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这就是我们这节课的内容。”下课铃响起,沈锦容低头看了一眼ppt,顺手做了一个标记,面上露出淡淡的客套微笑:“我目前还没有助教,大家如果有问题的话,可以在课后或者课前问我。”
说完,她微微颔首,示意同学们可以离开了。
商院的同学们离开之前,还同情地看着晏何,心想,新闻系的系花估计是被沈锦容记住了。
晏何还坐在原地,不知道自己该走该留。她故意慢吞吞地收拾东西,趁着沈锦容不注意偷偷看她。抱着书包慢吞吞拉拉链的晏何偷偷瞟沈锦容的时候,却正撞进了那双含笑的眼眸。
“晏何——同学。”沈锦容合上电脑,已经站在讲台上看了晏何多时了。她上课的时候不是没有感觉到晏何投在自己身上的炽热眼神,只不过是佯装不知道罢了。当一个人的眼神专注起来时,被关注的人是能感觉到的。
怎么可能感觉不到呢?
沈锦容心里想,要是小朋友眼睛里的火苗有实质的话,恐怕是一片燎原之火。从微末的火星到顺风而起的大火,所差的只是一次相遇、一点氧气。
沈锦容微微挑起眉,这个动作让她眼中的情绪放大了些。晏何看到她的眼里带着戏谑、好奇——还有什么呢?晏何想,她现在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像是在看一场已经看过多次的话剧,似乎对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成竹于胸。
晏何觉得自己眼睛干涩,她抱紧了书包,这个动作暴露了她此刻紧张的情绪。晏何抿了抿唇,结结巴巴地说:“沈……教授。”
后面“教授”两个字像是不情不愿地加上的,仿佛加上了这两个字之后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就悄无声息地变得疏远。
沈锦容“嗯”了一声,站在讲台上,身子微微前倾,饶有兴致地看着晏何。
小朋友会说什么呢?
可小朋友定了定神,只说:“教授,李修溪今天确实有事情,她跟您发邮件说了……我今天是来替她请假的。”
沈锦容点点头:“我知道,当时我和她说的是‘希望可以出席’,如果有事情的话补一张假条就好。”
晏何的手无意识地攥紧又松开,自己想和沈锦容说的远不止这一件事情。可是她在心里几次做了建设准备开口的时候,教室的前门突然走进了一位教授。
这位教授看上去四五十岁,气质儒雅,见到沈锦容还在这里,他有些惊讶:“沈教授?”
“啊!杨教授!我已经结束了,您下节课是吗?”沈锦容冲晏何点了一下头,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杨教授笑着推了一下眼镜,目光落在晏何身上,语气好奇:“哎?这不是新闻系的学生吗?”
沈锦容笑起来,声音清朗地回复杨教授,手里还拿着电脑:“是啊,那我就先走了。”她走了两步,在门口看到晏何往右边走,又叫住了她,声音朗朗:“晏何同学!”
晏何惊讶地回过头,她正在背书包,只背上了一半,大衣也没有整理好,甚至头发也有些凌乱。晏何心中小小地懊恼,早知道刚出来的时候就开始收拾自己了,不然哪能让沈锦容看到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呢?
心里的小鹿左突右撞,身体却已经在大脑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转了过去。
沈锦容的办公室也在这个方向,她快步走到晏何身边,示意她和自己一起走。就当晏何以为她要问自己一些什么话的时候,沈锦容开了口:
“所以,你要修双学位吗?”
晏何愣住了。
沈锦容似乎是故意问的这个问题,她看着晏何发愣的模样,轻轻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啦,和你开玩笑的。”
晏何的心因为她突如其来的亲密紧绷了一下,她斟酌着语气,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应该不会了,我马上要大四了,要去实习,时间可能来不及。”
晏何看着她的侧脸,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沈锦容可能不是真的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方才被沈锦容拍过的地方有些灼热。轻柔的力度落在肩膀上,仿若毫无实质的动作,可是又切实地落了下来。
沈锦容点点头,两人正走到楼梯口。下课的时间是上午的十点半,正是阳光明亮却不刺眼的时候。二楼与三楼交界处的楼梯口窗户朝东,上午的阳光正透过这扇窗户落在二楼两人站立的地方。
往上走,便是面着阳光的楼梯。往下的一段台阶阴郁着,暂且还没有落下阳光。
晏何沉默着,似乎有一种无言的抉择裹挟着她,沉默地要求她做出抉择。她知道,沈锦容的办公室应该是在三楼,而自己应该下楼了。
“我走啦,晏何同学。”
【“小朋友,姐姐要走啦。”】
沈锦容从前和现在的声音仿佛同时在晏何耳边响起,她恍惚着抬起头,目光追随沈锦容径直离开,她似乎没有在等自己的回应。
楼梯和走廊上已经没有学生了,空无一人地沉默着,只有阳光撒了欢儿地在地板上慢慢划过,渐渐蚕食黑暗。
“姐姐!”晏何突然开了口,有些委屈的语气和那日目送沈锦容离开时如出一辙。
你还要再看着她离开吗?至少……留下些什么吧?
已经走了四五节台阶的沈锦容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晏何为什么要叫自己。她缓缓转过身,露出了一个完美的、恰到好处的笑容。
就是这个无懈可击的笑容让晏何心跳更快。沈锦容逆光而立,阳光在她的身边留下淡淡的光影。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晏何,轻声问:“怎么了?”
“能……加个联系方式吗?”对上她此刻毫无攻击性的眼睛,晏何不知怎的又结巴了起来。
沈锦容眨了一下眼睛,她取下自己的眼镜,更清晰地看着距离自己只有两三步的小朋友。
她的眼神很专注,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无声的拒绝。
就当晏何以为她会拒绝自己的时候,她又笑了。
明明是一个笑容,可晏何却在其中看到了她的疲惫。方才隔得有些远,现在在近处看,晏何看到了她眼中的血丝,像是已经很久没有睡好觉了。
心疼的感觉密密麻麻地涌上来,如同针尖小心的试探一般,轻微却又有痛感。
“……如果能第四次见面的话。”
“晏何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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