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面容坚毅，眉骨微微凸起，眉尾处往下，有一道粉红色的疤痕，被脸上青青紫紫的痕迹遮掩。
然而他眼神极亮，宛如一把锋利的长剑，默默的和戚曈对视。
那双黑色重瞳后隐隐流转着银色光芒，李祉宴看了一眼，神情便有些不自然。
末了，他还是低下头，眉头一动，声音似乎叹息。
“道长，此事，还是不要管为好”，少年正处于变声阶段，因为刚经历过非同一般的痛苦，眼下声音沙哑的厉害，好像指尖划在磨砂质感的玻璃上，发出一阵阵刺耳尖锐的声音。
他不愿多说，戚曈只看了一眼，神色不咸不淡，看不出是要插手还是别的。
这件事本来就不是她愿意管。
戚曈说实话，她这人不是圣母，也没什么菩萨心肠。
只不过李沐鄢求到了她面前，她又拿了李氏兄妹的东西，所以才走这一趟。
换成别人，可去他的。
她自己死活都不确定，哪还有心思管别人。
女修嘴角一敛，“不说也行，这玩意我毁了，你没意见吧。”
她手上晃了晃，丹蛊和血水撞在一起，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李祉宴眼神露出厌恶，瞥了一眼那东西，用力的点着头，“多谢道长。”
“慢点再谢吧”，戚曈手上一团灵力凝聚，幽蓝色的灵力化作无数细小的风刃，将丹蛊切成肉沫沫一样的细碎，随后燃起一簇蓝色火焰，连着他的血水一起燃烧成黑乎乎的灰烬。
她放下碗，看向李祉宴，重瞳的流光在她不可见的地方散发出丝丝云雾，“你身上的丹蛊还没完全解，你把它养大，知不知道这玩意但凡留了一星半点在体内，就会继续长大？”
戚曈反问道。
李祉宴站在原地，眼睛微张，神情略有怔愣，显然没料到还有这样的后手。
见他表情，戚曈大致也能猜个五六成。
得，又是一个被养蛊的家伙。
她摇头，叹了口气。
还没等她说话，李沐鄢已经默默抹起来了眼泪，弄得戚曈无奈摊手：“你哭什么？”
“我又没说不能救”，她看着李沐鄢眼泪下来，整个脸都皱在一块。
孤狼戚曈，最怕碰见小姑娘的眼泪。
李沐鄢抬起泪眼涟涟的眼睛，巴巴的望着她：“仙子姐姐，我哥哥真的可以好嘛？我不想...我不想他再病了呜呜呜。”
李祉宴见妹妹这副样子，也心疼的不得了，“阿沐，别哭，哥哥一定会好好的。”
戚曈看不过眼，“有办法有办法，你可别哭了”，她说完，手上灵力就在桌上划了划，“你认得灵草么？”
“我能救你，但是炼丹需要的灵草我是没办法，只能靠你自己”，戚曈将自己在炼丹秘籍上面看到的丹方写下来，“你记一下这些灵草。”
李沐鄢听到有办法，挂着泪的小脸马上露出笑容，双手激动的合掌：“太好了，我哥哥认得灵草，他之前就是在药草园做事的，仙子姐姐放心吧。”
戚曈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你在药草园做事？”
她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李祉宴抿了抿唇，闷闷的点头。
戚曈笑了一声。
她不笑的时候样貌有些清冷，眼眸的银色光华让她多出几分妖异，但一笑开就如同和煦春风，夹杂着桃杏的气息，让人舒心明旷。
“小孩，我救你一回，你帮我个帮怎么样？”
戚曈坐下，一手撑着膝盖，一手在桌上轻点几下，似乎和他打着商量。
李祉宴神情一愣，他还以为，戚曈会继续追问丹蛊的事。
但是，等他抬头看去，反而见到仙子脸上笑容明艳，让他傻乎乎的盯着人看了几秒。
戚曈自顾自道：“这样，我还有几种药，你帮我一并找一找呗，到时候给你灵石啊？”
她转头看李祉宴没有动作，心想李氏兄妹这走神还真是家族文化了吧。
“小孩？”
“哥哥。”
李沐鄢看自家哥哥许久没说话，不由得叫了一声，将他叫回神。
李祉宴下意识点头，“好。”
戚曈扫了一眼，看他似乎有自己的心事，也不愿意同外人多说几句，便忍住心里的好奇，没有再问。
“行，药草我写在这里了，交给你了，等你找齐这些之后我再来一趟？”她圈了圈李祉宴需要的药草。
戚曈估摸了一下时间，这几种药草都很容易找到，更何况李祉宴曾经在药草园做过事情，一定也有一些自己的门路。
少年看了一眼桌上的痕迹，点了点头。
看她一副准备离开的样子，他犹豫了一会，等人走到门边，差点就要离开。
李祉宴手不由得一握，看了一眼低着头的李沐鄢，还是叫住了戚曈。
“道长留步”，李祉宴有些紧张，他回头看了眼李沐鄢，对方神情惴惴，似乎在担惊受怕。
伸手安抚性的摸了摸妹妹的后背，看着戚曈回头，他便道：“多谢道长不吝搭救，在下无以为报，只能提醒道长一件事。”
戚曈有些兴味的看过去，“什么？”
她还挺好奇。
是不是忍不住了，要告诉我真相！
戚曈压下自己要翘起来的嘴角。
李祉宴看着对方变化不停的重瞳，胸前起伏不定，声音也带着压抑：“道长生有一双异瞳，恐怕会被有心人盯上。”
“西境近几个月，似乎有人在暗中寻找生有异瞳之人，至今双瞳者，无一生还。”
李祉宴盯着她的重瞳，神色坚毅，不似说谎。
戚曈嘴角一愣，神色转而有些空白，抬起手指在眼前晃了晃，不敢确定似的问道：“找我这样眼睛的人？”
她看向干瘦的小男孩，对方肯定的点头。
“哦，我知道了，谢谢你哈”，戚曈拧眉，她回忆了一下原书剧情，没看见有这一部分剧情的描写。
但是李祉宴神情太肯定了。
任何威胁到性命的事情，她都很警惕。
所以不管李祉宴说的真假，她还是决定遮一遮这双眼睛。
得了情报，戚曈朝兄妹俩摆了摆手，推门出去：“谢了哈，我先走了，下次联系。”
前脚戚曈一走，李祉宴彻底松了一口气，转头看着紧张的李沐鄢。
男孩像个成熟的小大人一眼，半蹲下捏了捏妹妹的脸。
“没事的，等明天道长来治好了我的伤，哥哥就带你离开西境”，他在李沐鄢面前露出了一个笑容，哄得小女孩微微笑了笑，这才直起身：“阿沐记得，道长于你我有恩，以后这些事，不要把她牵扯进来了。”
他说的是今日在集市上的事情。
李沐鄢身体一僵，垂下头点了点，小声的呜咽道：“对不起哥哥。”
“不怪你，是哥哥不好”，他上前抱了抱李沐鄢，安慰着对方。
李沐鄢微微抬头，露出了一双漆黑的眼睛。
如果有第三人在这里，一定能看出来，她双眼有前后两层漆黑的瞳孔。
赫然也是一个重瞳子。
等李祉宴拿出一个玉瓶，将药水滴在她眼睛里，后面的黑色瞳仁渐渐消失，又恢复成了单个的瞳仁。
*
回客栈的路上，戚曈想到李祉宴说的话，在一个水潭边停留了片刻，她照了照自己的眼睛。
一照差点没把自己吓一跳。
“不是吧”，戚曈手指扒拉着下眼睑，彻底看清出了，后面透明瞳孔里的银色流光。
那一圈圈银色好像丝线一样，绕着瞳孔边缘围成一个又一个的圈，从四面八方和晕开薄薄的云雾，朝着中央的瞳仁聚集。
戚曈记得自己最开始看到这双眼睛，还没有这些银色出现。
“虽然说，修真界什么都有，但是你这也太不正常了吧”，戚曈郁闷的眨巴着眼，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自从看见了眼睛里多了点别的，就总感觉又一股异物掉进来感觉。
戚曈仰着头，不停的眨眼睛，异物掉进来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了。
“我去，我刚给人治病啊，我不是得了什么绝症吧。”
她刚说完，微风朝树林一吹，落叶带着灰尘扑面而来，戚曈头顶撒下细碎的颗粒。
她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眼睛，最后摸到了眼角一点不明显的灰土。
她在原地站了几秒，回想起自己刚才觉得眼睛里有异物的感觉。
搞半天就是眼睛里进东西了！
她还以为是什么不了得的东西。
戚曈朝四周看了看，确定没有人能看见她刚才的傻子行径，这才无语的朝眼睛上用了点灵力，遮住背后的重瞳，悄悄的回到了客栈。
她才走进客栈的范围，就感受到了周围不同寻常的灵力。
戚曈抬眼看了看，暗夜里见不到祥云的面貌，不过还是能从黑沉沉的天空见到一点五彩斑斓。
估计有人突破了，进阶的祥云创造了五彩斑斓的黑。
悄悄背着人跑回房间，路上戚曈越走越觉得灵力充沛。
好家伙，不会是我隔壁有人筑基吧！
她灵识释放出去感受了片刻，最后锁定在景封的房间。
她很快便收回灵识，心想也差不多。
本来景封就是快要筑基的修为，出了趟门突破似乎也没有多奇怪。
趁着对方进阶招来的大量灵气还在，戚曈干脆也不休息了，直接盘腿坐起来，开始吸收周围的灵气。
让我们一起感谢景封，他即将为我突破金丹做出巨大贡献。
戚曈想到，顿时不由得美滋滋。
占了仇人便宜就是高兴。
高兴到就是一夜没睡，第二天戚曈仍然能够神采奕奕。
等到左施谕登门拜访的时候，她还能探头出去凑个热闹。
“左少主”，戚曈听见隔壁的动静，一推门就看到左施谕朝这边走过来。
男人今天没穿着他的标配狐裘，换了一身青色长袍，有零星的翠竹绣纹，很衬他温润的气质。
他抬眸，朝戚曈笑了笑：“戚道友，恭喜道友师门又添喜事。”
看来也是听说了景封筑基的消息，过来恭喜的。
戚曈笑嘻嘻表示：“对呀对呀，左少主什么时候把林家给我的蕴灵丹送来，那我真的是喜上加喜了。”
戚曈明目张胆的暗示，左施谕无奈的摇头微笑，他进门前看了眼身后的护卫，对方端着一个木盒走向戚曈。
“早知道戚道友念着，今早我就送来了”，左施谕促狭的眯了眯眼，随后转身，敲了敲景封的房门，“戚道友要一起去恭喜景道友么？”
左施谕朝她递出邀请，然而戚曈有了蕴灵丹，那还管的上什么景封，她忙摆了摆手：“不了不了，你去吧。”
随后她将蕴灵丹一抱，又缩回房间去：“谢了少城主！”
那副急切的模样看的左施谕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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