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定了盘星教的事情,五条穗按照孔时雨给自己的地址找到了他口中的那家托儿所。
设施看起来有些简陋,里面的孩子也没几个,与其说是托儿所,不如说是小时工保姆,大概率收费不高,经济实惠,以甚尔的性格,有很大的可能会选择这里。
托儿所的员工走了过来,开口问道:“你不是这附近的居民吧?迷路了吗?”
五条穗眨眨眼,开口问道:“这里有一个叫做惠的孩子吗?”她接着补充道:“我是他的……姑姑。”
这么说大概也没错吧……大概,反正这也只是她的自作主张而已,甚尔又不会听到。
员工露出有些警惕的表情,但还是开口道:“那孩子现在已经不在这里了。”
“谢谢。”
五条穗转身离开托儿所,这才掏出手机瞄了一眼时间。
这个时间应该还有列车吧,横滨那边应该已经攒下了不少委托……
五条穗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
大概是因为一次性吸收了太多咒力和咒灵,身体一下子变得有些疲惫,体温偏低,五感也在下降,手腕的皮肤似乎更加苍白了,那是接近透明的白皙,这样的话,她的脸色大概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现在回去说不定会被问发生了什么,还是去吃点热乎乎的东西缓解一下比较好。
她这样想着,手腕忽然被人按住,脖颈间忽然传来微凉的触感,那种寒冷只属于锋利的刀具。
五条穗目视着前方延伸的无人街道,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对方开口问道:“被人把刀架在脖子上都不知道说点什么吗?”
五条穗的语气仍旧十分平静。“除了甚尔,还没有人可以这么快地制服我。”
她的语气中是超出禅院甚尔本人的自信的强烈信任,尽管那把刀只要稍稍用力就可以割断她的喉管,让她在短短几分钟内就彻底断气。
“那又怎样?”站在她背后可以轻松结果她的生命的人似笑非笑地反问道:“你以为我不会杀你吗?”
五条穗却十分坚持自己的答案:“在我眼里,甚尔就是甚尔,甚尔是不会伤害我的。”
已经是好久以前说过的话了,她竟然还记得,大概也是因为他们都是记忆特别好的人吧。
禅院甚尔沉默了片刻,这才将匕首收回,懒洋洋地开口道:“你是只长个子不长脑子吗?已经有人在暗网悬赏你的脑袋了,孔那家伙没和你说吗?”
“没有。”
禅院甚尔啧了一声,转身走向远处,道:“越长越笨。”
在他肩膀上趴着的丑宝发出含糊的呼喊声:“妹妹……”
五条穗不自觉地伸出手,随后又默默放下,她低下头,最后还是小步跟了上去。
禅院甚尔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她,反问道:“跟过来干什么?”
跟着停下来的五条穗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还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一直和阿治形影不离是希望可以弥补自己没能陪在他身边的过去的时间,一直和悟发消息是希望可以能回报一点他对于自己的亲情,一直陪伴在芥川兄妹和中原中也身边是因为他们是彼此的同伴,一直坚持回到咒术界是因为那么和甚尔呢?
甚尔是成年人,组建了自己的家庭,有了自己的孩子……他已经过上了普通人的人生,五条穗又有什么能够补偿他的?即使五条穗尽力想要做点什么,甚尔对此也早就不屑一顾了吧。
“你以前不是很会说的吗?总是把周围的人骗得团团转。”禅院甚尔的语气没什么起伏,反问道:“为什么现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五条穗注视着禅院甚尔,过了一会才低声道:“对不起。”
那些说过的大话全部都没有实现……
禅院甚尔没有说话。
“对不起……”五条穗攥紧了手,不断重复地说道:“对不起,我撒了那么多谎……对不起,和你的诺言都没有实现,对不起,抛下你和阿治,对不起……”
禅院甚尔走到她的面前,再次伸出手,然后狠狠地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听到她因为疼痛而吸气的声音,这才露出一个笑容。
虽然长高了、脸也变尖了、头发剪短了,唯独眼神黯淡了一些,但是小鬼就是小鬼,既然能感到疼痛的,那不就还是原来的她吗?
五条穗用茫然的表情看着他,并不明白他为什么露出笑容,“甚尔?”
禅院甚尔却不打算向她解释自己的举动,只是反问道:“然后呢?你在东京还有别的家吗?”
五条穗眨眨眼,随后摇了摇头。
在东京的家……如果去五条悟的房产的话,有一定的可能会被高层发现吧,她本来只是想看看甚尔的孩子怎么样,这样也大概知道甚尔的生活如何了。
“你在暗网上应该也看到了吧,虽然我确定了这周围没有可以用来监视或监听的生物,但是如果跟着去甚尔家的话,会给甚尔和你的家人惹麻烦的吧?”五条穗冲着他笑了笑,后退几步,道:“没关系,我今天就会回横滨的。”
她垂下眼,道:“看到甚尔真的过上我以前想过的生活,我就放心了,甚尔一定要和家人们好好生活,至于孔时雨、还有以前发生的事情,还是让它们都成为过去比较好。”
好像这样就能减轻一点她自己的痛苦。
禅院甚尔收起笑容,随后再次伸出手敲了一下五条穗的额头,转身向远处走去。
“这句话还是说给你自己比较好。”
五条穗只是站在原地,赞同地低语:“也是。”
禅院甚尔瞥了她一眼,开口道:“本来想把你的悬赏金养肥一点再动手的,现在还不想死就跟我过来。”
五条穗犹豫再三,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脚下的道路变得越来越熟悉,五条穗有些诧异地看着街道两边的风景。
这里……不是当初他们住的地方吗?
感受到五条穗惊讶的情绪,禅院甚尔开口道:“正规的房子如果被找上门的话会更惹人注目,还是这里更适合我,毕竟我本来就廉价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五条穗微微一愣,“抱歉……”
“小鬼,你现在是只会说这个词吗?”禅院甚尔看向她,道:“那个时候的生活虽然到处都很廉价,但是你也没有讨厌吧?”
五条穗望着他深绿色的眼眸,脑海中闪过了许多回忆,却又一下子变得十分模糊。
狭小拥挤的房间、大家挤在一起,无论是冬天还是夏天,屋子里总是热乎乎的,但她却并没有讨厌,因为那是丝毫不亚于和田中在一起时的温暖,即使再怎么廉价也依旧很幸福。
她开口道:“完全……没有。”
“走吧。”
“嗯……”
两人再次一起站在门前,禅院甚尔熟稔地推开门,里面的布局似乎没怎么变动,不过这种房子似乎也没有什么变动的余地,唯独地上多了些小孩子的玩具,以及因为看到陌生人而有些好奇地爬起的黑色头发的幼儿。
五条穗看着乱糟糟的地面,仿佛看到了当初的甚尔一样,身体已经先一步开始行动起来,整理着乱糟糟的房间。
“有了孩子的话也稍稍注意一下,不能总是到处堆垃圾,小孩子很脆弱的,一不小心就会受伤。”五条穗将丢在地上的酒品和塑料包装捡起来收好,这才强调道:“而且小孩子学习的速度很快,甚尔这样会成为反面教材的。”
以前在福利院的时候,她也见过很多这么小的孩子,没有自主生存的能力,反而可以获得更多的关爱,人们对那小小的可怜的生命总是不由自主地报以温柔,五条穗稍微长大后也曾经被指使着照顾这样的小孩子,但是那个时候的她却没有任何喜爱,只是觉得厌烦。
禅院甚尔拎起还在地上的孩子,把他顺手放回到了地上铺着的属于他的被褥之中,顺口道:“比如那个小鬼。”
五条穗知道他是在说太宰治,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
没有正确的示范和教导,小孩子就会像野兽一样粗暴地生存,即使明白所有的道理也没办法适应这个复杂而又多变的世界,只能孤独地活着,因为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生存这一件事的。
“所以你是跟谁学的?”
五条穗背对着他,将小桌子上的垃圾收好,低声道:“我的……”她停顿了一下,接着道:“父母。”
她向那素未谋面的父母学会为了自己抛弃其他,因为这个世界上是没有什么比自己更加重要的。
禅院甚尔沉默下来,没有说话。
“惠……是叫这个名字吧?”五条穗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问道:“惠的妈妈呢?”
禅院甚尔看向再次从被褥里爬出来的儿子,道:“死了。”他看着僵在原地的五条穗,用似笑非笑的语气开口道:“没了妈妈,这下这小东西将来一定会成为和我一样的烂人吧。”
五条穗回过头看向他,道:“惠一定会是一个好孩子的,这一点我肯定,因为他的父亲是现在的甚尔,我对现在的甚尔还是有一点放心的。”
她察觉到风衣的衣角被人牵动,不由低下头对上那双还满是天真、浑然不知的绿色双眸,不由微微一愣。
这个还懵懂的幼儿抓住了她的衣带,然后因为失去平衡而栽在了五条穗的衣服上。
五条穗有些犹豫,最后还是伸出了双手想要将他扶起,惠却像是习惯了一样,自觉按住了五条穗的双手防止她抽离。
这是什么意思?
五条穗有些茫然地看向一旁看热闹的禅院甚尔。
禅院甚尔带着几分戏谑地解释道:“大概是想被人抱了,就和丑宝一样。”
他刚说完,一直趴在他身上的丑宝动了动,似乎是在附和他的话。
五条穗再次和那双绿色眼睛对上,犹豫了一下才将惠举到和自己平视的高度,然后将他抱在怀里,有些笨拙地调整着惠在自己怀里的姿势。
她只是看过别人怎么抱孩子,从来没有自己抱过。
原来小孩子比她以为的还要柔软,身上还有那种让人莫名安心的气味,是温热的、纯净的、轻盈的……
五条穗正这样想着,原本在她的怀抱里的惠却忽然哭了起来,她立刻手忙脚乱地把惠还给了禅院甚尔。
“是我的问题吧,惠可能觉得不舒服了……”
禅院甚尔忽然开口道:“是你身上的气味。”
五条穗微微瞪大眼睛,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道:“气味?大概是我没有做好清洁吧,小孩子对气味会比较敏感……”
如果有可能的话,不会是指吸收咒灵之后的气味吧……人类是闻不到自己身上的气味的,五条穗从来没有在自己身上闻到什么特别的气味,也没有听其他人提起过,就算是之前经常和她贴在一起的五条悟也没有提起过。
“你不是很爱干净吗?”禅院甚尔反问道:“这个气味不是那个气味吧?我也能闻到。”
五条穗的呼吸也在一瞬间变得滞涩起来。
她差点忘记了,甚尔是天与咒缚,五感要远超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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