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奉又坐回去重新玩手机,他手机屏幕亮度不高,便稍微调了一下屏幕。


    顾忻换了个姿势,斜倚在床沿上,正好能模糊看见姜奉的手机屏幕。


    姜奉面色放松地把下巴搭在胳膊上,胸口对着椅背,屏幕上的界面亮堂堂的,顾忻看过去的时候,姜奉正滑着手指给斜对面的阿姨倒卡布奇诺。


    顾忻:“...。”


    妈的,居然在斗地主。


    顾忻说不上来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心里有些发堵,但他也犯不着为了一个不认识的人闹不自在,他把手机拿出来,重新回复刚才没回完的消息。


    计子瑜被顾忻吓了一跳,回了好几个问号。


    风里带点伤:在医院?


    风里带点伤:你怎么了?


    风里带点伤:需要我去支援你吗?


    风里带点伤:回话啊,小~甜~心。


    顾忻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手指快速滑过屏幕,打出一段话,“你傻逼吧,计子瑜。”


    风里带点伤:哈哈哈,笑死我了,我刚才跟我妈说你去医院了,我妈问我小甜心怎么了。


    顾忻:“...。”


    风里带点伤:我都不知道我妈这样叫你的,太生艹了。


    顾忻;“滚。”


    风里带点伤:不闹了,说正经的,你怎么在医院?哪个医院?我们校医院?要不要我去接你?


    顾忻顿了一下,“行,你来吧。校医院三楼门诊病房。”


    计子瑜来的很快,原本他家离学校就不远,一刻钟的路程再堵也来的快,他拎着伞在门诊的几个病房窜了几趟,愣是把三楼找了个遍才找到顾忻。


    “顾忻,我找你半天——?”他一进门抖了抖水,把伞放在门口,话还没说完,声音就戛然而止。


    计子瑜看着床上坐着的顾忻,又看了眼一旁趴着的姜奉,有点傻眼,“奉哥?”


    姜奉点了一下头,依旧去玩他的斗地主,估计金豆子是赢了不少,从顾忻的角度只能看见一串带着好几个零的数字。


    计子瑜有些尴尬,不知所措地扭了扭脖子,“哦,我来接顾忻。”


    顾忻:“...。”


    姜奉:“...。”


    姜奉从这静谧的气氛里悟出点味儿:“那我先走了?”


    计子瑜道:“啊奉哥,你现在就走吗?”


    顾忻;“...。”


    顾忻忍不住捂住了脸,现在不仅觉得自己蠢,自己的猪队友也一样的蠢。


    姜奉套上了外套,脸上倒是没什么变化,从椅子上起身,他转头看了一眼顾忻,问了一句:“你叫什么?”


    顾忻愣道:“顾忻。”


    “顾忻?哪个忻?”姜奉道,“三个金子的鑫?”


    “不是,忻州的忻”,顾忻矫正道,“竖心旁加个斤。”


    “哦”,姜奉不再纠结他名字的问题,字正腔圆地把他的名字又念了一遍,“医生让你输完水之后留院观察半小时,你待会跟她说一声再走。”


    姜奉拉长声音说话的时候有种粗粝的磨砂感,顾忻听的耳朵一跳,“哪个医生?”


    姜奉指了指桌子,“她一会上来,你也可以去三诊室找她。”


    顾忻依稀还记得晕倒之前护士的喊话,有个大致的印象,他抬头看了一眼输液器里面的药水,药已经不多了,贴着塑料膜还有浅浅的一层,随着空气的外流浅浅地冒着泡。


    “好的”,顾忻道,“谢谢。”


    姜奉嗯了一声,跟计子瑜打了声招呼,拎着他喝了几口的花茶,转身往外面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顾忻忽然开口,喊住了他。


    “加个微信吧”,顾忻道,“回头我把钱转给你。”


    姜奉脚步一顿,转过头的时候逆着光,像是被屋外的日光与屋内的灯光分割成了两半,“什么?”


    顾忻心口一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问了这么一句,刹那间他有种时间错乱的荒诞感,像是昨天问人要联系方式的不是那个酒鬼,而是他,红着脸僵着脖子,像个恬不知耻的傻狗,他回过神来,尽量压低自己的嗓音,让自己看的更加自然一点,“我不喜欢欠别人钱。”


    姜奉挑了挑眉,没说别的什么,指了指傻站在一边的计子瑜,“让他推给你吧,他有我微信。”


    话毕,他戴上卫衣的帽子,拉了拉衣领,从走廊穿了出去。


    计子瑜呃了一下,有点没搞清楚现状,他扬了扬手机,“要我现在给你推吗?”


    顾忻一言难尽地看着自己还在输液的手,不知道自己抽什么风,半响他用手腕抵着额头,垂下了头,“操,待会吧。”


    姜奉迎着雨丝走了出去。


    初春的雨总是冷冷的,这会雨下的已经不大了,只有漫天细密的小雨点在泼洒,暗色的云微垂,日光白里透着点黑。


    他颈后的腺体仍旧肿胀着,不用摸都能感受到里面滚动的信息素,这次抑制剂的用量有点大,见效不是很快,后遗症倒是很明显。


    他额角的青筋一跳一跳地疼,胳膊上的针眼儿也泛着红,刚才因为剧烈出汗,套在最里面的衣服有些浸湿了,贴着皮肤上泛着凉。


    姜奉在一楼找了个椅子坐下。


    阻隔贴刚才又换了一次,这次换了个强力粘的,贴着皮肤上发着黏,姜奉不舒服地动了动脖子,给他小姨发消息,“你诊室里的病号醒了,看起来没什么别的反应,我先走了?”


    姜静安出诊忙,好大一会才给他回了消息,“行,回去注意点,身体不舒服马上给我打电话。”


    “如果这几天不舒服,暂时请假别来学校,跟你们班主任说一声。现在抑制剂效果强,等明天代谢一点,很难说会不会让你信息素失控。”


    “知道了”,姜奉的手指在手机上点了点,“我明天就把我自己关家里。”


    姜奉关了手机,微微眯了眼。


    一楼大厅右边没什么人,只有左边的电子取号机跟门诊药房挤满了学校的学生,这边的医院小,科室也少,平常除了有个头疼脑热的往这边医院来,其余时间都不太有人。


    但临近开学,学校要求alpha跟omega集中检测信息素,登记制表,所以最近科室一波一波地来人,把二楼采血窗口都快踏平了。


    空气里飘荡着各种各样的味道,普通情况下不强行释放高浓度信息素,信息素并不具有附加作用,只能当个香水来用,有些人不喜欢释放信息素,就全都收敛着,有些人等级略微高点,就喜欢带着信息素四处招摇。


    omega通常上比较弱小,收敛不好自己的信息素,只要稍微仔细一点,就能闻出来,这种是特殊情况。


    姜奉放松自己去感受其他人的信息素,腺体跟产生了排异反应一样,对空气里的信息素反击,断断续续地攻击着后颈。


    疼且麻。


    让人情不自禁地暴躁。


    他摸了摸自己的腕骨,又捏了一下手指,好半天才缓下来。


    人有各种各样的信息素,什么味道的都有,姜奉是典型的竹子香,香的很淡雅,但平时并不会放出来。


    姜奉眨了眨眼,想起了顾忻的香味。


    顾忻是一种特殊的花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进入易感期过,香味特别淡,其他人包括他本人似乎都没有意识到。


    姜奉说不上来那是什么香味。


    只觉得特别清幽,透着点甜蜜的香味,却不会让人感觉到腻。


    似乎因为很淡,呆在他旁边只觉得花香怡人,并不会觉得烦躁不安,反而有种不同以往的安逸。


    姜奉很久没有体会到过这种安逸的心情了。


    姜奉在楼下呆了一会,两只手揣在口袋里,慢悠悠地往外面走,医院里有认识他的人,笑着跟他打招呼。


    “奉哥,今天怎么来医院了?”


    “奉哥,你今天来检测信息素吗?”


    “奉哥,今天正好看见你了,周末这边有比赛,来不来看球?”


    “...”


    姜奉微微颔首,穿过人流往外面走,雨现在更小了,天空飘着若有若无的小雨点。


    空气一片清新。


    姜奉路过学校的围墙,蔷薇花的藤蔓通过铁制的栏杆爬了下来,它苍老的叶子已经掉光了,这会发着新芽,有种鼓囊囊的新生感,姜奉站在一边看了一会,抬脚继续往前走,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在他的指边震了一下。


    有一条好友申请。


    111:顾忻。


    111:通过一下。


    姜奉点了一下通过。


    对面利落地给他把刚才的两条消息都撤销了,给他发了转账,又追加了一条消息,顺便客套了一下。


    “听护士站老师说了,今天谢谢你了,改天请你吃饭。”


    姜奉噗嗤笑了出来,他看着手机屏幕,也没有收款,只把付款驳回了,一反常态地说道:“好啊。”


    “改天你请。”


    对面震惊了一下,可能是姜奉不按常理来,把他整懵了,好半天才回复了一条,连语气词语都没有了,“好。”


    逗完了人,姜奉心情不错地收了手机,迎着雨丝往前走,风呼啸而过,吹的外套上的毛领兴高采烈地疯跑。


    真有意思。


    姜奉慢吞吞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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