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清大脑几乎是空白了一瞬。
男人正坐在沙发上沉沉的看着她, 幽暗深邃的眸子仿佛一汪深潭。
他给她上药?
她背在身后的手忍不住揪住衣摆,心跳如雷。
她强装镇定的走过去,表面自然实则僵硬的在沙发另一头落座, 跟季衡中间空着很大的距离。
宣清清了清嗓子,声音稍微大了点,像在给自己底气:
“其实也没有那么严重, 就是小伤。你知道的, 武打戏训练难免磕着碰着……”
嗓音依旧温婉柔和, 但仔细些就能听出她声音轻微的颤抖。
“况且我最近也有让安安给我上药, 已经好很多了……”
话音未落,季衡握着药膏就从沙发上起身,绕到她那边, 扶着沙发的扶手弯下腰, 与宣清平视。
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拉进。
宣清几乎能在男人眼底看到自己的倒影。
季衡的目光先是落在她的眉眼上, 然后缓慢划过她白皙的脸颊,纤细脆弱的脖颈,最后停顿在下方衣领处。
他盯着那几颗小巧圆润的扣子,喉头滚了滚。
“是你自己解开,还是我来?”
男人的嗓音低沉暗哑,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意味。
宣清感觉季衡的目光犹如实质, 带着灼热的温度,锁骨附近的皮肤犹如被烫到一般,隐隐泛红。
她小幅度往后躲了躲,避开他灼热的视线, 咽了咽口水:“我, 我自己来。”
只听季衡满意的轻笑一声, 直起身。
宣清稳住心神, 一颗一颗的解开领口的扣子,一边还在做心里建设:不就露出右肩抹个药,有什么好慌的。
解开两颗扣子,她将右肩的衣服往下拉了拉,眼一闭心一横手一指:
“就是这里了。”
那一片深色的淤青在白嫩细腻的肌肤上十分显眼,最外侧的淤青消散了些,泛着淡淡的黄,可中间最重的部分却隐隐发紫。
季衡拧起眉。
“这就是你所说的没那么严重?”
他的声音冷了几分,隐隐夹杂着些许怒气,重复着宣清刚刚说过的话。
“就是小伤?”
若不是他晚饭的时候注意到她的异常多问了一嘴,若不是送她回来后强制性要给她上药,她根本就不会主动告诉自己!
宣清没有回头,她知道季衡是因为什么生气,但她却不知道说些什么来安抚他的情绪。
因为,她确实没想过要告诉季衡。
一是没必要,二是就算告诉了又能如何呢?
眼前的女人低着头,乌发被拢到另一侧,修长纤细的脖颈弯出一个优美的弧度,露出右侧肩膀细腻的肌肤,和那一片刺眼的淤青。
她却一声不吭。
季衡突然就哑了火,他闭了闭眼,将眼底翻涌的情绪压下去,恢复了往日的清冷。
他拆开药膏,将微凉的膏体涂抹到宣清的伤处。
涂到一半,发现宣清的衣领下拉的还不够彻底,最下方的淤青还被衣领遮盖住,于是他将衣领又往下轻拽了一下。
拽不动。
季衡顿了一下,放下药膏,伸手从后边环住宣清。
“需要再解开一颗扣子。”
与他动作一起的,是蓦然出现在宣清耳边的声音。
尽在咫尺,清冷低磁。
男人灼热的气息就缠在耳畔,激起耳周皮肤的一阵颤栗。
宣清想抬手自己去弄的时候,季衡的手已经放在了她胸前的那颗小小的纽扣上了。
季衡强而有力的手臂环着她,仿佛从后面将她抱在怀里般,修长且骨感的手指灵巧的挑开纽扣。
扣子解开了,手却没松开,仍旧虚虚环着她。
宣清的身体彻底僵直,一动也不敢动。
“宣清。”
季衡突然叫她。
“如果再受伤,要及时告诉我,知道吗?”
男人的声音清冷却认真,缠着她发红的耳骨往里钻,其中夹杂着浓重的担忧情绪,让她心底不由得颤了两颤。
宣清只能应声:“知道了。”
季衡这才松开双手,起身继续给她抹药。
微凉的白色膏体被温热的指腹揉开,均匀的铺在伤处,季衡抹过第一支抹第二支,按照秘书标注的顺序将两种药膏抹完。
最后动作轻柔的把宣清的领子拉上,遮住那一片刺目的淤青。
宣清松了口气,将衣领扣好。
季衡将两只药膏放在桌上,旁边就是秘书写的标签。
“每天睡前记得抹药,让你的小助理上来帮你。”
说着,他抬起腕骨看一眼手表,再抬头时,就向她告别:“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宣清也瞄了一眼墙上的时钟。
“你要直接回江城吗?”
季衡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我是说,现在已经很晚了,开夜车比较危险。”宣清清亮的眼珠如同琥珀,被屋内暖黄色灯光照的愈发温柔:“况且这里离江城还有点远。”
她在担心他。
“好。”
所以他很干脆的应下:“那我明天再走。”
送完季衡出门,宣清背靠着门板沉沉的吐了口气。
回想起她刚刚的一系列反应,她都想忍不住叹气。
她所有的冷静、理智和自持,在季衡面前通通不管用。
他只要一靠近,她就会无措的像个刚出社会的小女孩儿一样,心跳加速,明知不能靠近却偏偏被吸引住。
宣清揉了揉额头,脑袋里乱的像团麻。
不过,她也觉得季衡有些奇怪。
为了她的一个微博就顺路过来给她亲自下厨,得知她受伤一定要亲眼看到亲自上药才罢休……
这些都不像是季衡会做的。
想了半天,脑袋里的乱麻也没理清楚,宣清索性也不想了。
也许是季衡觉得婚姻不公开有些强人所难,所以对她有愧,进而给她的补偿吧。
顺便尽一尽名义丈夫的义务,让她体会到这是一份有温度的合约,增进合作伙伴之间的信任关系……-
郭茜文在晚饭后,拉着助理绕着酒店后方的人造湖跑步。
小助理跑了没几圈就气喘吁吁,整个人直接蔫了,就拿了水杯坐在一边看她跑,等了半个多小时,两人才一道回了酒店。
刚进大门,郭茜文看到一个熟悉高挑的身影穿过玻璃门走了出去。
郭茜文先是愣了一下,不敢置信能在这里碰见他,随后将水杯塞在小助理怀里,丢下一句:“你先上去吧。”
然后就追了出去。
路边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男人正向它走去。
“季先生!”
郭茜文堪堪在季衡上车之前追了上来。
季衡收回正要拉开车门的手,转了过来。
面前的女子显然是一路小跑过来的,刚站稳,胸膛微微起伏,呼吸还有些急促。
“季先生,您……还记得我吗?”郭茜文冷艳的脸上还带着运动过后的红晕,她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季衡,惊喜之余,也为自己有些唐突的行为感到紧张。
她微仰着头,心跳如雷,紧张中混合着期待。
季衡掀起眼帘扫了郭茜文一眼。
陌生女人。
不认识。
“抱歉,”他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声音冷淡:“我们似乎并不认识。”
郭茜文眼中期许的光芒瞬间暗下去了不少,但她并不打算就这样结束这次意外的相遇。
“您之前帮过我!”她深吸了一口气,一鼓作气的说了出来:“《黑白》开机前的三方饭局上,我不会喝酒,是您发话替我解的围。”
解围?
季衡皱了皱眉,这才把眼前的这个陌生女人,跟《黑白》的另一位女主演对上号。
那次饭局上,是因为宣清先替她说话,制片人就把矛头转移到了宣清身上,季衡才发话给宣清撑腰的。
若不是知道宣清会去,他才懒得去这种乌烟瘴气的饭局。
至于到底是谁不会喝酒,季衡压根就没注意。
郭茜文见季衡的眉头松开,看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了然,心中一喜。
他记起她了!
她鼓足勇气,继续说道:“在这之前,您还在K国救过我一次。”
回想起当时的场景,郭茜文抿唇感激一笑,如同一块融化的冰山,格外动人:“一年前英伦市中心的那场枪战中,您让我上了您的车,带我离开的危险区。”
K国,枪战。
这两个词彻底点醒了季衡的记忆。
那确实是让他记忆深刻的一天。
那天,K国所有季家名下的产业都彻底归拢于季衡手中,他与爷爷的赌约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二,回国的目标指日可待。
然而他稍稍愉悦的心情,却在误入两个□□的枪战区域后,司机吓得发抖不知道该把车往哪儿开的时候,转成了冷漠和不耐烦。
季衡只能敲了敲司机的肩膀,冷着脸,在枪声不断的背景下,淡然无波的给司机指路。
边上的普通百姓还在四处逃窜,只有一个似乎是被吓傻了的姑娘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往哪里跑。
司机是K国本地人,在被季衡淡然的情绪影响后,他也慢慢的冷静了下来。
同时,高度的刺激也极大的激发了他的热心肠,看到那个一动不动的姑娘,司机想也不想降下车窗,冲人家吼了一句:“愣什么!上车!”
吼完,反应过来还没经过老板的允许,于是又朝后排大吼一声:“老板!救人!”
那姑娘被司机的吼声吓得一个哆嗦,眼神颤巍巍的看了过来。
季衡无奈的闭了闭眼,朝她道:
“上车。”
就这样,司机将那姑娘载了到安全的地方才放人家下车。
那个姑娘,就是前去K国取景拍时尚杂志的郭茜文。
“我一直都很想当面谢谢你,可惜当时在K国就没再见过您了。”郭茜文继续说道。
杂乱的枪响,四处逃窜的人群,在那样的场景下,男人神色淡漠,于黑色轿车中朝她投来的一瞥,恍若天降神明,彻底的烙了她的在心上。
她后来经常在碰见季衡的地方等待,期望着能再次遇见他,亲口和他道声谢。可直到拍摄任务完成,团队准备离开,她也没有再见到过季衡。
后来,成为《黑白》主演的她在饭局上见到季衡时,只有老天爷知道她有多惊喜与激动。
那颗沉寂已久的心,终于再次跳动了起来。
路灯照下来的暖黄色灯光给季衡披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模糊了他周身冷淡的气息。
眼前男人矜贵清隽的面容和记忆里的容颜重合,郭茜文嘴角漾起一抹笑。
她想,
或许这就是缘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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