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天监属于外朝,后宫妃嫔没有随意提审朝廷命官的权利。而苏培盛过去也不可能贸贸然将钦天监所有人都拉入大狱里去拷问。
只能先寻到钦天监监正明图,跟他说明了一下情况。
明图听完之后,心中的讶异和绝望之情并不比苏培盛少。他从康熙五十年就开始担任钦天监监正一职,十多年来不说得皇上多少看重,但也从未犯过什么重大错误,要不也不会在几月前被皇上予以参加卜选泰陵的重任。
现在听到自己管辖的钦天监出了谋害宗室亲王和皇嗣之人,脑子里便开始不断回响着“完了完了”的哀嚎。
许是他面上的沉重衰败之色太过明显,就连苏培盛都有些看不下去了,“皇上也不是那等不明事理之人,明大人只管帮着杂家将人捉住,其余的自有皇上定夺。”
明图这才稳住了四处漂浮的心思,端正了表情,让信得过的随侍去拿来了记录钦天监众人一言一行的记事簿,很快锁定了几个嫌疑人。
他合上记事簿正要开口,苏培盛却一把制止了他,“明大人有了决断,直接将人捉住,然后随杂家到圣前觐见就是。”
旁的话却是不愿再多说,毕竟皇上和熹妃娘娘等人还在养心殿等着呢,有什么要说的,等到了养心殿再说就是,没得还要他听上个一遍两遍的。
再者,他来钦天监的事不算什么机密,万一被幕后凶手察觉有了防备怎么办?
当下最需要的便是快刀斩乱麻,不给背后之人一丁点反应时间。
苏培盛不愧是浸淫后宫官场数十年的人,他派了几个小太监跟着明图的人去捉拿嫌疑人,恰好撞见几人狼狈奔逃。
这下连询问也不用了,一行人很快被押回了养心殿。
“奴才在路上已经审问过,他们几人得了外头之人的好处,奉命在钦天监查探怡亲王和几位阿哥福晋的生辰八字,之后以纸条形式递出……等小人做好之后,又偷偷送到了那李姓太监的手中,埋到了乾西和乾东五所中去。”
那个谎称染疾被移出宫外的李姓太监也早已经被找到,在慎刑司的拷问下交代了一切。
他们作为下人,没有识字的资格,自然也就不知道那些小人上边写的是什么字,要是知道了这是用来厌咒怡亲王和几位阿哥福晋的,那人给他们再多的银钱,他们也没有那个胆子犯下这种事。
之所以会答应,是因为他们受到了诓骗,以为这是针对后宫妃子所为。
随着苏培盛的叙述,皇上周身怒意更盛,脸上黑得如同染了墨水一般,看他这副模样,众人俱都屏息凝神伫立在一边,连熹妃也不敢轻易开口。
而后很快,皇上似是想起来什么一般,再开口的时候带着几分慌乱,“熹妃,你快派人去查,看看后宫中可还出现过这样的小人。”
他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知道他这是在担心怡亲王。
雅音垂着眸,心里一片镇定,原先钦天监的人收到的命令是查探怡亲王的生辰八字。她告知熹妃后,熹妃便派人秘密与其中一人接触过,威逼利诱之下更改了他们的口供。
他们见事情败露,为了不累及家人,只能答应下来,将几位阿哥福晋的名字也添了上去。因为他们都知道,若被皇上知道了此事是针对怡亲王一人,只怕是诛九族都不能平息皇上怒气的罪过。
那个李姓太监本就不识字,他的口供该怎么样就这么样,无需更改。
熹妃为了保险起见,早先已经秘密令人将宫中搜查了一遍,没有发现写有怡亲王生辰八字的小人之后,才给她示意可以开始来告状了。
昨夜赶制出来的小人,今日被“发现”之后就会直接烧毁,不会对四、五两位阿哥造成什么影响。
而裕嫔之所以愿意帮忙,则是熹妃出的主意,是以也没人告诉她,那几个小人其实是四、五两位阿哥主动要求制作的,要不然她哪里又愿意呢?
雅音的原意是想帮着皇后与皇上解开心结,高格格愿意帮她是因为与她亲近。
四、五两位阿哥则是不愿受到皇帝猜忌,累及额娘的同时还要让两位福晋跟着他们吃苦。毕竟这些年来,他们见到了太多人的下场,清楚知晓被他们这个皇阿玛真正放弃之人都会沦落到什么样的下场。
就好比上个月,一直被皇上亲密称呼为“舅舅”的隆科多,才刚被送到畅春园圈禁呢。
不过这位也很活该就是了。
至于熹妃…她愿意帮忙的原因则简单很多,是嫌管理后宫太累了,“皇后若是能出来,宫权自然会回到她手里,本宫也能清闲下来歇着,等过两年你有了孩子,本宫还能帮你带一带不是。”
“太过操心琐事的人寿命都活不长,实在是没有必要。”
她甚至还有心情劝说裕嫔,“你真当皇后是为了与皇上解开心结?”
“她是为了宫外的乌拉那拉氏不假,可凭心而论,若你换到皇后的位置上,作为一国之母被误会冷待这么多年,唯一的儿子还被人谋害下毒而亡,你真的不会生出一丝一毫的恨意吗?”
“皇上这么多年都不提废后,想来心中也是有皇后的一席之地,只可惜中间隔了一个年贵妃,叫皇上无法彻底地原谅她。”
“所以这时皇上若是发现,他与皇后这几十年的夫妻情分之所以会走到如今这一步,皆是有心人陷害,这里面还包括他自己的生母一份,你猜他要如何面对皇后?”
“所以这两人和好如初之后,本宫猜测皇后必定不会告诉他自己已经命不久矣的事实,而等到她真正油尽灯枯那一瞬,皇上才会痛心地发现,自己已经成为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这便是她对皇上最后的报复。人啊,最可怜的便是得到了又失去。”
熹妃说完,裕嫔若有所思的沉吟许久,到底还是答应了下来。作为母亲,她无法原谅皇后身边的那个老嬷嬷对自己所做的一切,但是同作为女人,她又不由自主地有些可怜皇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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