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还有几捆柴,宋廷舟歇息了会儿,又继续做起了搬运工,现在已经多得柴房放不下,堆积在了院墙角边,若不拿去卖,今年的冬天几乎够了。


    期间黎宛也没有闲着,她将后院里的那块菜地给整理出来,以前宋廷舟早出晚归,还要忙地里的活,这块菜地没什么时间打理,幸而两小的会拔草,总算没有长得比人高。


    自给自足的小农生活,菜地还是很重要的,承担起了家中饭桌上的一半菜品。


    黎宛今天买了不少种子回来,但是菜地要先翻好,再沃点肥,不能一下子就撒种子,虽然也会发芽生长,可数量和质量跟不上。


    她全部都挖好中间槽,然后垒起了三块空菜地,足够种了,顺便摘掉那些已经枯黄的菜梗菜叶拿去喂鸡。


    老母鸡处在要孵蛋的时候可已经没有蛋了,它就蹲在自己平常下蛋的窝里不动弹,见黎宛扔菜进去连看都不看。


    反正双手已经脏了,黎宛顺便将圈起来的院子全都整理干净,前院石缝里的野草也给拔了,这起不到美化点缀效果,而是看着越发荒凉。


    她站起来,锤了锤有些累的腰,看着这几间破旧房子,心里想着要怎么改造,最好是能够重建,这样也能设计成很好看的精致小院子,就像现世那些农家乐般。


    然而口袋空空,现在最缺的就是钱了,还是赚钱最重要。


    只是宋廷舟这趟去搬柴好像去了挺久,黎宛担心像前两天晚上发生的事,她皱了皱眉,刚想洗手去找一找,就听见了身后传来脚步声。


    黎宛回头,见宋廷舟走进来,朝她笑了笑,举起手中拎着的两只肥兔,称呼自然而然改变,“阿宛,今晚加餐。”


    他很少笑,平常都是如晚间沐浴薄凉月光的寒梅,如今却像是遇着了暖春,冬雪融化,被覆盖的梅花瓣层层舒展开,富有了活力。


    黎宛眼前一亮,欣喜得开始馋了,满脑都是红烧还是烤着吃,“你真厉害,怎么抓到的!”狡兔三窟,这可不好抓。


    她没有在意宋廷舟对她的称呼,名字就是用来叫的,不然起名做什么,而且同在一个屋檐下,他们说话也不能一直“喂,那个谁…”这般,权当成是朋友间的相处。


    “我搬柴回来的路上发现了有兔便痕迹,顺着寻找,给找到了一窝,只是它们听到动静逃窜很快,就逮着两只。”


    宋廷舟手中抓着兔子,没能放下柴,他拿去后院,塞进鸡笼里,这才将柴放下来,肩膀衣服已经压得破旧,可想而知皮肤也磨得起厚茧。


    “一个人能抓到两只已经很棒了,我守了两次的鸭都没能抓到呢。”黎宛说起这个就是郁闷,那鸭不会是迷路找不着家里吧,还是知道她在守着?


    宋廷舟还是很喜欢听到黎宛对他的夸奖,本来是有点疲倦,现在精神十足,再上山扛几捆柴回来也没问题,只是夕阳落下,天色已晚,夜间是动物出没点,不宜进山。


    黎宛控制住放光眼神,直接安排了两只肥兔的未来,“这两只就暂时先养着吧,我们先把猪肉给吃了,这不经留,等明天再宰一只来吃个新鲜。”


    “好,都听你的。”宋廷舟本就是抓来给黎宛改善口味的,自然听她安排。


    至于说什么觉得小兔子可爱,想要带回来哄黎宛开心,宋廷舟没有这个意识。


    在他心中粮食珍贵,大口吃肉吃饱更是难得,他追了许久抓回来的目的,就是想让黎宛能够吃得好吃得饱,认为这才是对她最好的照顾。


    待今年他再努力挣钱,将家中债务都清完了,慢慢攒点家底,明年就能给黎宛置办首饰,再重新修葺院子,想到这里,宋廷舟就觉得浑身充满干劲,眉宇间多了阳光,眼底有了期盼。


    黎宛也没有想过要养这个问题,在她眼中肥兔子就是美味食物,目前连温饱都没解决的人,没资格谈论要“富有爱心”的格调。


    “我去做晚饭,你先休息一会儿。”忙活一下午,黎宛肚子也饿,早就咕咕的叫,但她给忍住什么都不吃,自律就是从自我克制开始。


    黎宛起身厨房,很快,炊烟袅袅升起,她走出去,手中拿着用叶子包裹着两个黑不溜秋的东西,隐约能看出是鸭蛋。


    “你先吃这两烤鸭蛋垫垫肚子,晚饭要好一会儿才做好。”黎宛放在宋廷舟旁边,见他正在用刀削树枝,不知道要做什么,真是一刻都不给自己停歇。


    但宋廷舟忙一下午都是体力活,肯定早就饿了,她是为了减肥才不敢吃东西,可宋廷舟是为了能省则省,或者说他习惯了饥饿,能忽略掉这份煎熬。


    宋廷舟很明显惊愕了下,他抬眸看了眼黎宛,又垂眸看着还在散发热气和香味的烤鸭蛋,震惊的情绪扰得他很乱,久久无法平复,即便是父母,也没有给过他纯粹关怀。


    当年接连几次落榜,压力极其大,加上身边人的冷言冷语,父亲的状态越发不好。


    清醒的时候,会认真辅导他读书写字,反复跟他说日后定要考上功名,扬眉吐气,然而意识混沌的时候就将所有抑郁不得志的情绪都发泄在他身上,抽打是常有的事,这般就好像是在鞭策父亲儿时的自己。


    他小,反抗不了,那时还对父亲有着孺慕,渐渐的感到了排斥和害怕,以及厌恶,还有冷漠。


    然而跟母亲说,母亲根本不曾理会,也只是责骂他不懂事,进而又开始骂父亲没用,哭诉娘家道落,否则她身为秀才女儿怎会嫁给一个穷秀才为妻。


    宋廷舟天生聪慧,而慧极必伤,他小小年纪心思也很沉,很快就明白,父母原来不是外人所看到的那般恩爱。


    他们只是一对不甘平凡的怨偶,然后努力维持那点虚荣心作祟的面子,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挺住傲骨。


    宋廷舟能理解他们的想法,只是无法认同,甚至觉得,庸人自扰莫过如此,他从此以后就很少说话,沉默寡言起来。


    所以他们两人都很般配,一个活在虚幻的未来,一个停留在幻想的过去,全都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或许人之将死,母亲离世前那股“母爱”爆发出来,硬是拖着身体为他寻了个妻子。


    当时宋廷舟只觉得荒谬,这份所谓的关爱,只是她活在自己世界里的臆想罢了,所做的任何事,从来没有问过一句,他愿不愿意,这不是关爱,而是死前还要给他套上沉重枷锁,自以为是。


    但是现在,宋廷舟有点庆幸母亲这个擅自的决定,枷锁有了解开的钥匙就不再是枷锁,而是珍贵之物。


    “快点吃,这是我单独给你做的,别让两小的看见,待会就该闹了。”见他低着头发愣,黎宛弯腰贴近耳边,余光撇了眼屋内,“你吃完就去叫他们起床,都睡了一个下午,要是再继续睡,晚上就该睡不着了。”


    鸭蛋也不是天天都能捡到,她第二次就捡到三个,已经很不错了,这鸭算是高产。


    刚刚全都给烤了,她没忍住吃了一个,剩下两个给宋廷舟,虽然是偷偷吃独食,但偶尔也要学会犒劳辛苦的自己嘛。


    宋廷舟很喜欢“单独”这两个字,证明他就是唯一的,特别的。


    “嗯,我知道的。”宋廷舟点头,他看着黎宛转身背影,“阿宛。”


    黎宛停下脚步,回头,疑惑看着他,“怎么了?”


    宋廷舟仰望着她,眉眼柔和,目光深邃,包含着很浓郁也令人看不懂的情绪。


    见黎宛很是懵懂,他唇角一弯,轻笑了声,语气温润道:“没什么,只想想问,需要我去厨房帮忙吗。”


    “这不用,我自己来就行。”黎宛还以为是要做什么,她说完,回厨房忙活了。


    现在菜式简单不复杂,而且厨房小,再挤一个人进来施展不开,她做菜的时候最讨厌的就是这样了,没有发挥空间。


    宋廷舟久久才收回目光,他垂眸盯着鸭蛋,双手捧着,一口一口细嚼慢咽,好似在吃着山珍海味,独属于他的珍宝。


    吃着吃着,他忽然傻笑起来,这是发自内心愉悦的笑,笑弯了眼睛。


    今天的晚饭很丰盛,早上去县里还买了不少细粮回来,每个人的碗都盛得冒尖,吃得肚子圆鼓鼓很撑。


    罕见还出现了剩饭剩菜,这放在之前是不敢想的事,每天吃都不够,怎么可能会剩下来。


    宋廷观摸着肚子,笑得格外童真,“要是能每天都吃到肉就好了。”


    宋倩倩性子比较文静,她动作秀气的双手捂着嘴巴打了轻声饱嗝,害羞的左右看了眼,听到弟弟的话,点头赞同。


    黎宛吃着酸李子消食,给予鼓励,“只要好好努力,肉会有的,房子也会有的。”


    其他三人都不吃,宋廷观本是嘴馋的吃了一个,酸得牙齿都要软掉,口水直流,看着黎宛能面色不改一口一个,他就觉得害怕。


    每天晚上的活动都是很简单,宋廷舟复习两小的功课,见在院子吹风很舒服,黎宛拿着小马扎坐在屋檐下,篓筐放在旁边,用已经分好的布料开始做衣服。


    外衣虽然暂时不能穿出去,但是内里贴身的衣服能穿得舒服,这对身心也好。


    “你们两个过来背书。能背出来的有奖励,背不出来的就要接受惩罚。”宋廷舟很附和黎宛的努力说辞,他双手负在身后,很有书院里夫子讲课时的姿态。


    他们家,女儿家也是能读书的,宋廷舟一视同仁的教导,宋廷观有的,宋倩倩也有,学什么都同步。


    只是论读书的天赋,宋廷观真比不过宋倩倩,脑袋虽然机灵,可惜不在读书上,很容易分心走神,想东想西。


    所以听到背书这两个字,姐弟俩的表情反应都能说明问题,姐姐很轻松,弟弟则是沮丧着脸。


    黎宛听着宋廷观那支支吾吾背不出,挠头搔耳的状态,就是摇头浅笑,这孩子日后看来无法走读书的路子了。


    家里响起朗朗读书声,随着风飘进大山里,很是动听。


    夜里洗过澡后,每个人都穿着新衣服睡,大人还好,两个小的别提多高兴了,就连自持是姐姐很端着稳重的宋倩倩也是如此。


    只不过黎宛做的里衣是按照现世的款式来改造,俗称小衣服,睡衣这些。


    她当然会穿,宋倩倩有她的指导也很快就懂得怎么穿了,只是太为难宋廷舟他们那边了。


    男人洗澡快速且简单,只是到要套上衣服时,他能理解那称为睡衣的衣服,只是…他拿着薄薄的一条贴身小裤子比划在身上,纠结要怎么穿。


    但这形状也很明显,他想到是穿在什么地方,宋廷舟的脸立马爆红,好似要冒烟,那薄裤子就像是烫手山芋,可再怎么烫,他也没有舍得丢出去,抓得很紧。


    磨磨蹭蹭了半响,他终于换上了,有些不舒服,第一次穿,总归是不习惯。


    但还好,而且确实方便许多,以前的裆裤款式很松垮,会晃动,他都需要格外注意。


    只是…宋廷舟现在走路有点局促,很想动手扯一扯,因为裤子小了,有点勒着他,可这种事,他也不好意思跟黎宛说,一想到这裤子是黎宛做的,他就是忍不住脸红。


    宋廷舟从外面简单搭起来的一间冲洗房回来到房门口,发现黎宛正好走过来,他心跳漏了半拍,莫名紧张,嘴巴也干,几乎要同手同脚了。


    “怎么样,衣服合身吗?”黎宛看见他,开口就是问,因为有几件做的是私密衣服。


    孩子年纪小没问题,但宋廷舟是个大人了,她不贴身好量,她也只是目测个大概,要是尺寸不合适,她下次再改。


    黎宛也并非故意要做成这种款式,而是真的穿不习惯这不知名遥远古代的小裤子,其实就是一条内穿的薄些的及膝裆裤,然后内里空荡荡的,每次走路她都好慌,心想女孩子都这样了,男生岂不是更尴尬?就全都给做成现世的内裤。


    这一问,宋廷舟的脸更红了,幸而角度挡住了些许月光,黎宛没看见他那张含羞的脸。


    宋廷舟很轻的声音,是他想要压抑的羞意,“裤子…挺好的。”起码不晃了。


    “看来是合身的了,那我先回去睡了。”黎宛点头,确定裤子没问题就想要回屋睡觉。


    她刚转身,就听见宋廷舟又补充了句,“但是尺寸有点小。”


    “哈?”黎宛回头,当时有点懵。


    宋廷舟握拳抵在嘴边轻咳了声,头微微侧过,不敢同黎宛对视,“裤子偏小了点,穿着勒。”他垂立在侧摆的手指有点紧张捏着衣料。


    话落,黎宛下意识扫向他的身材,心里感慨,果然还是年轻的少年郎啊,吃得好,发育快。


    她是按照那天宋廷舟生病时,帮他换衣服确定的尺寸来做,没想到短短两天就不合适了。


    注意到她的目光,宋廷舟整个人完全紧绷着身体,脸红心跳,不自觉挺直腰背。


    “那行,我明天再改改。”黎宛大概算了尺寸,心里有了底。


    看着黎宛回屋关起门,宋廷舟这才平复了躁动情绪,同时还有点望眼欲穿,他也想进去,意识到自己在心猿意马,他心虚收回视线,心慌意乱的推开门回屋。


    踏入卧室,看见宋廷观摸着新衣服在床榻开心翻滚,宋廷舟不动声色扫过穿着,见宋廷观没有他这款特别的裆裤,嘴角当即微微翘起。


    同时心里想着,男孩子,要多学点技能,以后才能安身立命,养家糊口。


    弟弟学做衣服的安排要提上日程了,以后想做什么衣服就自己动手,那么大个人了,怎么能再麻烦嫂嫂。


    宋廷观正稀罕新衣服,忽然觉得后脊一凉,毛骨悚然的,有种被盯上的恐怖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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