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点背景音乐听吧。”庄颂总算想起做主播的必备技能。
就说觉得直播间少了什么。
“你想听什么歌？”庄颂问0067, “给你个幸运观众福利。”
0067报了个歌名。
“哎，你品味真好。”庄颂有点惊喜，“这是我最喜欢的歌。”
在某年的x云音乐年终榜单上, 这首歌他一年听了几千次。当时还截图给顾昳看，然后看着顾昳也把这首歌加进歌单-
[花花]
庄颂选了那首歌放上，然后说，“再来一首？”
0067于是又报了个歌名。
挺巧, 那首歌庄颂也喜欢。
庄颂把那首歌加进播放列表, “再来？”
0067又报了一个。这次这首庄颂不喜欢了, 他听都没听过, 看名字是首苦情歌。
庄颂把这首歌从曲库搜出来加进列表, “你要是再说一首还是我爱听的，我都得怀疑咱俩现实认识了。”-
[可爱]
放上背景音乐, 庄颂就继续打游戏，没再闲聊，辅助位置打上国服第一挺难的, 所以能多呆一天就多呆一天。
等排队时音乐轮播到0067点的那首苦情歌，庄颂听了听，歌词真是深夜12点必备eo标配。
要是放在以前, 听到这种歌庄颂会难受很久。
现在也不能说完全没波澜, 只不过现在的波澜是因为回忆，会想起过去那些年，开始时暗恋的酸甜，还有结束时的一片狼藉。
和那个人已经没什么关系。
不过——
“我觉得你还是别听这种歌了吧？”庄颂点了下暂停, “失恋的人听这个受得了吗？”-
还好-
不听也是一直想。
庄颂不知道这样的话该怎么回复, 单纯的安慰好像很苍白, 而且有点尴尬, 可不理更奇怪。
所以他切出去用自己的直播账号发了个：[摸头]
他戴的还是顾昳的粉丝牌，这个没有特意去改过，因为太久没去顾昳直播间，原本的19级牌子亲密度自动衰减，已经就剩下16级-
游客0067：[花花]
“你也别那么难过。”庄颂想了想说，“有句话说的好，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往前看嘛。”
他的感情经历严格来说是空白，但也可以算经历很多，毕竟顾昳一个人带给过他从年少初恋到热恋到失恋，几乎全部的体验。
所以应该是有立场安慰的吧-
我明白你的意思-
但因为是我的错，所以没办法拜拜。
“啊……”庄颂愣了愣，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顾昳那张英俊又可恶的脸。
当然，0067和顾昳不能划等号，因为首先顾昳就不可能真情实感地“失恋”，也不可能是这种温顺的语气，顾昳根本都不会真的喜欢一个人。
至少“那个人”不会是他。
这想法让庄颂恍惚了一瞬，不知道是该安慰对方，还是该认真考虑对方是不是渣男，刚好游戏开了，0067打字-
你玩吧-
[花花]
“行。”庄颂笑了下，“你开心点。”
这句话最后变成了毒奶，庄颂打着游戏就知道，0067根本开心不起来，因为那整场游戏的背景音乐就是各种苦情歌，有的缅怀过去的恋情，有的后悔自己的错误，放在三个月前，庄颂听了能忧郁一整晚。
庄颂都好奇是不是播放软件故意在搞0067心态。
游戏结束切出来，0067人已经没在房间了。
那些歌确实后劲太大。
庄颂心想，啊，好可怜的伤情小男孩.
隔天0067再回来，又恢复了正常，依旧是小周在直播间他就装死，小周不在他就说说话。
日子又这么过了一周，庄颂的半期验收总算有了反馈，整体还不错，但还是有一堆需要修改的内容，而且既然是半期，整个项目就还有大半没做完，又得回实验室干活。
他这一个月没工作在身，摸鱼摸的确实太狠，自己都过意不去。
直播间里小周打字问他-
哥你是不是明天要来站里了？
“对。”庄颂说，“明天继续跑程序。”
他伸了个懒腰，笑了笑，“好久没搞代码，估计都不会写了。”-
肯定很快就能捡回来-
明天一起吃宵夜吗？夜市新开了个酸野摊。
“好啊。”庄颂说，“咱俩去？”-
嗯，我陪你去小庄哥。
“行。”庄颂笑着应，没纠结这两种说法之间的区别。
他继续打游戏，有一搭没一搭和小周聊天。照例是一点钟小周下线了，庄颂明天要去货运站，也准备就玩到这儿。
想起直播间还有个默默无语的固定观众，就跟对方说，“你在吗？我今天得早点下播了，明天得上班。”
刚才一直在装死的0067立刻回了话：-
看到啦。你朋友不是还说要跟你吃宵夜。
“是啊。”庄颂每次都想吐槽0067这个点，笑着问，“他在线你怎么就不说话啊，装哑巴。”-
他是你现实朋友，我又插不上话。
“说的也是。”庄颂说，“哎也不会啦，你也聊聊天，大家不就都是朋友了？”-
不会
“啊？”庄颂一愣-
他会介意我。
“什么？”庄颂有点懵，“你开玩笑呢吧。”-
没开玩笑，你那个朋友明显挺喜欢你的。
虽然0067这么说了，但庄颂并不相信，他惊讶地笑出声来，小周对他一直都是这么热情。
“别这么说啦，他不会的，我们就是好朋友。”
结果这次对面的人特别固执-
真的-
你信我-
我现在看这种东西，一看一个准。
庄颂皱了皱眉，他不喜欢0067这么说他的朋友，而且对方语气是和平时很不一样的强硬，让他不太舒服。
所以庄颂半真半假地说：“那是我现实朋友，你再扯这些我禁言你了哦。”-
……-
对不起-
[委屈]
语气立刻软下来。
“没事。”庄颂看对方变了态度，也就没再凶人，时间不早，明天还要上班，他于是和0067告别，“那我下啦，拜拜。”-
拜拜。
——
按照庄颂本来的想法，后面几天也会偶尔播一播，但是没想到一恢复工作，繁重的实验任务扑面而来。
不要说打游戏，就连喂猫铲屎都是每天回家伴随着小虎斑怨念的喵喵声进行。完事之后必须rua半天小猫咪，才能感觉到疲惫的心情被治愈。
步入九月，夏天的雨季过去，接着迎来秋天的雨季，小城就是这么个一年四季大多时间都潮湿的城市。
货运站的铁轨被雨点打着，是木琴一样叮叮咚咚的声音。
庄颂因为课业做了一周现充，充到回家连电脑都没空打开的地步。高分局必须每天至少玩一盘，否则分数会自动衰减，庄颂不需要看也知道自己已经掉下了国服第一。
对此他倒是挺淡然，因为已经在国服第一连霸了三周多，牌面赚够，何况说的玄学一点，得得失失，这不都是很常见的事。
小周作为办事员，在货运站里承担一部分后勤职责，庄颂忙起来，他就每天帮着带早饭、带午饭、买晚饭。
庄颂给他钱他还不要，庄颂强行把钱塞给他，说否则就不吃，小周没办法，只得收了。
还有就是听烈日灼身说，平台过几天又有线下活动。
这次是开学季，在大学校园的一个见面会，特意告诉庄颂是因为见面会地址在深港，和庄颂同省的大城市。
“要不要去找你面个基？”烈日灼身问，“你最近有时间吗？”
“有点忙，但时间挤一挤可以有。”庄颂说，“你看吧。”
烈日灼身于是看了看，“算了不去了，去你那边好麻烦，没高铁，长途车得坐两个多小时还只有国道，懒得动。”
庄颂：“……”
庄颂给烈日灼身发了一串愤怒揍人表情，说，你耍我呢？
烈日灼身回复：-
哈哈哈哈哈哈-
等你回江州请你吃饭。
算算回江州也就两个月不到，在小城待久了，开始有点怀念大城市的生活。
庄颂说，好.
到底活动是哪天庄颂没认真注意，他对于这类活动没有很大兴趣，当然也不会盯着看，而且上次线下盛典并不是什么好回忆，连带着对新的活动也有点抵触。
所以还是埋头在实验室里。
那天下着雨，庄颂照旧在货运站加班，小周在实验室抱着电脑看着剧陪他，跑代码时不太会注意到时间流逝，一不小心又到十一点多。
总算把活做完，忍不住发了个朋友圈：-
啊啊啊啊下大雨还加班。
“哥今晚宵夜去吃什么？”小周问。
“鱼粉吧。”庄颂说。
商量好了两个人肩并肩下楼，临到一楼，小周“哎”了一声：“伞没带，稍等我回去拿一下！”
“嗯。”庄颂说，“楼道里太闷了，我出去等你。”
“好嘞！”小周热情地答应。
庄颂于是一个人出去，夜晚的街灯在雨点里散射出橘黄的影子，小城是多雨的城市，相比之下江州就不会那么夸张。
说起下雨其实还有点回忆，大学那时，他和顾昳的学校相邻，每每下雨顾昳就会跑到教学楼来找他，送他回宿舍。
其实教学楼和宿舍不是很远，只不过在学校的东西两头，庄颂有一次忘带伞，和同学又不熟，顶着书本跑回去，结果被淋感冒了还花了80块钱重新买书，那之后顾昳就变成了人工打伞小助手。
现在想想，既然不喜欢就别干这种会给人错觉的事情啊.
庄颂走出货运站的大铁门，对面路口榕树下站着人，刚才他在窗口就看见那人了，从五点下班时间站到现在，怪痴情的不知道在等谁。
庄颂没多想，回头往站里看，等着小周出来，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猛地转回身去。
明明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出现的人，却确实在那个位置。
以至于庄颂得揉了把眼睛才确定这是现实不是回忆作祟。
朦胧烟雨里，顾昳撑着伞，穿着深灰色薄风衣，隔着被雨点散射的红绿灯令人目眩的光芒，静静地看着他。
——
庄颂感觉心跳停了一瞬间，虽然他很确定自己对顾昳已经没有想法，但是看到这张熟悉的脸，再加上错愕和回忆作祟，心脏难免会有奇妙的本能反应。
不过也就那一下，他深呼吸了一次，心态已经平静自若。
顾昳会知道他在哪上班很正常，庄颂发朋友圈有时带定位，秋日是僚机，这些他都清楚。
庄颂其实也没很抗拒他知道，毕竟是朋友，而且顾昳对他很好，只是庄颂没有主动联系的兴致。
他就是很惊讶顾昳会出现在这儿。
长途车，两小时，路况不好还下大雨？
还不提前说一声，不怕扑个空？
看顾昳那意思，如果庄颂不反应，顾昳能和他隔着马路相望一个世纪，撑着把伞装男模倒是赏心悦目。
不过这天气穿个风衣肯定热，还下雨，顾昳大老远跑过来，没必要这样。
于是庄颂走过去问：“在等我吗？”
顾昳愣了下，像是没想到庄颂会主动理他，反倒变成他说不出话来。
他定定地看着庄颂，点了下头才艰涩地说：“嗯。”.
庄颂笑着点点头，几个月没见，他头发稍长了一点，发梢贴着白净脸庞，但反倒乖乖的更好看。
夜色里他眼睛像宝石一样漆黑漂亮，他脸上带着笑，笑得很温柔，但很明显，他对顾昳的出现没有任何特别的反应。
顾昳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狂跳，每一下都因为见到庄颂而悸动，却又每一下都很痛。
庄颂问，“怎么突然跑到这儿来了？”
“因为平台有活动。”顾昳立刻回答。
“因为正好有空闲。”像个怕题目没答好会被扣分的学生，又立刻补充。
庄颂“喔”了一声。
但其实还有说不出口的。
因为你几天没直播，怕那天的话惹你生气。
因为听秋日说你发了朋友圈感慨雨很大，怕你下雨又忘记带伞。
其实其他原因都不算数。
就是因为特别特别想看你一眼。
第32章 晚餐
顾昳答完了问题就不再说得出话, 有很多想说，但所有情绪都不太受控制。
他看着庄颂，情绪翻涌, 想说想他，想说喜欢他，但所有话现在都不该说，所以人变成个哑巴。
反倒是庄颂笑了笑问：“参加活动完了有空, 所以来看看我是吗？”
“对。”顾昳说。
“吃饭了吗？”庄颂又问。
“没。”顾昳说。
脑子觉得应该多说点, 实际上看着庄颂什么都说不出来。
从没想过有天自己也会这么笨嘴拙舌, 像个被老师提问的小学生, 被一个人简单的问题完完全全牵着鼻子走。
“那一起吧。”庄颂笑了下, “我要去吃一家很好吃的鱼粉。”
顾昳一愣，喜出望外, 他本来都做好了庄颂见面转头就跑的准备，没想到居然还能一起吃个饭。
“好。”顾昳殷勤地说, “我请你，走吧，要打车吗？”
“不用，你是客人，肯定是我请。”庄颂说, “很近的——稍等下哦。”
顾昳又一愣，正想问他为什么要稍等，就看庄颂转过身, 明显很开心地扬起个笑容，冲着货运站用力招手, “小周！在这边！”
顾昳猛地抬眼, 货运站大门那边, 一个气质挺阳光，笑容让人——除了顾昳以外——很舒服的男的打着伞，快步朝他们这边跑过来，庄颂主动上前几步去迎他。
顾昳如同当胸被人狠狠揍了一拳，整个呆住了。
——
“小庄哥！”小周热情地说，“咱们俩打一把伞吧？”
“不用不用，我又不是不会打伞。”庄颂笑了笑，侧身让开位置，“我有个朋友来了，一块儿去吃饭吧。”
“啊？什么朋友？”小周疑惑地问完，才看见站在后面脸色阴沉的顾昳，“哦，这是——诶？！”
他惊呼一声，“你是那个大主播顾昳吧？”
“嗯。”顾昳板着脸。
顾昳这人平时给人第一印象从来好得很，可不知为什么这次冷冰冰。庄颂猜测，要不就是淋雨太久，要不就是风衣对九月的小城来说还是太热。
他对顾昳介绍，“这是我同事，也是我好朋友，小周。”
接着又对小周介绍：“这是顾昳。”
“顾哥好！”小周立刻跟顾昳握手，他待人接物一向周到，这会儿也热情极了。
顾昳郁闷得要死，他一点都不想跟小周握手，一看这就是天天在直播间黏着庄颂那男的。顾昳随随便便都能看出来他对庄颂有意思。
但是庄颂好像看不出来。
而且他说了庄颂也不可能信。
毕竟人家是好朋友，他就是“顾昳”，连普通朋友都不是了.
庄颂、顾昳和小周三个往夜市那边走，夜市离货运站不远，平时常常溜达过去。
小周拽着庄颂跟他说今天货运站的趣事，庄颂听着和他说笑，这是几个月来的常态，已经很习惯了。
说着说着庄颂才想起来右边还跟着一位，他转头，怔了怔。
顾昳打着伞，脸色不爽到了极致，要是给他手上再塞把镰刀，直接可以扮演去索命的死神。
毕竟人家大老远跑来，庄颂关切地问道，“没事吧？身体不舒服吗？”
顾昳脸色变了又变，似乎有一篇小作文想打，最后却忍气吞声：“没事，就是有点累。”
庄颂“喔”了一声，看着像想再说点什么，顾昳正准备不管庄颂再说什么，他都要说“好热”或者“下了活动就跑过来一天没吃东西”卖卖惨，结果小周突然说：“哎小庄哥，你看刘老师发群里的他们家狗那视频！”
“嗯？”庄颂挑了下眉毛，立刻兴致勃勃地凑到小周边上看。
顾昳差点背过气去。
视频是什么不知道，就看见庄颂瞧得专注，被逗笑时唇角扬起，眼睛弯成小月牙般可爱的弧度。
路灯就跟通灵了一样，扇形的光柱就照着他们两个。
顾昳心想，妈的，我才是狗，你也看看我.
走到夜市就十来分钟的路程，下雨天也还是热闹，人来人往，摊位都支起了小雨棚，水珠顺着雨布滑落，亮晶晶的。
夜市除了小吃还有杂货摊位，庄颂和小周对这边已经很熟悉了，兴趣不大，顾昳却稍微落在后面一点，庄颂发现时身后人已经不见了。
他“诶”了一声：“人呢？”
“谁？”小周往后面看了一眼，“你说顾哥？”
“对。”庄颂说。
“诶呀，我就想着鱼粉了，没注意。”小周说。
“这么大个人不至于在夜市能走丢吧。”庄颂有些惊讶，“我去找找他？”
“不用不用，我去找吧。”小周说。
“你跟他又不熟，还是我去。”庄颂说。
刚谦让了两句，走丢的人已经快步跟了上来，没说什么话，就把一个小塑料袋递到庄颂手里。
庄颂愣了下：“这是什么？”
“见面礼。”顾昳说。
庄颂愣了愣，小塑料袋明显是夜市出产的本地包装，不过顾昳这么说就是非要让他收的意思，夜市的东西又便宜得很，收了也不欠什么，于是笑了笑说：“谢谢。”
提着小塑料袋继续走.
鱼粉是夜市上生意最好的摊位，说是鱼粉其实是海鲜粉，先去老板那里排队点单，爽滑的米粉加上高汤中烫熟的鲜活海鲜，之后捧着自己的碗去旁边的小料去自选加料，花生碎、辣椒碎、沙茶酱、萝卜干、香菜香葱……简简单单一碗粉自己能调出很多味道。
生意这么好，自然没什么位置，明明鱼粉摊位已经在夜市里占了最大地方，却几乎不见空位。
“小庄哥咱俩去排队。”小周说，“顾哥找座位吧？”
“他本地话都听不懂，怎么找座位啊。”庄颂这会还算讲道理，“你去排队吧，我带他占上座去找你。”
“那也行。”小周说，“快点哈！”
庄颂看了看旁边涌动的人群，“我尽量啦。”
座位是真的不好找，人很多，位置很少，需要深谙见缝插针原理，何况庄颂还有点社恐，在这种地方玩抢椅子，抢不过别人。
按理说这种场合顾昳更擅长，但可能是因为人生地不熟，他全程跟在庄颂身边，除了庄颂拿凳子的时候他立刻接过来帮手之外一言不发，所以本来十几分钟能找到的座位，硬是拖了二十多分钟。
最后还是顾昳眼疾手快，他们总算抢到一张小桌子和三张小凳，庄颂带着顾昳在雨棚边缘找了个地方，把桌子椅子摆好，然后让顾昳坐在桌子边上，当做占座人偶。
“我去找小周，你在这儿占好位置哈。”庄颂嘱咐，“凳子别让人搬走了。”
“行。”顾昳把两把小凳子都往自己这边勾了勾。
庄颂又把顾昳给他的小塑料袋递到顾昳手里，“帮我拿一会。”
顾昳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袋子，问庄颂：“你不看看是什么吗？”
“一会儿再看。”庄颂说，“我饿死了。”
顾昳“嗯”了一声，“我跟你去吧？”
“啊？”庄颂迷惑地看了顾昳一眼，“你跟着去干嘛？好不容易占到的座你一站起来立刻没，你就在这儿等着吧啊。”
顾昳：“……哦。”
庄颂心说这人怎么迷迷糊糊的，但没多想，正要去老板那边找小周，顾昳突然问：“你老跟他来夜市吗？”
“对啊。”庄颂说，“基本上每天都来吧，这边好吃的很多。”
顾昳“嗯”了一声，没再说话，庄颂感觉不太对劲，回头又看了他一眼，顾昳把他的薄风衣脱了卷在膝盖上，手放在风衣上，垂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不知道是灯光还是什么缘故，像条受了委屈的大狗狗。
“怎么了？”庄颂想着他可能看不上夜市的环境，就解释，“这摊子乱点儿但是东西很好吃，海鲜也特新鲜，你等下吃就知道了。”
“我知道。”顾昳说，“我没那个意思。”
“那你怎么了？”庄颂问，“一直板个脸。”
顾昳沉默了一会儿：“……没事。”
第33章 短信
顾昳今天至少有九十九次想发脾气, 看着那个小周绕着庄颂献殷勤他火气就噌噌地往上蹿。
也至少有一百次把情绪按了回去。
毕竟他已经想明白了，自己没任何发脾气的资格，而且来之前秋日嘱咐他, 说话之前无论如何要三思。
不能惹庄颂生气, 不能乱发脾气, 想想庄颂怎么想。
很不爽, 不光因为庄颂和那男的很亲密, 更关键的, 那男的很明显对他很有戒心。
竞争对手之间, 对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心里什么小九九。
最开始在直播间里顾昳就发现, 他那个号一过来, 小周发弹幕频率都高了一倍，摆明了是宣示主权。至于刚刚, 他想说话小周就用一个视频把庄颂拉过去, 点个吃的总有意无意想把庄颂跟他分开。
本来庄颂就不怎么爱搭理他，被小周这么一搞更是话都说不上几句。
顾昳被人从小捧到大，以前要有人搞小动作他会直接骂过去, 现在却什么都干不了, 因为这是庄颂的朋友, 因为他手机桌面壁纸现在都是秋日给他发的“多想想别人！！！”
顾大主播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还只能忍着。
说什么都没立场, 说了庄颂也不可能信, 更不会向着他。
之前他无数次吃飞醋，但这次不一样，这次憋闷委屈的感觉和之前也不一样。
似曾相识，却说不出来不一样在哪儿, 也说不出来似曾相识在哪儿.
三碗鱼粉摆过来, 香气扑鼻, 顾昳总算比刚才情绪稍好了点，但也就一点。
因为本来他左边右边各抢着一张椅子，小周直接走过来，把一张椅子拎到了他对面，这样就变成了顾昳挨着小周坐，小周挨着庄颂坐，庄颂坐在了顾昳对面。
顾昳简直想再把自己椅子也挪个位置，但一想这样庄颂会觉得奇怪，他只能安慰自己说坐对面也挺好，坐对面能欣赏小庄美好的容颜。
虽然还是气。
“去加料吧。”小周说，“小庄哥我帮你加吗？”
“没事，我自己去就行了。”庄颂笑了笑说。
“什么加料？”顾昳一头雾水，“怎么加？”
“就是鱼粉加的小料。”庄颂想了想说，“小周你能不能——”
“我不知道顾哥口味。”小周和气地笑着说，“顾哥自己去弄吧。”
顾昳脸色一变，心说你是不是小肚鸡肠了一点，我初来乍到的外地人，不求你帮忙，至少给我介绍一下。
这时庄颂站起身：“我带他去吧，我知道他口味。”
小周的表情一下有些难看，估计没想到庄颂会这么反应，顾昳心情这才算好受了点，心想你不懂庄颂，忍了又忍才没给他甩一个得意的眼神.
下着大雨，人人眼里只有自己手捧着那碗吃的，所以顾昳名气虽大，在人来人往的夜市上倒也没被认出来。
顾昳跟在庄颂后面，在小料台加料。
庄颂发现顾昳确实转性不少，以前嚣张跋扈得很，现在夹着尾巴做人。
也可能因为这是几个月来头一次说话，庄颂感觉他看着自己总好像挺怂的。
现在关系淡了，但从高二就认识，这么多年基本没分开过，庄颂对顾昳的口味很了解，就像顾昳了解他。
所以给顾昳选料也很简单。
“这个花生碎挺好的。”庄颂说，“稍微炸过，很酥很香，可以加一点。”
“好。”顾昳按照他说的，乖乖拿勺加料。
庄颂自己也加了点，又去
顾昳口味重，庄颂不那么爱吃辣，一般不加这个。
顾昳则按照庄颂说的，又一勺加进来。
“这个萝卜干——”
庄颂刚开个口，顾昳已经舀了一勺进自己碗里。
庄颂愣了愣，“——的味道你应该不喜欢。”
顾昳：“……”
庄颂知道顾昳很讨厌各种类型的咸菜，他吃白粥都不配任何小菜，所以他直接一勺加进去了庄颂还挺震惊的。
但舀都舀了再拿出去不现实，想了想庄颂说：“要不咱俩换碗？”
“我加那个辣椒了，你应该吃不了。”顾昳说，“没事，萝卜干一会儿我盛出去就行。”
庄颂应了一声，沿着小料台继续往前走，料加完了又问顾昳，要不要去隔壁水果摊买酸野。
酸野是当地常见的，用时令果蔬腌制的酸口开胃小吃，顾昳没吃过，但现在庄颂说什么他肯定都说好，把粉放回摊位又跟着庄颂去旁边的水果摊。
他同样不知道吃什么，就问庄颂，庄颂给他点了几种名字，说他应该会喜欢，还是按着他口味。
但这么多种顾昳当然吃不下，他就又问庄颂，具体该选哪种。
“你自己挑啊。”庄颂惊讶地看他一眼，笑了下，“我都说的那么详细了，你还挑不出来想吃什么呀。”
“我不知道。”顾昳得寸进尺，“你帮我选好不好。”
庄颂又笑了下，灯光下他眼睛是浅浅的琥珀色，像某种晶莹剔透的宝石，很漂亮又很有距离感。
“那你随便拿吧。”庄颂说，“都好吃的，不好吃给我们就行了。”.
顾昳这时想起，从高中到大学，一直有人评价庄颂是“冷冷淡淡又很温柔，好帅喔”，当时顾昳认同好帅和温柔，却不知道庄颂哪里冷淡了。
等后来庄颂对他冷淡了，又没了温柔。
今天才算真的体会到，“冷冷淡淡的温柔”，就是你要缠着他，他不会踢开你，但是他每一个笑每一句话都很清楚地让你知道，他的温柔是因为他人好，他的心跟你隔着天涯海角的距离。
以前顾昳要是耍无赖，庄颂肯定会自己动手，给他选水果、帮他加料，还会笑着说他好麻烦，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站在半米开外，认真周到地给他指导，但顾昳稍微得寸进尺一点，他拒绝得也很坚定。
其实顾昳早知道现在庄颂对他一定是这样，只是最开始庄颂笑着和他打招呼，又邀请他吃饭，让他有了不该有的错觉。
可“早知道”根本挡不住他心里的失落和后悔。
顾昳失魂落魄地挑着菜，不住地回想之前，那时候庄颂会给他做饭，给他带吃的，一起去吃东西他每次懒得动脑子了就庄颂帮他点。他多想现在庄颂也能像那时候一样，哪怕只是亲手帮他选一样菜，都显得他们有和旁人不一样的亲密，可他又清醒地知道回不去。
他没办法再明目张胆站在庄颂身边逗他笑，不能再仗着和庄颂好明目张胆宣示占有欲，他很嫉妒可又很羡慕那个小周，现在的他连那个“好朋友”的身份都没有。
夜市上人声鼎沸，欢腾又热闹，唯独顾昳是站在黑暗处的可悲鬼。
连可怜都不是，因为是他自己作的。
他把他喜欢的人弄丢了。
——
忙活了好一会儿，三个人终于落座吃饭。
小周还是和庄颂聊天，他一向话很密，庄颂有很多次都被他逗笑到肚子疼。
顾昳其实也是话多的类型，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虽然说的话题不搭边，但勉强也算在对话，谈话挺热闹的进行着。
雨棚外面雨还是不停下，庄颂感慨：“今天雨好大哦。”
“嗯。”顾昳说，“天气预报说了要下隔夜。”
顿了顿又说，“我不是给你发了。”
说的是顾昳一两天一次的短信问候。
庄颂正想说嗯所以我带了伞呀，小周突然满脸惊讶地问，“所以小庄哥，那堆短信都是顾哥给你发的啊？”.
之前小周偶尔帮庄颂看消息时，顾昳的消息正好发过来引起注意。
小周也确实问过，那堆短信的发件人是谁。
不过庄颂没想到他还记得，愣了下说，“对。他发的，我俩是老同学了。”
“哦这样。”小周说，“怪不得顾哥那么关心你。”
庄颂笑了下，不想多说这个：“是啊。”
之后接着吃饭，话题被跳过了，只是顾昳却不再说话，一直闷头吃饭。
吃得差不多了庄颂说去买个炸虾丸，小周自告奋勇说他去买，他一离席，再加上顾昳不说话，桌上气氛一下安静下来。
庄颂倒是习惯这种安静气氛，估计顾昳是累了，已经在想等下在哪帮他订酒店。冷不丁却听见顾昳喊他名字。
“庄颂。”
庄颂一愣，抬头，发现顾昳正看着他。
顾昳看起来情绪很不好，薄薄的唇抿着，眉头微蹙，寂寂灯光照着他漆黑的眼睛，他眼里有很明显的受伤神情。
顾昳情绪不好庄颂见多了，但现在这样难过的表情还是第一次见，他愣了愣。
“怎么了？”庄颂问。
顾昳垂眼看着自己面前的碗，半天终于再看向庄颂，开口时他每个字似乎都说得很艰难：“所以之前我给你发的短信那个人都看过？你和他关系已经那么好了，是吗？”
第34章 委屈
庄颂愣了下才反应过来, “那个人”是小周。
他看着顾昳郁卒的表情，心说这是什么奇怪对话。
台词里的两个角色，明明一个是自己不要他, 一个就是好朋友, 在顾昳这儿居然能说出一股前任VS现任的气息。
也可以理解, 不管谁的消息被别人看了都不会开心，所以庄颂解释：“他是看过一部分。不过也没有那么夸张, 就是我工作忙需要留意消息的时候帮我看过几眼。”
顾昳“嗯”了一声，语气还是不怎么开心。
庄颂又一愣, 顾昳似乎很在意这个。
他心想大约大主播都对聊天记录格外敏感，其实顾昳给他发的内容口吻极其公事公办, 就算真被人看到了也不会有问题。
于是安抚顾昳：“放宽心，你发的东西又没实际内容。”
不知怎么，说了这句没实际内容，顾昳脸色更糟糕了, 半天才说了一句，“你那语气好像你只要有了信息，就一定先给他看一样。”
“啊？这你是怎么听出来的。”庄颂笑了，“没有的事，而且你放心, 小周很可信的，不会往外说。”
“是么。”顾昳闷闷不乐地说, “可我感觉他不怎么喜欢我。”。
“怎么可能。”庄颂惊讶地说, “他最爱看直播了，你又是大主播, 他怎么会不喜欢你。而且他看见你不是挺高兴的吗？”
“可是你看他那架势。”顾昳心里虽然还记得秋日跟他嘱咐的多想想别人, 听庄颂这么帮小周说话, 委屈劲儿上来还是没忍住，“他连句话都不跟我说的，根本不想理我，我一要跟你说话他就把我叫走。这是对我友好吗？”
庄颂听后沉默一会儿，微皱了下眉说：“我知道很多人都顺着你，但是你冷静点想想，这样挑刺有点不讲理了。”
顾昳愣住了.
他没料到庄颂会这样想，虽然知道庄颂现在不会向着他，但真的发生了还是很难受。
冷静下来，就知道庄颂这样想太正常，顾昳本来就有前科，脾气不好，喜怒无常，何况小周和庄颂那么好，庄颂不可能觉得他有问题。
可是真被这么说了他好委屈。
因为小周真的在针对他，因为庄颂真的不信他，他给庄颂发的消息被情敌看了，对方还一副“哦那个不知趣的傻瓜就是你”的语气在炫耀，这本身就已经输的一败涂地。
可庄颂还宽慰他说“又没什么实际内容”，那些所谓“没实际内容”的短信，每一条都是他从前一天早上就在琢磨发什么合适，删了好多预案，最后挑出来的庄颂看了有用又不会嫌他烦的东西。
但因为是庄颂看了不会嫌烦的内容，所以说是“没实际内容”也没任何毛病。
整件事情唯一让顾昳稍微觉得安慰的，是庄颂虽然没明说，但话里话外都是“他和小周并没有他们看起来那么好”，至少庄颂只觉得他们是好朋友。
但就算这样小周还是赢麻了，打了他顾昳一个零人头零龙零防御塔的平推局。
因为庄颂向着他。
顾昳很想质问庄颂为什么会这样说，想说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一点儿都不信我吗？想把整件事掰开揉碎了，一点一点说给庄颂听。
他现在特别委屈，也生气，还难受，那种感觉就像……
就像。
然然那次。
那件事过了几周，庄颂还是会像顺口提起一样，带着一点点委屈跟他说：“他明摆着有问题，可你就是不信我。”
顾昳：“……”.
庄颂并不完全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他很确定在某个瞬间顾昳是真的想发脾气，顾昳的表情他太熟悉了。
他自己在那瞬间也有种应激反应般的厌恶，如果顾昳还想跟他发火的话，哪怕对方是坐了几个小时的车冒着雨过来，这种和过去那些年一样，忽冷忽热，时好时坏的态度他也不会再去忍受。
他绝对丢下这个人就走，最多之后让秋日帮忙转账五百过去把他车费房费结了。
可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顾昳居然是低声说：“对不起。”
这下反倒是庄颂愣住了。
过去顾昳也道歉过很多次，但都是在吵过架之后，冷战上一段日子，当时的情绪都已经冷却消耗殆尽，他才回过头。
气头上顾昳就像一只怒目圆睁的斗鸡，龇着艳丽的羽毛绝对不会后退半步，但这次他确实是退了，别管经历什么内心活动，这个就是结果。
“我不该那么说的。”顾昳说，“我一直都不该这样。”
这道歉台词庄颂觉得有点儿怪，不像完全就事论事，反倒像连过往都要来清算一番。
不过想想过往自己也没做错什么事，顾昳爱怎么说怎么说吧。
本质上庄颂还是个性格很温柔的人。
他现在把顾昳当做朋友，虽然不可能是烈日灼身那么铁的朋友，过往的不堪和顾昳的性格都是潜藏的定时炸/弹，但还是朋友。
所以当顾昳低头认错，主动求和时，庄颂就没决定和他计较了，他笑了笑说：“没关系，你别想胡思乱想就行了。小周没必要和你作对啊，你说是不是。”
顾昳抬眼看着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他把那只塑料袋递给庄颂：“礼物。现在可以看了吗？”
庄颂就当自己在哄小孩，既然对方知道认错了，而且依旧看着怪委屈，他就笑了下说行。
打开塑料袋时庄颂一愣，袋子里装的是一盏小夜灯。
非常简陋的小灯，夜市上有很多，不过是塑料立牌用灯管勾了个边，有各种各样形状，比如星星、桃心……
不通电时看起来像五块钱一板的小玩意，不过庄颂在夜市摊位上见过它通了电的样子，暖黄的灯光亮起来，勾勒出温暖微小的幸福。
庄颂微微睁大眼睛。
顾昳买的灯，形状是只小胖猫.
庄颂很喜欢猫，因为中学时期一个人寄住在奶奶家，奶奶脾气不好身体也不好，少许时候能相处，更多时候脾气古怪，甚至凶人。
精神慰藉的来源主要是院子里的大橘，以及当时还没那么狗的，十七岁的顾昳。
所以来江州之后，能搬出学生宿舍也立刻养了只小猫，就是这只名叫9.9的银虎斑。
伺候小猫有很多麻烦事，尤其是小猫一脸无辜地撕烂了你的衣服鞋子还把碎布条当做贡品叼到你面前时，真是让人啼笑皆非。
但小猫毋庸置疑是天使，虽然可能是拎着把恶魔小叉子的天使。
庄颂本来看到小夜灯就在找有没有小猫造型的，但找了两次没见到就算了，顾昳倒是一买一个准。
他蛮惊喜的：“你在哪个摊买到的？我之前找了好多次。”
“可能我跟它比较有缘分。”顾昳说。
“谢谢。”庄颂笑着说，“我很喜欢。”
顾昳还想再说点什么，小周拿着炸虾丸回来了，话题就此打住。
金黄饱满的虾丸刚刚炸好，表皮还时不时爆着“哔剥”的油花响，还送了三碟蘸料，番茄酱、椒盐和辣椒水。
就算是一脸郁卒的顾昳，在吃了个虾丸之后表情也缓和不少。这顿饭本来已经吃到尾声，三串虾丸都搞定后，就起身准备回去。
“小庄哥，我还是送你回家吧？”小周说。
之前庄颂也没让小周送他回过家，都是出了夜市就各自骑自行车或者坐公交。
他突然来这么一句，庄颂有点奇怪，自然是婉拒了。
又问顾昳：“你住哪儿？”
“没定呢。”顾昳说，“我在你家附近订个酒店吧，咱俩顺路。”
“行。”庄颂说。
“那我跟你们一块儿去啊。”小周又凑上来，“帮你们带路。”
“你干嘛你今天，怪殷勤的。”庄颂觉得奇怪了，笑起来，“想要顾大主播的签名照？现在就帮你签一个吧。”
小周憋了一会儿才说：“那倒不是，就是怕你们走丢了嘛。”
“我都在这儿呆三个月了，怎么可能还走丢。”庄颂说，“你放心吧，丢不了，真丢了我立刻给你打电话好吧？”
“好吧。”小周似乎还是不放心，“那小庄哥你到家了跟我说一声，不然我会担心的。”
天确实不早，庄颂笑了笑说行.
庄颂家跟小周家在两个方向，道过别小周就只能走了，剩下庄颂和顾昳两个在路边。
下这么大雨，骑自行车回去不方便，不过公交车刚好来了，庄颂就带着顾昳上车。
夜晚又下着雨，公交车上很空，几乎是座位自由的一个爽快状态。庄颂把自己公交卡刷了，顺便帮顾昳也刷了，收了伞上车，在车厢前半段随便找个位置坐了。
多亏现在没什么人，要不然拿着把湿淋淋的伞，非得搞得很狼狈。
顾昳跟在庄颂后面上车，左手抱着那件价格不菲的风衣，风衣答答淌着水。
上车后他左右看了下，走到庄颂旁边要坐。
虽然在下雨，但九月的南方小城气温仍然相当高。
雨完全不会让气候变凉爽，只会让公交车选择关空调，并且气压更低更闷。
所以庄颂直接拿伞尖往边上指了指，“一边去，这么多空位非要坐边上，好热。”
顾昳整个人“唰”地僵住，怔了会儿，默默往右边挪了两格，郁郁寡欢地坐下来，“……哦。”
第35章 抱歉
本就是很小的城市, 坐车回去也不用多久，雨打着车窗，外面天全黑了, 颠簸的公交车厢里, 顾昳低头选酒店。
看得差不多了，隔着两个座位把手机递给庄颂：“看看这家行不行。”
递手机不到10秒功夫, 锁屏倒是锁得很快。
毕竟是大主播, 手机设置安全级别高的很。
庄颂对着屏幕上自己的影子愣了愣，笑出来，递回去, “得解锁。”
“还是之前的密码。”顾昳说。
“……哦好。”庄颂答应。
售票员小姐原本在低着头玩手机，等这趟车跑完就下班, 听到这样的对白却抬头, 视线在对面两个帅哥之间游移几个来回。
观察着阑珊夜色里那位抱风衣帅哥看白衬衫帅哥的眼神, 她已经脑补了一整出“我站在你左侧, 却像隔着银河”的情感大戏。
庄颂熟门熟路地输入密码，顾昳的所有密码都是他高中的学号 庄颂的学号 他的生日这样组合，顾昳非要把庄颂的元素也加进来, 是因为这样别人就算真试他密码也猜不出。
当时庄颂挺开心, 没想到闹掰了顾昳都没改过。
“可以的。”庄颂看看那家酒店, 地段价格都合适, 他又把手机递回给顾昳, “你要呆到哪天？”
“我……”顾昳被问得愣了下，“没什么变化的话我明天就走，还得回去直播。”
“嗯。”庄颂点了点头, 又好奇, “能有什么变化呢？”
问话时他嘴角习惯性带着点笑, 漆黑清澈的眼眸笼着淡淡的光，像头顶天空里铺着的细碎星辰。
庄颂语气平淡，却戳的顾昳心里一阵酸涩的疼。
“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变化。”顾昳说。
“喔。”庄颂把手机交还回去，没再问。
庄颂隐约也觉得气氛有些奇妙。
坐在这里，场景仿佛听过的旧日情歌或是看过的前任电影。
有点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明明他和顾昳从来不是那种关系，明明他现在已经完全没了那种想法，可能因为下雨，或者老式公交.
没再说什么，一直到下车。
凌晨，弥漫在小城的厚重暑气总算消散了些，雨小了很多，打在小路上，行道树旁的泥洼里，滴滴答答像支旋律细碎的歌。
下车之后，庄颂发现顾昳走得很慢。
所以他停下脚步问，“累了吗？”
“有一点。”顾昳说，“咱们走慢点？”
“没问题。”庄颂说。
这点小要求当然是可以满足，毕竟人家都赶过来了，庄颂认真地对顾昳说，“谢谢你特意过来看我，老烈都不肯来，嫌太远了。”
顾昳微扬了下嘴角，但笑意很不明显，一点都没有他以前那种张扬肆意的风格，“不用谢。”.
小城生活节奏很慢，虽说是凌晨，有不少人仍在外头吃喝玩乐，要不是今天下雨，外面街上的人更多。
往前走了一段，马路对面，麻辣烫小摊边上有个卖花婆婆，篮子里还剩最后一束。
庄颂往婆婆那边看了眼，顾昳就跟收到指示似的，快步过去把花买了，之后捧着那束花，跨过斑马线回到马路这边，庄颂看着他。
确实是值得赏心悦目，顾昳个子高，肩宽腿长，身型很好。
一手撑伞一手抱着风衣和夜灯和花的样子，有点男明星下班之后顺道去菜市场给家人买点东西回去做饭，光鲜亮丽与贤惠和谐地在这个画面里融为一体。
顾昳把花递给庄颂：“送你吧，放在家里当个摆件。”
花束是粉白的百合，点缀上一些染成浅橘色的满天星，庄颂接过来：“谢谢。”.
走过小区门口，庄颂想着顾昳远来是客，还是要把他送到酒店，反正也就那几步路的距离。
路上收到微信-
小周：小庄哥你到家了吗？-
庄颂：还没，送你顾哥去酒店先-
小周：嗯嗯，早点回家休息哦。
庄颂回了个“好”，没想到过了没一分钟，小周的消息又发过来-
小周：今天回家还开直播吗？-
庄颂：不开了吧，有点累了-
小周：哈哈也是-
小周：你要跟顾哥叙叙旧什么的吗？
庄颂开始奇怪，主要是今天晚上的小周就稍微让他有一点不自在。
所以他直截了当地问了-
庄颂：什么意思？
眼看着小周那边“对方正在输入……”了好一会儿，最后却发过来简短的一声“庄哥”。
庄颂愣了愣，接着小周问，庄哥你和顾昳以前是情侣吗？你们俩要复合吗？
庄颂傻了，他回，啊？
小周说，我喜欢你小庄哥。
庄颂目瞪口呆。
他只能继续回：-
啊？？？
之后小周就在庄颂呆滞的表情里，向庄颂叙述了自己的情意。
一开始只是当成偶像简单崇拜，却越相处越喜欢，慢慢地产生了错觉，以为自己真能唐突佳人。可顾昳的出现让他突然有了危机感。
回家之后坐立不安，知道说了之后就回不去，可太怕被人抢先，还是决定告白。
庄颂心里一团乱，这太突然了，对小周他没有任何朋友之外的情绪。
而且这么一来，小周之前的很多做法，或者说顾昳刚才说的一些话他就得重新考量。
他问，所以你今天晚上对顾昳是？-
小周：……-
小周：对不起-
小周：我要跟顾哥道歉。
这就等于是承认了，确实是在针对别人。
庄颂回，没事。
虽说是没事但也就是不计较的意思，庄颂有点烦，他没想到小周对他好是有所图，但也不奇怪，烈日灼身大哥那样的纯友谊才少见。
庄颂转向顾昳.
在庄颂发消息这段时间里顾昳一直在边上乖乖站着，也不问也不凑过来。
所以刚才确实是冤枉了顾昳，庄颂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
他轻轻叹口气：“刚才错怪你了。他说要跟你道歉。”
他并没解释前因后果，顾昳倒也懂。
“他道不道歉倒没关系。”顾昳说，“你没觉得我是在乱发脾气就好。”
“嗯。”庄颂说，“我迟钝了这次。”
“不是迟钝，是当局者迷。”顾昳笑了笑，“你看，我就说过他喜欢你。”
庄颂弯了弯嘴角。
顾昳在哄人这方面确实——
他突然抬起头，怔怔地看着顾昳：“什么叫‘你就说过’？你什么时候跟我说‘过’？”
是有一个人说过小周喜欢他。
那个人叫“游客0067”。
——
庄颂怔怔地看着刚意识到自己错口说出了什么的顾昳。
一向从容的顾昳，此时此刻表情近乎是空白。
“这是什么意思？”庄颂问，“你是那个……0067？”
顾昳沉默了很久才承认，“是我。”
“所以……？”庄颂脑子里卷过阵阵混乱的狂潮，“你之前说的那些话？”
0067在庄颂直播间里曾经说过很多话，“失恋了”“我作的”“很后悔”“如果再给一次机会，会好好珍惜他”.
那时庄颂还说你蛮深情的啊。
顾昳内心很挣扎。
他没做好告白的准备，但已经说到这个地步，再否认只会让误会变得更大。他欠庄颂很多，没资格再去隐瞒什么。
所以最后顾昳承认：“说话的对象就是你。”
“什么意思？”庄颂问。
顾昳一咬牙，干脆全部都说了，“意思就是，我失恋的对象是你，悔过的对象是你，想告白的对象也是你。虽然现在说太晚了，但是……我喜欢你。”
庄颂呆了几秒才问：“真的吗？”.
顾昳没想到庄颂会这样反应。
他以为庄颂或许会开心或许会生气，但至少庄颂会知道。
可看着庄颂白皙温柔的脸上露出的茫然神情，他才明白庄颂根本没有往这边想过，也许某个时间节点以后，他就再也没觉得顾昳会喜欢自己。
顾昳突然觉得心痛，他意识到欠庄颂这些话已经欠太久了。
“真的，我喜欢你，一直都喜欢，不管你信不信。”顾昳心一横，干脆全说了，“这段日子我很想你，每天晚上都梦到你，我一开始不懂那是什么感情，后面想明白了，才知道自己以前做了多少混账事情。”
“喜欢我，为什么会那样对我呢。”庄颂问。
“因为我是个傻逼，觉得天大地大我最大。我没考虑过你的想法，只顾着自己开心，我以为我……”
顾昳不敢去看庄颂的眼睛，他甚至不敢说过去，说了庄颂会疼。他深吸了口气，“我回过头去看才发现自己都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都不知道你为什么能忍我那么久，你太好了，可是我太混蛋了。我让你难过了很多次。”
“嗯。”庄颂咬了下嘴唇，“你以前确实是个混蛋。”
“对不起。”顾昳被庄颂的神情刺得心里一疼。
庄颂站在那，风吹着白衬衫，他人很纤瘦，腰细到衣摆下仿佛空荡荡的，让人很想抱住他，为他拦住所有的风。
顾昳想不通他为什么会让庄颂受过这么多委屈，这么好这么让人怜惜的庄颂，连一个路人都知道喜欢的庄颂，明明是该被好好呵护好好珍惜的人，他过去到底做了什么啊。
“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顾昳脱口而出.
说完话世界好像都沉默了，庄颂静静地看着他，只剩下雨声在天地间响着。
过了很久，庄颂终于冲顾昳笑了一下，然后走过来，灯光下的雨幕里他朦胧的轮廓仿佛带着光。
每一步都好像踩在顾昳心尖上，踩得顾昳心好疼，有点窒息。
在顾昳面前停下，庄颂微微笑了下，终于开口：“你能这么想我很开心，我从没想过有一天你居然会回头反思自己。如果这是因为我，我很欣慰，这样看过去那些年还不算全部白费。”
只是听他这么说都让顾昳心里很疼，他这些年闭着眼睛走路，任性让庄颂搀扶着。他想庄颂快乐是有的，可更多呢？最亲密的人才能刺出最深的伤口，甚至连弥补都不知道怎样弥补才够。
“我知道错了，我会改。”顾昳深吸口气，掩饰心底酸胀的疼痛，“如果你愿意，我会好好对你，什么都听你的，把你放在第一位，欠你的我全部都还给你，怎么还都行，我再也不会让你难过了。我——”
“我相信你是真心改过。”庄颂温温柔柔地接过话头。
手中的花束放回顾昳怀里，百合花瓣上落了雨，像灼人的泪滴。
他笑了笑：“但是抱歉，我们真的不合适。”
第36章 补位
庄颂上到自己楼层时, 斜飞的雨线洒在窗玻璃，红色橙色的灯光散射开来，为城市幻化出五光十色的梦境。
花还回去了, 小夜灯还是拿着。
进屋后把小夜灯放在门口柜子上，插好电, 胖猫的轮廓勾着橘色毛躁的边, 懒洋洋带着笑容舔爪子的图案难说精致, 但和简单的灯光效果搭配得刚好，柔软温馨。
从窗口往下看, 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小区门口。
有人撑着伞，抱着花, 站在那像被这场雨淋掉了魂。
庄颂轻轻叹口气，吹了声口哨，虎斑猫“咪”了一声，从猫窝跳出来，自觉自愿地跳到庄颂肩膀上，又顺着滑到他臂弯, 袒露出暖暖软软的小猫下巴给rua。
“这人是不是讨厌。”庄颂用指腹刮了刮小猫下巴。
小猫眯起眼睛：“喵嗷——”
庄颂就当它附和。
要说感情, 确实是心如止水了, 但回忆的分量还在。
包括刚才听到顾昳告白那一瞬间, 庄颂心态其实很不稳。
因为那句“喜欢”，轻而易举掀起的是过去日子里让庄颂痛苦，让他想不通的部分。
庄颂一直想问顾昳不喜欢为什么要撩他，结果答案是他根本就喜欢。
这简直可以称为一种黑色幽默。
那么长时间里但凡顾昳早一点说这话, 他们怕是床上姿势都开发了不知道多少种, 但顾昳偏偏要拖到这时候, 拖到庄颂死心放弃, 连什么叫“动感情”都忘了，再殷殷地跑过来看他，陪吃饭给送花说喜欢。
一点都不值钱。
根本不会让人欣慰，只会哭笑不得，不恨就不错了。
“怎么能这么狗啊。”庄颂问小猫。
小猫动了动耳朵：“喵嗷~~”
“嗯。”庄颂说，“我知道你同意我。”.
顾昳很狗这个结论，不光小猫同意，顾昳也同意。
他望着庄颂的背影，心里就在想自己是个什么成色的傻逼，当然这个问题已经扪心自问了很多遍。也给不出确切答案。
只怪他醒悟的太慢，什么事情都明白的太晚。
顾昳知道庄颂不喜欢他了，至少现在不喜欢，虽然承认这个事实很痛苦，但他知道如果庄颂还喜欢，那些点头微笑原谅不会来的那么轻易。
他知道自己以前做了什么，不管是他的自我还是他说出的话，都不是能被很快遗忘的东西，就连他自己在努力改变时也不得不反复和旧日的自我抗衡。
喜欢了七年的人不喜欢了，再想旧情复燃也不那么简单。
不过顾昳没打算放弃。
顾昳口袋里还留着票根，他今天本来订的是晚一点的长途车，结果下雨，那趟车取消了，他不得不开高价跟其他人买了票。
还因为第一次坐长途，找不着座位一切都陌生，动作慢了，被车上客人和售票员当三孙子似的喷。
还晕车。
还从下午五点在货运站外头等到晚上十一点，怕错过了庄颂，没赶离开吃一口饭。
对从小被人追捧到大的、高傲惯了的顾昳来说，整件事里的任何一个细节都写着不堪忍受。
蜷在长途车最后一排逼仄的座位上，被摇摇欲坠的行李架反复磕到脑袋。
前座的大爷肆无忌惮脱了袜子晾脚，下雨天又不能开窗，顾昳快窒息了，敲敲他肩膀问能不能收敛点，被对方一个白眼：“车是你家的？”
整个过程中顾昳无数次黑着脸想，我TM哪根筋抽了要受这种罪。
但最后因为想见庄颂全忍了。
所以就再没什么不能忍的。
这几个月顾昳无数次梦见庄颂，在一次次的梦里他反反复复地回想庄颂，他看清自己都做错了什么，认清自己带给庄颂的难过，还有更重要的，他知道了自己有多喜欢庄颂。
喜欢到愿意为了见这个人被陌生人骂成孙子的地步，听起来不算什么大事但是对顾昳来说真的已经在打破原则。
所以他必须要去追。
怎么追都可以，怎么被拒绝都可以，一直被拒绝都认了。
他已经傻了很久，这次不会放手的.
于是庄颂很快收到顾昳短信。
没错还是短信，因为微信还在黑名单里-
顾昳：别拉黑我-
顾昳：QAQ
庄颂：“……”
还特意找了个颜文字卖萌是吧。
庄颂并不是那么绝情的人，何况他和顾昳现在的关系比三个月前缓和很多了，那会儿都没拉黑，现在就更没必要拉黑。
又不是小周那种“本来以为只是普通朋友结果你居然有非分之想”所以不得不保持距离的关系，他们俩的关系已经度过那个阶段了，现在的庄颂属于对什么都能一笑置之-
庄颂：不拉黑-
顾昳：那能顺便把你那同事拉黑吗-
庄颂：？-
顾昳：开个玩笑QAQ-
顾昳：那能把我微信从黑名单放出来吗-
庄颂：…-
顾昳：当我没说
顾昳倒也没有一直缠着庄颂发消息，更没有一直卖萌。
甚至发消息频率都没有他们吵架之前高，肉眼可见是怕庄颂烦。
不过过了一个多小时，还是忍不住又发来一条-
顾昳：那以后我还能看你直播吗？-
庄颂：随你。
想了想又补充-
庄颂：但我应该不怎么播了。
本来直播是因为小周喊庄颂开，庄颂播给粉丝看，小周突然来一手告白，庄颂自然不可能再播给他看。
至于另外一位看他直播的，0067，好家伙，还是追求者，这个直播就搞得相当尴尬。
……现在用“追求者”来形容顾昳还是怪不习惯的。
但反正就是，庄颂本来就不太爱抛头露面，这么一来就没有非要直播的理由。虽然这样拒绝顾昳感觉他有点儿可怜，但小周也是一样被拒绝了，要一视同仁。
——
庄颂本来有些担心和小周的私事会影响工作，好在并没有。
虽然和小周的联系肉眼可见减少，但呆了四个月多，和其他同事也已熟悉，站里的老师傅们会像带小徒弟一样招呼庄颂去吃饭，而且庄颂长得白净乖巧，话又少，还是技术人员，各种角度都讨长辈喜欢。
唯一要说有什么影响，就是夜宵次数减少了些，但他也不太在意，
小周大抵知道自己做的不妥，面对庄颂怂怂的，没有再凑上去爪神爪神的喊，不敢给他添任何堵。
顾昳那边，微信好友还是没加回来，顾昳虽然告白了，但除了那天晚上之外，并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或说过什么过分的话。
也多亏他没这样。
庄颂虽然当时笑着说“我相信你是在认真改变了”，但要认真逼问他是不是真信，庄颂只能拒绝回答。
因为不考虑所以没必要想象，但七年都是这样的人三个多月就变了，现实吗？不太现实的。顾昳从来都不是不好，磨人的是他的反复无常，他的自大没耐心，他脾气上来就天大地大你爹最大的劲。
那天在饭桌上不也差点没忍住急了吗？
——虽然是因为受了委屈。
但不管不管.
少了每日夜宵环节，就多出来打游戏时间，烈日灼身的好朋友晓寒最近冲分，天天拉着庄颂野辅双排，他开直播，庄颂不开。晓寒自己是上上届主播赛的冠军，有点热度，还有不少人是冲着庄颂来。
转眼又是周末，他们就商量着开五黑。
去了一区，摇了人，烈日灼身和之之都来了，还差个中单。
因为醒醒在准备考证，来不了。
“叫个熟人吧，直播要节目效果的。”烈日灼身说，“你列表里有没有？”
“我找找看——”晓寒说着，庄颂短信“叮”地一响-
十年老玩家精通所有位置，可C可打工，随叫随上号，心态良好，可当哑巴可做话唠，如有需要随时和对面互动能连续打字五分钟不重样，自备荣誉五级不限制消息条数账号，老板给个机会-
[一张玩中单一页MVP的图片]
庄颂惊讶地想，现在大数据都厉害到这种上一秒在直播间闲聊，下一秒陪玩店直接推广告的程度了？
再定睛一看那手机号。
哦-
庄颂：别了吧，又没空跟你互动-
顾昳：没事，可以不互动-
顾昳：带我一个嘛-
庄颂：没有ADC位置给你-
顾昳：没关系我五项全能-
顾昳：还可以蹭我热度，随便蹭-
顾昳：虽然你不需要-
顾昳：但是你们晓寒不是需要吗？
庄颂沉默了一会儿-
庄颂：你想好了？-
庄颂：都跟你不熟没互动你也不生气？-
顾昳：绝对不生气-
庄颂：我可跟烈日灼身包下-
顾昳：……
之后又一串发过来-
顾昳：我给你俩做牛做马，2级抓下，3级抓下，4级抓下-
顾昳：你指哪我去哪-
顾昳：人头给他-
顾昳：蓝buff给你-
顾昳：敢生气明天就被超管永封
庄颂看的发怔，心说这还是那个全队只能我C的顾昳？
这时对面好像突然又想起来要保持萌萌语气，于是补过来一条：-
顾昳：QAQ
第37章 工具人
庄颂也不清楚自己是被那个“QAQ”, 还是那句“敢生气明天就被超管永封”打动了，总而言之他回了个“1”，然后跟晓寒说叫到人了。
大伙儿都没问他叫的谁, 所以当看到曾经的绝非故意，现在的“自省g”跳进组队房间时，晓寒惊讶道：“顾哥？”
烈日灼身飞快给庄颂发了个“？”-
烈日灼身：你叫的他？
庄颂看着大哥的二连疑问, 突然有点心虚。转念一想又没什么好心虚的-
庄颂：他主动要来的-
庄颂：说能给晓寒带热度-
烈日灼身：明白-
烈日灼身：我的意思是-
烈日灼身：他知道今天咱俩包下吗-
庄颂：知道-
庄颂：他还说要死帮下路-
烈日灼身：-
烈日灼身：牛
庄颂和烈日灼身私聊时，顾昳已经跟晓寒他们热络地聊起来。事实证明“大家都跟你不熟所以不会跟你互动”这种说法完全是庄颂在吓唬人, 他主要是低估了顾昳的社交能力。
作为平台火了两年的大主播, 顾昳就算本来是个社恐, 现在也点满了牛逼闪闪的社交技能树, 晓寒虽然稍微知道点庄颂和顾昳的事，但既然是庄颂拉来的人, 自然就友好对待, 上单之之对顾昳也热情得很，本来他们这个车队要靠晓寒维持气氛, 顾昳一来, 完全是顾昳牵起了头。
顾昳进组之后没有过多找庄颂说话, 怕他尴尬，喊了句“小庄”就去和别人聊天，但如果庄颂接了话, 顾昳一定是第一个接茬。
第一盘排进去时，没心没肺的晓寒同学已经被花言巧语顾大主播忽悠得友好度满点, 直接问顾昳, “顾哥你打哪路？我让他们给你让位置。”
“我玩中单吧。”顾昳完全没有要抢位置的意思, “小庄喊我的时候说是玩中。”
“诶, 成！”晓寒一副还想热情地说“想整AD位置我给你要”的架势, 直到烈日灼身清了清嗓子，他才收起这念头.
自然还是按照预计的，庄颂和烈日灼身包下。
兵线出来没有1分钟，庄颂还在和烈日灼身商量怎么抢到2级，地图上已经亮起“正在路上”的箭头标识。
顾昳：“我来抓下了。”
正常人根本不会2级就来游走，所以对面完全没有意识到，顾昳绕后，给了一波完美的抓人。
切黄牌晕住对面一丝血的辅助，之后勉为其难地按S，打断了自己即将出手的普攻，点了一下烈日灼身：“拿人头。”
烈日灼身走过来，一发平A把头收了。
一个人头价值三百，只要玩的是C位，都有拿人头的需要。
违抗本能把人头让给烈日灼身之后顾昳痛苦的不行，估计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你是真不跟我客气。”
烈日灼身哈哈一笑，“过奖。”
这一波2级抓下本来已经够狠了，结果顾昳回线上，请了一波兵刚刚到3级，又打了个“正在路上”的标记，开始往下走。
然后顾昳再次定住一丝血的辅助，不情不愿地停住动作，把人头让给烈日灼身，“速度来拿头。”
“着什么急。”烈日灼身慢悠悠地走上去，“人头又不会跑。”
“我的心会碎。”顾昳面无表情，“您快点。”
庄颂：“……”
烈日灼身笑而不语，又一发平A把头收了。
等到4级顾昳第三次来下路时，庄颂都觉得不好意思了。中单游走一般在6级后，但是顾昳4级这已经是第三趟来。
他如果是对面下路，4级已经被对面中单抓了三次，他一定会骂街。
第三次顾昳来抓，对面跑的位置比较深，他本能地交了闪现控人，却在即将打出致命一击时硬生生又停住了。
这副中单克制住拿人头本能，强行给ADC让头，甘做卑微工具人的场面第三次发生，实在是有点可怜。
烈日灼身都看不下去了：“你自己拿吧。”
话音未落顾昳已经一个饿虎扑食，飞快把那个人头拿掉了。
回城时还给烈日灼身亮了个大拇指表情。
本来看着顾昳强行让头庄颂还好，看见最后这饿了三年终于看见吃的一样的击杀，庄颂实在是没忍住。
他赶紧关了麦，笑了一会儿，时隔很久，终于又打开顾昳直播间看了看。
顾昳直播间名字改成了【顾老板PLUS】，看起来已经改了有一阵，果然弹幕和庄颂的反应一样，全是【哈哈哈哈哈】-
1-0-4的顾老板，我看错了吧-
主播你要是被绑架了就眨眨眼
“没被绑架。”顾昳按着回城，一本正经却又面无表情地说，“给C位打工，我很快乐。”
弹幕又飘过一大片哈哈哈.
第三个蓝buff刷新，按道理应该交给中单。
这盘大优势，但顾昳发育没有领先很多，他一直来抓下路自己却不拿人头，优势全都喂给了烈日灼身。
晓寒打标记叫顾昳去拿蓝。
“辅助拿吧。”顾昳说，“我卡牌不缺蓝。”
庄颂这盘玩的泰坦，其实也不需要蓝，就说：“你拿吧，我更不缺蓝。”
顾昳沉默了一下说：“你拿嘛。”
不是“我为了让你高兴才给你蓝”，而是“如果你愿意收下这个蓝我会很高兴”。
庄颂心里没来由地软了下。
至少在今天这局游戏里，顾昳别管是作为气氛活跃者还是中单，都做到了会让其他四个人玩得开心的一切，而他自己应该是有点委屈的。
那这点小事让他开心一下，庄颂不是不可以。
“行。”庄颂说，“我——”
“砰”的一声，男枪一发铅弹，蓝buff应声倒地。
“你你我我的，墨迹什么呢。”晓寒说，“你俩都不要那我拿了啊！”
庄颂：“……”
顾昳：“……”.
毕竟是一起玩游戏，不是故意折腾人的，打了两盘之后庄颂给了顾昳一个随便玩的机会。
顾昳如同被关在笼子里三天终于出来放风的小狗，秒选了刺客，三路游走，走到哪杀到哪。
晓寒很给面子：“顾哥厉害哦！”
“谢谢。”顾昳矜持地回复，然后绕着庄颂转圈。
庄颂知道这人想听什么，但是不想配合，亮了个青蛙问号表情。
顾昳如同受到巨大打击，整个人顿了下，蔫蔫地钻进草里回城了。
这晚上游戏打完，晓寒连连感慨：“顾哥人比我想象中的好很多啊！我以为他脾气不怎么好呢！”
烈日灼身凉凉地说：“以前确实不怎么好。”
“哦对哦，那他现在是转性了？”晓寒问。
“说不好。”庄颂说。
烈日灼身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花言巧语。”
庄颂虽然觉得烈日灼身说得有理，但对于他哼的内容，又隐约觉得不对。
顾昳对他表白了，但这事情他可没有告诉烈日灼身。
他戳戳烈日灼身，“你好像很知道别人心里在想什么？”
烈日·根本没有给顾大主播发过消息刺激人·灼身：“有吗？没有啊？”.
那天之后晓寒和之之就非常喜欢顾昳，以顾昳那天的表现，没人会不喜欢这样的队友。不过烈日灼身对晓寒的反应嗤之以鼻：“也就骗骗你这种单纯少年。”
晓寒：“为什么啊！我顾哥人多好啊！”
烈日灼身：“他这是被毒打以后的状态。”
“别管被不被毒打，人知道改过自新就是好的嘛！”晓寒说。
庄颂听着他们俩争辩，并不说话。
——
倒也没有像想的那样，从那之后就一直拉着顾昳上车。
因为五黑机会不多，醒醒如果来了，就不缺车位。
顾昳那边应该也忙吧，至少庄颂是这么想的，毕竟人家是大主播。
他没有去顾昳直播间看过。
但每次说到少人，顾大主播的消息确实第一时间发过来，然后上车，什么位置都打，什么位置都玩得不错。
——
后来有天庄颂和晓寒野辅双排，打了一阵晓寒接了个电话。
庄颂隔着两层话筒都听到晓寒外婆气贯山河的吼声：“下来帮我扛东西！”
那盘大劣势，投掉之后晓寒说，“爪神对不起啊，我外婆叫我——”
“叫你去扛东西。”庄颂笑着接话，“快去吧。”
“好嘞。”晓寒退队下播，一气呵成，直播流断开时，还依稀听到他扯着嗓子用方言喊了一声，“来咯——”
庄颂准备自己再打两盘，但是晓寒刚一退队，手机就响。
——“叮”
庄颂点开：-
十年老玩家，顶级AD，次玩打野，辅助双排的最佳帮手，心态好意识佳操作棒会说话（也会不说话），随叫随到秒上号，给个机会QAQ
庄颂：“……”-
庄颂：你是住在晓寒直播间了吗？-
顾昳：[图片]
随手一拍，图片上，直播电脑下横摆着一架手机，上面正是晓寒的直播间。这个角度刚刚好拍到一点顾昳直播间右下角的摄像头，顾大主播那张脸真是怎么随手拍都能打。
庄颂怀疑他是故意露这点脸的，但是没证据-
庄颂：可我没什么话跟你说-
顾昳：（也会不说话）
庄颂没再说话，从折叠的好友栏里找到“自省g”，右键，邀请加入游戏.
顾昳光速跳进组队频道，进来发了个笑脸表情，庄颂没理他。
包下不能不说话，所以庄颂点进语音，但是闭了麦，顾昳进来，打个招呼就也闭了麦，去和观众交流。
但等到排进去还是得说话的。
现在的顾昳比之前一起玩时沉默很多，以前他嘴巴基本不停下来，一声声“阿颂”叫的可欢，这次却除了游戏的必要交流以外基本没什么话。弹幕时隔许久终于又看到顾昳和小庄双排，讨论得也热闹-
【顾老板和爪神好像还是生分了】-
【微妙的不熟感】
弹幕聊得热络，场上打的也激烈。
这盘对面是强突进阵容，庄颂玩了个风女。
软辅，打反手，防突进。
但防御型的特性就注定了，这盘没法像他平时玩更多的锤石派克那些开团流那么秀。
这盘局势很紧张，下路小优，上路大崩，团战庄颂打的特别细节，队友也都完美发挥，才团赢了。
上单夸中单，中单夸打野，打野夸AD。
庄颂嘟囔了句：“都不夸我。”
聊天框里立刻开始出字-
自省g：我靠，这波辅助发挥完美-
自省g：W减速对面上单，Q吹三个，大招抵消两个控制，全程给我挂被动加速，卡了对面AD三个平A-
自省g：强烈建议大家都出去观摩一手，教科书级别的风女教学。
队友立刻捧场地开始刷666。
“……”庄颂没忍住笑了，“你这是不是太浮夸了一点。”
“就问你我说错了没。”顾昳说。
“没有。”庄颂说。
这得承认。团战那么紧张，他操作顾昳说的全对，一个细节没放过-
【草。】-
【不是不熟，是分手了但是他还爱着】-
【你看着哪都可以，我眼睛永远在你身上】-
【我嗑生嗑死】.
打了一盘顾昳下播了，但游戏还是继续一起玩。
庄颂当然知道顾昳是什么意思，在示好，在保护他，永远切在下路的视角，给他的蓝buff给他的治疗，可能有点浮夸但不能说不诚心。
但游戏终归只是游戏。
顾昳自己应该也知道，很快又把话题转开，跟庄颂聊别的。
聊聊秋日，聊聊烈日灼身、晓寒。
“你什么时候回江州？”顾昳问。
“不出意外的话十月份。”庄颂说。
“秋日可想你了。”顾昳说，“这段时间他天天骂我。”
“骂你什么？”庄颂好奇。
“骂我……”顾昳一顿，笑了下，“你应该能想到。”.
顾昳这么说，庄颂也就知道了，笑了下没接话。
反倒是虎斑猫不知何时跳到键盘边上，附和着：“喵嗷！”
“9.9啊。”顾昳立刻叫出了小猫的名字，虽然小猫听不到，“最近它还好吗？”
“挺好的。”庄颂说，“它挺喜欢这边的，新房子比我之前在江州那边大，给它拼命折腾。”
“那就行。”顾昳笑了笑，提到小猫能感觉到他心情是真的好起来点，“我……”
刚说了一个字，听见顾昳那边语音电话呼叫的声响。
“你稍等一下。”顾昳跟庄颂说，静了大概20秒，顾昳又开了麦，“羊姐找我，说下周一个活动的事，我得去跟她说一下，先闭会麦。”
他以前临时有事从来都是直接消失，不说谁找不说去哪，消失了就怎么找他都不回，什么时候回来看心情。那时候庄颂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点，三番五次委婉地说顾昳也不明白他介意的是什么，说反正我最后不还是回来了吗。
倒是个很大的变化。
“开打之前肯定回来。”顾昳又说，“我看着消息的，有什么事私聊我就行。”
“嗯。”庄颂说，“你去接吧没事，我现在又不在意。”
顾昳一下不说话了.
沉默突如其来，庄颂几乎以为他直接打电话去了，很快，却看见私聊框里弹过来两句话-
我知道-
就是你要在意就好了。
第38章 约饭
你要在意就好了。
就能告诉你我改变了什么。
就能让你相信, 就能让你开心。
但不管庄颂还是顾昳自己都心知肚明，所有的“就能”都是假设。
现在的庄颂只把顾昳当成个普通朋友，现在的顾昳能做的，好像也就是和庄颂玩玩游戏, 让庄颂游戏体验好一点。
庄颂想了想打字-
你能改变是好事-
至少你以后不会伤害到别人。
顾昳那边闭麦在打电话了, 看到这句话回复还是很快-
我不要别人-
庄颂：说傻话-
顾昳：好气, 我要退队-
顾昳：开玩笑的-
顾昳：没说傻话-
顾昳：你可以不要我, 但是我也不要别人-
顾昳：当然, 你要我就更好了QAQ
发完这几句, 又飞过来一串-
顾昳：算了不说这些-
顾昳：你当我是双排的搭档就行-
顾昳：或者随便什么，加的路人，天上掉下来的人工智能, 秋日的朋友, 让你觉得舒心的一切人设都可以。
庄颂看见“秋日的朋友”这称号，弯了弯嘴角。
别说，现在还真该算顾昳是“秋日的朋友”。
这几个月, 庄颂和秋日聊天, 比和顾昳聊得多多了。
——
转眼庄颂来小城已经五个多月。
当时搬来，觉得要在这里呆半年, 好像很久，一眨眼却已经从春入了秋。
算来江州天气也该凉了。
实验进了尾声, 每天准备专家组的验收, 专业技术性的工作已经搞完，所以庄颂这边忙碌, 导师群里倒天天气氛都很欢乐-
师妹：@庄颂, 师兄要回江州咯-
师妹：[可爱颜表情]-
师妹：我们江州男性平均颜值即将上涨一个百分点！-
庄颂：…-
庄颂：有人又乱讲-
师妹：才没有！
庄颂的大学, 学校好得很出名, 校园也大得出名。师妹刚到学校报到时，一路从东门迷路到西门，那天江州还特别热，小姑娘又急又热，一路呜呜的哭。
然后被出来接学弟学妹的庄颂救了。
从那之后就变成了师兄一生推-
师妹：师兄你回来我们给你接风吧-
庄颂：行啊，去哪
师妹分享了一家店铺链接。
庄颂点开一看，是个挺贵而且评价一水儿在说“难订”的餐厅。他一眼看穿小姑娘的心思-
庄颂：是想借着我回来吃好吃的是吧。
小师妹发了个害羞挠头的表情-
师妹：不冲突嘛ovo
庄颂就说行，去订订看，结果顶着社恐给餐厅老板打电话，才发现是个空号。
仔细一看评论，得知餐厅已经不对外预订了。
这种时候就得找有门路的人，庄颂普通家庭，认识的“有门路的人”，数来数去就那一个。
所以晚上五黑时庄颂问顾昳，知不知道那家餐厅怎么预定。
“我去问问。”顾昳说。
一会儿顾昳的消息是从短信过来的，这样直播间观众看不见。
“你要去吗？我帮你订？”顾昳问。
“不用你帮，把电话给我就行了。”庄颂说。
就吃个饭而已，他不想欠顾昳的情。
“行。”顾昳说，“但是你去联系可能订不上，那老板脾气挺怪的。”
“订不上就算了。”庄颂说，“我又不是求着他做饭给我吃。”
“有道理。”顾昳说，“不能招待你吃饭是那老板的损失。”
庄颂说：“花言巧语。”.
这家餐厅最后确实没订到，老板那微信根本不加陌生人，估计非得熟客介绍。庄颂问小师妹，还要不要去，如果要去的话他可以去找顾昳帮帮忙。
“那就没必要啦。”小师妹说，“人家不缺我们这一桌客人，我们也不要上赶着。”
庄颂也这么想的，这件事就作罢。
但是顾昳倒因为这事儿，又想起别的。
他问庄颂：“那你回了江州，要和秋日老烈他们吃饭吗？”
“要的吧。”庄颂说。
“那要和我……”顾昳顿了顿，“算了我不问。”
庄颂就没接话，其实想的是，顾昳要想一起吃饭不是不行，就是吃个饭又不干别的，不单独吃就好了。
那天在夜市，他俩不还是一起吃饭了么。
不过顾昳自己换了话题：“我帮你约餐厅吧？”
庄颂愣了愣：“不用啊，我又不是不会用预订软件。”
“我没那个意思。”顾昳笑了，“我是想问，我要是能约到那家东门火锅，你有没有兴趣？”
庄颂听见这名字，眼睛一亮。
东门火锅顾名思义，是庄颂学校东门外的一家火锅小馆子，特点是底料现炒，跟绝大部分拿底料包冲的火锅汤底口味很不一样，有种特殊的鲜椒香。
火锅店老板是个老头儿，除了炒底料有一手之外，江湖炒饭也做得很神。
客观来说不一定多么好，毕竟口味这东西千人千面，但确实庄颂很喜欢，那阵他创下过连续半个月每天晚上带着顾昳去吃火锅的记录，顾昳一个明明很爱吃辣的人，半个月到最后那几天都快吃哭了。
但是庄颂考上研之后东门火锅就关门了，顾昳打听过，说是老爷子回老家跟兄弟开店去了，庄颂跟着顾昳吃遍全城火锅也没吃到一样的味道，遗憾了好一阵。
“老头儿又回来开店了？”庄颂惊喜地问。
“那倒没有，但是最近回江州了。”顾昳说。
“你怎么知道的？”庄颂有点迷惑。
“我加了老头微信。”顾昳说。
“啊？”庄颂懵了，“什么时候加的？”
“帮你打听他去哪儿的时候就加了。”顾昳说，“不知道那会儿怎么想的，可能觉得以后有用吧。”
说完这句话气氛微妙地沉默了会儿。
“……其实现在知道了。”
“谢谢。”
两个人异口同声。
想的是以后万一还有机会让庄颂吃上这口炒饭，干脆加个好友。
毕竟庄颂自己社恐，不可能去加老头微信，反正顾昳跟人来往从来不怵，庄颂的好友他加了一堆.
“我要把他微信推给你吗？”顾昳清了清嗓子。
“……不用了。”庄颂这个拒绝一如既往的坚决。
加微信这种事庄颂是真怵。虽然心里对老头很有亲切感，但即使一直在那吃饭的时候，他也没跟老头说过几句话，真加了微信庄颂绝对不知道要说什么。
“那要我帮你联系吗？”顾昳问，“看他朋友圈最近也有想开店的意思。”
“方便的话就太谢谢了。”庄颂说。
“当然方便了。”顾昳说，“到时候把你想叫的都叫上，让他们看看传说中横扫江州的东门火锅多牛逼。”
顾昳这会儿说话的语气挺中二，中二但是挺有意思的。
庄颂笑了笑：“行。”
顾昳：“好。”
庄颂：“ok。”
顾昳：“嗯。”
……
虽然没说，但是顾昳在期待着什么。
庄颂知道的。
他其实是纠结了下，思考这样会不会给人错觉，但最后觉得顾昳应该不至于，于是问：“那你要一起来吗？”
“可以吗？”顾昳声音一下都明媚了。
“当然可以。”庄颂说。
“那我当然要一起。”顾昳说，“你哪天回来？我去找老头约日子。”
“还不一定呢。”庄颂说，“定下来了告诉你。”
“好。”顾昳说，“能把我从黑名单放出来吗？”
庄颂：“……”
确实，某人还在黑名单里躺着。
虽说相处时候很平静，但提到从黑名单拽出来，庄颂居然挺有抵触情绪。
毕竟过去那些事情他不能当没发生过，打开微信看见躺在黑名单里的顾昳，就又会想起那个不想回忆的夜晚，还有之前顾昳那些拉扯。
他现在只是不去想，不太在意，不是忘了。
要是去回忆，他怕他和顾昳连朋友都做不了。
看庄颂一直不说话，顾昳主动道：“不想拉就算了，没事。我在黑名单里再躺躺。”
庄颂：“行。”.
那之后顾昳操办东门火锅的事情就操办得很热心，这应该是几个月来他们俩第一次有同一件想干的事，庄颂想到能去吃个爷青回的火锅，自己也挺期待。
离回江州还有一个星期，庄颂参加专家组答辩。
本来这类项目的正常流程是答辩做完就宣告结束，没想到庄颂做得太好，专家组直接问他愿不愿意继续往前推进项目。
从庄颂的学业来说当然是好事，师门一片祝贺。
不过继续跟项目就意味着，短时间内庄颂又回不了江州了。
要继续在小城呆着。
下一期还是至少半年。
甚至可能一年。
晚上庄颂上号时，想到最近顾昳积极主动地安排他回去那顿饭，内心颇有些负罪感。这种负罪感在顾昳看见他上号，直接拉他进队跳进语音时达到了顶峰。
“我今天跟老头说让他去搞点脆毛肚。”顾昳一上来就很热情地说，“我记得你喜欢吃这个是吧？回来日期定下来了吗？看你导师朋友圈，说今天你答辩。”
庄颂一下内疚得说不出话，纠结了半天，也只说出一个“我”字。
顾昳听他这样也像意识到了什么，没再说下去，沉默了下才问：“你……发生什么事了吗？”
“对不起。”庄颂说，“我得留在这边继续做项目后半期，短时间应该回不去江州了。”
顾昳一下没声了。
过了十几秒，顾昳才笑了笑，语气很洒脱地说：“没事，回不来就回不来，项目能做后半期应该是好事吧？反正我还没给老头钱，问题不大。”
“嗯，是好事。”庄颂说。
“那就行。”顾昳又笑了笑，“那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得再呆半年吧。”庄颂说，“但是我过年会回去。”
“半年，好久啊。”顾昳说，“不过也没事，过年的时候来吃饭吧那。”
“好。”庄颂想了想，还是补充，“就……真的是学业安排。不是故意想鸽你或者不想见你什么的。”
“嗯，我懂。”顾昳说。
他语气轻描淡写，显得很洒脱，其实他要是能表现出失望来，反而庄颂心里会好受一点。
庄颂想了想：“要不我这几天回江州一趟？”
“没事没事，没必要。”顾昳立刻拒绝，“你要做下半期开题肯定忙，给你添麻烦没必要，而且那也就不是接风了，等你过年回来吧。再说——”
他顿了一下，“真没事，我上赶着的，不用同情我。我又不委屈。”
第39章 普通朋友
庄颂很懂顾昳, 这句“我不委屈”，其实就是指着自己鼻子说“快看我好委屈QAQ”。
确实他也觉得顾昳蛮委屈的。
但要是接这句话, 对话就略微超出了普通朋友的范畴。
和真正的普通朋友可以开点无伤大雅的玩笑，但是和顾昳这种“普通朋友”不行，一点越界都不可以有，也不想要有。
所以他没接着顾昳的说，就说：“那行，过年见。”
顾昳在这短暂的沉默里组织半天语言, 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只勉强笑笑，“嗯”了一声。
——
项目延期还意味着庄颂得重新找房子，因为之前的房子租约只有半年。
跟房东商量续租才得知，房东本打算半年后把房子重新装修，自己搬进来住。
半年的空置期，找租户不容易, 所以庄颂才拿到很好的价格。
房子不租了, 那就只能开始一波漫长的找房子活动。
本身想找合适的房子不太难, 因为庄颂要求不高。
干净、便利、网好，就能满足他绝大多数生活需求。
问题是他还有只猫。
猫咪对家具的破坏力惊人, 之前9.9在江州就把家里木地板挠出来一块完全无法弥补的痕迹，所以很多房东不允许带宠物入住。
能带宠物入住的，要不价格高的离谱, 要不离货运站很远，要不就是没办法一下租半年。
就算上面条件都符合, 也会有其他方面出一些奇葩问题。
大城市还好, 小城的可选项本来就不多, 一套套房子看过去, 事情就更难办。
庄颂转了一大圈, 总算又看了一套房子，条件可以，房东是个大叔，也算和气。
商量的差不多了，两人都挺满意，眼看即将敲定，庄颂生怕再生枝节，又提醒了一句：“跟您说一声，我养了只猫哦。”
大叔突然说：“啊？养了猫？养猫每个月得多加八百块钱。”
庄颂：？
庄颂：“养猫的事儿我一开始就跟您说了啊？”
大叔摸着脑袋满脸问号：“我不记得啊？？”
总之就要涨价。
庄颂想着加八百虽然都快翻倍了，但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价格，就继续尝试着讲讲价，但大叔坚持猫祸害家具，降价不可能，告诉庄颂要不就把猫送人，等不租房了重新买一只猫不就得了。
只能说不养猫的人不懂这种感情，庄颂听大叔说到这儿就不想再聊下去了，客气地拒绝了这个提议然后毫不客气地拉黑了对方。
但还是不爽，愤怒地在朋友圈发布内容：什么事儿啊！
庄颂不太发朋友圈，只有心情比较激动的时候会发，后续就隐藏了。但是他一向性格内敛，所以就算暴怒或者狂喜，也都并不明显，大部分人看不出来，只点赞。
没想到这条发出去，短信已经“叮”了过来-
怎么了？
顾昳没有庄颂微信，但这条明显是在评论朋友圈。
庄颂盯着这条消息沉默了几秒，回复-
秋日还跟你说什么了？-
顾昳：就说你好像不开心-
顾昳：……-
顾昳：你诈我QAQ
庄颂面无表情。
果然是秋日大漏勺。
虽然并不在意，也知道秋日一直在跟顾昳汇报自己的情况，但可能因为正在生气，他突然有点儿微妙的不爽-
庄颂：我要把他的朋友圈权限拉黑-
顾昳：QAQ-
顾昳：别别别，说正事。怎么了吗？
庄颂现在正处在“我好生气我需要发泄”的状态，所以顾昳问，他也就说了-
顾昳：这人没眼光-
顾昳：扔我们9宝，做梦呢！
这种哄小孩式的话，确实叫人感觉到安慰。庄颂心情也稍微好了点，回复-
庄颂：是吧，我也觉得他做梦-
顾昳：一点都不懂小猫咪的好[气]
安慰两句之后就开始认真说事-
顾昳：对了，我看胡青跟你同城，而且有房子在租，你联系他了吗？-
庄颂：啊？-
庄颂：7班那个胡青？
胡青是庄颂高中时期，隔壁班的学委。
男生，性格和庄颂相仿，成绩很好，沉默寡言，庄颂和他唯一交流是有一年表彰会上，胡青拿着一道不等式题敲敲庄颂，“你觉得有几个解？”
但庄颂对胡青很有好感，胡青对他应该也差不多，路上遇到会互相微笑。
突然在小城听见这个名字，感觉很魔幻，好像高中和现在的生活突然重合了-
顾昳：对，7班那个胡青。你看他最新朋友圈-
庄颂：……-
庄颂：我没他微信-
庄颂：你怎么谁的微信都有啊？-
顾昳：……
每当这时候庄颂就感慨社恐的不便，他微信加的很少，网友能多加点，身边朋友基本不主动加，好在有个顾昳，交际花般的存在，庄颂想找的人总能在顾昳通讯录里出现，甚至包括庄颂的大学同学都是-
顾昳：我推给你？-
顾昳：微信解一下黑名单0.0
庄颂顺着顾昳的话这么做了，等到从黑名单里捡出顾昳，又把他放出来，并且从他那拿到胡青的微信名片时才反应过来，完全可以要求顾昳把二维码截图发在短信里。
之前那家餐厅老板就是这么操作的。
但是这波他急着找房子，没反应过来。
庄颂：“……”
被套路了。
有种把顾昳再扔回黑名单的冲动，但还是算了。
庄颂点进胡青朋友圈，对方的朋友圈对陌生人也开放，他一眼就瞧见那条租房信息。
地段合适，房间看起来干净，允许养宠物。
而且最重要的，房东是老同学，而且是中学时就知道人很好的老同学。漂泊在外房东靠不靠谱很大程度影响生活质量，这一点庄颂太了解了。
庄颂给顾昳回了句“谢了”，就去加胡青微信。
——
和胡青的交流很顺利，大概是顾昳已经事先打过招呼，两人虽然高中时就没什么交流，却有一见如故的熟悉。
胡青说方便的话随时可以来看房子，庄颂这边的租约快到期了，下班后立刻收拾收拾过去。
房子距离货运站也是骑车十来分钟的距离，不过是在现在住处的另外一边，在那边庄颂见到了胡青。
胡青和记忆中的样子很不一样，留起了长发，穿着很飘逸的棉麻质地衬衣，曾经的大学霸现在转行绘画，倒是还戴着跟以前一样圆圆大大的黑框眼镜，站在黄昏将至的夕阳里，像个大艺术家。
“好久不见。”胡青指尖转着支画笔，冲庄颂打招呼。
“好久不见。”庄颂说。
他们攀谈了一会儿，聊聊现在的生活状况，毕竟是高中同学，话题不可避免地回到高中。
“你变化好大。”庄颂说。
“你倒是没什么变化。”胡青笑着说，“和高中那会儿没差，学习很好的校草。”
“校草？”庄颂迷茫地指了指自己鼻子，“我？”
“是啊。”胡青说，“你和顾昳，实验两棵草，你不知道吗？”
真不知道。
庄颂上高中那时，两耳不闻窗外事，大家都逛的贴吧他也不逛，唯一就是因为数学竞赛考太好被人内涵作弊那次，顾昳开俩小号左右开弓跟人对喷，他看着有意思，观摩了会儿。
回想起来大概就是，别人的高中多姿多彩，他的高中精讲精练。
胡青笑起来，“那我再给你补充一句，人家说顾昳是外向的那棵，你是高冷那棵，都不敢跟你讲话。”
他又问：“你俩现在还是那么铁吗？他把我微信推给你的是吧？”
“嗯……”庄颂想说，是朋友。
之前能很流畅地这样回答，可这一次，也许是胡青带他走了波回忆杀，也许是夕阳和晚风会让人情感比较丰富，庄颂话到嘴边，突然说不出来。
真的是朋友吗。
他这几天一直不敢去想这个问题.
起初是真的还好，可在顾昳告白之后，庄颂度过了一段麻木的“我们还是好朋友”的日子，却渐渐发现自己失去了回忆过往的勇气。
回忆没有想象中那么平静，他会怨恨，会不解，不懂为什么喜欢他却要那样对他，两个人的情感让他一个人来承受。
庄颂性格太不温不火，他逼着自己把这些情绪都按下去，平静微笑着做“朋友”。
可越这样，他自我逆反就越重。
在那段不只是朋友的日子里，所有人，包括他们自己，都觉得他们是朋友。
现在凭什么还能心态平和地做朋友。
他们之间的纠葛太多，漫长的岁月里我只有你，你只有我，所有情绪几乎都由彼此给予。
第一次爱人，第一次感觉自己被爱着。第一次被人体贴周到地关心爱护，第一次尝到爱意落空的痛苦。
庄颂一直是很温柔很内敛的人，脾气里的所有棱角起伏，能说的不能说的，几乎全给了顾昳。他喜欢的太用力，顾昳对他的好和不好又都太真。日复一日的纠缠里，爱意和恨意早已超出普通人自己能承载消解，平和面对的量值。
这辈子最甜蜜和最痛苦的回忆都来自于这个人，还没被认真爱过，还没好好恨过，怎么可能再做所谓的“普通朋友”.
“我们快点去看房子吧。”庄颂没回答胡青的话，笑了下转移开话题。
第40章 我听你的话
新房子状况很不错, 户型稍小，除此之外都完美，更完美的点是胡青自己就住在楼下那户, 两个老同学能互相照应。甚至可以一起到庄颂家露台上喝点小酒吃点烧烤。
庄颂很快搬进来.
这几天里, 顾昳依然以各种姿势给庄颂发消息，问他房子看得怎么样, 需不需要帮忙搬家, 缺不缺东西。
按照他们俩之前那种勉强可以玩游戏，甚至会持续发消息联络的关系, 庄颂理论上是会回这些微信的, 但是除了最开始一条“很好谢谢”之外, 他都没有回。
那天之后就不想再骗自己了, 跟谁都可以做朋友, 跟顾昳不可以。如果非说什么朋友，那至少要到几年、十几年后, 他把从十七岁到现在二十四岁，这么多年在顾昳这儿得到过的甜蜜和痛苦都忘掉。
放在平时庄颂不能接受自己不回别人消息，因为他一向是个很温和，非常考虑别人的人，和顾昳是两个极端。
他下意识会去想自己这样做了，别人会不会难过, 进而约束自己的行为。
很久之前就被说过, 共情能力太强人活得会比较累。
那时候不觉得，现在在顾昳身上, 庄颂第一次体会到这点。
也是在顾昳这儿, 庄颂第一次不打算再去顾虑这点。
因为他发现顾昳的每一次接触都让他回想起以前, 然后隐隐地怨恨, 他更喜欢前阵子的洒脱，觉得自己该快乐一些。
第一次搁置顾昳的消息，那种感觉很奇妙。
之前那阵子顾昳疯狂地给他发消息，庄颂是还处在戒断反应期，根本无所谓也不想看，现在不一样，是看过之后故意不去理会。
会因为那个人是顾昳而依旧感到隐隐的带着疼痛的恨意，但还掺杂着报复般的快感，整体来说是种又疼又爽，爽多过疼的感觉。
顾昳则一如既往地努力讨好庄颂，对庄颂的变化一无所知.
唯一知道的是，当他上游戏问庄颂有没有车位时，庄颂的回答变成了永远的“没有”。
就算是眼看着庄颂的组队状态是“4/5”，他们的车队宁可等上十几分钟凑到第五人，也轮不到他的位次。
单双排更是这样。
他问庄颂“双排吗？”，庄颂说不了，顾昳再发什么“QAQ”，庄颂也根本理都不理，状态直接变成“队列中”。
生活中也是一样。
他给庄颂发早安晚安，庄颂不回，他绞尽脑汁想出些问题，比如“烈日灼身直播间号给我下？”，庄颂会发过来，但之后又不回。
他下次试图故技重施问“晓寒直播间给我下？”，这次庄颂直接不理了。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五天，顾昳彻底受不了了。
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了，觉得自己可能哪里惹庄颂生了气，但他百思不得其解，想要去问人。
可是他身边那几个朋友，秋日看起来脑子不是太好使，烈日灼身……烈日灼身才不是他朋友。
至于其他人，比如直播间的星河羽翼羊姐，或者学校的胡青他们，甚至东门火锅那老头儿看起来也沧桑饱经人事，应该都可以问，但顾昳都没问。
不想他们知道自己跟庄颂的事。
顾昳不怕别人知道自己喜欢庄颂，这件事情他很坦然，但是他和庄颂以前同框太多，容易引人猜测。
他不想别人八卦说，小猫爪/庄颂是不是因为单恋顾昳才跟他玩的啊~~
他自己是主播，被人议论惯了，但他知道庄颂脸皮薄，在意别人想法。
不想庄颂被人当谈资.
第六天。
从货运站回家，庄颂发现邮箱里收到一大堆消息提示，点开一看，是某个购物网站发来的兑换券。
庄颂起初以为是广告，但很快又收到顾昳一条微信-
顾昳：天天开心~
庄颂顿时感觉不对劲，再翻回代金券才发现，都是有用的东西。
9.9平时吃的猫粮、猫零食、用的猫砂，他喜欢的水果，之前他们阳台烧烤胡青发过微博，所以甚至还有一些品质相当高的牛肉和酒，总而言之，都是精挑细选过的他用得到的东西。
庄颂把代金券上所有价格都算了一遍，加在一起要好几千块。
……
到此为止吧。
他没犹豫，打开和顾昳的微信对话框，按照算好的数字，直接一笔转账发了过去-
顾昳：？？？-
对方退回了您的转账。
然后庄颂再发，顾昳再退，庄颂再发，顾昳再退。
庄颂咬着牙第四次发，顾昳没退回了，但是他也没接，头像上的ID变成“对方正在输入……”，明明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却只发过来很简短的一句话-
顾昳：为什么不收QAQ
庄颂觉得打字扯皮扯不明白了，干脆一个语音拨了过去。
对面秒接.
“你这是在干嘛？”电话接通的瞬间，庄颂问。
“我……”顾昳在对面结巴了下，他大概没想到庄颂愿意打电话却是这么冷淡的语气，在语音那边的声音几乎可以称得上小心翼翼，他说，“我在给你送礼物啊。”
“你给我送礼物干嘛？”庄颂问。
“因为你刚搬了家，我还没有祝贺你。”顾昳答得很乖很认真，“我都是特意挑的你喜欢的东西，你们的阳台不是可以吃烧烤吗？那些肉很好的，对我来说也不算贵，你收下，你们一起吃就好了啊。”
“然后胡青就会记你的好，觉得咱俩关系特别好是吗？”庄颂问。
顾昳被庄颂这一连串的毫无感情的逼问弄得有点委屈了，“我没这个意思，要是想在胡青那里博出位，我直接发快递过去不就好了吗？我发券给你就是你想什么时候换什么时候换，我只是想对你好，没有任何想你欠我人情的意思。”
“对我好。”庄颂轻声重复了一遍，“你为什么又要这么一厢情愿地对我好啊。”
顾昳那边沉默了一会儿。
就在庄颂觉得顾昳要发脾气时，顾昳终于说话了。
语气确实有点急，但不是生气，更像是被冤枉过后迫切的辩解。
“我没一厢情愿，我知道自己容易犯傻逼。”顾昳说，“这次我特意问了人的，特别有名的神婆……”
“什么？你问的谁？”庄颂错愕地问。
“神婆，880一个问题的恋爱占卜巫女。”顾昳认真地说，“这次我不想再做错事惹你生气了，所以我特意上网约她还付了加急费，就为了问问到底我该怎么让你开心。”
庄颂：“……”
他话都说不出来了，又好气又实在是有点好笑。
顾昳在有些方面特别的幼稚，就比如说现在，为什么会有人找恋爱神婆问这种问题然后还当真啊。
就是因为这样，他有时候率真的打动人，有时候也毫不遮掩的伤人。
顾昳听他不说话，声音又放低了，温柔地问：“我最近是说错什么话，或者做错什么事惹你生气了吗？我努力在改了，但是很多事还是做的不好，我知道，所以如果有的话你告诉我，我都改，好吗？”
庄颂刚刚轻松起来的情绪因为这个问题又沉下去。
他心里一疼一疼的，但不是因为心疼顾昳，他叹了口气，“没有。”
“那是？”顾昳茫然地问。
“你为什么要给我送这些？”庄颂反问。
“因为我喜欢你啊。”顾昳答，“因为我在追你。”
“那你别追我了行么？”庄颂说。
顾昳一下不说话了.
一阵漫长的沉默，也许实际的空白时间甚至不到一分钟，但至少在两人看来都很漫长。
之后顾昳才低声问：“为什么？”
“因为。”庄颂顿了顿，“你不是说你一直都喜欢我么。”
“对啊。”顾昳说，“我一直都喜欢你，只是我最近才意识到，我……”
“那你的喜欢有意义吗？”庄颂打断了顾昳的话，“喜欢我的日子里都对我做了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吗？”
顾昳被这句质问打得说不出话，他沉默了一会儿才歉疚地低声说：“我知道。我一直在反思自己，我以前做了很多错事，冷落过你，欺负过你，对你发过很多不该发的脾气，全是我的错，对不起。”
他又恳切地补充，“但是我现在真的改了，我在努力了，你给我个机会，让我表现给你看好吗？”
庄颂说：“可我不想给。”
“别这样。”顾昳心一揪一揪地疼，庄颂这样冷淡地对待他是第一次，仿佛把他当成一个不讨人喜欢的陌生人，让他六神无主。
“你可能是误会了，我不是要你和我在一起，我知道这不现实，我只是想追你，想让你看看现在的我。我们以前多好啊，我不想闹成现在这样子，我——”
“我没误会。”庄颂轻轻地笑了下，“你说不想闹成现在这个样子，那你有没有想过闹成现在这个样子是因为什么？”
在顾昳短暂的愣怔里，庄颂说：
“因为你忽冷忽热，因为你对别人都好好的最坏的脾气都给我，因为你所谓的喜欢就是高兴的时候给我点好不高兴了就爱答不理。这就是你的喜欢，把一个人架在火上烤，折腾他，折磨他就叫喜欢，随着自己的性子，逼一个人对你言听计从就叫喜欢，这样的喜欢我不想要也要不起。”
“所以你别再一厢情愿地折腾我了，只会让我看明白以前你到底是多么混蛋的一个人，你越这样我只会越厌恶你。”
“我们以前好，是因为我让着你。我们闹到现在这个地步，全都是因为你。你明白了吗顾昳？”.
这番话说完，语音那边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包括庄颂自己，这段憋在心里很久的话说出来，在痛快的同时也被翻涌的回忆刺痛。
不知道过了多久，庄颂终于听到顾昳开口。
“你说的对，确实都是因为我。”顾昳低声说。
“这样吧，代金券的钱，水果的我收下，牛肉和酒的你别给我，性价比太低了没必要，我转送给别人，可以吗？”
“嗯。”庄颂说。
又沉默了一会儿，世界像要淹没在夜色里。
然后顾昳终于再开口。
“我是真的喜欢你。”顾昳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我也真的在改了。”
顿了顿，他继续：“但我可能一直活在梦里，以为努力你就会原谅我，以为我只要一直不停靠近就总能接近。但其实你说的没错，我做错太多了，现在你根本不会相信我，我做什么都只会让你不开心。”
他每一个字都说的很慢，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好像说每一个字很艰难。
“我不可能放得下你，但是，可以，我不追你，不烦你了。我听你的话，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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