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建明这回本来没打算回去的,新兵入营,他忙着带队拉练,可没时间在这种事情上浪费。
他原本打算写封信回去警告一番,先停了每月给老家汇的十块钱孝敬,等那老两口想明白了知趣了,他再考虑看看要不要继续给这钱。
但当他在医院养伤一周后回部队,刚进营地大门就被上头的领导喊进了办公室。
“江政委,我什么时候说要休探亲假了?”陆建明眉头一皱,不解反问道。
“什么什么时候?是我要给你放半个月的假让你回去处理私事,怎么,家里给你说了媳妇的事你还要瞒着我?”江政委端着搪瓷缸子喝一口白开水,不满道:“建明啊,我跟你嫂子操心你的终身大事多久了?你这突然有了情况也不跟我们说一声是不是不太对?”
“前两天咱们部队医院的护士刚表达了愿意跟你相处试试的意愿,你这幸亏你嫂子没直接答应下来,你看看你这事办的,差点让我们两口子没法见人!”
“我什么时候……”之前接到那封家里的信,陆建明记得最深的就是老两口又开始找事了,得好好警告警告,至于他们先斩后奏给他找了个媳妇的事。
什么媳妇不媳妇的,张秀梅找的人他敢接?就是敢他也嫌麻烦,反正等他回了信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去,这人陆建明压根就没往心里放。
“江政委,你这又是听谁说的?那都是老家父母闹出来的笑话,不用当真,我现在根本没考虑过个人问题。”陆建明舌尖抵了下牙根,心里已经猜到了是谁。
正在操场上盯着新兵训练的宋文嘉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左右环视了一圈,招来一旁的班长问道:“怎么没看见你们陆大队长?他今天不是要过来?”
陆建明的军职是副营长,不过他这次受伤是因为立了功,估计升任正营的文书很快就要下来了,但在特种作战部队这,大家更喜欢喊他陆队长。
宋文嘉是他的搭档,一般都喊他宋队长,为了区分他俩,他就在陆建明的称呼上加了个大字。
“报告,陆队长去江政委办公室了。”
“……”完蛋,某人待会儿肯定要过来报复他了。
宋文嘉心头顿时一跳,懊恼的摇了摇头,这事也怪他,那天他去江政委办公室送文件,顺便跟人聊了两句,话题就是陆建明。
谁知江政委说着说着忽然提起了要给他介绍个对象的事,宋文嘉也不知脑子怎么就一抽,嘴一秃噜就把陆建明后娘在老家给他找了个媳妇的事说了出来。
当时说完他就开始后悔,但江政委显然很感兴趣,又追问他两句还说等陆建明伤养的差不多了就让他过来好好说说这事。
“咳,我突然想起来还要去团部一趟,你们好好训练,不准偷懒耍滑知道吗!”趁着陆建明还没回来,宋文嘉赶紧溜了。
办公室这边,江政委喝了半缸子茶,最后敲定放陆建明半个月的探亲假,养伤顺便回去把个人问题落实了,不管是误会有事也好还是真的对象也罢,总之他是部队人士,就算是假的,这个人作风问题也要重视好,不能留了话柄。
陆建明出了江政委办公室就黑着脸直奔操场,可惜到那就扑了个空,“呵,跑的比兔子还快,个老狐狸。”
没找着宋文嘉算账,陆建明嗤笑一声,胸腔里的闷气也让风吹散了不少,“也好,就回去一趟看看。”
——
“镇上邮局和县里的邮局我都去问了,没有咱家的信,更没有老二部队寄过来的信,那个,这个月的汇款单也没了。”陆建设跑了一上午算白跑一趟,气都没喘匀就赶紧跟张秀梅说。
家里每个月都能收到一张汇款单,拿着单子能去邮局里领十块钱,这是老二当兵后每月寄回家的孝敬,从他当兵第二年起,就没断过,每月都是陆建设跑县城去取回来。
十块钱听着虽不多,但一年十多个月累计下来可不少,一大笔钱呢,这突然一下没有了,陆建设接受不了,脸上也十分不好看,“这老二怎么回事?他是不是把这个月的钱给忘了?”
张秀梅听完眼前顿时一黑,心里把陆建明从头骂到脚,咬着牙吐出一句,“喂不熟的狼崽子!”
这还能是怎么回事?翅膀硬了呗,这是告诉她不满意呢,不满意她安排他的终身大事。
“老陆!你赶紧说句话啊!”张秀梅一着急,顾不得语气伸手推了下坐在床边的陆长根。
陆长根爬满沟壑的额心紧锁着,低头猛嘬一口烟杆子,语气沉沉道:“你自己瞎出的馊主意,我没法子!你自己想去!”
“你!”张秀梅气到恨不得抢过他手里的烟杆子给他摔折了去,当初这事他可是点头答应了的,如今陆建明连亲爹的面子都不给,她想办法,她能想什么办法。
林曼刚一踏进陆家院门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张秀梅在厨房里把碗筷摔的乒乒乓乓的响,总觉得是冲着她来的。
张卫红翘着腿坐在院里,抬头见她进门,扯了扯唇角不善道:“呦,二嫂这一天天的可是够忙啊?见天的不着家,怎么一让下地干活就不行呢?”
果然是冲着她来的,林曼眼观鼻鼻观心,心想,这一刻终于来了。
张秀梅出现在厨房门口,只是脸上没了往日的和蔼笑容,拉着一张驴脸跟林曼欠她钱不还一样。
“还知道回来!也不看看现在都几点了?一家人都下地干活就你闲着,连个饭都不会做吗?”
“婶子,我摘野菜去了,你这是咋了?谁惹你生气了?”林曼突然被骂的一愣,弱弱的问了一句。
这借口找的也太不走心了,从林曼费劲心思把陆家的大铁锅戳了个洞开始,张秀梅就再也没让她进过厨房,盐罐子都锁了起来,她拿什么做饭。
张卫红早看她不顺眼了,今天逮到机会一次性说了个够,“摘啥野菜,这时候哪还有野菜?你看看谁家儿媳妇跟你似的,活活干不好,连个饭都不会煮,洗个衣服还能让水冲走,你咋没干脆跳下去淹死算了,干啥啥不行,难怪没人要,再这样下去立马就把你赶出陆家去!”
哦豁,终于说到重点了。
林曼心里一激动,嘴角差点控制不住,赶紧压下换了一副震惊又委屈的表情看向张秀梅,“婶子,卫红咋这样说?我没有啊,之前是我不好,我都知道错了,婶子你是不是也还在怪我?”
张秀梅不吭声,心底飞快的衡量过一切,在彻底撕破脸把人撵走与要不要再等等之间反复纠结,彻底撕破脸就等于她的五十块钱也彻底打了水漂,但这都一个多月还没收到回信,今天连汇款单都没了,再养下去废的粮食她指不定更亏。
她脸色变来变去,最终还是有些不死心,扯了扯嘴角,语气僵硬道:“二妮,婶子想跟你商量个事,你看,是这样。”
“你现在住的是你小叔子的房间,他过两天就该放假回来了,到时候家里没地方住,这样,你先搬到老宅那边住两天,等建军去上学走了再让你搬回来。”
说的好听,让不让搬什么时候搬可都没说,还不是忽悠着想把人赶出去。
不过林曼的目的就是先搬出陆家,她自然不会戳穿张秀梅哄人的话,委屈着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接着就被领着丢去了老宅,除了林曼进陆家时带的那个小包袱,就给了一床破被子,还有十来斤红薯,美其名曰就凑合两天,马上就回去了,不用带太多东西。
林曼真是信了他们的邪,眼带微笑的目送张秀梅和一脸幸灾乐祸的张卫红离开。
她抱着破被子搂着自己的小包袱,脚下一小袋红薯,回头看向破破烂烂的老宅,心里忍不住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草率了。
不过事已至此,她的第一个小目标毫不费力的达成,林曼心情还不错。
陆家老宅就是三间泥胚房,挨着后山山脚下,没有院墙,门前只有个破旧的石磨盘。
林曼吹吹磨盘上的落叶,先把破被子和包袱放上去,转身推开了正中的大门。
吱呀一声,满屋的灰尘扑面而来,林曼捂着口鼻朝里望了两眼,把两边门都打开散散味,然后直接把上次洗烂的那条裤子撕成几块,跑去河边沾了水回来擦拭屋里。
三间土胚房,靠左是卧室,靠右是厨房,中间是堂屋,屋里面积都不小,但是十分破旧,手一抠土就扑簌簌的往下掉,厨房那间后墙还裂了一条大缝,像是有随时倒塌的危险。
唉,真是,林曼打小住的孤儿院环境都比这强,以前下乡支教,那些老乡都把她们往自己家里迎,这还是头一次住这种危房。
陆家老宅不光远离陆家,离村里聚集地也有一小段距离,唯一值得高兴的就是,离芦苇荡那边近了些,以后林曼想进芦苇荡收集野鸭蛋,随时都能去。
屋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卧室那张床一按就嘎吱嘎吱响,林曼压根也不敢往上睡,就把屋里唯一一件家具,一个掉了柜门的大衣柜放倒擦干净,把破被子铺在底下,然后从背包里拿出积分兑换的新被子放上去,勉强能睡。
前后看了一圈,林曼对自己之后将要居住一段时间的地方还算满意,就把做样子的包袱和那一小袋红薯也拿进屋。
林曼比较了下系统商场里的东西价值,最后暂时没换,她打算下午就去趟县城,先把基础的东西置办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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