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与皇上之间的陈年往事太过沉重,雅音直到回了乾西二所都久久回不过神来。
白日在钟粹宫的时候,即便皇后没有明说,她还是从皇后的状态看出她怕是活不久了。
与皇上和解大概已经成了她深入骨子里的执念,才会不惜放下堂堂一国之后的脸面和身段,来求着她一个小辈帮忙。
所以她没法不答应。
“福晋,您怎么了?”青芜看她恍惚的在窗前坐了许久,担心晚间夜风太凉,便伸手将支撑着窗框的棍子收回来。
窗框落下“啪”地发出一声轻响,惊醒了兀自沉思的雅音,她茫然抬起头,看见青芜那张熟悉的脸庞后茫然地眨了眨眼,“是青芜啊,我没事。”
她在窗前坐了太久,身子都有些僵硬,手腕转动几下甚至能听到关节扭动的声音,这叫青芜不由得更加忧心,“福晋打小身子就不错,还跟傅清少爷一同学习过马术。入宫之前小少爷一跟您撒娇,您便带着他到郊外骑马放风,怎地入宫之后,这身子就越发差了?”
她口里絮絮叨叨的,因着屋中也没外人,干脆过来抓起雅音的手握在掌心里,揉搓了半晌直至不再冰凉之后,才把她的手放回膝上盖着的毯子里,语气里还是显而易见的忧愁,“会不会是八月生的那场病伤到了元气?改天还是该让太医过来给您看看才是。”
不然等福晋以后要是有了身孕,只怕是还要遭罪,光是这么一想,她就觉得揪心得不行,眉毛拧得死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雅音被放到毯子下的手,生怕她会拿出来一般。
雅音瞧着有些好笑,“现下已是十一月,天气阴寒,这手哪有不冻的道理?你啊,是太过担心我了,我没事的。”
崔嬷嬷已经按照她的吩咐每日给她熬一碗养身子的汤药,连续喝了两个月,她其实能够感到身子已经好了许多。只是人在皇宫后院,一言一行都要讲究规矩体统。
平日里处理账册宫务,经常一坐就是一下午,也不像还在家中时自在。
刚刚听青芜说到傅清傅恒两个弟弟,她突然也跟着生出了些思念,“额娘还有几日才能入宫探望?”
“还有三日呢,福晋是想念夫人了吗?”
雅音却是摇摇头,脸上俏皮地笑了笑,“非也,额娘得了旨意,每月都能入宫一次,虽说想念却也不是特别想,我是刚刚听你提起,忽然有些担心傅恒。”
青芜闻言,有些诧异,“傅恒少爷怎么了?”
雅音道:“我是担心他哭了几个月,嗓子怕是要哭坏了,等日后长大了听着自己的声音要是嫌弃可怎么办?”这话说得,一股子调笑意味。
她这个幼弟今年才刚五岁,因着是家中最小的孩子,阿玛和额娘总是嫌弃疼爱不够,日复一日地就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也就在她面前会乖巧一些。
听闻她要入宫,傅恒气得小院子也不回,没日没夜地守在她的屋中,直言道不许她嫁人。
八月份额娘首次入宫探望时,还与她说起过,说她入宫后傅恒在家中郁郁寡欢了多日,眼泪是止不住不要钱一般的流,一直央求着阿玛额娘将姐姐带回来。
后来也不知是听了谁的话,傅恒整个人突然变得乖巧了许多,甚至还看起了平日里不爱看的书,说是要好好学习好好努力,争取将来有一天能够进宫看望姐姐。
青芜听着她调笑,心下有点无奈,知道福晋应该是拿小少爷开玩笑,“奴婢没有记错的话,四阿哥可是还求了熹妃娘娘,过几日夫人进宫的时候,可以将小少爷带上?”
“到时候奴婢要是一个说漏嘴,小少爷可就要伤心了。”
雅音挑挑柳眉,从脑子里拉出傅恒躺在她房间地上撒泼打滚的画面,顿时抿住了唇,不说话了。
而青芜在一边眨眼瞄着她的神情,看她沉默下来,用袖子捂着嘴偷偷无声笑了出来。
“好哇!居然拿我打诨。”很快,雅音又反应过来,佯装生了气瞪向她,同时还伸出手去点了点她的脑袋。
青芜侧身躲了躲,主仆两人耍闹半晌,直到听见青遥回来的声音。
“福晋,高格格来了。”
她不知屋中详情,早先是得了雅音吩咐去请的高格格,于是回来之后直接掀了帘子带着高格格走入屋中。
雅音连忙停下手里动作,转身笑意盈盈地看着高格格,语气跟之前与青芜调笑时完全不一样,显得端庄文静许多,但又带着听得出的熟稔,“你来了,快坐吧。”
高格格媚眼一扫,见屋中只有福晋和两个宫女,当下肩膀就是一松,周身气质顿时变得懒洋洋的,“姐姐。”
她眼神好似比往日里还要亮一些,脸上未施粉黛,嘴唇不点而红,盯着青芜和青遥出去之后,她不顾形象快走几步来到雅音身侧,蹲下身子抱住她的膝盖,可怜巴巴地看着雅音,“姐姐,今儿皇后叫你过去了?”
“她为啥叫你过去呀?不会是想给四爷塞什么乌拉那拉氏的人吧?这你可千万不能答应!”
雅音执起茶壶的动作一顿,很快恢复,给桌上两个茶杯里续上了温热的茶水以后,才弯腰把她从地上扶起来,“坐好,你这样像什么话,万一四爷回来看到了……”
“爷今儿有事去郊外了,回来没有那么早的。姐姐快跟我说说,皇后都跟你说什么了?”
高格格被安置在榻上另外一头坐好,不在意地挥了挥手,一双美目依旧眨也不眨地盯着雅音看。
雅音见她实在担心,只能捡着些话给她说了,最后问她,“你可愿帮我一个忙?”
她今儿去钟粹宫的事瞒不过他人,若此时她才见过皇后,转身就联络了宫外的富察家去办事,明眼人就知道定是皇后吩咐了什么,落到皇上的粘杆处那里更是毫无秘密可言。
所以皇后说的法子不行,富察家不能动。她左思右想之下,只想到了高格格身后的高家。
高格格听完皇后的事惊讶地一愣一愣的,而后见雅音心有成算,不似被皇后欺骗的模样,才将心头担忧咽下,连声答应了下来。
雅音这才放下心,宫外那个太监的侄子会有高家去负责,而宫内就要靠熹妃娘娘配合了。
恰好明日便是去跟熹妃娘娘请安的日子,送走了高格格,雅音忽然有些犯愁,要如何说服熹妃娘娘和裕嫔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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