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 你别害怕 ◇
◎他心中突然涌出一丝不知何故的酸意。◎
少年牵着黄牛, 踏上了村道。
“长安啊!回来啦!”一名身穿蓝色布裙,头戴绢花的中年妇人远远的喊道。
那名叫长安的少年道“二婶, 衣服已经洗好了。我把牛牵回去, 就去打猪草。”
“多亏了你啊,你更子哥不在家,我又得照顾你奶奶, 如果不是你帮手, 这家里家外的活计可怎么办啊。”妇人感慨道。
“都是一家人,我干点活没什么的。奶奶今日身体可好些了?”少年憨厚一笑。
“还不是那样,如果没有药,只能这样一天天拖着了。”妇人抱怨道“对了,你来得正好,陪二婶去趟白枫城,我听说那里新进了一种便宜的药草,可以治你奶奶的病。隔壁村的王婆就是服了那药草才好的。”
“那太好了,二婶你等等,我先把牛牵回家。”听说奶奶的病有救了,少年露出喜悦的微笑。
妇人却不由分说一把夺过缰绳,丢在一边, 使劲拉过少年“都是村里人, 谁不知道谁啊, 牛丢不了。还是去城里要紧, 再晚些天都黑了。”
“那还好吧。”少年懵懵懂懂,就被他二婶拉走了。
白枫城。
少年被妇人轻车熟路的拉进了一间格外华丽的店铺内,被掌柜的上下打量了一番。
妇人道“掌柜的, 这就是我侄子, 叫宋长安, 今年十八岁了。”
掌柜打量着宋长安,露出一个有些诡异的笑容“不错。”
那叫宋长安的少年微微往二婶身后缩了一下,不知为何,这掌柜的看他的目光让他极为不适。
就像……在看一个货物一般。
“二婶……”
“长安啊,你先出去等等,二婶和掌柜谈一谈。”二婶却对他道。
“好。”宋长安有些不解,但在这里待着确实让他很不舒服,于是他乖乖的出去了。
宋长安出去之后,妇人得意洋洋的对掌柜的说道“怎么样,我这个侄儿不错吧,这美貌,别说我们村,就算是白枫城也罕见吧。怎么也值……”她犹豫了一下,比了个手势“这个数吧。”
掌柜懒洋洋的抬了抬眼皮“皮相倒是不错,就是村里长大,土里土气。顶多三十两。”
“这也太少了!我这侄儿可是我兄嫂的宝贝疙瘩,平时重活都不舍得让他碰一下,细皮嫩肉的,加上性格柔顺,极好拿捏。这次要不是为了我们家那个老的,我也不会干这种杀千刀的事啊!至少六十两!”二婶一听就不依了。
“三十五两。”
“五十两。”
二人你来我往,最后价格定在了四十五两。
掌柜的拿出一张纸“这是身契,签了之后,钱货两清,从此人就是我奴场的了。”
二婶点着钱,确认一分不少之后,痛痛快快的签了字。
然后偷偷摸摸的道“掌柜的,你们这有没有后门,我先走了,不然被这孩子看见,又是好一番纠缠。”
这种事情掌柜见多了,随手指了指,就把妇人给打发走了。
宋长安这个时候还站在店铺外面,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卖了个干净。
知道几个五大三粗的大汉上来,不顾他的挣扎将他绑走。
“你们要干什么?”
“傻小子,你二婶把你卖给我们了,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们奴场的人了。老实点,还能少吃点苦头!”
“不可能……这不可能。”
“二婶不可能这么对我……”
“白纸黑字的契约已签,你就死心吧。乖乖听话,才有好日子过。”
一月之后。
“谢腾哥哥,这个人伤得很重。我想出去给他找点草药,你能先帮我照顾他一下吗?”
“外面都是奴场的追兵,小安,你别出去。万一被抓了……”
“可……他伤得很重,如果放着不管,他、他会死的。”
“不过是个不相干的人罢了!小安,我们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
“谢腾哥哥……求求你,让我去吧。”
“罢了,你小心些,我在此等你回来。”
“好的!”
系统小九才刚来到这个世界,落入他信息传输频道(简称耳中)的,便是如上一段对话。
“滋滋……滋滋”
因世界穿梭,信息量涌入过大导致运行缓慢的CPU开始工作。
系统小九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标。
此间世界是一部小说天域神穹同人之长安记的衍生世界,它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拯救该本小说中命运凄惨、受尽欺辱的小受宋长安。
原著小说中,宋长安本不过是一普通的乡间猎户之子,因家贫被家人卖至奴场为奴,因性格软弱加容貌美丽,在奴场受尽欺凌。也由此遇见了他人生中的七位渣攻。
小受是真可怜,渣攻们也是真渣啊。
他们一个更胜过一个的位高权重,心狠手辣,人面兽心,猪狗不如!
小受待他们那般好,给予深渊中的他们唯一的温暖与光明,他们回报给小受的,仅有无尽的折磨与伤害。
小九想起自己翻看原著的时候,便觉得如鲠在喉,憋屈至极!
虽然这个任务被列为SSS+,但它还是毅然决然的选择接下。
只因为,它想带这个可怜又温柔的孩子,逃离这该死的命运。
根据刚才听到的对话,系统小九迅速判断出现在进入了小受逃离奴场的那部分剧情。
在此就不得不提一个人。
就是刚才小受口中的那位「谢腾哥哥」。
也是天域神穹同人之长安记这部小说中的渣攻一。
渣攻一原是西洲名门世家谢家的幼子,名唤谢腾,谢家因稀世珍宝被灭,唯他一人逃出生天,却也沦落奴场。因小受容貌与他的青梅竹马白月光庄云羽酷似,他爱屋及乌,平日里对他也多加回护,引得小受爱上了他。
不久之后,因正道大能与魔宗少主在附近大战,牵连奴场,谢腾趁机带小受逃跑。结果路上小受却救下了一险遭火海的重伤之人,甚至不顾谢腾反对要外出寻药,不幸被奴场重新抓回受尽折磨。
而谢腾那边,被救之人醒来,他的真实身份赫然便是引起此次混乱的正道大能玄清道尊,玄清道尊将他误认作救命恩人,带他回落仙宗,收他为徒。谢腾便从一名奴场逃奴摇身一变成为高高在上的落仙宗真传弟子。而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提小受一句。
它来到这个剧情当口,就是为了扭转小受的命运!
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劝住小受,让他别去找药了,玄清道尊才不是凡俗之药就能治好的。回去守住道尊,不被冒认身份才是正事啊。
于是,它开口了“宝,你好。”
它不知道,它这突如其来的幽幽一声,对正在夜间疾驰的宋长安,是多大的冲击。
“谁?”
“宝……不用看了,我在你脑子里。”
“鬼、鬼啊……”
“宝,我不是鬼,我非神非鬼,乃是这天地间自然而生的精灵,是来帮助你的。”
“求求你……不要过来。”
“宝,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是来帮助你的。”
“宝,你现在快回去,不要再出去找药了。你救的那个人快醒了,他其实是落仙宗宗主,他会收你为徒的,你以后就再不会受人欺负了。”
系统提起这事,宋长安原本因为惊恐而停下的脚步立刻又迈开了。
“对,我得去找药。”
系统小九见他还要去找药,急了“听我的,宝,快回去,你的药对他没用。他待会儿就醒了。”
“你再不回去,可就被人摘了桃子。”
“宝,别去,你出去会被奴场重新抓回去的。”
“……”
系统劝阻的话宋长安一字不落的全都听了进去,但是他完全没照做。反而还掩耳盗铃搬的捂住了耳朵,嘴里反复念叨着“清心静气,恶念退散!”
“清心静气,恶念退散!”
“宋长安,做人不能这样!你怎么能这样想,你忘了娘怎么教导你的,不可自私自利,要以人命为重!”
居然把系统当成了自己冒出的恶念。
系统“……”
这可怎么办?
却说谢腾。
宋长安走后,他拧着眉头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地上昏迷不醒的那人。
衣衫残破,浑身上下泥泞不堪。
皎白的月光之下,唯独一张脸干干净净不染尘埃,鼻梁耸直,俊美无俦。
他心中突然涌出一丝不知何故的酸意。
正在这时,那人睫毛翕动,缓缓睁开双眼。
“是你……救了我?”
他目光澄澈,声音中自带一丝威严。谢腾犹豫了一下,并未否认“你好好休息,莫要说话了。”
玄清道尊看了他一眼,他只隐约记得有人将他脱出火海,虽然凡火伤不了他,但此时他身受重创,经脉尽碎,内息干涸,却也少不了受些火燎之苦。
这时候,不远处传来追兵之声。
“给我搜,那几个贱奴一定藏在这里!”
“竟敢逃跑,被老子抓到,非将他们抽筋扒皮不可!”
“……”
谢腾立时浑身颤抖起来。
玄清道尊看他一眼,于是手一挥,一道金光将他卷起。
谢腾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已被卷入一道光芒之中,乘风而去。
身边,萦绕着那人清清淡淡的声音。
“本尊乃落仙宗宗主玄清道尊,你今日与本尊有避火之恩,本尊可允你一诺,以偿恩义。你想要什么?”
谢腾心悸不已,一咬牙,道“想请仙尊,收我为徒!”
作者有话说:
系统:穿的是原著却看了粉丝写的同人小黄蚊自己代入;
宁宁:明明没失忆假装失忆强行扮演小白花;
同人文里的「七大渣攻」:我宁宁的鱼;
接下来的剧情:见文案;
同人文:详见第四章舅舅的小黄蚊
第42章
☪ 求你好好演 ◇
◎命运之书苦口婆心,楚江宁只好道「我知道了,我不会对它做什么的」◎
却说宋长安费尽周折才取得草药, 又马不停蹄的往回赶。
“宝,别进去, 里面有人!”
之前见左右劝不动宋长安, 系统也停止了絮叨。
关键时刻他这么喊一声,倒真起了作用。
宋长安脚步一滞,然后当真听到了里面传来的细微声音。
他脸色顿时就白了起来。
系统继续道“宝, 追兵藏在里面堵你呢?还不快跑。”
就算是拿不到玄清道尊这个机遇, 至少别被抓啊,不被抓还是个自由人。
被抓那就是奴隶了。
宋长安迟疑道“可……谢腾哥哥还在里面啊。”
“这你就放心吧。之前就告诉你了,你救的那个乃是仙宗大能,你的谢腾哥哥早就冒认了你的身份,去仙宗当弟子去了。人家可一点都没想起你来!”虽然米已成炊,但系统还是忍不住要刺他一下。
没料到宋长安听了,丝毫没有怨气,反而展露笑颜“你说的是真的吗?那就好。”
系统“……”
它被圣母主角给噎住了,算了算了,慢慢来。
“所以,赶紧跑吧,被抓回去你就死定了!”
“好的。”
一日之后。
容雪山。
“短时间内, 追兵不会追到山上来, 算是暂时安全了。但山野非久留之地, 之后你有何打算?不如去遥泽郡, 那里商贸发达,郡首爱民如子,去寻个营生先安顿下来, 重新开始。”暂时安身之后, 系统问道。根据原著记载, 主角的体质不适合修行,当炉鼎倒能一日千里,但它怎么舍得让它的小心肝去当炉鼎!不走修行路,当个富家翁也行。它早早就下载了经商两百计,保证不让宝贝儿受委屈。
宋长安咬着刚烤熟的甘薯,突然道“我想回家。”
“好好……回?什么回家!”系统的声音顿时扬高了八度,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
“回什么家?你脑子进水了吗?”
“他们都把你卖掉了,你还回去。是想被再卖掉一次吗?”
“见过傻的,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傻的。”
被系统臭骂,宋长安有些委屈,嗫嚅道“可……那是我的家啊。”
他声音黯然“除了我的家,我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我真的……不能回家了吗?我没有家了吗?”
他声音可怜兮兮,系统顿时不忍起来,心中暗骂这该死的世道,苦口婆心道“宝,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你好不容易才逃出来,你难道想重新被抓回去吗?这些天在奴场的日子你也该明白了,做奴隶下场有多凄惨。为了安全,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没有足够的实力,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等到你有足够实力保护自己了,你想做什么我绝不拦着你。”
宋长安吸了吸鼻子“可、可我想我娘亲和小妹了。我可以去看看他们吗?我不回家,就远远的看他们一眼。”
系统无奈叹息一声“行吧。”
得了系统的允诺,宋长安兴致顿时高了起来。他小心的将吃剩的几块甘薯塞进怀里,寻了根探路的木枝,便要下山。
他乃山间猎户之子,父亲和长兄偶尔会带他一道上山,是以他虽性情柔弱,但行走山路倒也轻车熟路,不然也难以躲避奴场追兵。
不过他体力到底有限,走了半个时辰,便开始气喘吁吁,脸色苍白。
系统劝道“宝,先休息一下吧。”
“没事,我可以……”宋长安着急归家,不愿休息,却突然一脚踩空。
“啊!”
在系统的惊呼声中,他滚落下坡,翻了好几滚,身子重重的砸到了一片柔软之中。
“唔……”
“宝,你没事吧?没摔坏吧?疼不疼?”系统三连问。
“我无妨。不过……”
他摸了摸身下。
“这是……什么?”
“这儿……好像是个人。”他刚才就是砸到了这个人身上。
系统“……”
系统只想叫救命。
主角真是白莲花滥好人,这救的要是个好人也就罢了,这要是个坏人。
那岂不是养虎为患。
而且以他的运气,这人百分之九十九是个坏人,百分之一是超级无敌大坏人啊!
宋长安不知道系统的腹诽,他好心的探了探那人的脸蛋。
“还有呼吸,但是他身上好烫。”
宋长安左右看了看,发现附近有个山洞。
于是拉起那人的胳膊,就要把他拖到山洞里去。
系统进言“宝啊,你不是要赶回家。”
宋长安回道“现在救人要紧啊,我迟些回家也无妨。”
系统继续劝道“可你也不认识这个人,万一他是个坏人呢?”
宋长安道“万一这是好人呢?”
系统“……”
宋长安虽然性格柔弱,一向没什么主见,甚至唯系统的命是从。但是在救人性命这件事上,他却格外固执。
他千辛万苦的将那人搬进山洞中,安顿好。
又从身上的木筒里倒了干净的水,喂给那人喝下。
皎洁的月光从缝隙中落下,系统也看清了那人的容貌。
鬓若刀裁,眉目如画,额心生有一朵赤色莲花,红莲如火,娇妍妖艳至极。
系统惊呆了。
系统如坠冰窟。
他、他他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能让系统如此震惊的自然非同小可。
这位在原著中也确实是大人物。
天域神穹同人之长安记的渣攻之二,魔宗少主夜怀夙。
残忍冷血,野心勃勃。
他是第一个发现小受炉鼎属性的人,而且发现小受被折磨的越痛苦,炉鼎效果越发好。
于是他将小受掳来关在密室夜夜折磨,魔宗有名的秘药和刑具都被在小受身上使了个遍。
直到魔宗巢穴被攻破,他才不得已抛弃小受落荒而逃。
系统,系统看到他恨不得咬死他。
于是在宋长安嘀咕「附近似乎有千寻草」。想要出去给他找药的时候,系统连忙喝止“宝,别去了。这是坏人!”
“嗯?”
“这个是大坏人。”百分之一的几率,被主角撞到了。
“他是魔宗少宗主,前日奴场大乱就是受他和玄清道尊大战所致,他们魔宗没一个好东西,杀人如麻,满手鲜血。宝,别救他了,我们赶紧跑吧,等他醒过来就跑不了了。”
“啊?”
宋长安大惊,他回首看了看奄奄一息的夜怀夙,怎么也看不出来这样一个看着脆弱无比的男子竟然是系统口中的大魔头。
系统连声催促,宋长安的腿却像扎了根,怎么都动不了。
他思忖再三,咬咬牙道“我还是得救他,如果我就这么走了的话,他可能会死。”
系统睁大眼睛“他死了不应该吗?”
宋长安沐浴在柔美月光之下,言语坚持“他或许是个坏人,他或许杀了很多人。恶有恶报,他的罪孽,总有一天会得到报应。但救他是我的事,我今日若是撒手走了,就会成了我的罪孽了。”
系统“他的报应不就是你撒手走了吗?你今天救了他,他什么时候才能得到报应?”
系统简直无力吐槽,当然他也吐槽不动。
因为宋长安根本不听他的,自去外面采了草药。
千寻草,有清热解毒之效。
宋长安将之嚼碎,放在竹筒里就着水慢慢的喂了夜怀夙喝下。
一边还问系统“魔宗又怎么了?魔宗之人就一定该死吗?”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系统“……”
它有些报复性的想着,等你被他折磨的时候,就会知道他该不该死了。
药水喂下去之后,宋长安却赫然发现毫无效果,对方不仅没有退热,反而烧得更厉害了。
嘴里还不停的呢喃“好热、好热……”
系统“……”
宋长安急着去探他额头,却被对方一把搂住“好热……别走……娘,夙夙好热。”
宋长安愣了一下,倒也没有挣扎,乖乖的被抱着,他向来体虚,体温较旁人偏低,想不到还有这个效用。
系统“……”系统已经说不上来话了,这人、这人真的不是借着生病耍流氓吗?
这一抱就抱到了日头初上,感觉怀中之人已经渐渐退了热,宋长安也慢慢的挣脱他的禁锢,不过他折腾了好几天也累了,靠在一边闭上了双眼。
系统“……”就特么无语。这傻孩子真是愁死它了!
宋长安睡着之后,来到一个白茫茫的空间中。
一本火红色的书在半空中飘荡。
宋长安看着这书,面无表情的问道“那东西是何物?”
此时他的脸上再无之前的怯懦不安,反而是一派懒洋洋的神色。
火红之书解释道“那是天外之物,你用历情之法太多次了,身体太虚,容易招惹些阴诡之物,它倒是没什么危害,无视即可。”
“但它很烦,还是弄掉为好!”“宋长安”,不,应该是楚江宁十分不耐烦的道。
“我求求你了少爷!”命运之书皱着他的封皮,声音苦涩。
“你已经失败了三次了!你就好好扮演一次凡人行不行!历情之术也是有极限的,你这次再失败,我也没办法了!”
它就说,哪有人不封印记忆强行历情的!这五十年它可是心力交瘁,它当初为什么这么不开眼认了这样的主人!
“你就好好演一下柔弱的凡人行不行?凡人寿命短暂,匆匆数十年,你忍一下,不要被任何人发现身份,体会一下人世间的悲欢离合、生老病死就行。求求你了!”
楚江宁皱着眉“我一直好好在演啊,但是那个东西真的很烦,让我做这做那,我还得附和它……”
命运之书木着封皮,幽幽道“一个凡人,是没有能力强行剥离这种阴诡灵物的,你要摆正心态。”
命运之书苦口婆心,楚江宁只好道“我知道了,我不会对它做什么的。”
……
宋长安醒来之时,正对上了一双漆黑而又冰冷的眼睛。
夜怀夙竟然醒了过来。
声音沙哑“是你救了我?”
他身受重伤,清水和凡俗草药并不能治愈他分毫,但是昨夜他玄功暴走,若非这人及时为他降温,他恐怕便该走火入魔了。
说此人救他,倒也不错。
不过,救了他。
那又如何?
他可不会生出半分感激之心。
他魔宗之人,天生如此,无情,也无义。
夜怀夙冷笑。
“你可知道我是谁?”救了我,只怕你会后悔吧。
宋长安嗫嚅道“我知道,你、你是魔宗之人。”
他的回答让夜怀夙有些诧异“那你还救我?”
宋长安低下头去“若你不是好人,我希望救了你之后你可以弃恶从善……”感觉到听了这句话之后夜怀夙的神色更加冷了几分,他又补充道“当然,你不改也没什么关系。我救你……只是因为我想救你而已。”
日光从洞口处投下,为他的身影沾染上了一丝耀眼的金边。
他神色坚定,眸中……仿佛有光。
作者有话说:
魔宗少主和宁宁的关系是?
第43章
☪ 反手一个举报 ◇
◎这是何等骚操作,明明之前还对渣攻百般维护,甚至不惜暴露自己也要掩护他,现在居然反手就是一个举报?◎
夜怀夙心神恍惚了刹那, 继而嗤笑出声“我该说你是天真还是愚蠢。连魔宗之人都敢救,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啊?”宋长安没想到这人居然说要杀他, 慌张又害怕“你、你应该……不会吧……”
夜怀夙勾唇, 声音残忍而又凉薄“当然会。凡见了本座行踪之人,都要死……”
一直沉默至今的系统突然在关键时刻尖叫起来“快!给他一巴掌!”
本就惊恐不安、惊慌失措的宋长安听到这个,也来不及细想, 下意识的照做了。
于是……“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山洞之内。
空气……凝固了。
宋长安的手, 也尴尬的停在了半空之中。
夜怀夙唇边的那丝笑意还未完全消散,他有些恼羞成怒的转过头,恶狠狠的瞪着宋长安“你打我干什么!”
“你让我打他干什么!”反应过来的宋长安只想捂脸尖叫。
完了,这下死定了。
系统神态自若,还有些扬眉吐气“莫慌,你仔细看看。”
“你都动手打他了,他连反抗都没有。证明什么?证明他现在伤重得,根本动都动不了。说什么要杀你,不过是恐吓你罢了。”
什么能逃得过它系统的法眼呢。
听系统这么说,宋长安这才反应过来,心神稍定。
但是对上夜怀夙那几欲噬人的眼神,他还是害怕的低下头, 结结巴巴的解释道“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我我太害怕了, 才、才一时失手, 你没事吧。”
夜怀夙“……”
系统“……”系统就贼特么无语,宝贝他都要杀你了,你还跟他道什么歉。
“快走吧, 宝, 你现在也看清了他是什么人了?还不跑吗?”
“哦对。”宋长安如梦初醒, 连忙道“既然你醒了,那我就先告辞了。”
“且慢!”
夜怀夙叫住了他。
宋长安有些艰难的转过身,额头微现细汗“还有、还有什么事吗?”
这几句话的功夫,夜怀夙也大致摸清了这小傻子的为人,于是道“你就这么走了,我怎么办?”
宋长安一愣“可你不是已经醒了吗? “我虽然醒了,但是根本动弹不得。你把我一个人抛下,难道是要让我活生生渴死饿死在这里?”
系统尖叫“宝,别理他。他修行者不食五谷,根本就饿不死。他在忽悠你呢……”
宋长安迟疑道“可我……”
夜怀夙给他致命一击“你这救人只救一半,还不如一开始就别救我。”
宋长安定了定神“那你……还需要我做什么?”
夜怀夙唇边勾出一抹笑。
“我要你带我入白枫城,入城我才能联络旧部,他手上有药。”
宋长安为难不已“可、可我不能去白枫城。”
“三日之内没有药,我必死无疑。”
“好,我带你去。”
系统“……”
喵喵喵?
一日后。
白枫城。
一间简陋的民宅内。
宋长安将夜怀夙安置在床榻之上,道“你现在这儿好好休息。至于你说的那个卖胭脂的老刘,我会去打听的,你且在此间不要走动。我去去便回。”
“等等。”夜怀夙拿出一块莲花形状的玉环“此乃信物,拿出此物才可取信于他。”
“好的。”宋长安匆匆将玉环收入怀中,再三叮嘱“你可不要乱跑啊,我很快就回来。”
“聒噪,我现在这副德性,我能跑到哪里去啊。”夜怀夙不耐烦道。
宋长安应了,开门就要走。
这时候,几句对话传来。
“是这儿吗?”
“爷,确实是这儿,我亲眼看见那个奴隶带着一个病人来了这儿。”
“给我搜!”
“宁可抓错,不要放过。”
几句话成功的让二人变了颜色。
系统急急道“宝,快跑吧,在他们没找到之前!”
他说什么来着,他说什么来着?他说千万不可以进城,现在可好。
他在那里不住的催促,宋长安却抿着唇,半天不吭声。
然后他回头看了夜怀夙一眼。
系统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
果然,却见他们家的小傻子宿主毅然走出去,关上门,喊了一声“我在这儿!快来抓我啊!”
系统“……”
宋长安喊了那么一嗓子之后,也没有傻愣愣的站在原地等人来抓,飞快的跑了。
只是,他如果不一边跑一边喊“我在这儿,快来抓我啊!”那就更好了。
这分明是为了帮夜怀夙引开追兵。
系统只想叹息。
何至于此啊!
你这样舍己为人 ,那白眼狼也不会念着你半点好。
何必呢?
屋内,夜怀夙面色如常,只是他那狠狠攥紧了床褥的手指,昭示着他的内心并不如何平静。
这样一路跑一路喊,宋长安很快被闻讯而来的捕奴人给抓住了。
他似乎认命了,也并不如何反抗,任凭绳索将他捆得结结实实。
嘴中还说道“我不跑了,你们抓我吧。”
捕奴人上前,想起这一路搜寻的奔波,真想给他几个耳光,但还是忍住了。
看着细皮嫩肉的样子,若是打坏了,主管非得扒了他们的皮不可。
于是他往地上呸了几口唾沫,恶狠狠的恐吓了一句“敢逃跑,就等着主管收拾你吧!”
他可不是危言恐吓,以往这种敢逃跑的,下场都极其凄惨,往往都会被卖去暗无天日的地方,受尽折磨而死。
说完就带宋长安回奴场复命去了。
回了奴场,见了主管。
主管手执马鞭,掐住宋长安的下巴,阴恻恻的道“胆子不小啊,竟敢逃跑?”
宋长安一脸认真“启禀大人,我有事禀告。”
“哦?”主管有些意外的一挑眉“何事要禀?”他凑到宋长安耳边低声警告“你……最好给我一个让我满意的理由。”
“不然,我必让你知晓,何为人间地狱。”
主管本以为宋长安要砌词狡辩,为他逃跑辩解。
哪知宋长安却后退一步,抱拳一礼,满脸正色“启禀大人,我知道前几日与玄清道尊大战的那魔宗妖孽的下落,那人眼下就藏身在这白枫城内,虽身受重伤,但他有同党在侧,恐危害百姓。还请大人速速派人前去禀报城主,请高手围剿,迟恐生变啊。”
系统惊呆了“宿主你这是……”
这是何等骚操作,明明之前还对渣攻百般维护,甚至不惜暴露自己也要掩护他,现在居然反手就是一个举报?
主管看着他,目光闪烁“此言当真?”
宋长安目光坚定“自然。”
主管见他不像撒谎,鞭子一挥,喝道“细细道来,若有半句不实,当心你的皮!”
一炷香后,主管匆匆丢下宋长安,连忙去通风报信了,若此事不假,于他自然是大功一件。
宋长安这才得空回答系统的疑问“我救他是因人命关天,但他身为魔宗,若真的手染鲜血,满身罪孽,我天域律法在上,他自该受到惩处。这与我救他,是两码事。”
系统真是不知道这位宿主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说他滥好人吧,但他又格外坚持原则。说他曲直分明吧,正常人也不会做出救下恶狼的蠢事。
它只纠结一事“既然你觉得他都是罪有应得,那先前你就该听我的赶紧逃跑,把他留给捕奴人就好了。何必、何必还把自己搭在里面呢。”
宋长安迟疑道“虽然你说他不得动弹,但身为魔宗之人,总有些底牌。捕奴人毫无准备,若是被他所伤,岂不是连累无辜。”
系统“……”
所以……
敢情你那么毅然决然的跑出去自投罗网,不是为了掩护夜怀夙,是为了保护捕奴人?
它真想问一句。
宝,你脑子没问题吗?
主管这一去便去了半日,回来后喜气洋洋,想来定是得了甜头。
看着宋长安的神情也和眉善目了许多“此事算你有功,爷就不与你计较逃跑之事,给你寻个好去处。”
宋长安清洗了一番,脱下他早就看不出颜色的脏衣裳,换上奴场特制的白色罗衣,黑发流散,楚楚动人,主管亲自将他带进一间雅室,笑容满面的道“叶管事,这便是我奴场最好的奴隶,您过目?”
叶管事上下打量了宋长安一番,眸中不自觉的闪过一丝惊艳之色,心中满意极了,想不到白枫城这种穷乡僻壤居然还有这样的美人,看这楚楚可怜弱不胜衣的模样,让阅遍美人的他都有几分心猿意马起来。
有这个奴隶在手,这次奴隶大比他定能拔得头筹!
主管见叶管事十分满意,笑容可掬的伸出指头“您看看这等天香国色,怎么也得这个数吧?”
叶管事冷哼一声“什么时候我惊鸿照水阁会少你那点钱财了?”他看向似乎十分害怕的小美人,尽量“慈眉善目”“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宋长安低下头,不敢吭声,被不满的主管推了一把,才结结巴巴的道“宋、宋长安,十八了。”
“好!”叶管事神色温和“这个奴隶我买下了,明日就让他跟我启程返回西洲府!”
一直低着头惶恐不安的宋长安听到此处突然抬起头来,声音有些震惊“西……洲府?”
“没错。”叶管事自得一笑“西洲府乃是我西洲首府,无数天域数一数二的大人物都长居于此,也是我惊鸿照水阁的所在,你只要乖乖听话,我惊鸿照水阁自会为你谋一个好前程,只要有幸得了某位权贵青眼,你便能飞上枝头过好日子了!”
作者有话说:
也不知道哪位达官显贵这么「幸运」,能得见我宁宁的花容月貌。
第44章
☪ 惊鸿照水阁 ◇
◎阁主眼神中晦暗不明,难怪他之前一直觉得少了些什么,有骨无魂,实在乏味。现在的,才是真正的令人色授魂与的美人。◎
听着叶管事为他描绘的宏伟「蓝图」, 宋长安欲言又止,最后归于沉默。
他复又低下头, 纤长的睫毛簌簌, 似乎十分害怕。
而系统对此丝毫不惊讶。
因为一切的一切,都和书里写的一摸一样。
包括这横空出世的惊鸿照水阁。
原著中,小受逃跑被抓回来, 虽然因为没有这次的举报之功, 结结实实的挨了一顿鞭子,但也没被卖去什么黑暗之地。
因为他那张脸,生得实在是太好看了。
这么好看的脸,是要卖大价钱的。
所以他被奴场转卖到了惊鸿照水阁,惊鸿照水阁乃是西洲第一欢场,它专为达官贵人培养奴隶,多年经营,人脉通达,更盛传他的主人与西洲洲主府有莫大关系。
而入了惊鸿照水阁,也就意味着——原著中悲惨命运的开端。
系统叹了口气。
谁让宿主生了那么一张脸呢?那样一张脸,又是那样软弱的性子,还不被欺负到死?
第二日, 作为惊鸿照水阁新买下的商品, 宋长安自然跟随着惊鸿照水阁的人一起, 上了他们的通行舟船。
惊鸿照水阁确实财雄势大, 此次前来采购的管事加仆役不过十多人,却驾了一座高五米,长十五米的硕大舟船, 龙首蛇身, 十分气派。
龙船不仅宽大舒适, 速度也极快,日行万里。
不过几日的功夫。
他们一行人便回到了惊鸿照水阁总部所在之处。
西洲府都。
万年古都,雄伟且奇。
出于对都府的尊敬,早在百里之前便下了龙舟,改乘马车前往。
一路上递了名牍,经过重重手续核验,方才进了内城。
惊鸿照水阁顾名思义,临水而建,水中可见穿花照影,美不胜收。
亭台精巧,楼阁重重叠衍,杨柳依依,无处不见构建者的巧思。
宋长安一行人才刚回到阁内,一名身着蓝衣的秀丽婢女便迎了上来,福了福身子“叶管事此行辛苦了。”
她美目落在怯生生的宋长安身上,眼前一亮,赞叹道“想不到白枫城那种偏僻之地的奴场,也能寻得如此美人。叶管事,此次大比,您也能和白管事争上一争了。”
提起「白管事」,叶管事的脸色顿时就变得不是很好看“其他几位管事已经回来了?”
婢女答道“几位管事都已在海棠阁内等候阁主,就差您了。”
叶管事一听,面上顿时急切了几分,连忙带着宋长安就要往里走。
海棠阁。
见到叶管事领着宋长安进来,阁内的几位管事都将目光纷纷投向了宋长安。
目光审视。
宋长安今日早就被精心装扮过,一袭白衣无暇不染尘埃,双瞳剪水,朱唇榴齿,衬上那一脸怯生生的表情,当真若雪苞含黛,弱不胜衣惹人怜。
见大家都在瞧他,宋长安有些紧张,身子微微往后缩了缩,藏在雪白丝履中的脚趾蜷缩起来。
有一位管事嗤笑一声,讥讽道“我道白枫城那穷乡僻壤出了什么天姿国色,不过如此罢了。”
他身后站着的是一位红衣美人,红衣胜血,朱唇如焰,容色倾城,眉眼间风姿傲然。
和这位红衣美人一比,宋长安美则美矣,倒显得小家子气。
叶管事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宋长安一眼,在他的位置上落座。
宋长安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顺势打量了场中诸位美人。
各位管事精挑细选的美人各有各的风姿。
或明艳,或秀雅,或清冷,或娇媚。
俱是万中无一的美貌。
宋平安担惊受怕的等了半晌,阁主才姗姗来迟。
松绿色的金丝宽袖长袍,镂空木槿花镶边,腰系玉带,面上覆了一层玉质面具,遮了大半面容,唯余一双狭长薄唇似笑非笑。
十数位管事齐齐起身行礼“拜见阁主。”
阁主抬手“诸位请坐。”
他的目光在一旁的美人们身上绕了一圈,饶有兴致的提问“这边是今年的美人?”
管事们得言,连忙朝自己手下的美人使眼色,美人们纷纷上前,一字排开,行礼“拜见阁主。”
宋长安偷偷的藏在末尾。
阁主仔细的打量了各位美人一番,他目光沉沉,难辨喜怒。
众美人们被他目光所及,无一不压力陡生,冷汗涟涟。
阁主的目光最后落在了藏在队尾的宋长安身上。
美人如花,论相貌在这美人堆中也是数一数二的。
今日的装扮也极衬他,他本就是清淡素雅的长相,兼之性格软柔,太过秾艳的颜色他根本压不住,这般干干净净的装扮才能尤显得他弱不胜衣,惹人怜爱。
可阁主自问阅遍天下美人,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合时宜。
察觉到阁主在看他,宋长安更为紧张了,他把头埋得更低,身子缩得更厉害,活像一只惶恐不安的小老鼠。
左右不过一个小奴隶,阁主看了一眼也失了兴致,转言道“尔等今日入我阁中,从此之后,前尘往事,一应抛之。尔等生是我阁之人,死是我阁之鬼,可明白了?”
美人们早就受过训导,只是低低的应了。
然后阁主就开始给诸位赐名了。
从名字开始,彻底抹去奴隶的过去,将他们从身至心、从里到外都彻底收为己用。
“艳如芙蕖,你从今以后便唤芍药。”
“是”
“你便唤作雪竹。”
“是。”
“你唤杓兰。”
“你唤茉莉。”
“启、启禀大人、啊不……启禀阁主,我有名字,我叫宋长安,不能改名。”
此言一出,海棠阁皆惊。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有人敢在此间谢绝阁主的赐名,更想不到的是,出言拒绝的还是那个看起来胆小懦弱的白枫城奴隶!
老脸挂不住的叶管事急忙出言训斥“放肆!阁主在上,哪有你说话的份,还不给我住嘴!”
他明明这几日已反复叮嘱,这小子平日里浑浑噩噩,现在居然在这当口给他出这等幺蛾子。
宋长安被叶管事这一训斥,身子抖得更厉害,眼中盈满泪光,看着害怕得要死,但他就是敢继续说!
“长安乃娘亲所赐,意为一世长安。父母赐名,不可弃之,还请、请阁主大人恕、恕罪。”
阁主平静的声音响起“适才我便说过,尔等入我阁中,前尘往事,一应抛之。你是……没听到吗?”
他的声音极度平静,但也极度危险。
叶管事一个激灵,“扑通”一声拜倒在地,重重叩首“竖子无知!全是属下没教好,请阁主恕罪!”
宋长安看着似乎无比恐惧的叶管事,深深的咬了咬下唇,脑海中浮现出极乐之书告诫他的话。
“历情之法,一重维持,二重感悟。维持就是你要维持好你的人物形象,像你这次历练的性格是柔弱,是正义,是喜欢多管闲事、舍己为人,你的一切行事都要遵循性格来走,履行历情之术。二是感悟,你不封印记忆也行,但你要真将自己当作凡人,去感悟世间万般情感。如此,方能达到炼心历情之效。”
于是他闭上双眼,喊了一句“这不干管事大人的事!”
感受到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他身上,他一直抖个不停的双手攥紧了衣裳,一边瑟瑟发抖,一边道“一切、一切都是我一人之过,既入阁中,自当、当为阁主效死。可……父母生养之恩,断不敢忘。冒犯阁主之罪,请阁主责罚,千万不要、不要牵连无辜。”
一道水珠从他如玉的脸颊处滑落。
阁内顿时一阵静默。
奴隶美人们是不敢说话,至于其他管事,则是……被打动了。
别误会,他们入阁多年,什么阵仗没见过,什么言语没听过。自然不是被宋长安这浅薄的三言两语打动。
打动他们的,是那强忍恐惧,无声落泪之姿。
再不见平常的唯唯诺诺之气,虽然微小如尘,却坚定如磐石不可动摇。
若风雪中依然顽强挣扎求生的小小初芽。
如寒风中随时泯灭的细弱火苗。
生命之美,令人心驰动摇。
阁主眼神中晦暗不明,难怪他之前一直觉得少了些什么,有骨无魂,实在乏味。
现在的,才是真正的令人色授魂与的美人。
哭得真好看。
之前生出的怒意和杀意被一扫而空,最后阁主轻描淡写的为此事收了尾 “你若不愿,那便罢了。”
他看了一眼众人,吩咐下去“今日这十三人,全都入春风阁受训,待三月之后大比后再作安排。”
众管事们齐齐应道“是!”
奴隶们被带下去了。
阁主留下几位管事议事。
他手上翻阅着这批奴隶们的名单及背景小传,声音不辩喜怒“这批的资质倒不错。”
白管事露出笑容“那芍药可是自小被培养的,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若是细加□□,必可堪大用。”
阁主不置可否,目光落在了宋长安的小传之上。
比起其他奴隶堪称精彩的人物小传,他的小传就显得单薄不少。
宋长安,年十八,西洲河阳郡太安县白枫城宋家村人,父宋铁柱以捕猎为生,母宋文氏,有一兄一弟二妹,家境贫寒,性情温和,擅厨艺。
阁主眼睛眯了起来“这个擅厨艺是……”
叶管事干咳了一声道“宋长安他娘常年卧病在床,这个……家中一日三餐都是他来打理的。”
阁主沉默了。
白管事讥讽道“这日常做些粗茶淡饭,也能叫擅厨艺?”
叶管事被揶揄的老脸一红,但没办法,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医药机关,他全都不会,这……能写就写上呗,空着多难看。
第45章
☪ 炸药都安排好了 ◇
◎ “类似于加大威力的霹雳炮吧,咱们连放他个一百个,把这个垃圾地方给炸穿!”◎
阁主缓缓道“这些不过小道耳, 再教便是。不过他这性子,还得磨一磨才是。”
却说宋长安等人被带入了春风阁受训, 开始学习。
春风阁课业压力十分博杂, 诗书礼乐琴棋书画,甚至是星象医药机关秘术,皆有涉略。
十三人学了几日, 便已显出优劣。
那些底子好的, 天资聪颖的,自然遥遥领先。
那些底子差又资质不足的,只能敬陪末座。
顺便一提,敬陪末座的只有宋长安一人。
授课师傅已经不止一次摇头叹息“从前你说不会,是因为你家境贫寒未曾学过。但学了这么多日,你依然一窍不通。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天资问题?”
宋长安被说得又羞又愧,低头应是。
授课师傅无语至极,转身教导其他人去了,不再同他废话。
“长安,没事的,有什么不会的我来教你,我自问于曲艺之道还算有些心得。”师傅一走, 身旁一穿着杏色长裙的秀美少女立刻凑了上来。
她叫雪竹, 因着海棠阁赐名那事, 其他奴隶都不大愿意搭理宋长安, 唯有她愿意与他亲近。
宋长安感激无比的看着她“这一段……我怎么都弹不好。”
“没事,你弹一段我听听。”
宋长安弹了一段。
雪竹“……”
她有些艰难道“你饿不饿,我们去吃点心吧。”
宋长安 “……”
惊鸿照水阁对他们这些奴隶十分优待, 除了严禁他们离开春风阁外, 日常衣□□细, 每个人都有独立房间。
晚间,宋长安刚准备入睡,雪竹突然敲门入内。
“雪竹,你怎么?”
宋长安刚问了一句,就被雪竹一把拉住。
她目光灼灼“长安,我们逃跑吧!”
“你小点声……”宋长安怎么也没料到她突然会来上这么一句,无比紧张的推开门四处张望了一番,确定没有旁人才无比谨慎的阖上门。
“你怎么突然想要逃跑?”
雪竹美目含泪“我前几日听管事们交谈才知,我们这批人全都要被卖到妖族为奴,妖族残忍嗜杀,甚至生吃人肉,落到他们手中,那必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
两百年前,君上重修广济道,打通与妖族连通之道。
自此人妖争锋再起。
百年来大小纷争不断。
妖族可怖,能止小儿夜啼。
宋长安脸色苍白“怎会如此……”
雪竹紧紧抓住他的手,双目赤红“他们好吃好喝的养着我们,就是为了把我们卖个好价钱罢了。等大比之后他们就要把我们送走,我不想去妖族,我不想死!”
“我早已同表哥定了亲,若不是被奴场所抓,我怎会沦落至此。那日海棠阁中,你既敢为了父母赐予之名顶撞阁主,我便知晓,你也非坐以待毙之人,我们逃跑吧。天域之大,何愁没有我们容身之地?”
“可是……如果被抓到,可能会被打死的……”宋长安脸色苍白,六神无主。
“与其被妖族凌虐至死,还不如被打死来得痛快。”
雪竹继续道“你不要担心,我已做了充足的准备。这几日医药课上的药材我都私藏了一些下来,再等几日便可配好迷药,届时我们将管事和守卫们迷晕,悄悄泅水出去。”
“我……”
“长安,这里面我唯一信赖的人只有你,只有你才可以帮我。难道你想去妖族吗?”见宋长安迟疑,雪竹继续劝说着。
“可是……”对上她炽热的眼神,宋长安无法拒绝,但却下意识觉得有哪里不妥。
这个时候,沉寂多时的系统终于出声了“宝,答应他,这是唯一逃跑的机会。”
出于对系统的信任,宋长安答应道“好,我听你的。”
雪竹离开后,宋长安忍不住问道“没有她计划得那般简单吧。”当初谢腾哥哥带他逃跑之时,可是计划了好久,而且若非那场混乱,他们还逃不出去呢。奴场尚且如此,何况这人人敬畏的惊鸿照水阁。
系统安抚道“确实没有她想得那般简单,但关于逃跑事宜我已经全盘计划好了,宝,你相信我就对了,我是不会让人伤害你的。”
呵呵。
何止是没有她计划的那般简单。
那女人根本就没有计划。
在原著之中,这个女人是受了惊鸿照水阁那我阁主之命,蓄意亲近主角,骗取他的信任,只为了策划一场大戏。
三日后,这女人会诱骗主角为她引开追兵,届时再抛下他独自逃走。身为同党的主角逃跑不成反被抓,自然下场凄惨。
当然,什么逃走,什么迷药,什么水道都是假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阁主策划,为了让纯白无暇的主角尝一尝被人背叛、遭人欺骗的痛楚。
只因那位「阁主」天生阴暗,以折磨他人为趣。
最令人气愤的是,他编也不编个周全的陷阱,这么错漏百出的陷阱是看不起宿主的智商吗?
虽然原著宿主确实相信了。
不过它系统可不是吃素的,正好趁此机会,将计就计,让假逃跑变成真逃跑,气死他们!
拜拜了你呐,这鬼地方谁爱待谁待去!
爷可不伺候了!
系统语气笃定,宋长安不由问道“你准备如何做?”
系统自信无比“这些日子上医药、机关课,我让你偷偷收集的材料拿出来。”
宋长安从床底拿出了一个包裹,里面是大大小小的油纸包。
系统露出笑容“宝,你听说过炸弹吗?”
“那是什么?”
“类似于加大威力的霹雳炮吧,咱们连放他个一百个,把这个垃圾地方给炸穿!”
“这个不好吧?”
“没这么大威力,我夸张了,顶多就是制造点混乱,关键是我知道这儿的逃生密道,到时候你就趁着大乱,把密道炸开逃出去。”系统无奈,以它本心而言,它真的很想将这个人间地狱炸飞,落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但奈何……这是修仙背景的世界,这儿的建筑材料普通炸药可炸不穿,顶多能折腾出些动静。逃跑主要还是依靠这条密道,这密道本是阁主为自己留的最后一条退路,原著中,惊鸿照水阁遴难,阁主正是靠着这条密道出逃,保住了剩余力量。
“只是宝贝,这几天晚上要多辛苦你按照我给的配方调配炸药了。”
“等一下……这既然能逃跑,为什么不让大家一起逃跑呢?”宋长安突然说道。
系统傻眼了“不是,宝,这个、那个……人多口杂,万一泄露出去了。”
“如果有选择的话,谁都不愿做奴隶,又怎么会有人泄露口风呢?”
“……”
“我这就去找大家说去。”宋长安立刻出门了。
一晚上,他敲了十一家的门,得到的反馈并不热烈,大家都将信将疑,更有甚者,直接将他拒之门外。
宋长安毫不气馁,他重新回到房内,将收集了一个多月的材料和系统给予的配方分送给大家。
“若要取信于人,便该让他们都参与进来。”
系统“……”系统已经无力阻止了,它也没法阻止。让它唯一还感到一丝安慰的是,在它的强烈抗议之下,宋长安没有对雪竹据实以告,不然这行动真的就完全暴露在阁主眼皮子底下了。
虽然……
现在的情况也差不离啊。
三日之后。
雪竹急冲冲的来拉住宋长安,嘴中说道“管事和守卫已经被我的迷药给迷晕了,不过这药力太浅,恐怕撑不了多久。你快跟我走!”
宋长安也急冲冲的将她往反方向扯“炸药都安排好了,你快跟我走!”
雪竹“……”
她刚露出迷茫之色,就听破天一声巨响。
“砰!”
惊天动地。
然后是接二连三的砰砰巨响。
放眼望去,响声处浓烟滚滚,竟似着火了。
“这……”
雪竹还在震惊中,就被宋长安一把扯走了。
来到竹林处,雪竹惊讶的发现此处已经集聚了不少熟悉的面孔。
芍药见到他们,舒了一口气“你们终于来了。”
宋长安问道“人都齐了吗?”
芍药道“还差几人在赶来的路上,已经有几位姐妹进去了。”
宋长安推了雪竹一把“快进去吧,一会儿他们就发现了。”
雪竹又震惊又混乱,她的内心是崩溃的。
她现在在哪里?她在干什么?她是谁?
这是个什么情况?
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下意识的看了宋长安一眼,对方神情平静,只是柔声催促“快进去吧,你不是说你家中还有定了亲的表哥在等你吗?”
她……
没有表哥,也没定亲。
但是……
她望着离她只有咫尺的密道,里面漆黑一片,不知通往何方,也不知前路如何。
可她却恍惚看到了一丝光。
那是自由的光亮。
她不再犹疑,毅然屈身进了密道。
她不再犹豫,毅然决然的跳入密道之中。
这炸药到底威力有限,等到最后几人赶到之时,以白管事为首的追兵们也终于察觉不对,追赶了过来。
“他们在那边!快!”
“不要跑!”
“……”
几人瞬间慌了,这密道他们能进得,追兵自然也能进得。
若是被抓回去,那下场可想而知。
这个时候,宋长安倒是一脸平静,他连声催促道“快进密道!”
芍药皱着眉“可……”
宋长安打断他的话“你手上还有剩下的炸药吗?”
芍药似乎明白他想做什么了。
他掏出身上最后一枚药包,深深的看了宋长安一眼,有些沉重道“你多保重。”
然后就拉着其他几个还不明所以的奴隶,一同进了密道。
系统有了一些不妙的预感“宿主,你要干什么!”
宋长安在系统的尖叫声中,十分利索的点燃炸药包,然后迅速闪开。
“碰!”
伴随着一声惊天的巨响。
密道上方一块巨石落下,将整个密道入口堵了个严严实实,不见一丝缝隙。
要清理出来恐怕得花不少时间,剩下的……就要看他们自己了。
“宿主你疯了!”系统差点没崩溃。
密道口这样一炸,宿主还怎么脱身。
这下所有人都跑掉了,就剩下宿主他一个人了。
他得一个人面对,奴隶跑光、屋子被炸的愤怒阁主!
系统简直要抓狂了。
宋长安倒是很淡定“只要大家能平安无事,我怎么样……都值得。”
听听!多么舍己为人!多么高尚的情操!
系统气晕过去。
这个时候,白管事领着追兵也到了,硝烟散去,他也看清了被堵实的密道口,以及站在一旁面色如常的宋长安。
他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深深的看了宋长安一眼后,他一边吩咐手下去清理密道,一边让人把宋长安抓起来。
阁主的怒火,总得有个人承担吧。
宋长安没有反抗,十分顺从的任人将自己捆得严严实实,当然了,他反抗也没什么用。
海棠阁内。
听着白管事战战兢兢的汇报了事情的始末,阁主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谁、谁跑了?”
“什……什么炸了?”
“我……雪竹呢?我不是让她把宋长安带去湖边?”怎么反倒让宋长安炸了自己的密道?
“阁主……雪竹也……逃跑了。”
“阁主?阁主你怎么了?阁主!”
第46章
☪ 这人太邪性了吧 ◇
◎他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居然躺在宋长安怀里,脸上面具也已掉落,登时大愕。◎
阁主摆了摆手, 示意他无事。
跑了的奴隶确实是花了大价钱,但对于他而言, 九牛一毛。
炸了的密道固然让他心痛, 但还是能修复的。
但是!
这并不意味着他会放过这个罪魁祸首!
阁主阴沉的目光落在无比沉默、无比乖顺的站在下方的宋长安身上。
对白管事道“你先下去。”
白管事得命离去,离去之前有些幸灾乐祸的看了宋长安一眼。
这个奴隶很快就会后悔出生到这个世上。
人间地狱,不外如是。
阁主阴恻恻的看了宋长安半天, 直看的他毛骨悚然, 胆战心惊,才道“你说说,本阁主该如何处置你?”
从赐名之日时,他就隐约察觉到此人隐藏在这副柔弱外表下的逆骨,是以才示意雪竹设计陷害他。
却料不到结果傻子竟然是他自己!
宋长安策划逃跑时十分冷静十分果决,更不后悔。但他也是个人,面对传言中宛如恶鬼的阁主内心依然十分害怕。
故此,他只是白了一张脸,小声道“任凭……阁主处置。”
阁主怒极反笑,轻声道“你想去妖域与妖族为奴吗?听说妖族对你这般细皮嫩肉的奴隶有许多种吃法。蒸着吃,炒着吃,还是干吃?”
他每说一句, 宋长安身体就抖一下, 瑟瑟发抖的样子无比惹人怜惜。
但他依然白着脸、咬着牙, 哆哆嗦嗦道“任凭……阁主处置。”
声音微若蚊讷。
阁主最烦他这一副含屈忍辱、自我牺牲、愿意承担一切的表情。
他一把提起宋长安的衣领, 啧啧道“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多可怜啊!也不知道你那爹娘知道了,该多心疼啊。”
“你不知道啊, 你爹娘知道那二婶偷偷将你卖掉之后, 你娘气得晕了过去, 你爹拎着刀去了你二叔家,当着你奶奶的面,向你二婶逼问你的下落,后来拿着自己的全部积蓄,去奴场想将你赎回。奴场向来只进不出,奴场管事于是命人将他打了一顿,拿走了他的全部钱财。现在……估计他正满西洲找你呢。”
提起爹娘,宋长安的脸色终于变了,他急急忙忙的去拉阁主的手,眼泪止不住的涌出“我爹他怎么样了?伤得重不重!我娘可好?”
“放手!”阁主脸上闪过一丝嫌恶,刚要运气将宋长安震开,却突然……
“咳咳……”
阁主突然猛地伏跪于地,满脸痛苦,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不住的咳嗽。
“咳咳……”
“阁主,你怎么了?”宋长安惊呆了。
阁主满脸扭曲,不住的抽搐,嘴里艰难道“咳咳……药……咳咳……药……”
“药?药在哪里?”宋长安连忙问道。
阁主却只知道咳嗽,没再回答。
宋长安急得团团转,这个时候,系统说话了“宿主,我知道药在哪里。”
系统之前之所以那么希望宿主逃跑,除了希望他避开既定的命运之外,还希望他能够远离阁主。
没错,这位阁主便是原著中大渣攻之一。
惊鸿照水阁的玉面阁主,同时也是西洲洲主的第七子,当下活在世上的唯一嫡子,纪萧则。
他从娘胎里就被下了诡毒,每年定期发作一次,每次发作痛不欲生,今年不知为何突然提前发作,刚好在宿主被雪竹陷害,以同伙之名被抓来海棠阁审问之时。
此毒一发作,理性全无,于是纪潇则兽性大发,强要了小受。之后他赫然发现小受体质特殊,能够缓解他毒发之苦,于是才将小受留在身边。
这次虽然小受没有中计,但依然被抓来了海棠阁受审,冥冥之中殊途同归,事情还是发生了。
但这次有它系统在,它一定会保护好宿主不受欺负!
“他座位左侧的屏风,你按下龙首的眼睛,那是机关,会弹出一个药盒。”
宋长安按照系统的指点找到了一方通体漆黑的药盒,打开药盒,里面有七八个药瓶。
“墨绿色那瓶,三颗。给他服下!”系统道。
呵呵,墨绿色的那瓶装的自然不是缓解毒发的药物,而是纪潇则精心研制的傀儡尸神丹。
服下此丹之人便会沦为傀儡,听命于人。
只要控制了纪潇则,还怕逃不出去吗?
当然,系统可不敢告诉宋长安实话,不然以他的一根筋,肯定不愿意干这害人之事。
宋长安取出三枚丹药,就要喂纪潇则吃下“阁主,来,吃药。”
纪潇则受剧毒所控,但脑海中还维持着一丝仅剩的清明,看到递到唇边的药丸,突然清醒了一些,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打落药丸“傀儡……咳咳……毒……咳害我……”
宋长安“……”
系统咳嗽两声“我刚才看错了,其实是紫色那瓶。”
宋长安一言不发的站起身,突然径直往墙上撞去。
他下手极狠,顿时头破血流。
系统呆了“宿主你做什么?”
宋长安咬牙道“我信你,但若是真的因为我害死了阁主,我只能以命来偿了。”
系统真是拿他没办法,这么看来,一直破坏他计划的不是命运,而是宿主的脑子吧。“好了好了,是红色那瓶,半颗,化在水中喂他喝下去。”
宋长安没再吭声,径自按照系统的指示去做。
被喂下半杯药水,纪潇则终于停止抽搐,整个人仿佛虚脱了一般,软软的倒在了宋长安的怀中。
“阁主?阁主?”
纪潇则双目紧闭,玉质面具缓缓从他面上脱落,露出一张英挺俊秀的面容,他用脸轻轻的蹭了蹭宋长安,嘴里不住呢喃“娘……娘……”
宋长安手掌摸了摸他的脸颊,冰凉的体温抚慰了他的躁动,温声道“睡吧,我在,我在。”
纪潇则仿佛得到了某种承诺,不再不安,安心的在他怀中睡着了。
系统“……”
不知道为什么,它总觉得哪里十分怪异。
但这不重要。
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好好给宿主洗脑,让他不要再这么「舍己为人」下去了!
不然,就算他的小命经得起他这样折腾,它的心脏也受不住啊。
“宿主,我跟你讲个故事吧。”
“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寒冷的冬天,有个农夫在路上遇到了一条被冻僵了的蛇。他很同情蛇,于是就将它放在自己的衣服里,用体温温暖它。结果蛇醒了之后,便本能的咬死了农夫。农夫死前很后悔,说他本来是想要行善,却因为见识浅薄,反而害了自己的性命。”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有些坏人的本性是不会改变的。我们要学会分清楚善恶。”
“宿主,你觉得呢?”
“宿主?宿主?”
系统这才发现,宋长安不知何时已经和纪潇则一起,睡着了。
系统“我特么……”
率先苏醒的,反倒是纪潇则。
他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居然躺在宋长安怀里,脸上面具也已掉落,登时大愕。
他连忙起身,一把推开宋长安。
“这是怎么回事?”
宋长安被他推醒,揉了揉眼睛,看到他露出笑容“阁主你醒了?”
纪潇则看着地上散落的药盒,看着被打开的机关,昨日的片段隐约在脑海里闪现。
声音沉沉“你怎会知道,我药藏在何处?”
宋长安一惊,却解释道“是昨日……阁主您告诉我的。”
纪潇则仔细回忆了一番,但脑海里的记忆太过零碎,他也无法确定是否真的是自己告知宋长安的。
他的目光落在了宋长安被磕破的额头“你头上是怎么回事?”
宋长安这才后知后觉的摸了摸额头上的伤口,倒吸一口凉气,有些期期艾艾的道“是我不小心撞伤的。”
多不小心能撞出这样的伤?
纪潇则什么也没说,眼神复杂,只是吩咐道“你先出去吧。”
宋长安点头“是。”
门口守卫见宋长安手脚齐全地走出海棠阁,无比震惊。
这一天一夜,里面都没什么动静,他们还以为阁主盛怒之下把人给打死了。
而这奴隶却只是发丝凌乱,额头磕破了点。
阁主的脾气,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好了?
很快,白管事心惊胆战的来觐见阁主。
“阁主,那宋长安如何处置?”
纪潇则拧起眉头,经过了昨日一出,他也不想再追究宋长安私放奴隶、炸毁密道之事了。但宋长安身上依然疑点重重,他到底是如何得知密道所在?又是怎么那么巧,他一来自己的毒就发作了?
思索了一番,纪潇则终于道“明日,纪潇然要在惊鸿照水阁宴请我,你让人给他治好伤,明日安排他宴间随侍。”
白管事有些疑惑“可……依属下看来,这宋长安的性子还未驯服,现在就安排他随侍是否过于仓促了。”
十三殿下纪潇然,阁主的异母弟,是西洲洲主最宠爱的儿子,素来与阁主最不对付。
他所喜好的,正好是宋长安这般柔弱纤细的美人,这也是阁主对宋长安如此上心的原因。
只是这宋长安性子有些邪性,这才来了多久便将整个惊鸿照水阁闹了个天翻地覆,恐怕难以如阁主所想受他们掌控吧。
第47章
☪ 十三殿下死得好惨 ◇
◎宋长安义正言辞的道“事关重大,还是请洲主圣裁吧,我愿为人证,指证人面兽心的十六殿下”◎
纪潇则冷漠道“我意已决, 你照办便是。”
“是。”
第二日。
惊鸿照水阁。
一身紫袍的纪潇然满脸笑容的给纪潇则斟了一杯酒,道“这惊鸿照水阁别的不说, 这玉溪酿是真的好, 七哥尝尝。”
纪潇则看了他一眼,不为所动“你甚少与我这般亲近,今日突然邀我, 所为何事?”
他这么直接, 纪潇然脸上倒有些挂不住了,他自嘲道“七哥教训的是,是弟弟的不是。自罚一杯酒。”
说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旁边坐着的纪潇雨道“十三哥,你何必如此。从前哪里是我们不愿与他亲近,是七哥看不上我们,不爱搭理我们。”
“十六,胡说什么!”纪潇然瞪了他一眼,然后对纪潇则道“十六酒醉失言,还请七哥恕罪。”
纪潇则冷眼看着这两兄弟惺惺作态,有些不耐烦道“你请我,到底所为何事?”
纪潇然放下酒杯,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丝忸怩之色“说来也不怕七哥笑话, 前几月弟弟外出游历, 无意中见到了南洲嘉兰公主, 自此难忘。嘉兰公主是七哥的表妹, 还请七哥帮忙。”
纪潇则淡淡道“自母亲去世之后我便与南洲甚少往来,与嘉兰公主更是多年未见,若十三弟当真对嘉兰公主一往情深, 大可自行追求获取芳心, 或者请父亲向南洲主提亲便是, 不必找我。”
“七哥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弟弟也不求别的,只求七哥搭桥,能给制造机会,再见公主一面。弟弟敬你一杯!”
说着又抬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放下酒杯,刚想说些什么,突然却脸色一变。
继而口中「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血,突然晕厥在地。
“十三哥!十三哥!”纪潇雨无比惊慌的抱住纪潇然,一边源源不断的往他身体里输送灵力,一边吩咐左右“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请医师!”
手下得令而去,纪潇则皱起眉头,只能吩咐道“来人啊,这惊鸿照水阁上下全扣押起来,一个不许落下。”
皇子在惊鸿照水阁出事,不论如何,惊鸿照水阁都脱不了关系。
外人并不知晓他和惊鸿照水阁的关系,这个时候为了不引人怀疑,他只能先下命令。
纪潇雨却恶狠狠的抬起头,瞪着纪潇则怒道“纪潇则!你好狠的心,十三哥是真心实意与你修好,你不领情便罢了!居然下次毒手!十三哥若有不虞,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这就将脏水往他身上泼了?纪潇则嗤道“他是饮了这惊鸿照水阁的酒才出的事,你该追究的惊鸿照水阁的罪,质问我做什么?他昏迷,与我何干?”
纪潇雨冷笑“惊鸿照水阁与十三哥无冤无仇,怎会下此毒手,必是受你指使!”
纪潇则面色不愉,回了一句“莫名其妙!”站起身就要走。
纪潇雨双目赤红,咬牙喝道“来人!拦住他!”
纪潇雨的一名侍卫立刻拦在纪潇则身前“七殿下,得罪了!”
纪潇则停下脚步,抬眸,冷漠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拦我?”
他眉眼染上一层厉色,伴随话音落下,一道疾风突起,携一往无前之势,就要将拦在他面前的障碍全数排开。
“噔噔噔!”
侍卫连退三步,胸前气血翻涌,气息紊乱,难受无比。
传说中七殿下天资纵横,洲主座下三十余子未有出其右者,今日一试,果然不虚。
“七殿下何须走的那么快呢?”
一道声音悠悠道,纪潇则皱眉看去,却是一个同样侍卫打扮的男子。
刚才,正是他,用气劲化解了他的「森罗气海」,不然纪潇雨的侍卫必定身受重伤。
不过,再强又如何?
纪潇则眉眼森寒“你也要拦本殿?”
侍卫眉目普通,恭恭敬敬的向他行了一礼“属下不敢,只是十三殿下如今昏迷不醒,七殿下却就这么走了?若是让洲主知道,殿下恐怕难以解释罢。不如待医师到来,将此事查个清楚?”
他神态恭敬,语气却不怎么样。纪潇则怒极反笑“你们难道要当本殿是人犯来审?”
“属下不敢!”侍卫道“只是此事蹊跷,属下斗胆请殿下留步。”
“你要如何请我留步?”纪潇则神色冰冷,他今日带的侍从们也纷纷拔刀。
场面剑拔弩张。
被十数道杀意锁定,这侍卫却不急不缓,缓缓掏出一枚令牌“金羽令在上,犹如洲主亲临,诸位还不行礼?”
那令牌非金非玉,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一个大字“羽”
纪潇则见之,脸色倏然大变,毫不犹豫的跪了下去。
“见过洲主!”
场内所有人见此令牌,也齐刷刷跪了一片。
唯一没有动作的就是随侍在旁的宋长安,他似乎已经被吓呆了。
当然,这种时候也没人在乎一个小侍奴。
那侍卫走到纪潇则身前,有些刻意的停顿了一下,方道“金羽令下,不知殿下可能留下了?”
纪潇则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众所周知,金羽令乃是西洲洲主的信物,独一无二,重要非常。得此令者,相当于得了西洲洲主一半权柄,金羽令下,西洲莫敢不从。
如此至要之物,却被父亲轻而易举的赐给了纪潇然。
纪潇然年不过一百来岁,修为不差,平日里既不离州府,也未负什么差事,给他的理由只有一个,就是为了防备自己罢了。
他的父亲,竟然偏心至此。
当真可笑,就算他二人不睦,他难道还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对纪潇然下手吗?
在金羽令的强压之下,他却只能缓缓站起身,道“既是父亲之令,孩儿自当遵从。”
侍卫眸中闪过一丝暗光“既然如此,那就麻烦殿下随老奴前去向洲主请罪了!来人啊,把捆仙锁拿来。”
他恶意满满的看着纪潇则“殿下此时嫌疑在身,为了洲主安危,少不得委屈殿下了!”
纪潇则怎料到此人竟然如此得寸进尺,勃然大怒“你这是什么意思?本殿可非人犯!”
“这个嘛……”侍卫故意拉长声音“见了洲主自有分晓!”
纪潇则气得身体颤抖,若换作平常,区区一个侍卫竟敢如此辱他,早就被他一剑斩杀了,但是如今他金羽令在手,自己竟然奈何他不可!
场上一片安静,宋长安在旁看见抱着十三皇子的只有十六皇子脸上浮现一丝难以察觉的得意,他对纪潇则道“父亲从前就曾说过,诸子之中就属你为人凉薄,想不到你竟然狠毒至此,嫉妒成狂,谋害亲弟!这次你死定了!等着迎接父亲雷霆之怒吧!”
纪潇则一声不吭,眸中血丝隐现,这时候,他突然听见一道声音道“不许你们这样对七殿下!七殿下……不是坏人。”
声音无比熟悉。
没料到这个时候居然还有人敢当这个出头鸟,无数道目光落在那人身上。
纪潇则没有回头去看,他知道这是谁。
他现在被金羽令所胁,狼狈而且屈辱,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估计觉得他可怜又可悲吧!
他不愿去看众人神色,尤其这个自以为是终日惺惺作态之人!他同情的目光让他屈辱更甚!
系统本来冷眼吃瓜,却见他家傻子宿主在听了十六殿下的话后眼神一暗,然后居然又开始「出头」了。
如果有手,它只想捂紧宋长安的嘴,求这祖宗别说了。
纪潇则死不死的和宿主有什么关系?
但是系统没有手,所以宋长安依然喊着“这不关七殿下的事!”
“十三殿下其实……是我杀的。”
听到这句话,纪潇则瞳孔剧缩,猛地转过头去看宋长安。
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没有他想象中的同情,反而是一片平静宁和。
类似的目光在他说「父母生养之恩,赐名不可弃」和「全凭阁主处置之时」他都曾见过。
纪潇则此时脑海里闪现着一个和在场包括系统在内的众人一模一样的念头,那就是“这人,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在所有人一副见鬼了的表情中,宋长安期期艾艾的道“是我。都是我的错。是我讨厌十三殿下,才在酒里下毒的。都是我的错,大人要抓就抓我好了,不干七殿下的事!”
侍卫震惊的张大嘴又合上,他自出生以来还从未见过如此天真的蠢货“你不过一个送酒的奴隶,如何有这胆子去谋害皇子,必是受人指使!你如此袒护七殿下,是不是受他指使?”
“不是的不是的。”宋长安连连摇头“是、是是……十六殿下指使我的!”
居然开始胡乱攀咬起来。
原本原地吃瓜的十六殿下纪潇雨登时大怒,他恶狠狠的瞪着这个奴隶“满口胡言!是谁教你诬陷本殿下的!”
“我没……诬陷你啊!”在纪潇雨愤怒的目光之下宋长安似乎有些吓到了,他眼睛红红得像小兔子一般,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声来,但是他还在继续说“就是十六殿下,是他安排我在十三殿下的酒中下毒的,他之前骗我说只是给十三殿下下些泻药,只说要让他大失颜面,没说会把十三殿下给害死。都是我的错,十三殿下死的好惨呜呜……”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谈十三和十六两位殿下一向兄弟情深,给一个修行者下泻药?什么泻药能毒害一个修行者。
对于这番质疑,宋长安却只是睁着他明媚如水的眼睛,十分无辜“我不知道啊,十六殿下就是这么告诉我的……可能是他骗了我吧!”
“简直是胡说八道!”十六殿下看向手持金羽令的侍卫“这位大人,这小奴胡言乱语,定是在为纪潇则开罪,一个奴隶之言怎可采信,请大人莫要理会,赶紧将纪潇则押到父亲面前定罪!”
“我有证据。”宋长安摸出一枚玉佩“这是十六殿下给我的信物,还请大人明察。”
“什么玉佩!根本不是本殿的!”十六殿下扫了那玉佩一眼,确认十分陌生,神色一松。
“您说不是就不是了吗?这就是你给的!”宋长安语气笃定,看向侍卫“大人啊,你一定要明察秋毫,绝不能让十三殿下白死啊。”
侍卫看着宋长安手中那玉质粗劣的玉佩,陷入了一阵沉默。
这么差的玉佩确实不像一个皇子的贴身之物,何况就算十六皇子真要下毒,也不可能给一个奴隶留下这样的把柄。
但是……这奴隶冒出来这般胡搅蛮缠乱搞一气,他真的不好处理啊。
宋长安义正言辞的道“事关重大,大人无法决定还是请洲主圣裁吧!我愿意为人证,当众指证人面兽心的十六殿下!”
然后他又看了看四周听得发愣的侍卫们“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拿捆仙锁来把十六殿下捆上,十六殿下跑了唯你们是问!”
这次宴会,纪潇则和十三皇子纪潇然都没带什么侍卫,所以这话他是对十六皇子的侍卫吩咐的。
侍卫“……”
第48章
☪ 西洲洲主 ◇
◎你何时也沾染上了这般习性。区区一个奴隶,卑贱之躯,日常玩乐便罢,还弄进府里,此事传言出去,外人必说你骄奢淫逸不识大体!”◎
因宋长安几句话, 眼前场面隐隐陷入骚乱之时,「姗姗来迟」的医师却终于赶到了, 他上前把了把纪潇然的脉, 又看了看他脸色,嗅了嗅杯中酒,然后一摸胡子“酒中无毒。”
侍卫一愣“那十三殿下因何吐血?”
医师犹豫道“许是前日练功受了些内伤, 今日酒太烈身子受不住, 喝些药调养几日就好了。”
众人“……”
啥玩意?
搞了半天,只是一场误会?
大家面面相觑,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明白人都知道,这肯定不是误会,而是这几个兄弟互相算计的「把戏」,只是闹了这样一通,到底是为什么?
听到此处,一直沉默不语的纪潇则冷哼一声。
“呵……”
然后他一甩袖,头也不回,转身就走。
留下一室狼藉。
一场闹剧就这么突兀的结束了,十三殿下回府修养,十六殿下不依不饶「那这个奴隶构陷本殿之罪呢?」。
感受到十六殿下阴寒的目光, 宋长安微微退后一步, 似乎有些害怕。
这个时候挡在他面前的是惊鸿照水阁的寒管事, “那殿下又置我惊鸿照水阁于何地呢?”
十六殿下看着寒管事那冰寒的侧脸, 想到今日这场大戏确实是利用了人家,又有些忌惮惊鸿照水阁那传说中手眼通天的「阁主」,到底没再继续纠缠。
送走这些「牛鬼蛇神」, 寒管事拍了拍宋长安的肩膀, 温声道“阁主在海棠阁等你。”
经此一事, 这位今后……在阁主心中的地位,恐怕会不一般了。
宋长安有些懵,还是依吩咐来到惊鸿照水阁面见阁主。
阁主没戴面具,甚至连身上的衣服都没换,见他进来,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你是不是疯了?”
宋长安一愣“没……没有啊。”
纪潇则沉默半晌,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宋长安小声道“我怕你……死了。”
纪潇则冷冷一笑,别说今日之事只是那纪潇然特意布置来羞辱他的,就算是纪潇然真的死了,他也死不了。当然,纪潇然肯定也知道这一点,他今日费了这般周折,只为了告诉他一点,父亲将金羽令赐给了他,父亲偏爱他。
无比幼稚的炫耀而已。就算父亲得知,恐怕也只是会轻轻训上一句胡闹。想到此处,他有些落寞的低声道“我死了,有什么不好?”
宋长安摇摇头,声音微弱却无比坚定“你是好人。我放跑了奴隶,又炸了你的密道,你非但不怪我,还给我治伤。”
纪潇则“……”
系统“……”
系统至少已经对宋长安有了些免疫力,但是纪潇则没接触过几次,显然被他的傻气震慑住了。
他此前之所以没再追究,是因为宋长安好歹救了他,另一方面也是存了试探的心思。至于治伤,虽然他没有记忆,但当时屋内就他们二人,宋长安头上的伤,必然就是他打的吧。
就这,他居然还感激自己。
行了,也不必试探了,这个人就是个傻子。
纪潇则眸中碎光微闪,似笑非笑“你知道,谋害皇子,是何等大罪吗?不止你自己,就连你的父母,也会一并问罪。你就愿意为了我,牺牲如此之大?”
宋长安道“我不过一条命而已,最多不过死了,又有何惧?至于牵连父母,我记得入阁那日阁主您曾说过,一入此阁,前尘俱忘,既前尘俱忘,我哪有什么父母。”
纪潇则「噗嗤」一声笑了,连他自己都没发觉自己说话的表情柔和了许多“闹出这等事,从今以后你不再是我惊鸿照水阁的人了,回家去吧。你不是想见爹娘吗?”
宋长安被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阁主,您的意思是要放我回家?”
“怎么?不愿意?”
“愿意愿意!谢谢阁主大恩大德,我就知道阁主您是好人!”宋长安激动无比。
系统、系统也惊呆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事情最后居然发展成这样,这全靠它……哦,不,这里面好像完全没有它的功劳。
全靠宿主自己误打误撞。
但是……
不管怎么说,摆脱了奴隶身份就是好事啊。
宋长安兴高采烈的出去了。
不多时候了,寒管事前来禀报“属下已将身契还了宋长安,给了他银两盘缠,派人送他出了西洲府。”
“嗯……”纪潇则翻看着手中的账簿,不甚在意的嗯了一声。
“属下告退。”
“等……一下!”纪潇则翻过一页账簿,突的想到一事。
宋长安那样乐于牺牲奉献的性格,很难是天生的,到底从小要在家中受到怎样的对待,才会养出那样的性子?他的二婶将他卖去奴场,让他沦为人人可欺的奴隶,他也根本不像心怀怨怼的样子。这要是回了家,若是再被欺负可怎么好?
想到此处,纪潇则难得的不安起来,突然道“他不能走!赶紧把他追回来!”
寒管事“?”
纪潇则看她一眼“还不快去?”
寒管事屈身道“禀阁主,经此一事,宋长安必定会被十三殿下那边的人盯上,再让他留在阁中甚为不妥。”
纪潇则轻描淡写的道“既然如此,让他留在我皇子府便是。”
寒管事一愣。
“反正人人皆知他曾回护于我,我感念于心,将他买下,也说得过去。”
宋长安还没离开西洲府,就立刻被人追了回来。
“我就知道他不会那么好心!”自由近在眼前却临门一脚被弄回去,系统不住抱怨。
果然,书是不会变的,纪潇则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许你骂阁主。阁主不让我走,必然有他的考量!”宋长安不服气的顶了系统一句。
系统“……”完了,宿主这都被洗完脑了。
原著中,宿主对纪潇则是又恐惧又憎恶,现在那死心塌地的模样,被卖了都得给人家数钱。
系统老生常谈“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农夫……”
出乎系统意料,宋长安被追回来之后,没有继续在惊鸿照水阁当奴隶,反而住进了纪潇则的皇子府,每日好吃好喝,除了不能出府,爱干嘛干嘛。
纪潇则还时常与他月下谈心,当然是纪潇则在月下弹琴,宋长安在月下嗑瓜子。
两人很快结为好友,日日如胶似漆。
对于将宋长安追回来的原因,纪潇则解释是“路途太远,你孤身一人不太安全,待父亲诞辰后我陪你一同回家。”
宋长安满脸感动“潇则,你真好。”
系统“……”
这段日子,他冷眼旁观,确实是……观不懂了。
啥情况这是?
为什么小说中的渣攻和弱受,现在居然变成了知心好友,而且宋长安也罢了,纪潇则看宿主的眼神居然一片清正,没有凌虐,没有折磨,甚至连旖旎都没有。
可是不管怎么说,系统还是希望宿主能远离纪潇则。
虽然它并不能将原著中纪潇则对主角做下的那些罪孽算在如今什么都没做的纪潇则身上,但抛开这些不论,这纪潇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背地里经营惊鸿照水阁这样的销金窟,手上不知道贩卖了多少少男少女,满手鲜血,视人命如草芥,心思阴暗。
现在他对宿主好,只不过因为宿主是个对他没有威胁的凡人,若有一天在利益和宿主之间抉择,他必定会选择伤害宿主!
西洲洲主府。
西洲洲主坐于上首,对身旁的纪潇则道“则儿,南洲洲主前些日子给我来信,有意论及你和你表妹嘉兰公主的婚事,你意下如何?”
闻言,一旁的纪潇然眸中闪过一丝嫉色。
纪潇则神色恭谨的道“单凭父亲做主。”他语气平淡,好像不是在论及自己的终身大事一般。
闻言,西洲洲主有些不悦“说的是你的终身大事,你这孩子,什么叫做单凭我做主?”
“父亲,孩儿可是听说七哥特地从惊鸿照水阁买了一个奴隶养在府中,听人说日日如胶似漆,现在美人在怀,自然不在乎要迎娶的是谁了。”纪潇然突然有意无意的补充了一句。
纪潇则心里「咯噔」一下,果然西洲洲主勃然大怒“你何时也沾染上了这般习性。区区一个奴隶,卑贱之躯,日常玩乐便罢,还弄进府里,此事传言出去,外人必说你骄奢淫逸不识大体!”
纪潇则低眉顺眼“父亲误会了。传言有虚,我府中确实是新买了一个打理花草的奴隶,于花草之道十分精通,但也仅此而已。外人以讹传讹,不必在意”
“是吗?”西洲洲主身旁传来一个娇俏的声音,身穿紫红色凤蝶裙的貌美女子给西洲洲主喂了一枚灵果,突然出声道“七殿下一向挑剔,能得你称赞精通花草之道的,一定不俗。正巧我最近总觉得我那园子里的花草虽然灵气逼人,到底不够赏心悦目。不知七殿下可否将人带进府中,也让我手下的花奴好好请教一二。”
“于妃娘娘言重了。”纪潇则道“不过是个寻常奴隶,卑贱之躯,带来只怕污了娘娘的眼。”
“我又不会吃了他!”于妃娘娘娇嗔道“一个奴隶而已,难道七殿下不舍得?”
一旁的纪潇然出声道“可能七哥真的不太舍得,之前我可是在惊鸿照水阁见过这个奴隶,生的那叫一个活色生香,也难怪七哥把人藏得那么深”。
他笑容带着森森恶意,纪潇则这个可怜虫自小就没受过多少爱护,旁人若对他稍好一丝便感恩戴德恨不得将一颗心都捧出来,那日在惊鸿照水阁那奴隶挺身维护他,只要届时寻个罪名处置了那奴隶,必然会引他失态,就算他忍下来了,在心中也会有怨结。他心有怨气父亲能感受不到,长此以往还不彻底厌恶了他?
他搞出惊鸿照水阁下毒事件在旁人看来不过是在炫耀他的圣宠,却不知道他真正的目的是在撩拨纪潇则心绪。只要纪潇则稍微泄露出一丝嫉妒或怨怼,他与父亲那本就岌岌可危的感情更摇摇欲坠了。
纪潇然此言一出,纪潇则心下一沉,这让他另找奴隶来冒充的机会都给堵死了,如此他可万万不能答应了。
“十三弟莫要胡说!不过一寻常奴隶而已,得娘娘青眼是他的福气,不过这奴隶年纪太小,规矩不全,恐……冒犯了娘娘。”
“行了。”西洲洲主打断他们的话,不耐烦的对于妃娘娘道“不过一个奴隶而已,有什么好见。”
“洲主!”于妃似颦似嗔的瞟了他一眼“妾身想见见。”
经不住她痴缠,西洲洲主眉心松动了一丝“你想见便见吧。”于是看向纪潇则,一锤定音“你母妃想见,那便带来吧。”
作者有话说:
友情提示:西洲洲主就是文案上的权贵甲,他非要见宁宁,就让他见吧。
第49章
☪ 见洲主 ◇
◎这个时候,宋长安正好抬眼望他。◎
于妃和纪潇然他可以推拒, 但父亲之言,他却不敢反驳。
纪潇则抿了抿唇, 只能应道“是。”
纪潇然三言两语就替他做了决定“后日是父亲圣诞, 七哥正好将人带来。”
“你这几年修为毫无长进,就是因为心思都在这些事情上,传你的行山功修炼得这么样了?”西洲洲主训斥了一句, 虽是训斥之言, 但他眼底那丝宠溺不可掩藏。
“父亲可冤枉儿子了,儿子这些天日日勤修,就是为了在天域大比之时给父亲长点脸啊!”
于妃娘娘也道“是啊,然儿最近修炼得十分勤快,殷师前日还夸赞了他呢!”
一家三口和乐融融。
是旁人无法插入的。
纪潇则饮了一口酒,面色疏离,隐隐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
七皇子府。
“于妃娘娘请我去谈讨花草之道?可我不会啊?”初听这个消息,宋长安眨眨眼,有些疑惑。
纪潇则面沉如水,执杯盏的手上青筋突起,沉声道“必是来者不善,只是父亲下了令, 根本无可拒绝。”
他抬眸看着宋长安那清澈见底的眼睛, 黯然道“是我的……错失, 若是早让你离开西洲府, 他们也不会盯上你。”
他竟然如此反常,宋长安疑惑又不安“这……应该不会有事吧,只是去讲花草之道而已, 就算我说不出, 贵人们也不会杀了我吧。”
“他们岂会做无用之事, 虽然不知道他们如何计划,但绝对是冲着你来的,简直岂有此理。”纪潇则眉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衬得他面容森然可怖“上次下毒的账我还没同他们算呢,正好此次做个了结。”
两日后。
西洲洲主府。
今日是洲主诞辰,整个洲主府俱都喜气洋洋。
纪潇则一身墨绿色长袍,面如冠玉,带着宋长安入了府。
他反复叮嘱“府里规矩多,不论何时都跟在我身边,不要乱跑。”
纪长安乖乖点头。
宴会还未开始,一个侍奴笑容满面的来到他们跟前,先向纪潇则行礼,然后道“这便是殿下府上的花奴吧,于妃娘娘早有交代,这便随老奴走吧。”
宋长安有些害怕的看了纪潇则一眼。
纪潇则袖袍一摆,挡在他身前“正好宴还未开始,本殿也去婉颜阁向于妃娘娘请安。”
这……
侍奴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于妃娘娘去了紫灵阁和夏妃娘娘叙话,恐怕不得见殿下。”
“无妨。”纪潇则十分随和“那我便去婉颜阁候着娘娘便是。”
他转头吩咐宋长安“走吧。”
侍奴无法,只得看着纪潇则带着宋长安大摇大摆的进了婉颜阁。
于妃娘娘果然不在,纪潇则倒没有一丝局促不安,大大方方的进了外厅饮灵茶食灵果。
侍奴对宋长安道“这位花奴还请跟奴婢来吧,园子里的众位花奴可都在翘首以盼呢。”
宋长安看了纪潇则一眼,纪潇则喝了一口灵茶,淡淡吩咐道“去吧。本殿在这儿呢,还有人敢欺了你不成?”
宋长安这才和侍奴去了于妃娘娘的花园。
于妃娘娘深受西洲洲主宠爱,园里尽是些奇珍异草,数十花奴在园子里忙忙碌碌。
那侍奴带宋长安到了园子,脸立刻拉了下来,吩咐了一句“等着。”
然后就丢下宋长安走了。
宋长安在园子门口站了半天,也没有人前来搭理他,他想回去寻纪潇则,一抬步便被门口守卫拦下了。
却说纪潇则在大厅内喝了半晌茶也不见于妃娘娘归来。
却有一侍奴匆匆而来,行礼道“禀殿下,洲主宣您过去。”
纪潇则皱了皱眉“本殿的花奴……”
侍奴道“殿下,洲主仅召了您一人。”
纪潇则没动静,侍奴连声催促“殿下快去吧,洲主今日心情可不好,莫让洲主等急了。”
纪潇则无法,只能低声交代他的侍卫“去寻长安,别让他出事。”
“殿下,该走了……”侍奴不住催促。
纪潇则只得起身,应召离去。
侍卫得了纪潇则吩咐,连忙赶去寻宋长安。
宋长安在原地站了半日,他离开不得,因事前得了纪潇则吩咐,也不敢乱动。
百无聊赖只能听系统科普。
“那是白龙蝶草,生死人药白骨。”
“那是石灵参,一颗可抵五十年苦修。”
“那是仙鹤芝……”
这个时候一阵哭喊声打断了系统的喋喋不休。
“管事大人,这不关下奴的事啊!这寒髓花刚才还好好的啊……下奴也不知道为何如此!”
回应他的是一道鞭子的破空之声,“该死的贱奴,这可是娘娘最喜爱的仙草,你几条命都不够赔的!”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打死你个贱人!”
“啊……大人饶命啊!大人饶命!”
求饶声、鞭声、还有喝骂声传来,宋长安脸色变了。
系统一看他脸色就知道他老毛病又犯了,连忙出声提醒“可不能过去啊!纪潇则不是说,那些人正要抓你的小辫子呢!”
“去了倒霉的就是你了!”
宋长安脸色苍白,下唇被咬出深深的印子“你放心,我不过去。”
那花奴被打得皮开肉绽,痛哭流涕,其他的花奴们却只是在一旁冷冷的看着,未有一人敢出言相助。
此时出头,无异于惹火上身。
纪潇则到时,西洲洲主正在和于妃、夏妃还有纪潇然等人坐在亭中饮茶。
面色倒是看不出任何不愉。
“拜见父亲!”
于妃娘娘笑容满面道“七殿下来了,洲主见此地景色宜人,特地吩咐唤殿下来此同赏,对殿下当真疼爱有加。”
纪潇则看了西洲洲主一眼,他正在同纪潇然说话,似乎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到来。
不管他看不看的到,纪潇则还是拱手谢恩“多谢父亲。”
于妃道“来人,快给七殿下步座。”
纪潇则看了看这天色,只能按耐住内心忧虑,落座。
纪潇然不知和西洲洲主说了些什么,足足说了半日才歇。
西洲洲主这才将目光落在纪潇则身上“你来了。”
纪潇则起身道“是。”
他态度恭谨,心中却在思量不知侍卫是否寻到了宋长安。
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西洲洲主轻哼一声“怎么了?唤你来和我这个老头子作陪,委屈你了?”
这话说得重,纪纪潇则微凛,连忙起身跪下“孩儿不敢!”
西洲洲主没吭声。
于妃娘娘笑容满面的出来打圆场“七殿下一向孝顺,怎会如此。洲主你看你把孩子吓的。宴席快开始了,我们去吧洲主。”
西洲洲主这才起身,在于妃娘娘的陪伴下离开。
纪潇则在原地跪了一阵子,想着趁此机会去寻宋长安,却被纪潇然叫住了“七哥怎么还跪着呢,宴席快开始了,一同去给父亲祝寿吧。”
“还是七哥还要去什么地方?”
纪潇则察觉前方西洲洲主似乎回头看他。
只能硬着头皮站起身,随纪潇则同去。
西洲洲主寿诞,乃是一大盛事,宴席排了老长。
近处的是诸皇子公主以及他的心腹重臣,那些不受重视的小官,位次都排得老远。
于妃娘娘坐在西洲洲主下首,穿一身芙蓉云锦长裙,月华流转,美不胜收。
这个时候,一侍奴匆匆而来,对她耳语几句。
“什么!”
于妃娘娘花容失色,竟然惊得连酒盏都打翻了。
“何事?”西洲洲主皱了皱眉,有些不悦。
于妃娘娘连忙告罪“是妾身失态了。倒没什么大事,只不过我那园子里的花奴将洲主赏我的那株千年寒髓花养坏了罢。”
下方的纪潇则听见「花奴」二字,眉心一跳。
西洲洲主道“这等小事。那寒髓花你若喜欢,我再命人给你取。”
“谢洲主!”于妃娘娘展露笑颜,却低声吩咐侍奴“今日在园子里的花奴全都处死,连株花都养不好,本宫要他们何用?”
“于妃娘娘!”纪潇则见他竟然如此轻描淡写的决定所有奴隶的命运,无比紧张,连忙道“娘娘处置奴隶,潇则不敢置喙。不过我那小奴现下正在娘娘的园子中,此事与他无关,请娘娘开恩莫牵连无辜。”
于妃十分不悦,冷冷道“按规矩,园子里的灵株有失,所有奴隶一并连坐,不能例外。左右不过一个奴隶,七殿下若是喜欢,本宫再赐你几个便是。”
纪潇则心中暗自责怪护卫办事不利,根本不敢松口“灵株有失,该追究谁便追究谁。今日乃是父亲寿诞,如此大喜之日血流成河反倒不美,还请父亲娘娘开恩,赦免无辜之人!”
于妃一挑眉“怎么?七殿下这是要为了一介贱奴,和本宫讨个公道了?”
“潇则不敢!”纪潇则一咬牙,起身再度跪下。
叩首道“君上曾言,长者以天下为重,以万民为计。父亲怜民爱子,定不忍牵连无辜。孩儿恳请父亲、于妃娘娘恩典,查清此事,奖惩有道,定能使府内和济,西洲安宁。”
他如此作为,简直就是在拿帝君压他,西洲洲主眸中闪过一丝怒色“好!既如此,便如你所请。今日是本洲主寿诞,开宴之前,也来审一审这些无辜奴隶。”
“去!把涉及此事的奴隶全带上来。”
他堂堂一洲之主,竟然要在自己的寿诞上,审问这些微如蝼蚁的奴隶!
纪潇则跪着没敢起。他从西洲洲主的声音里听出他对自己不满已极,但为了保住宋长安的性命,这些不重要。
等一下……
纪潇则愣住了。
他怎么会觉得这不重要。
这可是他的父亲,也是他的主君,西洲之主。他怎么觉得他对自己的看法,和宋长安比起来不重要。
自己是被下了蛊吗?
当然,所有的疑惑在接触到宋长安担忧的目光时烟消云散。
纪潇则安然的跪着。
内心一片宁静。
是啊,反正父亲对自己本就十分不喜,再厌恶又能如何?
他家长安,那可是个活生生的傻子啊,不能有半点差池。
奴隶们被带上来了。
西洲洲主连看他们一眼都觉得污了自己的眼。
于妃出声问道“是谁做的?”
她内心极其愉悦,还真让儿子说准了,纪潇则竟然如此在意这小奴隶的生死,甚至为了维护他顶撞洲主。今日的计划已经成功了,这奴隶的生死已不再重要。不过若是能弄死这奴隶,纪潇则必定悲痛欲绝吧。
那药园管事得了她示意,叩首道“禀洲主,禀娘娘。平日负责照料寒髓花的是此奴。”
他一把扯过一个伤痕累累的奴隶,奴隶浑身是伤,却依旧不停的磕头哭喊“此事与下奴无关啊,下奴什么都没做,下奴伺候仙草同往常并无二致,今日也不知到底是怎么了。”
“不知是怎么了?”于妃娘娘一挑眉“莫要再寻借口,仙草怎会无故枯萎,难道你要说今日有何不祥之物到了园中吗?”
“下奴不知,娘娘饶命啊!”那奴隶一个劲的磕头。
药园管事却好似想起一事“今日唯一不同寻常的,便是七殿下的花奴入了园子。”
纪潇则疾言厉色“你们的花奴照料不好园子,和长安有何关系?为了推卸责任,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于妃娘娘柔柔道“七殿下何必如此着急,这管事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
她面向西洲洲主,道“如此大喜之日,却出了这等事,确实不吉啊。”
左右不过一个奴隶,却这般兴师动众。
西洲洲主对这当中端倪心下了然,但这并不妨碍他有所偏私。
一方面是因他确实不满纪潇则的态度,一方面他也乐意纵容于妃。
他高高在上,无比轻蔑的扫了下方一眼,“既如此……”
这个时候,宋长安正好抬眼望他。
第50章
☪ 西洲洲主晕倒了 ◇
◎西洲洲主原只是随意扫了一眼,结果一眼之下,竟吓得他魂飞魄散。◎
好个不知死活的奴隶, 竟然敢直视贵人,身旁的侍从正要出声训斥。
却突听一声金玉破碎之声。
竟是高高在上的洲主打翻了他案上的金玉琉璃盏。
西洲洲主原只是随意扫了一眼, 结果一眼之下, 竟吓得他魂飞魄散。
“君、君……”他浑身颤抖,满脸通红,颤抖的手指指着宋长安。
好半天吐出几个气音, 气息涌动, 两眼一翻,直接背过气去。
“洲主!”
“父亲!”
此番变故惊呆了所有人。
堂堂西洲洲主竟然在自己的寿宴之上昏厥,宴上一片人仰马翻。
纪潇则面上闪过一丝担忧,随后醒悟过来,就去扯宋长安“过来。”
宋长安眨眨眼,满脸无辜“洲主……这是怎么了?”
纪潇则安抚他“此乃小事,无须在意。”
宋长安“……”
玉石如云阶,虹光现华千。
那人一身华美紫袍,袍身如流水般轻盈流动,黑发垂落,高高在上。
唇角勾起,微微一笑, 虽为天人之姿, 在他眼中却可怖远胜幽冥修罗。
“纪卿?本君之意……”
“你可明白了?”
“……”
“啊!”纪流笙惊叫一声, 猛地从榻上坐起, 汗湿重衣。
“洲主!”于妃连忙扑上前,哀哀戚戚的叫道“您这是怎么了?可吓坏妾身了。”
纪流笙张了张嘴,好半天才从虚妄梦境中清醒, 确认自己身在何方。
他有些庆幸的舒了口气。
“我无事。”
于妃柔柔的问道“洲主, 那诞辰宴……”
纪流笙脸色十分僵硬“宴会之事, 就这样吧,让大家都回去。”
于妃又试探的问了一句“那奴隶呢?”
就差一点……那奴隶就要被处置了,结果洲主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突然晕了过去,药医也诊不出是何缘故。兵荒马乱也无人顾得上去处置那些奴隶,但既然洲主醒了,她也该提上一嘴。
于妃娘娘心中有些愤恨的想,若是平常,她处置一奴隶不过一句话的事情,但如今纪潇则护的紧,她也不好直接下令。
她不过试探的提了一句,纪流笙却突然炸了“不、不许提!”
于妃“?”
她有些懵,什么不许提?提什么?
纪流笙只要一想到那张脸,就觉得浑身血液仿佛都被冻结了一般,战栗不已。
他之前不过是西洲纪家一寻常修士,那时的西洲洲主还是他那天资纵横、无所不能的兄长。
直到那「魔星」谋朝篡位,登上至尊之位,他兄长心有不服,起兵反抗,很快便被诛杀,而他也在一夜之间成为西洲之主。
起初他欣喜如狂,认为自己才是天命之子,随后他进帝域谢恩,被逼立下天之血誓,奉他为主。
永生永世,绝不背叛,否则魂飞魄散,神魂俱裂而亡。
这还不算,那魔星还将他强留在帝宫足足两年。
那两年他如坠地狱,日日活得胆战心惊。
那魔星喜怒无常,天性残忍嗜杀,行事又如天马行空随心所欲,让他人根本摸不清端倪。
他动辄得咎,全靠着抛却尊严,日进谄媚方才留得一条性命被放归西洲。
脱离了那炼狱之地,他却并不觉得解脱,对那魔星的恐惧已深入骨髓之中,哪怕远在西洲之地,「君上」的一言一令,皆能令他战战兢兢。
因天之血誓之故,他根本无法对那魔星生出二心,所幸不到十年,帝君伤复而归,斩杀逆贼,重掌权柄。
魔星已死,他带来的所有桎梏似乎随魔星之死尽数消亡,这些年他安享着西洲洲主的尊荣,逐渐将那曾经的屈辱和恐惧抛诸脑后。
直至今日……见了那张脸。
不能说很像,简直是一模一样。
难道那魔星未死?
不不不,帝君的脾气天域谁人不知,不可能还容那魔星性命。
那不过是个奴隶而已,卑微得不及地上一粒沙砾。
何况那魔星怎么会用那般柔弱可怜、怯生生的目光看他。
不过是长相相似而已!
但这也太相似了吧!
生得那样一张脸,就算不是他,跟他也脱不了关系。
大不祥!
纪流笙根本没胆子做什么斩草除根、杜绝隐患之事,他潜意识觉得生得那样一张脸的人,不可沾惹。
会出祸端。
念及此处,他急急忙忙的下令道“此人不祥,从今之后,此人绝不可再在府内出现,府中不准再提及此人,也不准再提此事!”
于妃“?”
她不是不死心,她是难以理解。怎么的就……不可提了呢?
那什么大不祥,不是她捏造出来的吗?难道洲主就因他晕倒了一次,就真信了。
“洲主,那……此人如何处置?”
纪流笙大怒“不可提!”
纪流笙见她脸色,知她不解,却也不好说明,只是道“至于然儿,你替我警告他,让他莫要再做那些小动作,尤其是此人莫要再沾惹,否则,休怪我不念父子之情了!”
这话说得极重。
于妃一向受宠,洲主甚少对她这副疾言厉色的模样,她又不解又忧惧,战战兢兢的应了。
因为纪流笙下令不许他留在洲主府,宋长安就满脸懵的被赶了出去,回到纪潇则的皇子府。
系统觉得此事简直匪夷所思。
这个西洲洲主是不是有病啊?
原著中并没有这段,那个西洲洲主在原著中只是个工具人和背景板,他十分偏心,天天虐纪潇则,纪潇则对父亲孺慕非常,受了虐后便寻小受发泄,如此反复。
这次,系统觉得宿主肯定凉了,结果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脱身了。
难道宿主,是真正的天命之子。
宋长安不知道系统心中的弯弯绕绕,纪潇则也不知道。
他吩咐人打理好行李,安排好飞行龙舟,就要带着宋长安离开西洲府。
火急火燎仿佛背后有人拿刀追杀他一般。
宋长安奇怪的问道“洲主到底怎么了?”
纪潇则答道“自从父亲当了西洲洲洲主,进了一趟帝域之后,性子就变得有些怪异。不过也幸亏如此,此次你才能脱身,但夜长梦多,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
他看着宋长安,漆黑如玉的眸子里一片暗沉“此事是我对不住你。”
“我原以为自己能护得住你,是我自视甚高,原来我只是一个无能的废物。”
他坦然承认自己不济,看着宋长安的眼神无比温柔“其他的事我做不了,但送你安全回家还是可以的,我们走吧。”
夜色下,宋长安轻轻点头。
三日后。
“还有一会儿,就能到你家了。”纪潇则一身白袍如雪,立于龙舟之上,气质如仙。
宋长安接过他递来的灵液,小小的嘬了一口,这灵液可助他祛除身体杂质,洗涤经脉,延年益寿,但灵力太过强盛,他没法多喝。
他一路归心似箭,一直催促驾驶飞行龙舟的侍从快些,结果这快到了,他反而局促不安,忸怩不已。
近乡情怯,莫过如是。
一个劲的喃喃道 “也不知道爹娘可安好。听说爹爹为了我和二婶翻脸,这不好。一家人以和为贵……”
“?”
纪潇则额上一根青筋暴起,不悦道“闭嘴。”
宋长安悻悻的闭嘴了,突然指着一处道“等一下,小妹!那是我小妹!”
原来飞行灵舟已经到了宋家村。
纪潇则示意龙舟停下。
宋长安兴高采烈的往下看去,眉头却紧锁“她怎么……”
纪潇则往下看去。
林子里,一身穿灰布长裙的柔弱少女被几名同龄少女团团围住。
当先一少女容貌俏丽,肩上扛着一根圆棒,恶狠狠的道“你刚才说些什么?”
柔弱少女摇摇头,满脸哀求之色“萍萍姐,我知道错了……”
俏丽少女冷哼一声“我不要你知道错,我要打你!姐妹们,给我打!”
她身后两名少女人人一根木棒,毫不客气的朝柔弱少女抡去。
“啊!”宋长安惊叫。
纪潇则动了,手一挥,灵力施下。
一道化作光圈牢牢的护住柔弱少女。
一道化作强力,将三人狠狠的摁倒在地。
突遭此异,三人登时明白自己等人是遇到替天行道的仙人了,各个脸色惨白,不住瑟瑟发抖“仙人恕罪,仙人恕罪!”
再不见之前的刁悍。
纪潇则带着宋长安降落,对着伏倒在地的三人纶音降下“欺凌弱小,该死。”
他本质还是那个视凡人如草芥的惊鸿照水阁阁主,灵力随手扫过,顷刻间就能要了这几人性命。
“潇则!”宋长安无比惊骇的上来拦他。
感受到宋长安的气息,唯恐误伤,纪潇则连忙撤去灵力。
知道宋长安这是老毛病又犯了,纪潇则皱眉道“她们伤你妹妹,取死有道,你不必心软。”
“不是……”宋长安有些尴尬道“这个,才是我小妹 。”
他指着那为首拿棒的俏丽少女。
纪潇则“……”
他怎么会知道天生滥好人,乐于自我牺牲的宋长安的妹妹,居然是这样的?
第51章
☪ 宋长安的身世 ◇
◎我爹爹和大哥是在山上行猎之时发现我的,那时我浑身是伤,醒来之后失去了所有记忆,这几年也未曾听说有人来寻我,恐怕……已是不在了吧◎
他将灵力撤了。
听得宋长安声音的少女早已泪湿满眶, 她一把扑进宋长安的怀抱。
“二哥!”
“小妹!”
兄妹俩抱头痛哭,好一幅情深意重兄妹相逢之景。
纪潇则没有什么亲密手足, 理解不了他们这般感情, 于是只能站在一边,暗中传音让手下带着龙舟先去附近安顿。
陪宋长安回家之人,他一人便好。
“二哥,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归家的路上, 宋秋萍挽着宋长安,满脸依赖。
“那宋阿红,居然敢诅咒你,说你恐怕已经死了。我气不过,才带着姐妹想要给她点教训。”宋秋萍气鼓鼓的道。
宋长安满脸不赞同“再怎样,也不能打人啊。她说我几句,我也不会少块肉。”
“二哥,你都瘦了,要是娘亲见到,一定心疼死了。都怪那个贱人,居然敢那么对你……”一提起此事,宋秋萍就满眼赤红, 刻骨恨意止都止不住。
“二婶是长辈, 再有不是你也不能这样骂她……”
“二哥!你可闭嘴吧。我就要骂, 就要骂, 那个贱人!贱人!”别的事情宋秋萍可以忍,这件事宋秋萍可忍不了。
“萍萍……”乡间小道上,响起宋长安无奈的声音。
进入村落, 此时正是农闲间, 乡人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 见到传说中已经死了的宋长安居然全须全尾的回来了,一个个眼睛瞪得老大,仿佛见了鬼。
但却没一个人敢出言询问,只因宋家兄妹二人身后,还坠着一身白袍的纪潇则。
纪潇则白袍精致华美,容貌俊美,气度出尘,信步闲亭,明明是走在乡间小道上,却被他走出了莲台玉道的感觉。
天域之下,修行者与凡民泾渭分明。
“仙人”身份尊贵,人人畏惧,不敢多言,唯恐惹了仙人不快,遭致杀身之祸。
他们不敢上前说话,宋秋萍也懒得搭理他们,这些日子这些闲人什么风言风语没有说过,惹人厌烦。
到了宋家,不过是三处低矮的茅屋,篱笆围了个院子,一个身着蓝色布裙的中年妇人正在打扫院子。
宋长安见到这妇人,忍不住泪湿满眶,喊道“娘!”
这一声,惊得妇人手中的扫帚都掉了。
她浑身一颤,哆哆嗦嗦的转过身来,语不成声“是、是长安吗?”
“娘!”宋长安快步奔到她面前“是我,是我回来了。”
宋秋萍也在后面哭喊道“娘,是二哥,二哥回来了。”
妇人干枯的双手颤抖的摸向宋长安洁白的脸颊,脸上缓缓露出一个笑容“真的是长安,是娘的长安回来了。”
“娘!”
母子三人抱在一起,哭作一团。
一个时辰之后。
抱头痛哭发泄过了情绪,宋母才发现跟在后面的纪潇则,她十分局促不安的给纪潇则送上了一碗清水。
清水待客也是没法子,谁让他们家中太穷呢。
何况,再珍贵的珍馐在仙人眼中,也不值一提。
宋氏小心翼翼道“这位大人,您是……”
她看着气质超然的纪潇则心中已有猜测。
老二家那个贱人将她宝贝儿子卖去了奴场,奴场是什么地方谁人不知,这些日子她虽然日夜祈祷,但心中已没了指望,就怕儿子在那肮脏之地受尽折磨。
如今儿子平安归家,身边却跟着一个相貌气质都远超常人的仙人大人。
两人是什么关系不言而喻。
虽然这位大人看起来性子温和,但她只要想到自己可爱乖巧的小长安就这么被糟蹋了,她心里就一阵酸涩。
看出了她的不自在,纪潇则从容一笑“我是长安的朋友,伯母莫要客气,长安的母亲也是我的母亲。伯母将我当寻常子侄看待即可。”
他这样一说,文翠花脸上的表情更为怪异。
她正要和纪潇则说些什么,突然门口传来一声大喝“文翠花,你给我出来!你儿子把我儿子打成这样!今天必须给我个交代!”
听到这个声音,文翠花脸色一变,眸中闪过一丝憎恶,她冲纪潇则福了福身子,维持着仅存的体面“大人稍坐,妾身去去便来。”
然后又对宋长安叮嘱道“你好生在屋里待着,不许出去。”
宋秋萍倒是摩拳擦掌,她再度扛起自己那根木棒,兴致勃勃的冲了出去“娘,我来!”
虽然没出去,但不过方寸之地,门口的动静依然一清二楚。
“文翠花,你家老大今日又发什么疯,居然把我儿子打成这样!你必须给我个说法!”一道尖锐的女声道。
然后是文翠花虽然柔弱但毫不客气的声音“打你儿子怎么了?才打你儿子几下你就心疼,你害别人儿子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打那几下我还嫌轻呢!”
“不是说好了不再提那事吗?我是为了自己吃好喝好吗?我还不是为了咱娘的药钱。要不是你们家那人不中用,连咱娘的药钱都凑不齐,我何至于此!我这可都是为了咱娘啊。”
“既然你这么孝顺,怎么不把你儿子卖了?最好把自己卖了你!杀千刀的!我不去找你,你还敢来,萍儿,往死里打!”
然后说一片鸡飞狗跳的声音。
那尖锐女声气急败坏道“好啊文翠花,咱们多年妯娌,难道在你心中还比不上一个外人吗?那小子又不是你亲生儿子,你管他死活做什么?说句不好听的,他那副妖妖娆娆的样子,哪里是寻常人家养的出来的,说不定就是什么大户人家的逃奴呢。我将他卖掉也算是成全他了,他现在指不定在哪个男人怀里过着富贵日子,可能还在感谢我呢!你说让我卖儿子,他那副尊容我倒是想卖也得有人买啊!”
听了这话,纪潇则倏然回头去看宋长安。
见他面色如常,竟似早就知道了一般。
难怪……宋长安的小妹和母亲,虽然也算眉目清秀,但比起宋长安的惊绝艳色,那就差得不是一星半点,最重要的是他们的长相没有一丝相似之处,如果说宋长安并非宋家血脉,倒也说的通了。
何况他以为,宋长安的牺牲性格是被刻意养成的,但宋家母女也非柔善可欺的性子,对宋长安也十分爱重,怎么好端端会将孩子养成这样。
见纪潇则看他,宋长安低声解释道“我确实不是爹娘亲生,但爹娘救我一命,又待我那般好,对我而言,与亲生父母无异。”
纪潇则问道“那你的亲生父母呢?”
宋长安垂下长长睫毛“我爹爹和大哥是在山上行猎之时发现我的,那时我浑身是伤,醒来之后失去了所有记忆,这几年也未曾听说有人来寻我,恐怕……已是不在了吧。”
纪潇则大概也听明白了,浑身是伤,无人来寻,失去记忆也许是件好事,毕竟他这般性格,像是被刻意驯养出来的,过往也许更加不堪回首。
屋内顿时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之中。
乍听见宿主身世,系统微微一愣。
这……
宋长安居然不是宋家亲生吗?
这原著中根本没提啊。
不过原著中宋家也不过是个欺凌主角的背景板,根本没有什么戏份。
由此可见,宿主的真实身世也乏善可陈,不然原著小说不会提都没提。
屋外一阵鸡飞狗跳,将二婶收拾一顿之后,文翠花和宋秋萍归来了,文翠花卸掉在外边气势汹汹的神态,回来抱着宋长安开始流泪“我的儿啊,你的命怎么这么苦!那杀千刀的黄雪云,我们家是上辈子欠了他的吗?”
“娘……”
她一哭,宋长安也开始陪着哭。
“娘!”宋秋萍吸了吸鼻子“仙、仙君大人还还在呢……”
许是因为纪潇则一见面就要对她痛下杀手的缘故,她对纪潇则十分惧怕,一路上紧紧贴着哥哥,都不敢朝他望上一眼。
文翠花这才止住泪,朝纪潇则一福“让大人见笑了。”
她偏了偏头,狠了狠心,将怀中的宋长安往纪潇则处推过去“长安,村中人多口杂,你还是随大人走吧,爹娘只要知道你平安便好。”
宋长安“?”
纪潇则“?”
什么情况?
他到底见多识广,转念间便已了然了宋母的误会和心中的忐忑,建议道“既然亲友不睦,夫人不如搬家吧?遥泽郡乃是我西洲第一大郡,物产广茂,郡首爱民如子,不论是行商还是做工都行。”
他看出宋母其实是个极有主见的女子,微笑道“侄儿只是提个建议,夫人可自行考量。”
宋母思索一番,长安被卖入奴场之事早已人尽皆知,若是继续留在村中少不得流言蜚语,何况经过此事,她早已看透人心,恨不得速速远离才好。
于是下了决心“待长安他爹回来,我便和他商量一下。”
晚间,宋长安的父亲宋铁柱和大哥宋平安归家,父子三人先是一顿抱头痛哭。
然后听了宋母的提议。
宋父一听,眉头紧锁,一口拒绝道“这怎么行呢?我们宋家祖祖辈辈都住在村子里,这儿是我们的根啊!何况,爹娘尚还需要奉养,我们怎么能走?”
宋母听了,深吸一口气,然后看向大儿子“平安,你爹说他不走,你的意思呢?”
宋平安道“长安一出事,那些平日里交好的人家不仅对咱们敬而远之,甚至还在背地里冷嘲热讽,我早就受够了!”
宋父道“那些人你不是都打了回去吗?”
“好!”宋母不理睬宋父说了什么,点点头“那就是你爹留下,其他人都走。萍儿,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宋秋萍脆生生的应了,掰着指头数起来“衣裳和钱都收拾好了,粮食米面、锅碗瓢盆都放进筐里了,就是这些家具物什太重,需要劳烦大哥了。”
宋平安“没问题。”
宋父傻眼了“什么情况?你们这是要丢下我一个人?”
宋母不耐烦的道“我是知会你,不是在求你。你要走就走,不走拉倒。家里这点东西,都是这些年你我和孩子们一起挣的,这三间茅房值个一两银子,我也不同你多计较,就留给你了,其他的东西我们全要带走,包括你身上的衣服哦。”
宋父“……”
第52章
☪ 遥泽郡的特使大人 ◇
◎特使大人死后,我遥泽郡百姓感念大人恩德,请来能工巧匠,为大人立了雕像,这雕像不仅我青书城有,凡遥泽郡辖下皆有,出城入城参拜一次,可保◎
宋父见宋母一脸坚持, 连忙将求助的目光看向儿女。
小女儿宋秋萍冷哼一声,不予理睬。
大儿子宋平安偏过头去, 不忍再看。
二儿子宋长安……
宋母一水碗砸过去, 怒道“你还敢看长安!”
“不不不,不是!”宋父麻溜解释道“这,走就走吧。反正爹娘如今身子康泰, 有几个弟弟照顾, 过几年我挣了钱再回来探望他们二老!”
宋家举家搬迁,因不愿将家里的东西留下半点给别人,所以连厕纸都搬走了。
龙舟上。
看着那些零零碎碎的破烂,纪潇则的笑容有些勉强。
见了纪潇则,宋父的心中也冒出了与宋母一样的猜测,他的笑容更勉强。
夜色凉如水。
他走到宋长安的身侧坐下,长长的叹了口气“怨爹不?”
宋长安还没开口说话,旁边的宋秋萍先替他回答了“爹你这问的不是废话吗?二哥他连二婶都不怨,怎么可能怨你!”
宋父登时炸了,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教训“怎么能不怨你二婶!这事不都怪她?”
宋长安温温柔柔的应了“好好好,我怪,我怪她。”
他们一家和乐, 纪潇则眸中闪过一丝黯然, 远远走开了。
龙舟日行千里, 不过几日。
便到了遥泽郡。
遥泽郡下辖七城。
除却郡府所在的主城外, 最繁华之城,要属青书城。
城池雄伟,远处青山连绵, 城门口处, 是一具十米高的雕像。
雕像是一名青年男子, 容貌俊秀至极,雕工鬼斧神工,竟连他衣袍上的皱褶都栩栩如生。
凡入城之人,皆上前参拜一番,也不知是何等习俗。
“你们是外地来的吧?”一旁一年轻男子对他们道“此乃特使大人的雕像。”
宋父问道“这位小兄弟,这特使大人是?”
年轻男子立刻来了兴致,滔滔不绝、绘声绘色、的说起来“在两百多年前,我遥泽郡曾经罹患大难,前任郡首狼子野心,欺上瞒下,偷偷的在此地豢养神兽石旋,那神兽生有拔山蹈海之能,一旦出世,便会生灵涂炭,焚尽万千生灵。适逢君上派遣特使前来,得知此事,立刻拔剑与那神兽血战了足足七天七夜啊!那场面,那叫一个风云巨变、惊天动地、直教天地都为之变色啊!最后,特使大人燃尽全身灵力,使出了一招他从前怎么都使不出的绝招:风云斩!终于将神兽斩杀!挽救了我遥泽郡数千万条性命。可惜的是,特使大人使出那一招之后,也因力竭而死。”
“特使大人死后,我遥泽郡百姓感念大人恩德,请来能工巧匠,为大人立了雕像,这雕像不仅我青书城有,凡遥泽郡辖下皆有,出城入城参拜一次,可保出入平安。”
宋家几人仰头望那雕像,听了男子的故事后,顿时觉得雕像染上了一层悲壮宏伟的气质。
宋秋萍喃喃道“这位特使大人看起来真好看,模样还有几分像二哥。”
她这句话一出,周围人的视线顿时都投了过来。
宋长安连忙低下头,神态有些局促不安。
年轻男子扫了他一眼“确实有几分相似,但远远不及特使大人万分之一的风采!”
宋秋萍睁圆了眼睛,有些不服,被宋母瞪了一眼,才安静了下来。
“既然如此,我们也去拜一拜吧。”
宋家五口也随大流去参拜了一番,纪潇则没有动,待四人参拜完后,再度领着他们入城。
纪潇则办事周全,早早便派遣手下入城打点一切。
为宋家五口办理户籍,购买民居供他们落脚。
然后他向宋长安辞行“我还有要事要去办,待我办完事再来看你,这个玉符你拿着,遇到危险将玉符捏……砸碎,我自会来救你。”
他递给宋长安一枚通体浑圆的红色玉符。
宋长安接了玉符,满脸感动“潇则,你真好。”
纪潇则好想揉揉他的脑袋,但是当着宋家人的面,生生的忍住了。
他对着宋父宋母抱拳道“既如此,小侄便先告辞了。”
宋父宋母连忙道“大人慢走。”
纪潇则走后,宋父宋母这才确定,他和自家儿子真的是清清白白的交情。
这让他们有些欣慰又十分不解。
宋母问道“长安,你和这位仙君大人,是如何相识的?他为何对你如此之好。”
和纪潇则认识的经过,说起来十分复杂,要一五一十的说清恐怕还要引父母担忧,宋长安只语焉不详的说了几句,说自己曾因缘巧合救过他。
提及此事宋母又是一番自责“都怪娘亲不好,才让安儿你受这些罪。”她捏着宋长安这些日子在皇子府好吃好喝明显圆润了不少的手臂,一番哭泣“天可怜见,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娘亲这回再不会让你离开了。”
“娘亲莫哭,我不走。”宋长安抱着母亲,长长的睫毛垂下,神情无比柔和。
入住新居,几人好好的打扫了一番。
晚间,宋父偷偷摸摸的关闭了家中大门。
神神秘秘的请出了一尊神像供在案间。
宋母连忙一拉宋长安“安儿,跪下。”
宋长安看了那尊神像,神像用的是最低廉的材料制成,花花绿绿,看不清相貌,只能隐约辨认出个人形。
天域诸多神佛传说,记忆里似乎不曾出现过这样一尊神明。
“娘亲,这是哪一位神灵?我怎从未听闻?”
宋母看着其他儿女同样疑惑的神情,解释道“此乃丰宁神。”
“我们寻常人以五谷为食,看天吃饭,若遇丰年,自然可以填饱肚子,若遇灾年,颗粒无收,哀殍遍野,甚至有人易子而食。这田间事,便是我们寻常人的根。两百多年前,丰宁神降,为我们带来许多五谷丰登之术,自此人间再不闻饥荒,于我们而言是救苦救难的恩德。将丰宁神供在家中,可保五谷丰登,家宅安宁。不过后来不知为何,官府严禁我们供奉丰宁神,若发现私下供奉者,以大罪论处。是以丰宁神的事迹仅口耳相传,你们小孩子自然不知。安儿你离开的这些日子,我便是日夜在神前祷告,求你平安归来。如今你平安,全靠丰宁神保佑,快同为娘一起,拜谢天神。”
宋长安看着那花花绿绿的神像,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
宋母见他发愣,连忙催促道“快跪下啊。”
宋长安如梦初醒,依言跪下。
一家人认认真真、感激涕零的参拜了天神。
既已来到了青书城,便该有一番新的开始。
第二日。
宋父和宋家大哥去牙行寻工去了。
宋长安被宋母支使着去买了些丝线。
买丝线回家的路上,系统一直在和宋长安絮絮叨叨。
“宝,这个吉祥如意花样怎么样?还有这个四季平安、这个花开富贵。这些全都是最喜庆最符合大众审美的花样,回去让你娘和妹妹照着打络子,准受欢迎。”
他老早就想给主角开经商线了,来这个世界之前可是精心下载了经商两百计,可惜之前主角不听他的,非要滥好人去救人,不过好在一番折腾,最终也回归它意。
纪潇则走的时候,主角依依不舍,它只想放鞭炮庆贺!
走吧,走吧!
走得越远越好,离主角远远的。
宋长安咬着唇,看着系统给他推荐的花样,有些犹豫“这些好像很难啊。”
“不怕!我有教程,再笨的人都能学会。除了打络子,还可以做些点心去叫卖……等下,宝,这是哪里?”
宋长安有些迷茫的停下脚步,这才发现他和系统一路聊天,竟然走岔了道。
转进了一条小巷。
“那……有人?”
小巷里,倒着一个身影。
系统“……”
不会吧。不会吧。
这才搬家第二天?
宿主这是什么体质,怎么上哪都能遇上要救的人啊?
宋长安跑上前去,这才发现那是一个伤害累累的少年,一身黑衣,察觉到有人接近,无比警惕的看向宋长安。
看到他那张脸。
一张脸生得灼灼如春日桃花,格外秾艳。
竟然是熟人。
“芍药?”宋长安十分惊讶“你怎么会在这儿?”
芍药皱了皱眉“你是?”
宋长安一把掀开帷帽,露出他的面容“是我,长安。”
许是认出了宋长安,他眸中的警惕和防备渐渐消退,哑声道“你居然也逃出来了。”
宋长安下意识去搀扶他,却触碰到一手血色。
惊慌失措“你受伤了?”
“我没事。”芍药轻轻的摆手拒绝了宋长安的搀扶,似乎想要撑着墙站起身来,但虚弱的身体压根站立不稳,宋长安连忙扶住他,问道。
“这是怎么了?”
看着他关切的目光,芍药终于忍不住了,眼泪簌簌落下。
“我本便是青书城人,我父亲去世后,家中只剩下我和我娘二人相依为命,我二叔为夺家产,使计将我发卖为奴。那日从阁中逃脱,与大家分离后我返回家中去寻我娘亲,却不料被我二叔发现想要将我再次发卖,我打伤了他的人逃了出来,现在他的手下估计正在满城搜寻我,我根本无处可去……求求你,长安,帮帮我。”
他这一开口,系统就知道坏事了,连忙道“宝啊,你可不能帮他啊,这听起来他二叔可不是寻常人物啊,你初来乍到,要是得罪了人可就在城里混不下去了啊。你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家中人想想啊。”
宋长安根本没有将系统的劝说听进耳中,他看着苍白虚弱、楚楚动人的芍药,同情心大起,脱下身上的外套罩住他,将头上的帷帽戴在他的头上,遮住他的面容,无比认真的说道“你同我回家吧,我爹略通药理,可以帮你治疗身上的伤。”
芍药的面容被帷帽遮挡,看不清神色,但声音却无比感激“谢谢你,长安。”
第53章
☪ 冒充魔宗弟子 ◇
◎“现在宝,摆出你最冷酷的表情。”宋长安下意识的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看起来竟有几分可爱。◎
于是宋长安就一路搀扶着芍药, 回了家中。
到了家中,宋母见去买丝线迟迟未归的儿子居然带了个大活人回来, 不由大吃一惊。
待见到他的满身伤口, 听得他的遭遇,脸上的惊色又变成同情。
“可怜的孩子,这些杀千刀的恶人!到了这儿, 就把这儿当作自己的家吧, 秋萍,快去把我箱子底下的膏药拿来。”
芍药身受重伤,无比乖巧的行礼道谢“我姓苏,叫苏黎世,夫人唤我小黎即可。”
宋母压箱底的膏药只是寻常山间草药,根本难以治疗苏黎世身上的伤。
宋秋萍喃喃自语“难道只有灵药才能治吗?”
话音落下,屋内一片安静。
灵药,灵草制成的药剂,比起凡俗草药,自然有非同一般的效果。但与之相对的,是高昂的价格。
当初宋家奶奶就是生了一场大病,凡俗草药无效, 只能花费重金去购买灵药治病, 宋家根本拿不出这么大笔财产, 二婶才去打宋长安的主意。
现如今, 他们虽然在纪潇则的帮助之下搬进了青书城,但到底还是囊中羞涩,连下个月的房租都没了着落, 更别提花钱买灵药了。
苏黎世道“大家能收留我几日, 我已是很感激了。夫人给的药膏很好用, 左右这也不是致命伤,容我多休养几日便好了。”
宋母抬起衣袖擦了擦湿润的眼角,苏黎世的可怜状态让她想起之前的长安,也许长安之前也受过这样的苦。
于是细细叮嘱道“安儿,小黎就安置在你房中吧,你好生照顾他,我去你爹那里看看还有没有合适的草药。”
宋母和宋秋萍离开之后,宋长安关切问道“需不需要喝水?我去给你端来?”
苏黎世看着他,眼眶里突然滚下泪来。
宋长安手忙脚乱,不知所措“这是……怎么了?”
苏黎世挣扎着起身,不顾宋长安的阻拦朝他跪拜“你们待我这般好,我本不该求更多,但是我现在……真的不知怎么办了?”
宋长安拉着他,疑惑道“到底怎么了?我还能帮你做什么?”
苏黎世一边抹泪一边道“我之前同你说过,我是来寻我娘的。我虽然逃了出来,但我娘还在他们手里,我好担心他们寻不到我拿我娘撒气。青书城是我二叔的地盘,我在此地敌不过他,你能不能帮帮我救我娘出来,让我带我娘离城远走高飞?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宋长安一面安抚他一面道“你让我怎么帮你?”
苏黎世擦干眼泪,道“我娘到底是他长嫂,他不敢做得太过分。每逢初一十五我娘都会去城外的无题寺里参拜,明日便是十五,我二叔的人不认识你,你到时候躲过他的耳目悄悄带我娘出来,我在寺庙外十里处等你们,好不好?”
宋长安点头答应“好的。”
系统哀嚎一声“你怎么能答应呢?这事你有没有想过多难办?万一你救他娘的时候被发现了呢?就算让你救出来了,他倒是带着他娘远走高飞了,他二叔找不到人不得拿你出气啊?你想过没有。”
宋长安在心中回答“我想过。但我不是还有你吗?”
系统傻了“啥?”
宋长安微微一笑“我相信你有办法的,能让我神不知鬼不觉的带走他娘,你那么厉害。”
系统沉默一阵“糖衣炮弹不好使啊我告诉你。”
“你那么厉害。”
“……”
苏黎世这个时候拿出了一些银两和信笺递给宋长安“这信笺交给我娘,她便会同你走的。这些银两麻烦你帮我买一辆马车,准备一些干粮。”
宋长安看着他,皱皱眉,担忧无比“你都伤成这样了,还怎么驾马车啊?”
苏黎世扯了扯嘴角“些许皮肉伤,不碍事的。”
他目光坚毅“只要能和我娘离开此地,我什么都能做。”
第二日。
宋长安带着苏黎世去车行买了马车,去烧饼铺子买了干粮和水,又去药铺给苏黎世买了些药膏,将银两花得干干净净。
当他将药膏递给苏黎世之时,苏黎世有些意外的愣了一下。
宋长安连唤了几声,他才反应过来。
笑了笑接过药膏“多谢了。”
他兴致不高,宋长安知他是担忧母亲,贴心的未再多言。
缴纳了出城费,将马车停在城外一空地上。
“你先在这儿等着我,我很快就带着伯母来找你。”
苏黎世扬唇笑了笑“如此,多谢你了。”
宋长安这才下了马车,徒步前往那无题寺。
无题寺名无题,取得甚是奇妙,因靠近青书城的缘故,倒也香火鼎盛。
石阶被打扫得十分干净,宋长安假扮香客入内似模似样的参拜了一番,出来后有些肉疼的掏出一个铜板放进香火箱内。
旁边负责香火箱的小沙弥有些怪异的看了他一眼。
宋长安按部就班的走完上香的流程,假意在寺庙附近欣赏风景,其实在暗中等待苏夫人的到来。
他左等右等,等到日头西上,才有一顶素兰软轿翩然而至。
软轿停下,一位衣着朴素,容貌秀丽的妇人走了出来,和寺庙的老僧点头示意之后,便入了庙中。
她的身边紧紧的跟着两名粗壮的轿夫,说是轿夫,其实更像是看守她的人。
宋长安估算了一下时辰,等了一会儿,才将怀里的几个药包往台阶处一扔。
这是按照之前炸惊鸿照水阁的药方配置的炸药包。
系统出品,必属精品。
几个药包过去,顿时凭空几声惊天巨响。
顿时硝烟滚滚。
香客们乍然受惊,惊慌失措,纷纷往门外跑去。
趁着混乱时刻,宋长安悄悄的潜入庙中,准备趁乱将苏夫人带走。
进了庙中却不见苏夫人身影,宋长安满头雾水的找了一圈,才在后面的耳房里听到了几声不同寻常的响动。
一凑过去,他就看见苏夫人衣衫不整的躺在一个僧人怀中,红唇翕动,好像正在耳鬓厮磨。
宋长安“?”
什么?
难道说,苏夫人每逢初一十五来拜神,不是出于虔诚之心,是为了来见老相好的?
察觉到宋长安的突然闯入,二人俱是一愣。
苏夫人又羞又气,连忙拉好衣服,而那僧人服饰的男子,眼中凶厉之色一闪。
宋长安应声而倒,身上立刻出现几道血口,血流如注。
竟然只是个未曾修行过的凡人?
僧人一挑眉,安抚好身后的苏夫人,任凭衣襟大开,站到宋长安身前。
“是谁派你来的?”
宋长安凭空遭难,一边费劲的捂着伤口,一边道“是苏、苏……夫人的儿子,派我来寻她的。”
僧人皱了皱眉“哪个苏夫人?”
宋长安一呆。
系统尖锐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我就说他不是好人,他肯定在骗你的。”
这下完了,看这光头凶神恶煞的样子,宿主小命休矣。
僧人见他满脸茫然失措,有些不耐烦“你到底是谁?”
这个时候,突有人朗声道。
“这个问题,还是让我来回答吧。”
随着话音落下,寺门洞开,当先一蓝衣男子负手而立,他侧身,挥了挥手,几位手下押上了一个浑身是伤的人。
“小黎?”宋长安惊讶道。
苏黎世浑身伤痕累累,脸上尽是血痕,显然是受了重刑。
看见宋长安,他有些心虚的低下头,避过宋长安的目光。
“小黎,你没事吧?”宋长安十分担忧的追问道。
苏黎世不吭声,那名蓝衣男子轻嗤一声“真是个傻子,被卖了都不知道。”
“你这位好友可一直在利用你,他盗用了我们大人的宝贝,为了躲开我们的追杀,骗你来引开我们的注意,制造混乱好方便他悄悄逃走。”
他似笑非笑的一挑眉“你把他当作好友倾力相助,别人可只把你当作可利用的傻子。”
被欺骗利用的感觉如何呢?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宋长安脸上的神情,他人的愤怒、仇恨、绝望似乎能大大取悦他。
宋长安听了这话,只向苏黎世问道“那……那位夫人不是你娘了?你娘亲现在可安好。”
苏黎世一愣,他本不想当众回答,但到底对宋长安心中有愧,还是道“我娘亲如今安全无虞,这些人一时半会找不到她。”
宋长安舒了一口气“那就好。”
然后……就没了。
苏黎世有些懵,微微抿了抿发白的唇,没再说话。
蓝衣男子比他更懵,就这?
这傻子是不是真的脑子有毛病啊?
他冷哼一声,眼神示意一下,手下立刻将刀刃架在宋长安的脖子上。
蓝衣男子幽幽的对苏黎世道“把龙魂神血丹交出来,我饶他一命。他如此袒护你,你若还有几分良知,就该顾及一下他的性命。”
苏黎世看向宋长安,面上有愧疚有悔恨,却没有一丝动摇,他哑着嗓子道“长安,是我对不住你。若有来世,我必定做牛做马,偿还你的恩情。”
“好!好!好!”蓝衣男子连声叫好“如此背信弃义、凉薄如斯之人我也是第一次见识了,世人都说我魔宗心狠手辣、丧尽天良,今日看来,远不及你。”
苏黎世保持沉默,像是默认了蓝衣男子的指责。
蓝衣男子气急败坏“把他们都给我带回去,我看看,厉刑之下,他还能不能这么硬气!”
手下得令,分别就要上前捆上宋长安。
千钧一发之际,系统突然灵光乍现“等一下,宝,他们说他们是魔宗弟子?”
宋长安不明所以“那又怎么样?”
系统难得聪明了一下“我找到生机了。”
“现在宝,摆出你最冷酷的表情。”
宋长安下意识的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看起来竟有几分可爱。
系统“好吧,就先这样,跟着我说。”
“放开你的手,你知道我什么身份吗?”
第54章
☪ 少主长使 ◇
◎“那确实是我们少主的座下,你们不可得罪,也不可泄露他的身份。此事你们不得再插手,若是坏了我们少主的事,让列无罗小心他的狗命!◎
“放开……你的手, 你知道我什么……身份吗?”
他态度突变,那上前的魔宗弟子一愣, 手上的动作也不由停了下来。
“我乃怀夙少主座下长使——秋冥, 你们是什么身份,也配对我无礼?”
魔宗弟子面面相觑,蓝衣男子看向宋长安, 眼神戏谑“你说你是少主长使?就你?”
宋长安轻轻的笑了笑, 从怀中掏出一物“此乃信物。”
赫然便是之前魔宗少主夜怀夙给他的莲花玉环。
看到那枚莲花玉环之时,场上的魔宗弟子明显被震住了。
蓝衣男子没说话,一直沉默的僧人开口道“少主座下俱是英才,你身上半点修为没有,怎可能是少主长使。这信物,你是捡来的吧?”
他的质疑掷地有声,系统半点不怵。
知道他们是魔宗的人就好办了,原著小说中对于魔宗部分内容可是大幅描写啊,随便捡几个就足够应付了。
“本使修为如何,无需你来评判。反倒是你,你便是罗极血煞座下第十八将灰衣僧吧,我魔宗宗规第二十一条第七款, 不得□□妇女, 你可知罪?”
僧人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妇女了?”
宋长安冷笑一声“你没□□妇女, 方才那妇人是谁?”
“她是心甘情愿的!”
“本使可不这样认为。”
“你……”
“行了行了。”见同僚要和宋长安吵起来了, 蓝衣青年连忙拦住他,态度恭敬的朝宋长安抱拳道“原来是长使驾临,是属下们眼拙, 冒犯长使, 还请长使恕罪。只是长使您这是?”他的目光落在宋长安血淋淋的伤口上。
宋长安冷哼一声, 渐入佳境“你还有脸提,我苦心布置多日,差点被你们坏了少主的大计!此人少主有大用,你们今后不得再插手。如若不然,数罪并惩!还不退下。”
“长使教训得是,那属下告退了。”蓝衣男子拉住十分不服气的僧人,眼神示意属下退去,转眼间他们便走得干干净净。
见他们走了,宋长安长舒一口气,瘫软在地。
“吓死我了。”
他歇了一会儿才缓过劲来,忍着伤爬过去给苏黎世松绑。
苏黎世又惊又惧,惊疑不已“长安你,你当真是魔宗使者?”
宋长安摇摇头,尴尬一笑“自然不是,刚才那都是编出来骗他们的,我哪是什么魔宗使者啊,我连魔宗大门朝哪开都不知道。”
苏黎世定定的看着他,半晌,滚下泪来“长安,是我对不住你。”
“好了好了。”宋长安轻轻的拍了拍他“都过去了。”
“不是的。”苏黎世痛哭流涕“他们说的没有错,我确实是个背信弃义、蛇蝎心肠、丧尽天良的……贱人!之前我同你说的,确实不全在骗你……我确实是被叔父设计发卖奴场,但我归家之后,已经使计除了我叔父,重掌家业。可我娘亲却被叔父下了剧毒,药石无效,危在旦夕。那罗极血煞列无罗之前曾与我父亲有过往来,我知他珍藏了一颗龙魂神血丹,可解天下剧毒,于是我舍了这身皮肉,委身于他,趁他被我迷得五荤三素之时伺机偷取神丹。那日在巷子里你遇到我之时,我正是被他的手下追杀身受重伤无处可去,我见你是个滥好人,便想骗你引开他们的注意,让我能偷逃出城。我确实是居心不良,不顾及你的性命。被他们抓获之后,我确实是后悔了,我不该将你牵扯进来。但那龙魂神血丹我早已给我娘服下解毒了,他们再怎么逼我我都拿不出来了!对不住,对不住……”
他痛哭流涕,悔不当初,系统听了只有“呸!”
后悔有用的话,要警察干什么?
宋长安沉默了一下,摸了摸他的头,安抚道“好了别哭了,我不怪你。”
苏黎世红着眼睛看着他,宋长安的温柔如春风,让他越发愧疚难安。他擦擦泪“那些人只是暂时被你糊弄过去了,很快会发觉不对的。你和我一起走,我们一起去帝域!魔宗再猖狂也不敢涉足那里。我早已托人把我娘送去了,我们赶紧动身,迟则生变。”
宋长安犹豫道“可是我的家人还在青书城中。”
苏黎世有些犹豫“他们很快会追过来的。”他一咬牙“罢了,我等你们,现在就回城接上你的家人。”
宋长安道“你不是说他们很快会追上来吗?你一个人先走吧,我回去接上家人,我们帝域再见。”
苏黎世皱眉“那不成……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人。”
宋长安温温软软的道“你还要照顾伯母呢,你若是出了事,让伯母一个人可怎么办?何况……虽然我非魔宗使者,但是能得到这魔宗信物,我同他们少主也是有几分交情的,你不必担心我,我有自保之力。”
系统、系统已经习惯了,但是听到这里还是忍不住吐槽“宿主你疯了?你为了劝他上路,啥瞎话都说啊,你和魔宗少主有个屁交情啊!你之前还举报过他你忘了?”
听了宋长安这样一说,苏黎世就有些犹豫不决“当真……如此吗?”
“我有骗你的必要吗?”宋长安搀扶着他站起身,催促道“快走吧,也不知道之前备好的马车有没有被他们毁掉,这路途漫长,你可怎么走啊。”
“我早做好了准备。”苏黎世撕开腰带,从里面摸出了一枚纳子戒,他藏得极深,才没被魔宗搜走。
他从纳子戒中取出两枚青绿色的丹药,自己吞服了一颗,将另一颗递给宋长安“这是灵药,可治你身上的剑伤。”
宋长安吞下药丸,顷刻之间,伤口上的血便止住了,伤口也在缓缓愈合。
灵药之效,竟然如此神奇。
难怪一颗便足以令人倾家荡产。
见宋长安吃了药,苏黎世面上稍安,又唤出一柄长剑。
对着宋长安解释道“我虽实力不济,但也是自小便开始修行的,御剑飞行不在话下,那时在惊鸿照水阁,他们也是封了我的灵力才敢让我走动。”
原来苏黎世也是修行者,不过也对。
能与魔宗谈生意的家族,又能从罗极血煞手下逃跑,没点实力真说不过去。
苏黎世乘上剑,想了想,给宋长安递上一枚钥匙。
“这钥匙可打开西街巷子尾处的刘家小宅,那里有我之前存的一些灵药银钱,我现在能给你的只有这些了。”
“这……”宋长安摆手拒绝“我不能收。”
苏黎世强硬的将钥匙塞过去“你若是不收,那我便不走了。”
系统也凉凉的道“是啊宿主,你收吧收吧。拿点钱也好给自己和家人买几抬上好的棺材啊。”
宋长安“……”
他只能收了。
见宋长安收下,苏黎世面上多了几分安心,风起,飞剑带着他冲入空中,很快便化作流光,消失不见了。
宋长安目不转睛的看着,系统提醒他“你还看啥,赶紧回去拿了钱带爹娘跑路啊,你还真在这等着魔宗回过味来杀了你呢?”
宋长安似乎如梦初醒,连忙往家中赶。
青书城内一奢华宅院之中。
雕梁画栋,飘香迤逦。
罗极血煞列无罗左手搂着一个美人,右手搂着一个美人,听了属下的汇报,勃然大怒“他说他是少主长使他就是了?那贱人胆敢欺我,又盗我神丹,不将他大卸八块怎解我心头之恨!枉我平日那般看重你,这等粗浅的把戏你都中套?”
蓝衣男子躬着身子,诚惶诚恐道“主上容禀。”
“那人确实不大像少主长使,但能拿出少主信物,说不定确实同少主有些牵扯。眼下怀夙少主正在遥泽郡修行,少主的性子您也清楚,若是此人真与他有旧,日后追究起来恐怕少不了几分麻烦。依属下愚见,不如先将此事禀明少主处置,若此人真与少主无涉,再出手不迟。”
列无罗听了觉得确实有几分道理,便挥了挥手“那你去吧。”
遥泽郡。
以蓝衣男子的身份,夜怀夙自然不会亲自接见,派了一个小厮前来见他。
小厮是个容貌秀丽的少年,神情有些倨傲“你可是罗极血煞座下?求见少主所为何事?”
蓝衣男子恭敬道“我家主上追捕叛徒之时,突然来了一年轻人,手持少主信物,自称是少主座下长使秋冥,我家主上唯恐冒犯少主御下,特派属下前来请罪。”
小厮,也就是魔宗少主座下的长使秋冥“什么?”
他定了定神“你说的信物是何模样?”
蓝衣男子恭恭敬敬的掏出一方画帛,修行之人过目不忘,他早命人将那莲花玉环画在丝帛之上。
秋冥接过画帛,眉心跳了跳,匆匆的抛下一句“你且在此等着。”
然后捧着画帛离开了。
很快他板着脸归来了“那确实是我们少主的座下,你们不可得罪,也不可泄露他的身份。此事你们不得再插手,若是坏了我们少主的事,让列无罗小心他的狗命!”
他态度变化极大,蓝衣男子诚惶诚恐的应了。
第55章
☪ 宋长安的手艺 ◇
◎他质问宋长安“你这是想要毒死我啊?”宋长安简直莫名其妙“我这菜怎么了?不是很好吃吗?”◎
却说这头, 宋长安急匆匆的回到家中。
拉着宋母“娘亲,我们搬家吧。”
在做刺绣的宋母一头雾水“儿啊, 这是怎么了?”
“这……”宋长安张了张口, 不知道该不该将事情全盘托出,那可是凶神恶煞的魔宗,他娘亲胆子小, 也不知道经不经得住惊吓。
看出了他的忧虑, 宋母拉着儿子的手“娘亲相信你要搬家定有你要走的道理,只是你爹和大哥前日不是寻了车马行的活计,现在已跟着车队出城去了,可否等上几日,待你爹爹和大哥回来?”
宋长安一愣。
对啊,他怎么忘了,父亲和大哥出城去了。
就算他和娘亲妹妹现在逃走,那父兄怎么办?
他呆呆的坐下,问系统“要不然,我们向城主府举报吧?”
就像之前一样。
魔宗再猖獗,也是被官府追捕缉拿,不敢活在阳光之下。
系统一口就否决了他的想法“得了吧, 他们敢光明正大的在城里追捕苏黎世, 说不定城主早与他们沆瀣一气, 你就不要自投罗网了。”
宋长安眉头紧锁, 忧心忡忡。
系统安慰道“不要着急。你还有你的好朋友七殿下呢?之前纪潇则不是给了你玉符吗?现在不就是危难之际,赶紧把玉符砸碎。”
宋长安如梦初醒,赶紧去屋内找出玉符, 砸在门槛上。
玉符应声而碎, 一道幽幽红光晃晃悠悠的飘出, 朝着东方而去。
系统眯起眼睛“宝,你等一会儿,他应该很快就来了。”
这一会,就等到了天黑。
追兵没来。
救兵也没来。
系统忍不住吐槽“啥呀,纪潇则给的这是什么傻逼救命符啊,他来的这么慢,来干嘛?给你收尸啊?”
宋长安“……”
许是心中有事,这一觉他睡得极不安稳。
总觉得身上有什么东西压着他。
第二天清晨,宋长安睁开眼睛。
发现……不是梦啊,确实有东西压着他。
——
他无比惊诧的转过头,正好对上了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眸。
剑眉如鬓,额心一朵赤色妖莲艳丽至极。
“醒了?”
宋长安惊呼“你……”
他这才发现,压制了自己一晚的是这人的手脚,他竟然就这么侧身躺在自己的床榻之上,手脚将他缠得严严实实的,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刚刚也才睡醒的系统也是无比震惊“夜怀夙!他怎么在这里?是来杀你的吗?”
夜怀夙伸出手来摩挲着宋长安睡觉压出来的印子,感觉到手下的皮肤一阵瑟缩,他轻笑一声“怎么?怕我?”
“你冒充我座下长使的时候,怎不知害怕?”
宋长安确实对这位魔宗少主心里怵得慌,但是提及此事,他还是老老实实的拱手道“此事是我不对,我不该如此,情急之下不得已为之,还请见谅。”
“我若是不见呢?”
宋长安“……”
他见宋长安一脸的惴惴不安,伸出手去把玩他乌黑的长发,态度轻佻“小傻子,我也不难为你。既然你觉得亏欠于我,便想法子补偿我吧。”
系统勃然大怒“放开你的咸猪手!别碰我宿主!”
宋长安任凭他把玩自己的头发,疑惑道“要如何补偿?”
夜怀夙伸手掐住他的下巴,说了一句让系统肝胆俱裂的台词“区区凡人,也有这等超凡体质。你,便用身体来补偿我吧。”
炉鼎体质被发现了吗?完了。
系统绝望了。
原著中,夜怀夙就是说了这样一句台词后,就开始花样凌虐宿主了。
宋长安没懂“身体?”
“抱你修炼有助于本座练功,从今以后你每晚都必须待在我身侧,就像……昨晚一夜。”
系统“……”
就这样?
我裤子都脱了你给我看这个?
他大惑不解,什么时候改设定了?难道不是只有嘿咻嘿咻嘿咻才能修炼吗?怎么抱抱就能修炼了?
不过好在,只是抱抱而已。
系统舒了一口气,就听见宋长安断然拒绝“这怎么可以!我和你……又不熟?何况若是被我娘看到了,可怎生是好?”
话音刚落,宋母推门而入“安儿,起来吃早饭……了?”
宋母张大嘴巴,一脸惊愕。
宋长安十分迅速的扒拉掉身上的夜怀夙,有些羞窘道“娘,你先出去,我待会儿就出来。”
宋母僵硬着点了点头“哎……”
然后风一般退出去了,甚至不忘贴心的拉上门。
【论每天早上都有不同男人在我儿子身边醒来】
夜怀夙十分促狭的道“现在你娘看到了,可怎生是好呢?”他眸含笑意,显然早就知道宋母在接近,就是等着看宋长安的笑话。
宋长安脸色又青又白,完全不作声。
夜怀夙放缓语气,用哄骗的语气道“跟在我身边,我不会亏待你的。”
“那日你被抓走,我本想身上的伤稍微恢复一些便去救你,可惜不知怎的被官府探知了我的下落,我身受重伤,只能暂避锋芒。后来再去寻你,你已断了踪迹。我原以为你已死了,想不到还好端端的活着,真是傻人有傻福啊。”
“那个姓苏的小子摆明了就是利用算计你,你还傻傻的护着他,宁可得罪我魔宗也要救他逃脱。就你这傻样,要是离了我,能活几日呢?”
宋长安“……”
系统“……”
哥,你还说人家,你自己又好到哪里去?
当初是谁举报你的,你还不知道吧?
不知是出于心虚还是无奈,宋长安只好道“我若是随你走了,我爹娘会担忧的。你若是真喜欢抱我睡,留下也成,左右不过是半张床。”
夜怀夙微微一愣,继而笑了“也好,我便在这青书城多待几日,也体会体会凡人生活。”
同夜怀夙初步达成协议后,宋长安这才出了房门。
帮宋母摆好碗筷。
宋母道“安儿,你那个……朋友呢?让他一起来吃早饭啊。”
宋长安心说修行者不食五谷他吃啥早饭“没事的娘,他不饿。”
宋母皱了皱眉“这不吃饭怎么行呢?快去叫他!”
这时候,一身黑衣的夜怀夙踏出房门。
“既然伯母不嫌弃,那在下就厚着脸皮蹭碗饭了。”
他一身黑袍,额心一朵血莲,端的是无比妖异俊美的长相,宋母看着他都呆住了。
连忙又擦了擦凳子“家里穷,没什么可招待的,随便坐。”
夜怀夙十分随意的坐了下来,明明是陋室粗食,他却吃得像在九天玄宫品尝仙馔一般的雍容华贵。
他雍容华贵的吃了两个馒头,一碗米粥。
饭毕,宋长安拿着宋母和秋萍做好的绣品出了门,他今日的任务是将这些做好的绣品交到绣房,领一些新的绣品回去,再去市场上买些新鲜的蔬米鱼肉。
他一走,夜怀夙十分自然的跟上了。
宋长安有些无奈“你也不必时时刻刻都跟着我吧。”
夜怀夙道“不知为何,我一见你便觉心平气和,心情舒朗,不愿离开你三步之外。”
他说的是实情,他修炼的功法乃天下至阳之法,时常会燥热难耐,浑身如火焚一般。不说与他有肢体相接,就连宋长安身侧,他都觉得清凉畅快,舒心怡人。
行吧,他爱跟就跟吧。
宋长安尽量无视他,自顾自忙活去了。
晌午,宋长安采买归家,对上前接过菜篮的宋母道“娘,我来做饭吧。”
他在宋家做饭十分寻常,但今日宋母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还是娘亲做吧。”
“娘,你都操劳一上午了,你就歇着去吧,今日有我的朋友在,让我来招待吧。”
宋长安将宋母按在凳子上,挽起袖子就开工了。
他动作麻利,很快三菜一汤就烧好了。
一个炒蘑菇、一个炒青菜、一个红烧鱼,还有一个豆腐汤。
看着色香味俱全。
夜怀夙夹起一块鱼肉,放进嘴里。
然后……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他本修行者,不食五谷,当然硬要食也不会对身体有什么损害,只是寻常食物没有灵气,食之无益,他跟着吃饭只是闲着无聊而已。
但是,虽然他修行者不食五谷,可味觉是正常的啊!
这……这特么是什么味道。
又咸又苦还带着些腐烂的泥土气息。
他转头,「yue」了一声吐了出来。
然后质问宋长安“你这是想要毒死我啊?”
宋长安简直莫名其妙“我这菜怎么了?不是很好吃吗?”
宋秋萍附和道“对啊对啊,很好吃啊。”
夜怀夙“?”
宋母有几分不好意思,出来打圆场道“那个……可能个人口味不同,若是小夜真吃不下,我再去弄几个菜。”
“不必了!”夜怀夙一抬手“是我……不适合吃饭,你们慢用,我先出去了。”然后站起身走了。
经此一役,他是再不想沾这些凡俗美食了。
宋家几人面面相觑。
宋秋萍给自己夹了一筷子蘑菇“他不吃咱们赶紧吃完吧,待会儿就凉了。”凉了可就更难吃了。
系统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之中,先前宋家人的表现都很正常,加上宿主做的菜看起来确实很唬人的,但是今天夜怀夙以身试毒,不禁让它产生怀疑。
难道真的很难吃?
如果真的难吃?那它倒是佩服宋家人了,这么难吃还如此面不改色的吃下去,就为了怕宿主知道真相难过。
也是不容易。
宋长安任夜怀夙在他身侧睡了足足五日,也没等到纪潇则的救兵。
反倒是等到了归家的宋父和大哥。
宋父和大哥一回家,全家的气氛都不对劲了。
原因无他,二人是负伤回来的。
宋大哥伤了胳膊,宋父伤了腿。
宋父对眼睛泛红给他上药的宋母道“大家都别绷着个脸啊,这只是小伤。说来也是我俩倒霉,一出去就碰到两位仙师斗法,货全丢了不说,还受到了些波及。不过这次行主说了,给我们假让我们好好养伤,等我们伤好再上工。”
宋母问道“那工钱呢?”
宋父道“哎呀,都没给人干活,哪有脸要工钱呢?”
宋母沉默了,一针见血的指出“你俩,这不就是让人给辞了吗?”
宋父和大哥“……”
第56章
☪ 宋母心中的儿婿人选 ◇
◎宋母有些忸怩的对他道“小夜看起来脾气有些不好,还是潇则仙师更让人如沐春风。”◎
宋母叹了口气“要怨就只能怨这世道, 歇歇也好,反正家里有我和小妹做绣品呢, 也是项进账。”
宋长安站在一旁, 默不吭声,眼泛泪光,转身回了屋。
夜怀夙看他低着头, 似乎在默默垂泪, 提议道“要不我派人把那两个伤了你爹的杂碎给杀了?”
宋长安眼睛红得像兔子一样,瞪他“不行!不能杀人!”
夜怀夙无奈“那你别哭了。”
宋长安轻轻的抽泣“我只是觉得自己很无能,爹和大哥这么辛苦受伤,我却半点帮不上忙。”
夜怀夙就这几日所见客观评价“你……确实是没什么用。”
他说完就看见宋长安哭得更厉害了,从腰上解下戒子袋,一样一样的往外掏东西“你别哭了,这些法宝送你玩,你看看喜欢哪一个?这个烟花葫芦好不好,只要你打开它,顷刻之间方圆十里内所有生灵都会变成烟花,煞是好看。还有这个镇魂铃,你只要在别人跟前轻轻摇动, 让他听到铃音, 他就会完全听你指派受你驱使, 还有这个阴阳颠倒镜, 可叫阴阳颠倒,世界混乱……”
“别……说了。”宋长安捂住耳朵“这些法宝……好恶毒。”
夜怀夙“……”
他无奈道“行了,左右不过是没钱罢了, 我有钱啊, 你拿钱去买些铺子和灵田, 租出去收租金不好吗?这样你们全家都不用干活了。”
他这么一说,宋长安突然反应过来“对啊,我有钱啊……”
他还有苏黎世赠给他的那笔钱在西街未取呢。
第二日,宋长安就去了西街,找到刘家小宅。
那是一栋荒居,许久没人居住了,院中的野草都已长过了墙。
宋长安拿钥匙打开了那有些生锈的门锁,进了屋子里左右翻找。
满屋子的杂物,他好半天终于在墙角翘起的地砖处找到了一个红木箱子。
打开箱子,里面是一个小玉瓶和十块金砖,还有十枚通体晶莹的幽蓝色石头。
玉瓶里装的是那日苏黎世给宋长安吃的灵药,宋长安连忙带着灵药回了家,让父兄服下。
灵药落肚,二人的伤势肉眼可见的恢复,转眼间就活蹦乱跳了。
宋父啧啧可惜“这这是小伤,浪费了。”
宋长安却道“爹,娘。我们开间食店吧。”
这是系统建议的,苏黎世留下的黄金,哪怕是买间大酒楼都绰绰有余,但宋家无权无势也没有修行者,突然大肆购买房产太扎眼了,不如开间小食店,供应一些特色美食,足够一家人温饱了。
宋母道“主意倒是不错,哪有钱啊。”
宋长安摸出一块黄金递过去“这是……夜大哥借我的。”
他不能说出苏黎世的事情惹家人担忧,只能拉夜怀夙来顶缸。
宋母此生还未见过这么大的黄金,被那耀眼的颜色闪花了眼,有些局促不安的看向夜怀夙“这太贵重了。”
夜怀夙负手而立,端的是一派高山仰止的风范“金银于我如瓦砾,拿着吧,要还的。”
他这么一说宋母反倒安心许多“那就谢过小夜了,开食店用不了这么多,我们一定会尽快还清。”
见一家之主的宋母拿了主意,宋长安兴致勃勃的道“娘我是这么想,你看你厨艺这么好,我的厨艺也不差,我们一起经营,必定能将食店经营得红红火火。”
宋家“……”
倒也不必。
有了本钱,在众人的齐心协力之下,宋家小馆很快开了起来。
主要卖些蒸饼、汤饼、包子、糖饼、麦粥、豆粥、豆团等寻常吃食。
味道倒也一般,但胜在干净,价格也公道,很快生意红火起来。
宋长安提出要去店里帮忙,被众人及时的阻止了。
深夜。
宋母让宋父和其他人收摊,悄悄将宋长安拉到一边。
“安儿啊,如果娘亲没猜错的话,那个小夜,也是位仙师对吗?”修行者与普通人的气质大相庭径,何况夜怀夙容貌特殊,正常人谁会在额头上长朵莲花,是以宋母猜出也不稀奇。
宋长安点了点头“嗯。”
宋母叹息一声“如今食店的生意已上了正轨,我们家也算是真正在这青书城里安顿下来了,但为娘还有一桩心事未了。”
看着清朗的月色,宋母幽幽道“我想要阖家团圆。你小弟世安,八岁那年就被过路的仙师看中收去做弟子了,仙师要求他斩断尘缘,不再见我们。虽然此生我未必再能见他,但料想他过得应该不错。唯有你大妹春萍,独自一人嫁到了那么偏远之地,也不知会不会受人欺负。听说仙师大人都能御剑飞行,日行千里,你可否求求小夜,带你去看看你大妹,看她如今可否安好?”
宋家有三子二女。
大儿子宋平安,二儿子宋长安,三儿子宋世安。
大女儿宋春萍,小女儿宋秋萍。
宋春萍生性固执,三年前和一个来游历的高角部人相爱,非他不嫁。
那高角部是西洲最偏远的一个郡府。
那儿地势奇险,物产贫瘠,瘴厉遍布,鲜有人居,距离宋家村有万里之遥,而且民风古怪,宋父怎么可能答应。
只说若那人愿留在宋家村,便可应允二人婚事。
那人勃然大怒,说他高角部人绝不入赘。
宋父更怒,和宋大哥拿着□□将人赶出家去。
可到了夜间,宋春萍竟经不住那人诱骗,偷了家中的钱财和人连夜奔逃了去。
那时候宋家才刚捡到宋长安不久,他伤势严重,连夜高烧,宋家的注意力全都在他身上,待发现之时,人早已走远了。
那高角部远在万里之遥,除非驾高角部特有的高角兽,寻常人的脚程恐怕得走上一年。
宋父追回不得,只能恨恨的说既然是她自己的选择,就这样吧。
现在,宋长安先后结识了几位仙师,让一直暗中思念女儿的宋家夫妻看到了曙光。
这种要求怎能不应,宋长安点头道“我这就去寻小夜,跟他说这事。娘亲放心。”
“等一下。”宋母叫住他。
宋长安疑惑回头,却见月光之下宋母有些忸怩的对他道“小夜看起来脾气有些不好,还是潇则仙师更让人如沐春风。”
二人一正一邪,本就气质殊异。
宋长安完全没懂“然后呢?”
宋母叹了口气“你去吧。”
宋长安满头雾水,问系统“我娘这是什么意思?”
系统翻了个白眼,啥意思,觉得夜怀夙邪里邪气不像个好东西,更偏向纪潇则当她儿婿呗。
其实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娘觉得,夜怀夙不像什么好东西,希望你们能保持距离。”
闻言宋长安立刻露出了不赞同的神色“小夜虽然是魔宗之人,但对我们这么好,娘亲怎么能一边托人办事一边这样说他呢?”
系统“……”
算了,没救了。
系统完全摆烂,决定随波逐流。
宋长安去同夜怀夙说了去高角部的事,夜怀夙自然欣然答应。
他虽说要体验凡间生活,但待了这么久,早就腻味了,恨不得连夜出发。
第二日,宋长安带着宋母为他准备的干粮和书信,和夜怀夙一同出了城,到了一人迹罕至之地,夜怀夙招来他的飞行法器。
他的飞行法器是一朵红云,软软的将宋长安托起,朝高处飞去。
一日之后。
夜怀夙捏了个法诀,红云缓缓降下。
宋长安只觉身体一沉,双脚重新落回地面。
他这才发现自己和夜怀夙停在一座高山之上,下方是星星点点的灯火,从高处望去,极其璀璨明媚。
宋长安道“你应该早点叫醒我,现在天黑了,这么多户人家可不好找我大妹。”
夜怀夙道“我已经知道她的下落了。”
他勾唇一笑,给宋长安施了一道隐身法术“让我看看你妹妹现在过得是什么日子吧。”
他话中似乎有话,宋长安接过玉珠,疑惑道“什么意思?”
“抓好了。”夜怀夙一把搂住宋长安的腰,轻身纵气,竟然直接从高山上跳了下来。
耳边是簌簌的风声,宋长安吓得直闭眼,几个呼吸之间,他们才落到了地上。
宋长安这才睁眼,发现他们此时落到了一处院中。
院子不大,但是打扫得很干净,院角铺着几垛稻草。
一个蓝衣服的妇人抱着一个婴孩,正在小声哼唱着儿歌,哄他入睡。
听曲调,确实是宋家村那带流行的儿歌。
妇人容貌秀丽,眉眼间与宋父有几分相似,赫然就是宋家大妹宋春萍。
“三年不见,她已经有了孩儿了吗?”宋长安有些高兴。
正想解除隐身上前相认,被夜怀夙拦住了。
“等一等,再看看。”
等了一会儿,怀中的孩子睡熟了,宋秋萍的小调暂歇。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走了进来。
宋春萍连忙站起来道“娘,饭已做好了。”
老妇人看了她一眼,没有吭声,径直往里面去了。
宋长安心中奇道,这婆婆怎么不搭理人,难道不喜欢他大妹吗?
宋春萍却似习以为常,不以为意,继续轻轻的摇摆怀中的孩子。
这个时候,一个身材高大健硕,身穿灰布长衫的男子走了进来,对着宋春萍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今天你和王癞子说话了?”
“没、没有!”宋春萍身体下意识哆嗦了一下,连忙摇头否认“没有啊,是他想和我搭讪,我没有搭理他啊天哥!”
男子抡圆手臂狠狠的给了她一巴掌“你要是不勾引他,他怎么会来撩拨你!”
宋春萍一个趔趄跌倒在地,倒下前不忘用手臂护住怀中孩子的脑袋。
怀中孩子惊醒,哇哇大哭。
男子冲上前去,宋春萍一手抱着孩子,一手伸出去拉住他的裤腿,苦苦哀求“不要在这里,别当着孩子的面,别当着孩子的面,天哥!。”
男子恍若未闻,脱下布鞋,狠狠朝宋春萍抽去“一定是你这个小贱蹄子不安分,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第57章
☪ 你非要那个垃圾当孩子爹嘛 ◇
◎“但是我不开心!”宋长安一字一顿的道。◎
“春萍!”宋长安目眦尽裂, 再也看不下去了,撸起袖子就要冲上前。
夜怀夙连忙拉住他, 就他这小身板, 冲上去也是被打的份。
他一面拦着宋长安,一面手指轻弹。
只听「咻」的一声,男子应声而倒, 抱着自己的右腿惨烈的哀嚎起来。
“啊啊啊!”
这还是夜怀夙留了手, 不然取他性命也不过弹指之间。
“天哥!”突生变故,宋春萍惊呆了,抱着孩子就要往男子身边爬。
宋长安忍无可忍,喝了一声“大妹!”
与此同时,夜怀夙撤掉隐身法术。
他们二人现出身影。
“你……你是谁?”宋春萍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家院中的陌生男子,手足无措。
“大妹!”宋长安冲上前去拉起她,左右查看她的伤势“你有没有怎么样!”
“你是……长安?”
宋春萍终于认出他来,眼泛泪花“你怎么会来?爹娘可好?”
“谁伤我儿!”只听一声厉喝,几个壮汉赤着膀子拿着棍棒冲了出来。容貌均与躺在地上的宋春萍丈夫有些相似,应是他的父亲和兄弟。
“爹!”抱着右腿哭嚎的男子抬起头来,满脸凶厉“是这个贱人勾结外人,谋杀亲夫啊!快把他们打死, 为我报仇!”
“不……不是”宋春萍慌忙解释, 那几个壮汉已拿着棍棒朝着宋长安冲过来。
对于这种人, 夜怀夙自然是手指轻动, 有一个没一个全都放倒在地,让他们步了春萍丈夫的后尘。
几个大汉在院中打滚惨嚎。
于是从屋内又冲出几道身影抱着他们哭叫道。
“相公!”
“孩儿他爹!”
“是哪个杀千刀的把你伤成这样!”
许是她们的哭喊声实在刺耳,有人又被丈夫甩了一个耳光“我还没死呢, 哭什么哭?”
因为一见面就被放倒了, 其中一个年纪最长的, 像是宋春萍公爹的男子喘了口气问他们“诸位是什么人,为何要闯入我家打伤我们!”
宋长安搀扶着摇摇欲坠的宋春萍,冷声道“我是春萍的二哥,你们家就是这样对我妹子的?”
“呸!”宋春萍丈夫吐出一口血沫“老子打自己的婆娘,与你何干!”
他还敢说!宋长安怒从中来,又冲上前去踹了两脚,不过他力气小,根本不痛不痒,毫无感觉。
宋春萍公爹也道“这是小两口拌嘴,就算是兄长,也没有插手别人家事的道理,何况还来我家中喊打喊杀!她嫁入我高家,就是我高家的人!”
“是个屁!”那哪里是寻常的夫妻拌嘴啊,简直是虐待,而且看他架势早已不是第一次了。宋长安性子一向温软,这次确实是气得狠了,他一把拉住宋春萍,伸手擦去她额上的血痕,这是刚才她丈夫一个耳光她摔在地上磕的。
“这日子咱不过了,走,大妹,跟我回家!”
宋春萍眼泪簌簌流下,摇了摇头“可这儿是我的家啊……我不能走啊。”
宋长安看着她,一字一顿的道“哪里都能是你的家,唯独这里不可以。跟我走!”
“长安!”宋春萍挣脱他的手“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但我在这儿真的挺好的。天哥家境殷实,我嫁过来不愁吃错,他脾气急,虽然偶尔打骂我,也是我做得不好,我其实……日子很好,你同爹娘说,不用担心。等孩子再大一些,我就带着孩子去看他们!”
“宋春萍!”宋长安厉声喝道,他眼底泛起血丝,声音却变得轻柔了几分“娘亲生你,不是为了见你被人打骂的。”
他这一句话仿佛击溃了宋春萍的所有心防,她蹲在地上痛苦流涕“我确实想走,但是我、我舍不得孩子啊,我是一个母亲啊。”
她怀里的孩子这个时候也哇哇大哭,仿佛感受到了母亲心中的痛楚。
“这很简单,孩子一起带走便是。”
宋长安说出这句话后,宋春萍的丈夫怒吼一声“谁敢带走我儿子!”
“是啊,亲家小哥!”宋春萍的公爹也沉声道“你要带走你妹妹我们管不了,反正这种不安分的女人也不配待在我家中。但小宝是我高家血脉,你不能带走啊。”
“是啊,春萍!”宋春萍的婆母也厉声指责道“你怎么敢有带走我孙子的念头呢!不过就是被男人打两下,谁不是这样过来的,怎么就你金贵,打几下就受不了了,还带你那不三不四的兄弟过来闹!谁家有你这样的媳妇可是倒了大霉了。”
“春萍啊,不是大嫂说你,你这也太不应当了。你大伯上次打了我三个月都没起身,我都没掉一滴泪,你这打你两下就天天一哭二闹的,咱们做媳妇的,可不兴这样。”
“这事要是传出去,别人可是要指着我们你的脊梁骨骂的!”
“亏你还是当娘的,你这样小宝以后长大了可怎么做人啊。”
这些女人看着柔柔弱弱,但是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宋春萍泣不成声,连头都抬不起来。
宋长安无语至极,他对着宋春萍道“大妹,别管他们怎么说,今天你和孩子,我都要带走。”
宋春萍吸了吸鼻子,突然抱着孩子就直直朝他跪了下来。
宋长安一怔。
就听宋春萍道“长安,我求求你,你走吧,不要再管我了,不要再管我们家的事了。”
“孩子不能没有父亲,他不能离开家,我也不能离开孩子。”
宋长安只觉匪夷所思“那样的父亲,没有更好吧?”
宋春萍丈夫在地上怒吼“你说什么!”
宋春萍使劲的摇头,她额头上的伤口又崩裂开了,鲜血缓缓流下,和眼泪混合在一起,看起来凄惨又狼狈“你不懂,有一个父亲对孩子来说多么重要。我是为了孩子。”
“求求你走吧,别让我……怨你。”
宋长安听着这可笑至极的话,血液中的温度一点一点的冷了下来,他一瞬间觉得自己眼前的女子是如此的陌生。
他轻轻的吐了一口气,出奇的冷静下来“宋春萍,你当真不愿走?”
宋春萍摇摇头。
宋长安点点头“好,我尊重你的选择。”
他看向夜怀夙,这哥们从刚才就靠在墙上静静的看戏,更准确的来说是看他处理。
“小夜,有灵药吗?”
夜怀夙似乎明白他想做什么,从戒子袋里掏出了一瓶最下等的灵丹,丢在宋春萍的丈夫身上。
“这药可以治你们身上的伤。今日多有冒犯,告辞。”宋长安转过身去,不再看地上的宋春萍一眼,走到夜怀夙身旁。
夜怀夙搂住他的腰,呼吸之间二人已不见踪影。
宛如仙迹。
夜怀夙搂着宋长安飞快的离开了高家,问道“我们这就回去?”
宋长安犹豫了一下,道“还是等等吧。”
夜怀夙摇摇头“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样子多冷酷多迷人,怎么,这就心软了吗?”
宋长安摇摇头“爹爹教诲过我们,勿要强人所难。大妹既然觉得留下开心,那便随她去吧。”
“那我们为何还不走。”
“但是我不开心!”宋长安一字一顿的道。
“我想看看这高角部,到底是何种地方。区区三年,竟将我大妹变得如此面目全非!”
夜怀夙轻笑“那我们便在这高角部多留几日吧。”
说罢,他伸手招来红云,重新将自己和宋长安裹得严严实实,藏入云端,不让凡人看见丝毫端倪。
第二日清晨,晨光微熹。
宋春萍穿着碎花小袄,拖着沉重的木桶去河边打水。
她额头上的伤未愈,脸上又添了新伤,这是昨夜宋长安走后,她丈夫高天打的。至于宋长安留下的灵药,自然被家中几个男人分了,轮不到她。
清晨徐徐清风拂面,让她整个人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清醒了几分、
宋长安的出现,唤醒了她久违的记忆。
从前在家中、在父母膝下的快乐日子竟然如梦一般虚幻。
没有拳脚相加,没有粗言谩骂,没有干不完的活计。
春日和妹妹一起去田间采花;
夏日和村中的年轻姑娘一起,在大榕树下的庇荫之下一边编竹篮一边高高兴兴的谈笑;
秋日和大哥在院外捕捉鸟雀;
冬日同母亲一起在家中织补衣物。
日子无忧无虑,轻松自在。
后来她遇上了天哥,那时候的天哥英俊潇洒,乘着大马奔驰,去过许多地方,无所不知,让她深深的着迷。
她自小就没出过村子,向往外界自由的天地。
可是……
宋春萍的眼中渐渐泛起湿意,她忍不住伸手拍了拍自己,心中微哂。
自己这是在想什么呢?怎么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自己现在不再是承欢父母膝下的女儿,而是孩子的母亲,怎么能有这些自私的想法。
在心中痛骂了自己一番。
在河边打了水,宋春萍拖着沉重的水桶往回走。
路过邻居家的院子。
里边传来熟悉的打骂声和求饶声。
“放这么多盐,你想咸死我啊!”
“云哥,我错了,我错了,别打了别打了……”
“打死你这个臭婆娘!”
“碰碰……”
宋春萍心中提了起来,这响声可不同寻常,那邻居家的小嫂子可是刚怀了身孕,可别伤到孩子。
她连忙将手中的水桶一扔,冲进院中去。
“孙家大哥!快别打了,你家嫂子还怀着身孕呢!”
院子中,一名高大男子正扯着一妇人的头发往水缸上撞。
见宋春萍突然冲进来,男子大怒,斥道“我教训我家婆娘,要你多管闲事,滚!”
宋春萍连忙上前拉扯“她还怀着孩子呢,你不为嫂子想也为孩子想啊!”
“滚!”男子狠狠的推了她一个大跟头。
那妇人被丈夫拽着头发,也抬起满是鼻涕眼泪的脸,哀求道“高三嫂,你别管我了,这是我的家事。”
宋春萍一愣,喃喃道“可这样打,万一孩子有个好歹……”
妇人痛哭流涕“云哥下手有分寸的,这是我家的事,你不要管了,你不也被高三哥打吗?”
宋春萍跌坐于地,清晰的看见孙家嫂子眼中的忍耐、痛苦还有一丝对她的怨怼。
此情此景,无比熟悉。
她如在梦中。
她失魂落魄的站起身来,不顾身后的大骂声和哀求声,也没有捡起之前被自己扔在地上的水桶。
就这么一步步的走了。
如行尸走肉。
她走到河边,河水清澈,周边鸟兽鸣啼,苇草青绿,一副生机勃勃的景象。
清澈见底的湖水正映照着她的面容,青青紫紫,满是淤痕。
她突然跪坐在地,嚎啕大哭起来。
“长安,我想回家。”
“长安,我想回家。”
“二哥,我想回家。”
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幽幽的道“你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哭声顿歇,宋春萍又惊又喜的回过头去。
站在她身后的男子并非宋长安。
一身黑袍,额心一朵血莲花妖艳至极。
“你是……昨晚和长安一起的,那位仙师?”
这也是昨晚高家人如此好说话的原因,那般来无影去无踪,弹指间便可取人性命的神通,必是仙师无疑。
宋春萍喜出望外,涕泪交加的伏倒在地“求仙师助我,带我离开。”
“你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宋春萍吞下哭音“我现在才明白,我不仅是小宝的娘亲,我还是我自己。”
“在做他娘亲之前,我得先活下去。”
“求求仙师,带我和孩子离开吧。”
夜怀夙微微一笑“你能及时醒悟,本座很是欣慰啊。但是,不可以哦。”
宋春萍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长安很生气,他说不管你了。”
宋春萍落泪“我知道我昨日做了多混账的事,必定伤了他的心。”
“都是我的错。”
“确实是你的错。”夜怀夙凉凉的开口了“你的想法本身就有问题。”
“什么叫做——孩子有一个父亲很重要,你不能走。”
“你非要那个垃圾当孩子父亲吗?你完全可以给孩子换一个爹嘛。”
宋春萍“……”
她内心觉得这仙师说的话违背常理,不知廉耻,但又不敢得罪他,半晌才艰难道“仙师……说得……有理。”
第58章
☪ 阴阳颠倒镜 ◇
◎阴阳颠倒镜,可使阴阳颠倒,世界混乱,男人变成女人,公鸡变成母鸡。◎
却说宋长安, 他从夜怀夙处得了隐身灵珠,在整个部落里四处游荡。
他没有再去宋家, 怕被气死。
但是在其他地方晃荡, 他也气死了。
在整个高角部中,女人的地位极低下,犹如猪狗。
男子为尊, 稍有不顺心之时, 打骂她们便是常态。
第一家:媳妇洗碗时不小心将碗打了,男人拿出藤条便是一顿抽,抽得她哇哇乱叫。
第二家:丈夫醉酒归家,开始无缘无故的打媳妇,打孩子,孩子哇哇痛哭,媳妇涕泪交加,她的婆婆隔着窗柩冲着她喊话。
“一定要忍着啊,忍忍就过去了,谁不是这样过来的呢?护着点孩子,让孩子少挨打,把孩子打坏了大山酒醒会难过的!”
第三家:小女儿得了重病, 高烧不退, 家里贫寒只有一副草药, 大儿子淘气摔伤了腿, 全家包括母亲在内都一致认为草药应该给大儿子用,大儿子才是天,才是顶梁柱。
简直荒谬至极, 要不是系统死死劝阻, 宋长安哪里忍得住。
他最后只能凭借着隐身灵珠, 到无人问津的小女儿床榻前,将灵药化在水中,喂她喝下。
宋长安满怀心事的离开部族。
夜怀夙得了信号,架着红云来接他。
“看完了,我们可以回去了吗?”
宋长安抬眸,正欲说些什么,就看到了夜怀夙身后抱着孩子的宋春萍,微微一愣。
宋春萍低下头,讷讷不言。
她在夜怀夙面前可以尽情吐露心声,但是面对宋长安,她就仿佛喉咙被堵住了一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夜怀夙唇瓣含笑“你这妹妹突然不犯傻了,哭着喊着要我带她走,我见她可怜就答应了,你不介意吧。”
宋长安面色平淡“可以。”
他偏过头去,遥望着下方那湾绿色的湖水,阳光洒落,湖面波光粼粼,美不胜收。
眉头紧锁。
“这高角部族重男轻女已数百年之久,就连这儿的女人自己也觉得本便理所应当,长住此地很容易就受此影响,被渐渐同化。就算我们想救她们,她们还觉得我们是多管闲事。”
宋春萍以为他在说自己,落下泪来“是我不好。我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刚来此地之时大家对我都挺好,后来第一次天哥醉酒打我,我很生气,可是所有人都来劝我,说是我的不对,是我不好,后来我也就……慢慢习惯了。”
夜怀夙似乎明白宋长安心中愁绪,解释道“再玄妙的法术也掌控不了人心,我可以使术法控制你妹夫,让他从此对你妹妹百依百顺,再不动手。但是既非出自他真心,要之何用?”
宋长安看着下方景色。
高山重岩叠嶂,竹林茂密,流泉飞瀑,水天相接,宛若人间仙境。
但如此荒谬绝伦之地哪里是仙境,分明是地狱。
宋长安只觉得胸口堵得慌,突然偏过头去看夜怀夙“镜子。”
“你不是有面法镜,叫阴阳颠倒镜。”
夜怀夙从腰间的戒子袋中拿出法镜,那镜子只有巴掌大小,像是寻常人家的铜镜,镜身上雕花画鸟,精致无比。
宋长安一把接过镜子,问道“这个怎么用?”
“难道你是要?”夜怀夙有些惊愕。
他似乎猜到了宋长安想要干什么,竟有几分难以置信。
以宋长安的性子,居然会这么做,但是……实在有趣。
他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勾唇一笑“你把镜身朝下,直直往下砸就行了。”
宋长安依照他所言松手,铜镜自他手中落下,落入这如翡翠一般碧绿的湖水之中,夜怀夙掐了个法诀,施法启用。
明明是春日,湖面瞬间冰封,寒冷刺骨。
阴寒之气席卷整个高角部族。
“我们走吧。”把镜子往下一砸,宋长安就背过身去不再看,反而催促夜怀夙干净离开。
红云升入高空,颤颤巍巍的飞走了。
于此同时,整个高角部族,都发生了令人惊愕的变化。
高家。
“那贱人居然敢带走我儿子,我非扒了她的皮不可!”宋春萍的丈夫怒不可竭,就要动手去追。
他爹连忙拦住他“那些是修仙法的仙师,你去了也是送死!”
“就算是仙师,也不能夺□□儿!我倒要去找他们那位帝君问一问,这是何道理!”高天在外界游历过,比寻常族人多了几分见识,大言不惭的道。
“你……”他爹还要再劝,突然身体一晃,突觉天旋地转。
待他回过神时,却觉得家中的家具不知何时变得高大了许多,然后他一转头,就看到了一个和他生得一模一样的男人正满脸惊愕的看着他。
“男人”无比震惊的对他道“你、你是何人?怎会和我生得如此相似?”话出口,他又无比震惊的摸了摸了自己的脖子。
高父想到了一个可能,他难以置信的抬起手指,自己的手指竟然变得又粗又短,粗糙得像个女人的手。
他掐着喉咙,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同样的一幕,在许多人家中上演。
阴阳颠倒镜,可使阴阳颠倒,世界混乱。
男人变成女人,公鸡变成母鸡。
等高父反应过来自己身上发生了何事,简直要疯了。
让他变成女人,和杀了他何异!
他拿起桌边的笤帚朝着高母劈头盖脸的抽去“一定是那帮仙师施的妖法,都是你的错,是你招惹了那群妖人!”
好吧,这件事和高母实在没什么关系。要论的话也是他儿子娶了宋春萍,才引了宋长安和夜怀夙这两个祸星,但遇到事情责怪自己的媳妇已成了习惯。
高母不敢反抗,只能任凭他打,高大的身体缩在墙角,无比可怜。
高父挥了几下笤帚就挥不动了,这身体体能实在太差,喘了口气问道“天儿呢?”
刚才还在这儿,难道去追妻儿了?
“咕咕咕,咕咕咕……”旁边一只肥胖的母鸡发出了凄厉的叫声。
豆大的眼睛里满是绝望。
“去去去……”高父根本听不懂鸡语,现在正烦着呢,不耐烦的拿笤帚打了鸡几下,把鸡赶走了。
突生此变,许多人的家中都开始打妻骂女,这些男人虽然身体暂时变成了女人,但是脾气尤在,全都将事情怪到了妻子头上,拿去手边称手的工具就是一顿打骂,女人们平日里挨打惯了,唯唯诺诺的哭泣着。
但事情到了与高家一墙之隔的孙家,却有所不同。
孙家嫂子性格柔弱,怀了孩子还是被丈夫打骂。
这次换了身子,更是不敢反抗,唯恐不小心伤到丈夫肚子里的孩子。
但是她男人脾气暴躁,见她没反抗打得更重了,索性拆了家里的条凳就往她身上砸去。
但这幅身体平日虚弱,哪经得起他这么折腾,很快布裙上就见了红。
孙家嫂子急了,连忙上去拦“可别再动了,当心肚子里的孩子!”
“去你娘的!”男人变成女人本就快气疯了,这贱人还在这提醒他怀孕的事实。
见她来拦,狠狠的一把推开她。
然后……发现没推动。
事涉孩子,孙家嫂子赤红着眼睛,抛去往日的恐惧,连忙上前将丈夫制住。
然后她赫然发现……
往日高大有力的丈夫,好像也……不过如此?
回程的路上,夜怀夙显得心情极好。
高角部整个部族也不过才数万族人,还都是没修行的凡人,平日里他根本不放在眼中。
但想到现在的高角部可能会发生的种种,他就觉得格外有意思。
而且做这一切的,还是滥好人宋长安。
高角部如今阴阳颠倒,往日里唯唯诺诺被任打任骂的女人们开始心态可能还不会有什么变化,但等到她们发现自己会比男人们更加有力,更加能干的时候,就会渐渐的不再忍受那些屈辱。
整个高角部短期内会混乱一段时间,也算是完成了宋长安帮那些女人们摆脱宿命的愿望。
不过长此以往,也有弊端。
待发现自己掌握力量,那些平日里受尽欺凌的女子恐怕会更加变本加厉的欺负丈夫吧。
本质上,其实什么都没有改变。
不过宋长安估计没考虑到那么长远,他也不打算告诉他。
因为……这样很有趣不是吗?
夜怀夙觉得十分有趣,系统却觉得十分震惊。
这还是他之前那个连话都不敢说,唯唯诺诺,又天天爱舍己为人的宿主吗?
虽然一切都是依靠夜怀夙的帮忙。
但无论是正面怼高家人,教训宋春萍,还是面对高角部畸象的冷酷决绝。
都无疑代表着宋长安的改变。
现在想来,这些渣攻们虽然很烦很缠人,但是也在改变着宿主的性格。
纪潇则让他更大胆自信了,夜怀夙让他更冷酷决绝了。
系统有些欣慰的想到。
这也很好,这不就是它改变宿主命运的初衷吗?
性格改变,命运也会改变。
哎?
等、等一下……
改变宿主性格和命运,不是它系统的任务吗?为什么现在渣攻们在做?
夜怀夙驾着红云,一路奔驰。
他这红云乃是他的本命妖莲的伴身法器,以速度见长,瞬息之间可行千里。
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在逼近,他微微皱了皱眉,加大灵力催动法器,速度提升至极限。
但他的脸色却越发凝重,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宋长安问道“怎么了?”
夜怀夙没有答话,他掐了一个法诀。
红云猛地降下。
红云散去,双脚重新落入地面,宋长安和宋春萍有点茫然。
夜怀夙从戒子袋中掏出一些银两和灵药递给宋长安,想了想又拿出一块贴身软甲,急急道“我遇到了一个宿敌,本想送你们回青书城再走,但对方已经追上来了,这些东西你们拿着,此地最近的城池叫做白虎城,你们去白虎城内等我三日,三日之后若我未归,你们便不要等我了,雇了马车回青书城去吧。此地到青书城的距离,以马车的车程,恐怕要走上几个月。”
第59章
☪ 当初就是老子举报的你 ◇
◎玄清道尊盘膝打坐,就见对面与他斗法的魔宗少主,突然「噗」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说完这些话之后, 他便匆匆抛下宋长安,架红云而去。
宋长安在他身后连声道“小心!”
红云一转, 瞬间消失, 也不知道听没听见。
宋长安带上银两干粮,对宋春萍温声安慰道“我们走吧,他很快就会回来了。”
宋春萍哄着怀中的孩子, 点了点头。
步行七八里, 便到了白虎城。
白虎城近白虎山,以此得名。
城门口一只硕大的虎头威风凛凛,栩栩如生,叫人一看便胆战心惊。
按规矩排队交了入城费,宋长安三人入了城。
两个年轻男女带一个孩子,若非宋长安生得样貌太过显眼,便是一对寻常夫妻。
用夜怀夙留下的银两住进了一间客栈,一面稍作修整一面静静等待夜怀夙归来。
夜上眉梢。
宋长安草草梳洗过,换了寝衣准备入睡。
突然有一行人夺门而入。
当先是一个穿着金丝白袍的少年,容貌稚嫩,一双眼睛乌黑发亮。
略带嫌弃的瞥了怔忪的宋长安一眼。
“便是此人?”
他身旁是个穿着同等式样白袍的男子,脸颊消瘦, 看起来三十多岁年纪, 却对少年神态恭敬道“师兄, 就是此人。”
“密报中言道, 此人乃魔宗少主的宠侍,魔宗少主携此人一路西行,一路上勾勾搭搭的, 看起来亲密无间啊!”
少年无比嫌恶的看了宋长安一眼“流里流气, 不是什么正经东西。把人带走。”
宋长安皱了皱眉, 听他们提到夜怀夙,心中顿觉不妙“你们是什么人?”
这个时候,少年身后传来一声惊疑之声“小安,是你?”
一道身着同样金丝白袍的身影从人群中走出,容貌端正,俊朗无双。
宋长安有些意外“谢腾哥哥?”
“怎么会是你?”谢腾的脸色有些难看,他脸上神色变换了几分,才对白袍少年道“小师兄,这是我的一个世交弟弟,为人良善,绝不是和那魔宗妖人纠缠不清之人,这其中定然有什么误会,还请师兄手下留情。”
白袍少年冷哼一声,根本不买谢腾的账“千机阁的密报岂会有假。你不过修行数月,仗着师尊对你的一点微末恩典便敢如此猖狂,大师兄不在,如今以我为尊,把他给我绑好,带走。”
立刻就有几名弟子上前拉扯住宋长安,捂住他的嘴将他用捆仙索捆好,谢腾阻拦不得,只能暗暗着急。
绑了宋长安,少年又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小舟,往上一抛,小舟迎风见涨,很快变成一架三层高的楼船,少年纵身一跃,上了楼船。
其余几人也纷纷跟着他上了飞行楼船。
宋长安被捆得严严实实,堵上嘴丢在楼船甲板之上。
谢腾走过来,拿出手绢替他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对他柔声安慰道。
“想不到当初一别,竟会在这里见到你。”
“我现如今是落仙宗弟子,此去是为降妖伏魔,拯救众生。”
“你不必担心,我师尊他慈悲为怀,怜悯众生,必然不会为难你,到时候你乖乖听话便不会受伤。”
宋长安“唔唔唔……唔唔唔”
听这些人提及了夜怀夙,他心急如焚,但是谢腾哥哥半天絮絮叨叨说不到重点,可把他急死了。
系统悄悄对他说道“宿主,他们很有可能是要拿你去威胁夜怀夙。”
“落仙宗的人一向和魔宗是死对头,你忘了上次你救夜怀夙的时候也是他正在和落仙宗的大能打得你死我活。”
“这下完了,这夜怀夙肯定不会在乎你的生死啊,你只是他的一个玩物而已,也不知道落仙宗的仙师们脾气好不好,会不会恼羞成怒杀了你啊。我就说夜怀夙是个丧门星,遇上他准没好事。”
听到夜怀夙不会被他们威胁后,宋长安很明显的舒了一口气“那就好。”
系统“……”
没事,习惯了。
楼船飞了不知几时,突然停了下来。
宋长安被两名弟子押了下去。
一个身穿白袍,高冠博带,容貌清正的青年负手而立,看向远处,眸中有着淡淡的忧色。
少年在谢腾面前趾高气昂,带到了这青年面前十分乖顺“师兄,我已把那魔宗少主的宠侍带来了。”
青年神态淡漠“魔宗妖人一向薄情寡义,心狠手辣,如何会在乎区区一介宠侍的性命。与魔修交好,也是孽障,杀了便是。”
他看向远方。
天现异象。
漫天布满了赤青二色,赤色如火,隐隐幻化一莲花形状,哪怕他们身在此处,也能够感觉到那灼人的炽热,而青色则现出一股冰寒之意,寒凉凌厉,丝毫不遑多让。
那是师尊在同魔宗少主在斗法。
青年心中暗暗有些惊奇,数月之前师尊与这魔宗少主一战,那时明明是师尊占了上风,如今时隔不过数月,这魔宗少主的魔功竟然已能同师尊分庭抗礼,甚至还要隐隐强上一分。
短短数月,竟精进如斯,难怪这位少主被魔宗视为旭日辰光,如此天赋,简直恐怖如斯!
他心中杀意肆虐,这等人物,再让他成长起来还能了得。
得了师兄否定,少年却道“师弟以为,尝试一下也没什么损失。毕竟天机阁的密报中说,这魔宗少主对此人爱重非常,日日寸步不离,同食同寝,虽然这些魔宗妖孽没什么真心,但只要能让他道心动摇一丝,也算收获。”
青年不以为意“些许小事,随你吧。”
少年露出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容,挥手道“把人带上来。”
几名弟子把被捆成粽子的宋长安带了上来,少年掏出一块洞音石。
他修为尚浅,要想传音千里根本做不到,但如今师尊在和魔宗少主斗法,方圆千里内尽是他们纵横的灵力,无比凌厉,压根就接近不得。
他只能在此处借用法器喊话了。
“夜怀夙!你那千娇百媚的宠侍在我的手上,识相的还不速速束手就擒,不然他小命难保!”
青年听着暗暗皱眉,自己这位师弟虽然天赋过人,但到底出身乡野,言语粗鄙,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很快,天地间传来一道冷冽至极的声音。
“堂堂仙道第一宗门,居然玩这等威胁利诱的把戏,也不知道谁才是魔宗。”
虽然被嘲讽了,但是少年一点不生气,脸上的笑容愈盛,就怕他不回应,想不到这魔宗妖人还真对这凡人有几分情义。
他手中幻化出一把灵刃,抵住了宋长安的脸。
“我数三声,你束手就擒。”
“不然我这剑,恐怕就要划破你这小美人的脸蛋了。”这宠侍别的没有,一张脸倒是生得花容月貌,想必魔宗少主必定十分爱惜吧。
灵剑森寒,彻骨寒意直入骨髓,只要少年稍一用力,便能顷刻之间划破他的脸。
宋长安这个时候居然开始猛烈的挣扎起来,灵刃顷刻间划破他的皮肤,染出了大片血红。
“唔唔唔……”
“找死吗?”少年眉毛一挑,索性将口中的布团给他取了。
“你也同这位魔宗少主说几句话吧。”
宋长安口中桎梏被解除,连口气都不喘一下,就开始厉声喝骂“姓夜的!你这个杀千刀的,都是因为你害得老子被抓!老子弄死你!”
“你以为老子真把你当好友吗?实话告诉你,当初在白枫城就是老子举报的你,亏你被老子出卖还掏心掏肺的为老子卖命!”
“说什么你!”少年又急又气,手中一个法术砸了过去“给我闭嘴!”
洞音石一丝不漏的将此地的动静传了过去。
赤野千里。
“姓夜的!你这个杀千刀的,都是因为你害得老子被抓!老子弄死你!”
“你以为老子真把你当好友吗?实话告诉你,当初在白枫城就是老子举报的你,亏你被老子出卖还掏心掏肺的为老子卖命!”
玄清道尊盘膝打坐,就见对面与他斗法的魔宗少主,突然「噗」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玄清道尊“?”
但机不可失,他立刻趁此机会玄功运转,天际青光大涨,直取夜怀夙!
天象突变。
青光大涨,化作一只仙鹤,要将红莲整个侵吞。
红莲颜色越发浓郁,呈现近乎鲜血的颜色。
“轰轰轰!”
几声滔天巨响传来,天空灵力涌现。
这激烈的战况看得众人目不转睛,揪心不已,白袍少年都忘了要去教训宋长安。
最终。
红莲化作绝美的焰火,逐渐熄灭在空中。
营地处落仙宗弟子各个喜不自胜,唯独宋长安面色惨白。
一道破空之声传来,一道白色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白袍峨冠,高山仰止,巍峨不可攀。
众人齐齐行礼“恭迎道尊!”
“恭迎师尊!”
玄清道尊面色淡漠,道“他败于本尊之手,本命莲火已熄,灵脉重创,落入无生海中,断无生机,魔孽已除。”
“恭喜师尊!”
“恭喜道尊!”
在一片道贺声中,谢腾的声音显得有些突兀“如今魔孽已除,这凡人不过是无辜受累,还请师尊开恩,饶他性命。”
玄清道尊神色淡漠,竟连个眼神都未曾落在宋长安身上,刚才在战场之上,他能及时反败为胜,也是托了这凡人的福,夜怀夙被他气得吐了一口血,心神失守才给了他可乘之机,堂堂魔宗少主心性竟如此不堪。
他声音缥缈,开口道“魔孽已除,不必牵连无辜。”
谢腾大喜过望“谢师尊!”
白袍少年开口道“师尊,这可不是无辜之人啊,他和魔宗少主勾搭,应赶紧处置了才是。”
“还真!”玄清道尊看向他,眸中似有不悦之色“本尊早同你说过,修行应心向大道,修身养性,勿要妄造杀孽。”
“是。”被师尊训斥,白袍少年不敢再言,乖乖低头。
玄清道尊袍袖一挥,身影瞬间消失在众人眼前。
大弟子还清吩咐手下弟子打扫战场。
白袍少年走到宋长安身边,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小安,你没事吧!”谢腾连忙上前,解开宋长安身上的捆仙索。
宋长安脸色苍白,问道“谢腾哥哥,小夜、小夜怎么样了?”
若是从前,谢腾必要训斥他对魔宗心怀情谊,简直是大不该。
但今日触及少年那哀切的目光,他不知怎的不敢再看,只道“师尊手下,不留活口。”
宋长安不愿相信,急急忙忙道“他不是掉进了海里了吗?可能没死呢?”
“无生海无生。”谢腾道“受了那么重的伤,任凭他有通天之能,也不可能留下性命。不然我师尊怎么会离去。小安,不要想了,你受了伤,我送你回去。”
“谢腾哥哥!”宋长安拉住他衣袖,苦苦哀求“求你带我去,看看他。”
谢腾最后还是经不住宋长安的苦苦哀求,唤出他的飞行法器,带宋长安去了无幻海海边。
赤色的大地之上,遍地焦土。
这是灵力激荡之下的痕迹,有落仙宗弟子正在施法祛除痕迹,恢复原状。
一片狼藉的大地之上,宋长安摸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发带。
那是……小夜的发带。
无生海海水乌黑,无声无息,却仿佛一座幽冥深渊,转瞬间便可侵吞性命。
没有半点……小夜的痕迹。
宋长安双目通红,手心捏紧了发带,悲伤无与言喻。
系统安静如鸡。
它觉得吧,很有可能夜怀夙是被宿主害死的,就是因为宿主说出那句话后,夜怀夙就落了下风,可能是被气得心绪不稳。
谢腾给宋长安递上一枚灵药,有些心疼的道“你受伤了,我带你回去吧。”
宋长安没有吭声,还是看着无生海,久久未言。
白虎城。
宋长安吃下灵药,脸上被灵剑造成的伤口迅速愈合。
“我没事。”他扯了扯嘴角,冲着谢腾笑了笑。
看他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谢腾心中不知为何又是心疼又是嫉妒。
他伸出手,想为宋长安拂去眼泪。
却突然听到一声讥笑。
“师弟,你这是干什么呢?”
竟然是白袍少年带着手下弟子们不知何时再度驾临。
“我说师弟你为何几次三番出言袒护这贱人,原来你们有一腿啊。”
白袍少年呵呵一笑。
谢腾皱了皱眉,下意识挡在宋长安身前“师兄为何去而复返,师尊可是亲口说了,要饶他性命的。”
白袍少年冷笑“师尊远在万里之外,怎会清楚我做了什么?”
谢腾眉心一皱“你难道要违背师尊之命?”
“那又如何。”白袍少年手上现出一道金圈,瞬间罩住了谢腾,叫他动弹不得。
“修行不过数月,也敢在我面前逞英雄。”
他的目光落在宋长安洁白无瑕的脸上,目光中带着一股强烈的恶意“脸上的伤治好了啊?看来是划得太轻了。”他手上现出灵刃“也不知道划上个七八十刀,还能不能复原。”
宋长安看都没看他一眼,一脸厌烦。
他这般态度大大激怒了少年,手中灵刃一横,就要朝宋长安刺去。
“不!”谢腾惊叫。
这个时候,有女子推门而入。
“长安,你在……”
她的话音截然而止,只因看清了此时屋内景象。
宋长安瞳孔剧缩,面色一变。
怎么好巧不巧,宋春萍这个时候来寻他,若是落在这个疯子手上,可不妙……
他念头刚起,就见宋春萍面上不但没有丝毫害怕恐惧之色,反而满是怒火,咆哮道“宋世安,你想干什么!”
这声咆哮落下,白袍少年吓得一哆嗦,手中的灵刃掉了。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设置错存稿箱时间了
第60章
☪ 长兄如父 ◇
◎宋世安怎么也没想到,未来他这个便宜二哥真的说到做到,自己每次见他都被打得惨不忍睹。◎
脸色乌黑的宋长安不禁回头打量白袍少年。
宋春萍根本不顾及屋内为什么有这么多人, 怒气冲冲的走进来指着白袍少年的鼻子,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怒骂“宋世安, 你这个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爹娘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养这么大,当年仙师驾临你头也不回屁颠颠的就跟着走了,说不认爹娘就不认了这么多年了连个屁都没往家里捎过!”
一直以来, 宋春萍给宋长安的印象都是柔弱、隐忍、安静的, 从未见过她如此暴怒的模样,那唾沫都要喷到白袍少年的脸上。
“从小你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揪隔壁豆子的小辫,偷吃七婶家的米糕,挖六叔家的粪球,摸三姑的屁股,一出生娘就该把你给掐死……”
“够了够了,大姐,你干什么啊,别说了,别再说了……”白袍少年素日在宗门弟子面前都是端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宋春萍曝的这些仇事实在让他面子上挂不住, 但他又不敢对宋春萍动手, 只好连声讨饶。
宋春萍哪里理会他“你现在是怎么样?出去一趟翅膀硬了, 当着你二哥的面, 拿着把刀是想干什么?”
“二哥??”白袍少年宋世安觉得匪夷所思。
“我哪来的二哥,大姐你是癔症了吗?”
“你特娘的才癔症了呢!你亲二哥,亲的!你连你二哥都不想认了吗?”
宋世安张大嘴“大姐啊, 我离家六年, 你要说爹娘给我搞出个弟弟我相信, 怎么还能给我生出个哥来,你当我三岁小孩啊!还是咱老爹在外面的私生子?”
宋春萍一瞪眼“放你的狗屁!我说是就是!所谓长兄如父,二哥就是你二爹!叫二爹!”
宋世安“……”
什么玩意?
“还不快叫!”
宋世安委委屈屈的叫了一声“二哥。”
“不必。”
宋长安脸色冰寒,对宋春萍道“我不认识他,让他滚。”
“你!”宋世安瞪他。
宋春萍似乎感应到了宋长安情绪不对,瞪了宋世安一眼“二哥让你滚。”
宋世安梗着脖子道“凭什么让我走,我不走。”
宋长安看着他,目光森寒一片“从今往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宋世安“你说什么?”这小子给他脸了还,还见自己一次打一次,就他这小胳膊小腿,都不够自己塞牙缝。
这个时候的宋世安怎么也没想到,未来他这个便宜二哥真的说到做到,自己每次见他都被打得惨不忍睹。
宋春萍一脚踹了过去“你还不走。”
宋世安没办法只好挥挥手,解开谢腾身上的禁锢,目光又扫了一下身旁低垂着头,实则忍笑忍得快抽筋的弟子。
恶狠狠的道“还愣着干什么,快走。”
宋世安带着他的手下弟子们麻利的消失了,谢腾有些担忧的看了宋长安一眼,到底什么也没说,跟着宋世安一起走了。
“长安?”宋春萍看着他的状态很不对“你怎么了?”
宋长安冲着他温柔一笑“他们说,小夜死了。”
“什、什么!”宋春萍无比震惊。
于她而言,夜怀夙虽然有时候说话比较奇怪,但同是救她出魔窟的恩人。
“怎么会……”
宋长安吸了吸鼻子“但我不相信,我决定要在此地等他回来。”
宋春萍道“我和你一起。”
“我们若是久久未归,爹娘一定担心。这些银两你拿着,你可以自己一个人带着小宝去青书城吧?”
宋春萍有些犹豫,这个世道,一个弱女子带着个孩子实在不太安全。
“不可以也得可以。”宋长安难得如此强硬“你竟然选择了带小宝离开,就要有照顾好自己和小宝的决心。以后什么事,都得靠你自己。”
宋春萍深吸一口气“行,我可以的。我会带着小宝安全回到青书城见爹娘,你……也早些回来。”
第二日,宋春萍带着孩子,辞别宋长安,就踏上了去青书城的路途。
宋长安也没闲着,四处转悠,想要多多打听一些魔宗的事迹。
比如说他们的魔宗少主是否还康健。
远在南洲的一处华美洞窟之内。
斗大的夜明珠将室内照得纤毫毕现。
金色的丝幔迤逦,珠光明媚,陈设雍容。
石案上的净瓶内养着几株血红的春花。
一名宫装女子款款而来,头戴珠冠,发髻两边步摇轻动,朱颜玉色,裙摆之上大朵大朵的曼珠沙华缓缓盛开,尤衬得她雍容典雅,恍若神仙妃子。
金丝纱幔旁,侍女慌忙俯身下拜。
“拜见圣女!”
宫装女子朱唇轻启“药神医,我儿如何了。”
药神医拱手道“禀圣女,少主此番大战,耗损过大,红莲之力动用太多以至于神魂有所受损,只需多用些巩固神魂的灵药治疗,再多歇息几日便是了。”
圣女道“宗内一应灵药神物,随药神医取用,只要能保我儿无虞便可。”
药神医再度拱手示意,便随圣女身后侍女去库内取药。
床榻之上,夜怀夙一身黑衣,脸色苍白如雪。
他轻轻咳了两声,道“是孩儿实力不济,给母亲丢人了。”
圣女看着他,面上表情平淡“输给谁不好,却输给那个叛徒,确实丢人。”她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却话音一转。
“以你的修为,纵然敌不过那个叛徒,也不该受如此重的伤。我听说,你不好好潜心修炼,在西洲到处跑……是为了一个凡人。”
“你会受伤,也是因为那叛徒拿那凡人来要挟于你?我的儿,你何时变得如此多情了起来。”
圣女的声音不辨喜怒,夜怀夙却心中一突,连忙道“怎么可能,孩儿的秉性母亲您还不了解吗?天下众生,除了我魔宗之人,皆为蝼蚁草芥,不值一提。孩儿怎会被区区一凡人影响。实乃那玄清道尊新修成了一方妙法,极克制我的百阴极元功,孩儿才大意落败。孩儿此后必定严加修炼,必为我魔宗将此贼斩灭!”
圣女微微一笑“我儿有此心,母亲很欣慰。但据秋冥禀报,前些日子你与那凡人同进同出,寸步不离,就算此番不是因他受伤,也必和他脱不了关系。此人……不能留。”
闻听此言 ,夜怀夙扫了一旁的秋冥一眼,对方十分心虚的低下头。
夜怀夙道“母亲说的极是,我同那凡人亲近,只因那凡人天生体质特殊,能助我修炼。我之所以带着他到处在西洲乱跑,也是为了寻一修炼之所,却不料被那玄清道尊发现行踪,此人不吉,杀了也罢。”
圣女闻言,有些讶异“区区一个凡人,竟然能助你修炼。阿霞,去派人把他带回来,本座倒想看看是何样殊异体质。”
“吾儿,好好休养,母亲得空了再来看你。”
“恭送母亲。”
夜怀夙毕恭毕敬道。
待圣女走后,夜怀夙横了一旁的秋冥一眼。
秋冥胆战心惊,通体生寒,匍匐在地。
“少主饶命、少主饶命,都是圣女逼问……属下没办法。”
他漂亮的小脸哭成一团,模样十分可怜。
夜怀夙温柔的笑了笑“别哭了,本座知道圣女的厉害,你必不是有意要泄露本座的秘密。”
秋冥连连点头。
“但是怎么办呢,你是本座的下属,便该只听我一人之命才是。如果做不到,就请你去死吧。”
他不顾重伤之躯,隔空拍出一掌。
掌生黑气,秋冥还来不及惨叫,便化作一团血雾。
白虎城。
宋长安头戴帷帽,遮住了他那对一般人而言稍显过分的脸,走进了一家小药铺。
对药铺的伙计道“我要三两白冬根、四两丁钱子、五两石血芝。”
那药铺伙计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满脸疑惑“这位客人,我们小店没有这些药。”
宋长安再次重复了一下“我要三两白冬根、四两丁钱子、五两石血芝。”
伙计脸上神情变幻了几下,掀开身后的蓝花布帘“客人里面请,您要的药在里面。”
宋长安轻轻的舒了一口气,这是他花费重金才打听到的渠道。
一间平平无奇的药铺,却是千机阁在白虎城的一处分堂口。
千机阁。
当今天域最大也是最神秘的情报组织。
千机阁阁主神机妙算,无所不知。
上能通天下能达地,洞察世事。
只要你给钱,你就能得到你想知道的一切。
伙计将宋长安引入内堂,传过回廊,来到一间内室中。
长长的竹帘垂下。
遮住了对面那人的样貌。
宋长安在蒲团上盘腿坐下。
只听对面那人问道“你想问什么?”
宋长安道“我想知道魔宗少主夜怀夙,现在的下落。”
对面沉默了一阵,宋长安只听到他拨弄竹筹的声音。
好一阵才道“五十万枚灵石。”
宋长安“什么是灵石?”
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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