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玥虽然掐算了生辰八字,但他也清楚生产的事情控制不了,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因此当他与陆靳翀回府,听到陆夫人发动的消息时,整个人都是懵的,好一阵没反应过来。
“夫人呢?”陆靳翀也好不到哪去,面上看着还算镇定,抓着报信嬷嬷的手却微微颤抖。
“夫人已经被送进产阁,老爷也派人去请樊太医了。”那嬷嬷擦了擦脑门上的汗,说清楚后又急忙回去帮手。
稳婆是一早就住进府里的,李嬷嬷也有经验,倒没什么要他们张罗操心,如今能做的就是等了。
陆玖与明心两个丫鬟也刚随陆靳翀回来,听到消息后三人十分自觉,安顿好马车便立即去厨房帮忙,准备老爷少爷的晚膳。
如今夫人肯定是最重要的,可其他人也不能饿着肚子等,待会还有太医要来,也不能怠慢了。
齐玥在跟陆靳翀赶去偏院的路上,却突然想到什么,临时改了方向,拉着陆靳翀先去了正院一趟。
“怎么了?”陆靳翀跟着他一路来到自己爹娘的厢房,脸上一阵不解。
“少爷少君。”
如今府里大多嬷嬷丫鬟都在偏院帮忙,正院反而有些冷清,厢房外只有两个年岁稍小的丫鬟守着,一见陆靳翀两人过来,连忙低眉顺眼的行礼。
“去找个铜盆过来。”齐玥吩咐完一声,便抬脚跨进厢房。
两个丫鬟虽疑惑,但齐玥是国公府的主子,加上少爷也在便没有阻拦,听清齐玥要的东西,其中一个绿衣丫鬟行礼后忙去取来。
爹娘的房间陆靳翀平日鲜少踏足,不过看齐玥如此着急,他也没有迟疑,负手紧跟随着进去。
却见齐玥进房之后,便绕着屋里的床四处摸索,床头、枕下、床尾每个角落都不放过。
陆靳翀便看着他,在床周摸出一张又一张折叠的符纸。
这种黄符他眼熟,不用想就能猜到是齐玥画的,齐玥师傅用尽心思才得了五张的符纸,他娘床里就塞了九张。
这般想着,陆靳翀心情颇有些微妙,不过齐玥到底什么时候放的,他竟不知道。
齐玥把九张符纸都找出来后,才像松了口气,转头又拿着符纸出去,在丫鬟娶来的铜盆中火化。
陆靳翀全程安静的看他动作,直到几张符纸化成灰烬,他才忍不住开口,“这些符纸是你放的?”
齐玥侧头看向他,也没隐瞒什么,“不是,是我托李妈放的。”
齐玥不好随意进陆夫人房间,只能将事情交给李嬷嬷了。
“是什么符?为何现在又要焚了?”陆靳翀看着盆中剩下的纸灰,有些好奇的问。
“就是保胎用的平安符罢了,几个月前见娘不舒服,吃不下东西,便想试试,如今孩子要出来了,自然不必保胎。”齐玥向他解释。
他的声音清清润润,在这令人紧张窒息的傍晚,莫名安抚人心。
陆靳翀被他一说,也想起他娘怀孕前三月的时候了。
记得当时她反应厉害,每日每日吃不下饭,吃下了也会吐出来,安胎药更是闻着味就吐,把一家子急得够呛。
但后来情况突然好转,一切症状都消失了,也从未见她再有不适,他们都以为是过了三月稳妥了。
齐玥吩咐两个丫鬟,把焚过的纸灰处理掉,才对陆靳翀道,“咱们赶紧过去吧。”
陆靳翀点了点头,但脸上却又紧张僵硬起来,拉着齐玥的手重新走向产阁的偏院。
齐玥其实比陆靳翀更紧张,从掌心到指尖都是冰凉的,他害怕悲剧再次发生,甚至为此做了许多准备。
两人到偏院时樊太医已经到了,许是这段时间看清国公爷对夫人的在意,
还特地请来一位擅长妇儿的太医共同坐镇。
樊太医替陆夫人把过脉,胎象稳固并不十分担心,加上产阁里暂时没有动静,还有心思与同僚品茗聊天。
反倒是陆靳翀父子,两个九尺大男人在院里干瞪眼,脸色一个比一个凝重。
院里一直安静得诡异,除了下人走动的声音,就只能听到齐玥拨动流珠时,那沉闷又规律的咔哒声响。
天色从黄昏渐渐深沉下去,下人准备的晚膳已经热了两回,可依旧没被动过一下。
时间在众人心急的等待中,每一刻都变得十分漫长,却又悄无声息跑得飞快,眨眼间距离明日子时只剩一个时辰。
不过齐玥如今也顾不得想这些,只是希望陆夫人能够平安。
“老爷少爷少君,你们还是先吃点东西吧。”
明夏又一次将热过的饭菜端来,忍不住开口劝了一句,还不知道要等多久,不吃饭哪成。
“靳翀你带齐玥去吧,我要留在这里守着。”陆洪烽摆了摆手,心不在焉的说道。
他现在哪里吃得下,别说是一顿晚饭,只要他们母子平安,就是让他三天三夜滴水不进也行。
“你先下去吧。”齐玥停下捻流珠的手,对明夏开口道,许是沉默太久,他的声音又低又哑听不出情绪。
陆靳翀侧头看他,却发现齐玥此刻整张脸苍白如纸,就连唇色也彻底发白,不由皱眉走到他身旁,伸手一摸果然双手冰得厉害。
“娘不会有事的,我带你去用膳。”陆靳翀有些懊恼,一整晚他的心思都在屋里,忽略了齐玥的异样。
“我没事的,还是再等等吧。”齐玥摇了摇头。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隐隐不安,特别是时间拖得越久,这种感觉越发强烈。
就在他拒绝之后,屋里突然响起喜婆惊喜的声音,洪亮的啼哭也随即响彻整个国公府。
“生了生了,是小少爷。”
齐玥听到屋里传来李嬷嬷高兴的声音,紧绷一夜的心才终于一松。
陆洪烽却是安耐不住了,扯着比儿子还高的嗓门吼,“夫人怎么样了?你们倒是说一声啊。”
许是被国公爷的气势吓着,屋里婴儿的哭声骤停数息,随即才不甘示弱,爆发出一阵更加高亢的声音。
父子两人第一场较量,明显是陆家小少爷胜,这可把一屋子人都给逗乐了。
陆夫人似乎缓过劲来,声音带着虚弱的笑骂,“吵什么,吓着我儿子了。”
听到夫人居然还有力气骂人,陆洪烽这才彻底放心了。
已经在院里苦坐一夜的两位太医,也适时起身给国公爷道喜。
“陆国公好福气,喜添男丁可喜可贺啊。”
“幼子中气十足,将来必定青出于蓝。”
陆洪烽听着两人恭维,乐得开怀大笑,几人说话间,刚出生的男婴也被嬷嬷抱了出来,交到国公爷手上。
虽然陆洪烽已有一儿一女,可抱孩子的经验仍旧不多,婴儿被他一手托着后颈,一手托着小屁股,像是立马要去上供似的,又惹得太医与下人大笑。
孩子这会已经不哭了,一双眼睛跟葡萄似的又黑又亮,滴溜溜的四处转动,仿佛在打量他的新世界,两只小手揣在身前,模样看着灵动又乖巧。
齐玥忍不住凑近观察,想到这个小小的团子是陆靳翀的弟弟,心里便升腾起一种不思议的感觉,清冷的脸上也多了几许温柔。
“你倒会挑时辰。”齐玥伸手点了点婴儿鼻尖,声音带着说不清的宠溺与欣喜。
这小子出生的时候正巧入了丑时,正是今天最好的时辰。
陆靳翀看他一双眼睛都黏在弟弟身上,莫名有些不爽,抱着挑剔的心情也跟着凑过去
,但在看到嫩得出水的弟弟后,决定暂时不跟他一般见识。
孩子只是出来给人瞧瞧,秋季夜里还是很凉,嬷嬷很快又将他带回房里去了,众人也如释重负,该休息休息,该进膳进膳。
眼下已是宵禁时分,太医们不可能回去了,只能在陆府里留宿,跟陆洪烽告辞之后,两人便去了为他们准备的厢房。
陆洪烽心心念念急着要进去看夫人,便依旧守着门口不动,陆靳翀则强拉着齐玥去吃点东西。
只是餐桌上齐玥却仍是魂不守舍,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
“不是心想事成了,怎么还闷闷不乐的?”陆靳翀夹了一块鸡肉放进齐玥碗中笑着问他道。
他也知道齐玥给弟弟掐算生辰的事,如今不仅母子平安,还完全照着齐玥的意思来的。
“我这弟弟铁定是喜欢你,连出生时辰都是按你的喜好来。”陆靳翀酸溜溜的说道。
“少将军出息了。”齐玥听出他话里的酸意,停下筷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陆靳翀现在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居然跟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吃味,那还是他的亲弟弟呢。
“快吃,多吃点。”陆靳翀被人戳破心事,一脸尴尬的揉了揉鼻子,又装作若无其事的给齐玥夹菜。
被陆靳翀这么插科打诨,倒是让齐玥心中的不安下去不少,可就当他快要放下时,却听产阁里传来一声惊呼。
“天,夫人肚子里还有一个,快来人啊。”
“还真是,里面的胎儿一点动静都没有,这可怎么办?”
“快去请太医。”
伴随慌忙的声音,是瓷器落地的清脆声响,菜汤也溅了一地,但此时已经无人顾及。
因为这个多出的意外,整个国公府一阵手忙脚乱,两位太医更是来不及宽衣歇息,就重新被人请了回来。
众人忙碌了大半时辰,在两副催产药的作用下,总算在丑时结束的最后一刻,听见一道稍显虚弱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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