷,瞳仁颜色却很黑,如深潭一般。
仿佛多看一眼,就要被吸进去。
林默就这么直直地看着他,眼神迷茫又无助,如迷途羔羊。
蒋南城的呼吸突然一滞。
他下意识去扯领带,才发现自己出来得匆忙,根本没系,于是解开衬衫的一粒扣子。
这个动作拉回了林默的神智,他后背贴上车门,眼里的迷茫变成了惊恐:“你、你想干嘛?”
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啊。
蒋南城盯着他,忍了忍,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你去姓蓝的家里干什么?”
“上、上课啊。”
“上课?”蒋南城重复这两个字,眯起眼观察林默的表情。
上次在培训中心看见林默,他立刻让人去查,自然知道林默在那里当老师。
原以为林默离开蒋家会回头找他哥认错。没想到他会坐公交车连上四五个小时的课?
蒋南城倒是没想到,林默还能吃得了这种苦。
但做老师怎么跑到人家里去了?
那个叫蓝轩的小子藏的什么心思,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谁让林默长了张招人惦记的脸,往那儿一站,哪怕什么都不做也会有一堆狂蜂浪蝶围上来。
以前他迫于无奈带着林默去过几次酒会,没少见旁人对林默献殷勤。不过林默一概置之不理,所有的心思都在他身上。
蒋南城承认,他一面鄙夷,一面又很享受。
呵,男人的劣根性。
而现在呢,林默竟然跟对他有不良动机的学生回家。
辅导都辅导到家里去了。
很好。
蒋南城承认,他心里就是不痛快。
然而老天仿佛跟他作对,要让他更不痛快。
林默的手机响了。
蒋南城扫了眼他鼓起的裤子口袋,下巴微抬:“接。”
林默抖着手掏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有些犹豫。
蒋南城也看到了,冷笑着从他手里抽出手机,当着他的面按下了接通键。
顾明昭温和的声音立刻传来:“小兔,还在外面吗?我去找你,你不在家。”
小兔这个称呼成功挑动了蒋南城的神经。林默曾经不止一次求他,求他叫自己小兔,他都不屑一顾。
如今这个称呼却从顾明昭嘴里说了出来。
林默愣了两秒,去抢手机:“你把手机给我。”
电话那头有片刻沉默,顾明昭提高音量:“林默,你在哪儿,跟谁在一起?”
“他在哪儿关你什么事?”蒋南城只单手就攥住林默两只手腕,嘴角一勾,“顾明昭,有空管别人老婆,怎么不多去见几个相亲对象?”
“蒋南城你——”
不待那头说完,蒋南城直接掐了电话。然后在林默惊诧的目光中,摇下车窗,把手机扔了出去。
林默目瞪口呆。
蒋南城把他推到座椅上,踩下了油门。
“蒋南城你……”
你有病吧?有病吧有病吧有病吧!
林默只敢在心里骂街,因为蒋南城的表情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他宰了,然后抛尸荒野。
车开出10分钟,蒋南城再度一个急刹,停在了马路中央。他直视前方,甚至懒得看林默,冷冷地道:“下车。”
林默傻眼。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林默咬紧牙关,抱着包下了车。他不敢把蒋南城怎么样,只能在关车门时稍稍用了点劲,借以表达自己的愤怒。
直到迈巴赫的车屁股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林默才在原地蹦起来。
“蒋南城你是不是有病你大爷!”
林默两辈子为数不多的爆粗口都贡献了蒋南城。可惜他本质是个斯文人,脏话储备实在有限,骂了一分钟就开始重复之前的内容,五分钟后就因为太激动而脸红气喘。
总结起来其实也就一句话:蒋南城卧槽泥马。
骂完了,林默垂着头蹲在马路牙子上,思考自己现在的处境。
荒郊野外,没有手机。
蒋南城开车的时候他也没记路,想走回去找手机都不可能。
二十分钟过去,只有一辆车经过。林默伸手去拦,那车甚至没有减速,从他面前呼啸而过。
林默重新坐回马路边,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突然觉得冷飕飕的,后背发凉。
猛一回头,只有荒草丛生的荒地,和似乎要吞噬一切的黑暗。
吓得他赶紧从地上爬起来。
不知多了过久,就在林默心想自己是不是要在这里等到天亮的时候,一辆车向他驶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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