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月郡主挑眉冷笑,贴在林月贤耳畔低语:“我要你,跪下来求我。”
林月贤的瞳孔猛然一振,腮旁肌肉颤抖鼓动着,脸色阴沉的吓人。
见他这样,采月郡主痛快极了,她沉音道:“你不愿跪也行,就让白柒柒那个贱人代劳吧。”
林月贤竭力平缓着呼吸,他是男人,绝不会让自己的女人代己受过,不会重蹈覆辙了。
“我们之间门的账,我们算,不要牵涉旁人,要我跪着求你?好,我答应。”林月贤飞快的调整好心态,恢复了镇定,眉眼间门甚至含着三分笑意,“这儿人多,请郡主给我留几分薄面,回了房再求你,好不好?”
说着,一只手温柔的揽住郡主的腰,不断收紧扣拢,让二人紧紧贴合,哪怕隔着厚衫,也能感受彼此的体温。
采月郡主沉寂许久的心,顿时怦然跃动,有多久,林月贤没主动抱过她了。
明知这丝温情虚假至极,但她深陷泥潭,已不可自拔。
“好。”采月郡主道。
林月贤唇噙笑意,将采月郡主拦腰抱起,出了藕香苑登上门外郡主的马车。
路过院门时,林月贤给自己的侍卫递去一个眼神,侍卫会意,待郡主车驾离去后,立即连夜送白柒柒母女出了城。
待第二日采月郡主从帐中醒来,吩咐人去藕香苑收拾白柒柒时,那早已人去楼空。
回想昨夜的浓情蜜意,采月郡主竟觉得十分恶心,她喃喃道:“林月贤,你是真心爱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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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尘仆仆,一路疾驰,二月中旬,沈长林雷鹏一行人,终于抵达华京郊区。
为了不引人注意,他们在郊外雇了马车,坐马车入了城。
前年初夏离京,今年春方回,算算日子,已快两年了,沈长林透过车窗缝隙看着熙攘热闹的街景,恍然若梦。
“去哪?”沈长林问道。
“皇城。”雷鹏答。
边上的曹二蓦得瞪大双眼,他竟然也要跟着去皇城了吗?那可是皇帝住的地方,这一辈子,他值了!
沈长林将曹二的激动看在眼中,不由想起入皇城参加殿试的自己,当初也如他一般激动高兴。
啧,短短两年,他怎么觉得自己沧桑了呢?这可不是好事啊。
沈长林伸了个懒腰,在心里鞭策自己要振作,人生在世要看得开,尽人事听天命,若官途不顺,就带着家小回乡过温馨的安乐家常日子嘛,总之,进退有度,皆大欢喜。
一路想一路宽慰自己,直到马车驶过御街,停在宫门前,望着漆红巍峨的宫墙,沈长林终于意思道,所有的自我安稳都是自欺欺人,他的心很乱。
宦海沉浮,不是说退就能全身而退的。
“什么人?”侍卫的声音打断了沈长林的胡思乱想。
“武德司雷鹏。”雷鹏递上了腰牌。
不一会殿前军统领黄一鸣前来,他认得沈长林,其余三位武德司使者也面熟,唯一的生人是曹二,但听说那是沈长林的贴身随从后,便轻松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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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砚宫外,肉眼可见的萧索清冷。
这宫殿原是圣上在皇城中的闭关清修之所,宫人本就不多,现在宫人和里面的道长都被清了出去,加上春日草木发芽,无人修葺仍其疯长后,青砚宫成了植物的乐园。
雷鹏送沈长林到了青砚宫外:“进去吧,姜大师在里面。”
门是虚掩的,一推就开了,沈长林一眼就望见了姜无戈清瘦落拓的背影,半旧不新的青色道袍,长发随意束着,衣袂飘飘,气势如虹。
当日,师徒二人算是不欢而散。
沈长林声音有点轻:“师傅。”
姜无戈闻言,转过身,沈长林这才发现,他鬓角上冒出了一簇簇的白发。
“累了吧?屋里有酒菜,随我进来,我们边吃边谈。”
沈长林随姜无戈进了屋,食案上摆着清蒸鲜鱼、煨羊羹、白灼虾及温好的桂花清酒,全是沈长林爱吃的菜色。
瞬间门,一股酸楚从鼻腔弥漫到心间门,沈长林不得不承认,姜无戈对他无微不至,这种倾囊相授细致呵护的师傅,可遇而不可求。
然而,因为太子的事,师傅二人的感情,恐难以恢复如初。
“长林,是师傅不对,让你为难了。”姜无戈道。
沈长林强忍着涌上眼眶的湿意:“我明白师傅亦有苦衷。”
“这次急宣你回来,想必你心中有数吧。”姜无戈一边说,一边提起酒壶准备斟酒。
他们就算闹掰了甚至反目成仇了,师傅依旧是师傅,断无师傅为徒儿斟酒之理,沈长林赶紧从姜无戈手中取下酒壶,先把姜无戈身前空杯斟满,再斟自己这边的。
“问一个大不敬的问题,圣上是不是已经?”
姜无戈点了点头,眸光中闪过不易察觉的哀伤,他和圣上一起长大,感情甚笃,即便后来出现裂痕,其中深厚的感情,依然久存在心。
“那么为何秘不发丧?”沈长林很清楚,里面一定还有隐情。
姜无戈饮下杯中酒水,同沈长林讲起他离京近两年间门,京中发生的事情。
和徒弟说话,姜无戈向来直白,这次更是没什么好隐瞒的。
“你去海青县以后,圣上授意,武德司四处散步太子未死的消息,一为太子归朝造势,二为测试各方反应,大半年过去,各世家各皇子及文武百官都没什么动静,圣上便继续进行下一步,让各方士道士,到各地散布祥瑞神梦等,进一步铺垫。”
姜无戈说罢叹息:“直到去年除夕,都一切太平,各方势力没有动作,是因为他们都认为太子已死,所有传言都是假的罢了,但是圣上却认为,这是太子在朝中还有声望的证据,并大力封赏先后母家,提拔其家族子弟,希望将来太子登基,先后母族能为其助力。”
“这都是妄想。”沈长林毫不客气的说道,“一个已死去二十年的太子,在朝中能有什么声望而言?这都是圣上爱子而被蒙蔽双眼的结果,恕我直言,天下人根本就不在乎太子是谁,只要不伤害自己的利益,太子是谁都可以,连我自己也这么认为,只要是圣明的皇上,我都愿意辅佐他。”
姜无戈沉默了,他也很清楚,非要迎太子回朝,就是圣上的私心,只是被冠上了父爱补偿之名。
这份所谓的‘爱’,蒙蔽了圣上的双眼,忽视了朝局动荡将带来灭着。
“去年春天,我受圣上嘱托,去平昌城南玉山庄接到了太子,一开始蒋家不愿放人,然皇威浩荡,他们不得不从,最终还是让我将太子带了回来,其实,去年腊月,太子就已经秘密抵达了华京城,圣上准备年后带太子公开露面,在百官面前确立他的身份。”
沈长林听罢不由追问:“誉王呢?太子回京后,圣上准备怎么对待誉王?”
姜无戈无奈苦笑:“圣上以为自己还能熬上几年,扶持太子站稳脚跟后,就退位坐太上皇,誉王安分,可保荣华富贵,若不安分便圈地囚禁。”
沈长林细想圣上的这整个安排,前提是圣上活着,若他多活上三五春秋,这计划未尝不可:“然后呢?”
“初九日,城外紫棠宫,趁圣上微服出访守军薄弱,誉王和景郡王反了,我及时赶到,誉王被乱军刺死,景郡王趁乱逃窜不知所踪,圣上急火攻心吐血倒地,临终口谕,命我秘不发丧,速为太子扫平障碍,后昭告天下,圣上病故,太子登基,并辅佐他亲政。”
沈长林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誉王和景郡王真的反了,只在史书中记载过的事情,切实的发生在自己身边,还是有些做梦般的,不真实的感觉。
不过换位思考一下,也情有可原。
若他是誉王,恐怕也要反,这都是不是坐不坐皇位的问题,而是性命之忧。
试想,自己原是百官默认的储君,突然死了二十年的太子复活,登上皇位,这时候新皇会给自己活路吗?任谁都不想过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生活。
“长林,你是我一手教导出来的弟子,我需要你跟我一起完成这件事情。”姜无戈郑重道。
这庞大的信息量需要一点时间门消化,沈长林喝下第一杯酒:“容弟子想一想。”
“好。”姜无戈说罢又饮一杯。
他已经很多年不饮酒了,圣上驾崩后,这饮酒的习惯再次回归。
师徒二人对坐,边聊边饮,姜无戈继续说了很多华京城的事,沈长林也将西南一行的见闻说来。
不知不觉,暮色降临了,青砚宫地势颇高,从廊上往下俯瞰,可见华京城万家灯火,没有后世的霓虹灯闪亮,但夜幕下一团团暖融融的黄光,也是极美的。
“回去看看吧。”姜无戈从屋中走出,拍着徒儿的肩膀说道。
沈长林的心早就飞回了家:“嗯,我明日再入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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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华巷一小院内,一阵馋人的肉香味正顺着风往外飘。
钱氏正在做酱排骨,这是她新学的菜色,熬出来又入味又香甜,还滋补身子,想到沈玉寿在国子监当值辛苦,她隔上七八日就做一回,再配上两个清爽小菜,一家人总是吃的很满足。
“把火烧旺些,要收汁了。”钱氏对烧火的罗氏道。
罗氏听了,急忙去添柴。
汁水收干后,酱排骨的卖相就更好了,光看着就叫人食指大动。
忽的,门外响起了叩门声,厨房离院门是最近的,钱氏探出头:“谁呀?”
“奶奶,我饿了三天了,给口肉吃吧!”门外响起一男子的声音。
钱氏竖起耳朵听,觉得这声音莫名耳熟,并对罗氏道:“是个讨饭的。”
罗氏小声嘀咕:“讨饭的还想吃肉,给几个饼子吧。”
说着转身去拿橱柜上刚蒸好的玉米饼,罗氏的声音很细小,按理外面的人听不见才是,岂料那人听力过人,竟大声道:“我不要吃饼,偏要吃肉。”
钱氏罗氏都惊呆了,这人怕不是顺风耳。
书房里,沈玉寿批看完几份学生写的文章,正准备翻阅一本修筑水利工事的书籍时,听到了院外的动静。
一开始,他的眉微微蹙着,在听见门外男子的音色后,瞳孔猛得一震,然后撂下书,大跨步奔到院门口,一把拉开了院门。
罗氏正好捧着两张玉米饼出来,迎面一望后,不由的松开了手,热乎乎的饼子吧嗒落地。
这可把钱氏心疼坏了,急忙蹲下身子去捡,捡的同时随意的往外看了一眼,同样惊呆了。
三人几乎异口同声:“长林!”
钱氏的眼泪瞬间门涌了出来:“你这孩子,装什么讨饭的呀,还故意捏着嗓子说话。”
罗氏的眼泪也控制不住:“怪娘没听出来你的声音,快进来。”
“哈哈哈哈,这下我有肉吃了吧?”沈长林笑着问道。
“有有有,一整锅排骨都给你。”沈玉寿扯住小兄弟的胳膊,将他上下打量一番,“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这说来话长。”沈长林道。
沈玉寿隐约也听到了一点风声,但眼下一家团聚最重要。
屋子里做木工活的沈如康听见声音,也惊喜的走了出来。
一家五口,终于再次团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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