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得知津岛修治的情况不是一时半会就有消息的,五条穗也只能把那种模糊的不安暂时压在心底,先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比如先把自己的想法和中原中也说清楚,至于要不要这么做,那是中原中也自己的决定。
因为白濑和中原中也的争吵,羊的内部最近总是弥漫着一股沉闷的氛围,大家即使坐下来也都不愿意相互交谈,只是忐忑不安的沉默着,尽管在羊的生活也一样辛苦,但是至少可以相依取暖,还有中原中也这个保护者存在。
可是如果因为这次的争吵,羊彻底分崩离析,他们又能去哪里继续生存呢?
“中也不在吗?”
原本在据点门口放哨的孩子听到这句话正要回答,微微抬眼却看到了垂在面前的白色发梢,吓得立刻向后摔倒,颤颤巍巍地大声道:“是你!白发女鬼!”
她白色的长发被扎成了两条辫子垂在身前,皮肤是几乎要赶上发色一般的白皙,泛着淡淡的粉色,镶嵌在脸上的双眸像是将海光纳入其中,让人不由自主地沉入其中,她身后背着一个黑色的包,看形状像是小提琴,但是白濑曾经说过,这个家伙不是什么好人,里面装得可能是很恐怖的武器。
五条穗啧了一声,道:“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放哨的孩子却并不回答她,只是大声喊道:“女鬼来了!”
五条穗:“……”
这么大的阵仗,好像她是什么会吃小孩的无恶不作的大反派一样……
她抬头望了一眼烟灰色的天空,上面已经满是雨云,显然很快就要下大雨了。
他的警告发出去没多久,就有一些拿着简陋武器的孩子们跑了过来,迅速地把五条穗围了起来,他们其中一小部分拿着刀具利器,大多数则只是使用一些简陋的木棒之类的。
尽管手里拿着武器,他们看向五条穗的眼神却依旧满是恐惧。
五条穗大概点了一下人数,确定剩下的其他人是藏起来了,这才对其中有些熟悉的面孔开口道:“看来他不在啊,这可有些麻烦了。”
就算被羊的人伤害了,但是他要是听到这么大的响动,应该早就出来了。
被她问话的孩子吓了一跳,只是颤抖着举起手中的武器,“你不要再过来了!白濑要是知道绝对会把你解决掉的!”
五条穗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他手里闪着寒光的匕首,道:“虽然我不觉得他能杀了我,但是既然你这么说了……这次我是看到他和其他几个人出去了之后才来的,我想找中也谈谈,但是他可能有些沮丧,我在游戏厅蹲不到他,只能来这里找他了。”她抬手摸了摸脖子,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都是你害得羊变成现在这样,你要是再过来我就杀了你!”举着匕首的孩子怒吼着,眼眶中还有泪水,他盯着五条穗,就像是在看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一样,努力挥舞武器的样子看起来甚至有些可怜。“现在中也离开了据点,肯定是再也不打算回来了!这都是你的错!”
五条穗微微挑眉,随后面对着他向前走了两步,钻蓝色的眼眸散发着冰冷的光芒,她开口道:“那你动手吧。”
拿着武器的人反而像是被威胁的人,在看到五条穗向前走了几步之后,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猛地向后退了好几步,让原本因为害怕五条穗而躲在他身后的人更加恐惧,急忙向旁边多开,只留下他一个人孤零零地面对五条穗。
在看到周围的伙伴们都用恐慌又惧怕的目光看着自己,并不打算施以援手之后,他露出了茫然失措、倍感失望而又恐惧万分的表情,冷汗沿着他的脸颊不断落下,在还有些寒冷的初春打湿了他的领口。
五条穗伸手抓住他握着武器的那只手的手腕,指向自己的脖颈,道:“这里的动脉和咽喉都算是要害,一般情况下,只要差不多的力气和准头,被割断这个地方就没办法活了。你要试试看吗?”
“啊……?”
比同龄人高出一大截的五条穗攥紧了他的手腕,压低身体凑近他,那双蓝色的眼眸与中原中也的截然不同,似乎仅仅是被她的目光扫视就会被冻结在原地,让人望而生畏。
“你不试试吗?”
“你、你不要逼我……”
五条穗像是为了确定什么,接着问道:“真的不试试吗?你刚刚不是想保护你的同伴们吗?怎么他们一躲到旁边,你就开始胆怯了呢?”
这几乎是已经有些逼迫的嫌疑了,明明身为强势的一方,那孩子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红着眼眶,紧紧地盯着五条穗,最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眼,一边大声喊叫着,一边挥舞着手里的匕首。
然而仅仅是一瞬间,五条穗就抓住他的小臂,借力把他摔倒在地。
被五条穗摔倒在地的孩子忍不住大声喊道:“你们为什么只是看着啊!帮帮我啊!”
在他的叫声中,所有人只是不约而同地保持了沉默,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五条穗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对方,开口问道:“很害怕吗?中原中也不是每天都在忍着这样的恐惧保护你们吗?你就不能像他体谅你们一样体谅刚才躲开的同伴们呢?”
“我又没有异能!我只是个普通人!”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你们都是这么认为的,对吧?”五条穗拎起对方的领子,嫌恶地开口道:“那责任对应的权利呢?既不帮他分担,也不愿意去温暖他,出了问题就甩锅……我真是不明白,你们究竟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哦,有中原中也保护你们,对吧?”
如果中原中也在这里的话,她是不会把话说这么难听的,毕竟他对于羊十分在意,说这些话也不一定会得到中原中也的感激,之后他要是知道了说不定还会讨厌她,这样对于她这种做什么都想得到一些回报的人来说根本不值得。
但是看到这群软弱无力的小孩子,她没办法忍耐着一句话都不说。
她喜欢强大,讨厌因为软弱而有时显得咄咄逼人的样子,即使身体并不强健,但是哪怕内心能够坚强一点……这样保护者也可以有一时的栖居之所吧,即使是心灵上的短暂歇息也好啊。
所以她也讨厌自己,因为她没办法像田中那样,用强大的内心去保护他人,甚至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即使身体变得再怎么强大,心灵似乎永远空缺着什么,在田中死去之后,那里就像是黑洞一样不断扩大,即使龙之介和小银不断地填充温暖进去,她还是会觉得眼前的一切随时有可能会被夺走。
五条穗的指尖抽搐了一下,最后松开了对方的衣领,深吸了一口气,道:“算了,我不是来教你们做人的,长篇大论完全没有必要,毕竟我又不是中也。”她直起身体,环视了周围的孩子一圈,道:“我是来问你们,你们真的想继续呆在‘羊’这里混日子吗?我得到的消息,港口afia早就对你们不满,想要彻底把你们歼灭呢。”
“什、什么?”
“怎么会……”
“这么快就……”
“可是中也最近都不在……”
五条穗不耐烦地开口道:“烦死了。一遇到事情就开始‘中也’,倒是用你们的脑袋想想事情啊!”她摊开手,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你们是打算当一直被关在牢笼里不用独立思考的家畜吗?只有眼前这几年的人生吗?等到未来你们都是成年人了,也要靠中也来帮你们思考和决断吗?”
所有人在她的责骂声中都不敢再说什么,过了一会儿,有人小声道:“那我们……是不是该离开擂钵街?等到港口afia的风头过去了再……”
一手叉腰的五条穗总算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开口道:“总算有人在认真的想事情了。不过只要你们和港口afia有利益冲突,他们就不会放弃彻底消灭你们的计划,如果中也不再回来,东躲西藏也不是办法。”
话虽如此,五条穗却能笃定中原中也不会坐视不管,他之所以离开,只是为了让自己静静,然后找出说服自己的理由而已。
所有人都露出为难的表情。
丢弃现有的还算安逸的生活,去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启人生?怎么听都像是天方夜谭。
“在加入羊之前你们是怎么活下来的?你们都已经彻底忘记了吗?”五条穗扫视着他们尽管握着武器却依然颤抖的手,道:“至少你们扪心自问,白濑是能够带你们在这个可以随意剥夺人的生命的地方走出一条生路的人吗?跟着他的路究竟是好是坏,你们心里应该比我更清楚,毕竟你们其中有人亲眼见证同伴的死亡吧,那么中也受伤的事情应该也知道了,他在你们眼里是战无不胜的异能者,结果还是一样的狼狈……感到害怕是一个人的正常反应,知难而退并不是笨蛋和懦夫,擂钵街外的世界很大,在不适合自己的生存环境里,如果没有那个一定要在这里扎根的决心和勇气,那就离开,最近官方的机构。”
她停顿了一秒,道:“而且比起所谓的‘成为了不起的组织的成员’之类的,你们的家人还是更希望你们完整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吧。”
——“拜托了,小姐,千万不要为我复仇,只要继续那个稀松日常的生活就够了……这就是我所期望的!”
——“我喜欢小姐的笑容,喜欢小姐的温度,喜欢小姐身上渐渐有了生机的样子!”
——“只要想到小姐能够拥有更多的家人、朋友,有更多人能来拥抱和温暖我的小姐,我就高兴得想要跳舞……”
赶在自己无法按捺那种空虚带来的愠怒、暴躁和忧伤之前,五条穗抓紧了琴包的背带,丢下一句“就这样吧”转身离开了。
绝不能让别人看到她露出那种丑陋的姿态!
现在回去的话,肯定会被小银察觉到自己不对劲,因此五条穗特意去外面转了一圈。
大概是因为快要下雨了,时常能看到还带着学生气的少年少女们跑过,五条穗看着他们身上背着的旅行包,默默移开了视线。
似乎是毕业旅行啊,就像之前的他们那样,毕业旅行之后就是全新的生活了。
雨点忽然落下来,变得十分急促,五条穗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的路被雨水渐渐变得斑驳、被彻底打湿,雨水像是石子一样砸在了她的身上。
即使十分讨厌下雨,五条穗还是忍不住这样想,就让雨水把她脑子里那些多余的东西冲走吧,或许像羊的那群小孩一样,放弃思考才能更加轻松。
“你笨蛋吗!下雨为什么不去躲雨?”
她的眼前忽然出现另一个人的鞋尖,然后有什么挡住了眼前不断落下的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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