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已入钧天山,便是同门,怎可一言不合,恶语相向!”听闻动静折返的是在报名时搭讪楚寒月的盛北,一张有些优柔寡断的书生脸,连生气都没有几分威慑力,“况且这孩子……”


    盛北一顿,眼中闪过羞愧之色,朝楚寒月揖了揖,继续道:“这孩子不过十岁有一,如此身长,虽是矮小了些,也正如楚公子所说,总是会……”


    “你又是什么灵根?”那壮汉大声打断他。


    盛北脸颊泛红,垂眼道:“凡事也不能皆以灵根定论……”


    “这支吾的模样,不就是个羞于启齿的下品灵根。”壮汉更嚣张了,“不以灵根定论,难不成以身长、以脸定论?”


    楚寒月怀疑这壮汉吃下去的养分全去了肉里,冷声轻笑:“说得好,既以灵根定论高低,你有何资格在此狂言?”


    笪鲤挺着小身板道:“才中品灵根的孙子!还不给爷爷滚下去!”


    壮汉自知撞不动笪鲤这块硬石头,正又要羞辱楚寒月,盛北弱弱的声音传来:“论灵根,楚公子的极品圣灵根,才是在此最有发言权的。”


    “你说什么?”壮汉五官一皱,随即大笑起来,“扯淡也该有个限度,圣灵根是什么鬼东西?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我说得句句属实,许多弟子都看到了!”盛北道。


    可惜除了堵在门前找事的这一群,多数弟子早已取完弟子服离开,而后头剩下两人,穆凌云笑着看戏,严浩也不置一词。测量、引路弟子们不在现场,并不知这些,听盛北之言,也窃窃偷笑起来。


    哪有什么圣灵根,关于灵根的知识,是入门第一堂课所学的内容,金木水火土五行,加之被魔气侵蚀后的魔灵根,只有这六者而已。


    “这有何可争执的。”开口的却是测量身长的弟子,“弟子玉牌中记录了所有入门测验的信息,输入些微灵力便可展示,一看即知真假。”这八尺美人总是一脸凌然表情,他倒想看看窘迫出现在这样绝美的五官上,将是一番什么光景。


    说着便一道灵力打了过去,悬在腰封上的青玉令牌微微一闪,一缕墨色随着溢散的灵力漂浮至空中,纠缠汇聚成几列字迹。


    “神庭界,楚寒月,无灵根……”


    显示至此,弟子们心中暗道不好,这显然是因四大世家身份破格录取的,如此公开,难免引来其他弟子不平,再一看壮汉那群人,果然嘲笑和不忿糅杂在一起,表情更狰狞了。


    “领完弟子服的快快前往宿舍!”引路助教反应极快,边催促着,边抬手要挥去空中墨字,看到接下来的两列,霎时愣住了。


    “练气初期,极品圣灵根。”


    “这是陈掌学的字迹。”量身长弟子不可置信地喃喃,“世间竟真有圣灵根……钧天山的教材要改写了。”


    壮汉五彩缤纷的表情僵在大饼似的脸盘子上,嘴角抽搐了好半晌,好不容易停下,表情静止在一脸吃瘪的震惊上,片刻后回身,讪讪朝身边几人一挥手:“回宿舍。”


    大步踏出门槛的脚踝前,凭空现出一道黑色细丝,门框上,钧天山每幢楼宇内皆设有的魔气感应法器,猝然短鸣一声。


    “有魔气!”引路助教抽出佩剑,警惕环顾四周。


    话音刚落,只听哎呀一声惨叫,壮汉平地摔了个脸朝地,而魔气感应法器早已恢复安静,仿佛一切都未发生过。


    “哪有魔气?”穆凌云一脸真诚地环视四周,“钧天山重重防护,怎可能有异兽潜入,怕不是出故障了?”


    引路助教取出随身携带的罗盘,确认并无异动,收起剑:“让诸位受惊了,许是该维护了。”


    楚寒月却看得清清楚楚,那条莫名出现又在绊倒壮汉后瞬间消失的黑线,出自穆凌云指尖。


    “我们走。”楚寒月牵着笪鲤,绕过捂着摔歪的鼻梁,还趴着挡路的壮汉,乜了穆凌云一眼,眼刀却算不上锋锐。


    笪鲤吐舌做了个鬼脸:“活该。”


    穆凌云大摇大摆,不让不避,稳稳当当在壮汉背上两大步踏过:“哟,这路正当中,怎么还躺着脏东西。”


    “哎呀。”严浩腿长,顺着自家少爷走过的“路”,大踏了一脚,蹩脚地学着穆凌云的模样,憨憨道,“什么人不长眼往我脚下躺呢,晦气。”


    他比壮汉个头更高,看上去虽不如壮汉胖,却更结实,正中后心这一脚宛如泰山压顶,壮汉险些吐出一口老血。


    “看清楚,哪有什么人。”穆凌云玩儿似的挥了挥穆家腰玉,要上来喝止暴行的引路助教一见是穆家公子,立刻退了回去,这壮汉狗眼看人低,长点教训也好。


    所有新入门弟子再次集合,在带领下,又穿过一道传送阵。


    眼前是层层叠叠的楼宇,青砖碧瓦,如梯田般绕着山腰缠了三层,这便是外门弟子的宿舍了。


    迎上来十来名引路弟子,让所有人按修为分批,分别领向各自的宿舍区。


    笪鲤没有修为,只能和楚寒月分别,而没有隐藏修为,筑基初期的严浩,也暂时告别了少爷。


    天幕已彻底暗下,引路弟子将一行人带到一幢门口挂有“练初男一”木牌的楼前:“人定熄灯,所有弟子必须返回宿舍,辰时开始授课,若无意外,不可缺席。外门弟子可出入的所有范围,均标记在此方地图中。”


    引路弟子指向悬在外墙的木板,板上绘有讲堂、演武场、藏书阁、饭堂、净池等所在,还有每日开课放课,以及各场所开放的时间。


    地图边还有一块厚木板,引路弟子以灵力一抽侧面凸起的木条,木板唰然侧移,带出夹层中一块块后续内容,整整五大块,书的是钧天山弟子规,与楚寒月前世修真学院的校规基本差不多,总结一下就是:好好学习,搞事必罚,轻者通报,重者退学。


    引路弟子又叮嘱了几句,提醒昨日凡人界弟子已入住,不得以上下界出身歧视、寻衅,又瞧了眼天际星辰,报了此刻的时辰,提醒众人赶紧沐浴、休憩,明日切不可迟到,便离开了。


    楚寒月本打算先去净池泡一泡,转过身见穆凌云伸着懒腰往净池方向去的背影,当即脚尖一转,进了宿舍。


    屋内是两排长长的通铺,大半尚未开启,呈现空荡荡的木板面。


    前三号铺位上围坐着三人,正把了了几块金子倒在榻上细数着,讨论明日去饭堂工作,见新弟子进来,极有礼貌地一一揖身行平辈礼,大多数人也算和善,并未在意他们凡人界出身,回礼,偶有几人面露不屑,但有引路弟子提醒及山规约制,至多回以不屑冷哼,没有过分招惹事端。


    “月月!”见到楚寒月,那三人双眼瞪得宛如北辰星,竟是楚寒月刚穿越而来时,救下的三个无名龙套少年。


    “终于又见到你了!我还以为这辈子都无缘相见了!”无名一号抹了把激动的眼泪。


    “月月,没有灵根,你是如何入山门的?”二号笑得见牙不见眼,自说自话,“瞧我这脑子,凭月月的倾世容貌,无双性情,有没有灵根不重要!”


    三号拍拍身边的空床板:“月月,睡这里,我们照顾你!钱够吗?”说着从屈指可数的金子里划拉出大半:“不够用哥哥的,一定不能亏待了自己啊!”


    “多谢。”楚寒月抬掌推开,面无表情道,“不必。”


    扫视了一圈屋子,他默然走到无人角落,取下弟子玉牌,往榻尾对应位置的刻纹外框上一扫,框内显出他的姓名,下方随之浮出一左一右拇指大的灵木按钮。


    楚寒月按下刻有枕头的木钮,床板嘎啦一声,转出一方崭新的枕被,另一个刻有书本的按钮,若按下便会转出矮案,床头处也有一方小按钮,内藏储物格,位置虽狭窄,却能睡能习能置物,五脏俱全。


    弟子可自行选择床位,一经定下,不可更改,无名三剑客心中悔叹不已,站在楚寒月床头,继续表达对他的关怀。


    楚寒月兀自铺床,取出弟子服,准备待穆魔头归来,就去净池。


    “楚公子,若不介意的话,我便在此……”


    那人话没说话,便过来一人挤开他:“楚公子,在下散修张三,虽无门无派,却是中品火灵根,无形之中唯火生光,与圣光本属同源,这是缘分,我便落榻此处……”


    “等等!”又一人过来,扣住张三要落下弟子玉牌的手,“楚公子还没同意呢!急什么急。”随即挂上谄媚笑容,朝楚寒月柔声道:“楚公子,在下王岳,小名亦是月月,论有缘,你我才是真缘分,这张榻必然是我……”


    楚寒月被吵得脑瓜子疼,眉一皱,冷然道:“你们若不是来修行、学习的,趁早下钧天山,别浪费学费。”


    “楚公子说得对!”第一名同僚大声道,“在下便是想与楚公子多多探讨修行之道!”


    屋中与他不同批的弟子们,还不知道楚寒月的事迹,低声询问旁人美人出处与修为,鼻子摔歪的壮汉也在这一间,顶着蹭破皮惨兮兮的脸盘子,坐在离楚寒月极远的榻上,撇嘴道:“神庭界楚家嫡长子,极品圣灵根。”


    “骗人的吧……”


    “灵根还有圣属性的?”


    “竟是神庭界公子?”


    “若是天赋如此卓绝,还拥有神庭界无上的资源,这个年纪却修为如此低微,定是从未用心修习。”忽然有人冷静分析道。


    几名想结交楚寒月的修为至上派,当即下头,羡艳绝世灵根的同时,心头又浮起不屑:若是他们拥有此等天赋,定比这花瓶强上万倍。


    这头,楚寒月榻边还围着七八人,争执着抢铺位。


    楚寒月终于忍无可忍,低喝:“安静。”


    嗓音清寒如破冰,不响亮,却带着浓浓的威慑感,传入所有人耳中。


    屋中霎时静可闻针。


    许久后,众人才回过神来,王岳咽了口唾沫,壮着胆子第一个开口:“所以这张铺位,依楚公子之见,该让谁睡?”


    前往净池的弟子们陆续归来,楚寒月探出一股精神力,感知到穆凌云已接近前门,蹭一下抱着弟子服下榻,冷然道:“空着。”


    既然争执不下,便空着,也好让他清净些。


    这个结论虽说冷漠了些,却是最公平的,众人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异议,更重要的是,楚美人刚才的眼神和话音太冷厉了,令人不寒而栗,仿佛违背他的话,后果不堪设想,他们可不想得罪美人。


    楚寒月快步踏出后门,争铺位的人群只得散去,各自挑选了余下的床位。


    穆凌云踏入宿舍,看到的便是只剩一张空位的大通铺,而空铺一旁的靠墙的榻尾,书着令他笑眼更弯的名字:


    “我家寒月真体贴,特意替我留了铺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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