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个场景有着完全不真实的感觉……
五条穗看着给自己夹菜的诸伏景光,又看向一旁耐心照顾惠的降谷零,以及真的做出可以食用的饭菜的禅院甚尔。
这个梦也未免太清醒、太真实了。
如果不是阿治不在身边,以及惠的存在,五条穗几乎要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漫长的梦而已。
“小穗?”
五条穗回过神,这才看向出声的诸伏景光,“景光哥哥。”
“小穗应该会觉得疑惑吧。”诸伏景光冲着她露出一个笑容,道:“在你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之类的。”
五条穗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她确实存在这样的疑惑,只是总觉得自己似乎没什么资格去提问,索性保持缄默。
倒不如说她担心自己询问之后会得到更加容易刺伤自己的回答。
“小穗忽然消失的时候,我和零都很担心,怀疑像之前学园祭的那一次一样,是小穗的家族派人把小穗强行带走了。”诸伏景光盯着盘子里的菜,露出有些无奈的表情,道:“我们两个完全没想到小穗自己回去的可能性,甚尔老师和阿治也消沉了好几天。最后还是阿治猜测,小穗你有可能是回去那个地方了,因为之前小穗一直打电话的那位小姐出事了,小穗对京都那么熟悉,那个家族所在的地方应该就是京都了吧。”
五条穗的十指交叉,有些无措地扭了扭。她低着头,一句话都没有说,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孩子。
她用余光偷偷瞥了一眼禅院甚尔,他看起来还是平常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似乎并不在意五条穗过去究竟做了什么事情。
但是五条穗对此十分清楚,其实禅院甚尔同样被她的不辞而别所伤害,只是身为更加年长的人,他并不会将那种情绪表露在外面。
唯独只有在托孔时雨传话的时候,他少见的表露出了那份满是不快的尖锐。
“甚尔老师也一直不愿意说出小穗离开的理由,只是说你应该不会出事,因为小穗是他教导的妹妹,没有人比小穗更加厉害,所以不管小穗做什么都一定可以成功的。”
五条穗微微一愣,终于抬头看向禅院甚尔,他正在喝着啤酒,对上五条穗的目光之后,不咸不淡地开口道:“我就是随便说说。”
诸伏景光紧随其后,开口道:“但是甚尔老师很少这样‘随便说说’吧?”
五条穗眨眨眼,随后抿着嘴露出淡淡的笑容。
“好像是这样的……”
禅院甚尔切了一声,却并没有反驳。
“阿治他很依赖小穗,以前就能感觉到了,所以小穗离开之后,阿治他应该很伤心吧……”说到这里,诸伏景光露出有些愧疚的表情,道:“只是那个时候我和零正在忙着升学的事情,没办法及时和阿治沟通,所以阿治才会离开,他一定是去找小穗了吧……”
五条穗点点头又摇摇头,道:“这都是我的问题,是我不应该那样一声不吭地离开。”
诸伏景光和降谷零都是学生,又是十分独立自主的性格,不管是学习还是生活,都依靠自己的双手去努力,他们的生活已经十分忙碌了,还要求他们面面俱到,本身就是一种苛求。
如果不是她的话,根本就不会伤害到这么多人。
诸伏景光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接着道:“但是如果没有小穗的话,我们彼此大概根本就不会相互认识吧。”
五条穗微微一愣。
“甚尔老师大概不会成为我们的老师,说不定会到处刘浪,阿治也有可能继续在原本的家族刘浪,即使逃出家族也无处可去,那么小的孩子,就算再怎么聪明也会吃不少苦头吧,我和零大概只会继续上学,仅仅会思考着自己的事情,想去哪所学校、想完成自己一直以来的心愿……”诸伏景光笑了笑,道:“这样平凡普通的人生虽然同样很美好,但是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应该就是与甚尔老师、小穗和阿治相识的温暖吧。”
“而且小穗也有自己的苦衷吧?”降谷零忽然开口道:“虽然你和甚尔老师都没有说,但是我和景都不是傻子,你们的那个家族不是普通的家族吧?背后肯定已经涉猎到普通人无法接触的层面了,所以小穗选择了不再回来,以免伤害到我和景这样的‘普通人’,即使是现在回来,小穗也在担忧着什么,所以刚才你才会站在门口,是担心和那个家族背后的事情相关的人找上门吧?无论是甚尔老师、小穗还是阿治,你们的过往都和普通人的人生经历完全不同,性格也是一样。”
五条穗只是静静地注视着降谷零和诸伏景光,没有说话,而一旁的禅院甚尔则是照旧喝着啤酒。
“所以也更加在意与周围的人的羁绊。”诸伏景光接过好友的话头,继续道:“更容易被彼此的感情伤害,更担心伤害到周围的人,因为甚尔老师、小穗和阿治都是非常温柔的人啊,我想就是这份与常人不同的温柔吸引着彼此,让我们变成了类似家人一样的关系吧。”
五条穗呆呆地看着他们,沉默了一会,这才开口道:“我……真的没关系吗?”
明明一个人的时候她从不怀疑自己,但是在和越来越多的人熟悉、交织在一起,她无时无刻不在怀疑自己,怀疑自己的意义,怀疑自己的决定,担心自己会不会伤害到别人。
“当时知道小穗离开,并且知道小穗可能再也不会回来的时候,我确实有些……伤心,有些怀疑小穗是不是真的把我们当做了自己的家人,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不和我们说一声呢?”诸伏景光冲着五条穗笑了笑,只是那个笑容里面不免掺杂着一些怅然,他开口道:“就算我们帮不上什么忙,至少也能让小穗心里的痛苦减轻一点吧。”
禅院甚尔瞥了一眼五条穗,看起来已经习惯将自己的真情实感隐藏起来的五条穗又露出了那种手足无措的表情,反而要比她之前总是云淡风轻的样子更加真实。
“就像我和零想要与小穗沟通的想法,小穗也有着想要保护我们的想法吧,有的时候太想保护和照顾对方,反而会伤害到彼此。”
五条穗微微一愣,忽然想到了芥川银的那句话。
越是亲近的家人,越有可能会伤害到彼此。
原来是因为太想用自己的方式去保护对方了吗。
降谷零察觉到气氛有些过于沉重,随后道:“反正后来甚尔老师也大概和我们说过你们的事情了,没想到世界上居然还有‘咒术’这种东西,简直就像是电影里一样的故事情节啊。”
五条穗迅速地转头看向禅院甚尔,惊讶地追问道:“甚尔,你和……”
禅院甚尔掏了掏耳朵,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这种事情你要我怎么瞒着他们?这两个家伙又不是笨蛋,你不在了之后,这两个家伙只要有空就跑过来问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以前还有阿治那个小崽子胡说八道敷衍他们两个,我才懒得想理由瞒着他们。”
五条穗张了张嘴,有些无奈地低下头。
提到咒术就不免说起咒术界,至少在她的想法中,降谷零和诸伏景光都是普通的学生,根本没必要知道这种事情,这种复杂又危险的东西只会给他们带来不好的事情,她还是更希望降谷零和诸伏景光能够像普通人一样生活,甚尔也一样。
结果看样子这三个人似乎相互同化了,更接近彼此的样子。
“我们明白这种事情会有风险性,也知道我们作为学生,能够帮得上的事情也很少,但是我们也有把小穗当做我们的家人,所以想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小穗,只要小穗说出口,我们一定会尽力帮忙的。”
看着五条穗欲言又止的表情,降谷零也开口道:“小穗虽然年纪小,但是思考还是很周全的,你肯定不会让我们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所以就在你觉得没问题的范围内随便开口。”
五条穗的鼻尖有些微痒的酸涩感,她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诸伏景光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顶,安慰着开口道:“所以不要再因为过去的事情耿耿于怀了,小穗,比愧疚更重要的是我们之间的羁绊啊。”
降谷零同样伸出手轻抚着她的短发,道:“毕竟这一切都过去了,此时此刻才是最重要的。”
五条穗眨眨眼,那种酸楚再也无法按捺,她抬手擦了擦已经开始泛红的眼角,用力地点点头,“嗯!我明白了!”
只是坐在桌边靠着丑宝的惠露出了不明所以的神情,并不明白他们在做些什么,却依旧保持着小孩子少有的安静。
原本一直没有说话的禅院甚尔这才开口道:“你们这些小鬼真是麻烦,吃饭的时候能不能不要总是弄出这种电影戏码,然后哭哭啼啼的,我做的这么好吃的饭菜全都被你们的眼泪糟蹋了。”
原本正在擦拭眼泪的五条穗不由破涕为笑,模糊地嘟囔道:“胡说——明明甚尔炒出的菜好咸,都咸的发苦了。”
“这倒是。”降谷零赞同道:“甚尔老师的厨艺和景比起来还差得远呢。”
诸伏景光也格外认真地点评道:“确实有一道菜有一点焦了,不过对于口感的影响不大。比起这个,甚尔老师更应该注意的是惠的儿童餐的味道吧,小孩子可不能重油重盐。”
禅院甚尔不满地强调道:“喂喂喂,小鬼们,到底谁才是老师啊!吃着我的菜还说我的坏话?继续吃下去我就要收费了。”
降谷零借机嘲笑道:“在厨艺这件事上的话,无论如何也轮不到甚尔老师来当老师吧?”
“切——”
察觉到五条穗努力隐藏的笑容,以及那双蓝色眼眸中很少露出的温暖的光芒,禅院甚尔这才勾起嘴角。
看来太宰治所说的事情也没那么复杂,现在的五条穗同样可以开心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五条穗笑着垂下眼。
虽然和过去不同,但现在的感觉也并不讨厌。
所以她一定要去做,一定要去做那件事。
这样她身边的人就不会再被这个虚假的世界所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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