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话时,面上神情也是淡淡的,不辨喜怒。明恬却从中听出了一丝嘲讽。
嘲讽什么?嘲讽她面对皇后时说的那些话么?
眼前的燕云朝才是这具身体的“主体”,当朝朝出现的时候,他的意识也并没有消失。
他一定是完整地旁观了昨夜事情的经过,知道她在面对皇后时,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了。
况且她还暗示朝朝,如果一个月内明家的案子没有定论……
明恬保持着行礼的姿势,面上毫无波澜。
燕云朝目光却转向了一侧的崔姑姑,道:“孤与明小姐说几句话,你退下吧。”
崔姑姑连忙应是。
燕云朝转了步子,往一侧的长廊下走去,明恬想起朝朝并不希望自己跟眼前的人见面,但这思绪只在她心中过了一遍,她还是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燕云朝站在廊下,转目睨她。
“你根本就不会听母后的话。”
明恬道:“殿下此话从何说起?”
“巧言令色,两头讨好。”燕云朝冷嗤,“小心机关算尽,一场空。”
明恬诧异地抬了抬眸:“殿下这是在提醒罪女么?”
燕云朝下巴微微绷紧,并不言语。
明恬道:“罪女倒是想一心一意为陛下、皇后娘娘与殿下效劳,但先前家父的案子,历经几次推脱,罪女实在不敢放心。”
明恬并不惧怕跟此时的皇太子说实话。
反正她夜里和朝朝做了什么,他都能知道,那这点小心思根本就瞒不过他。
而他把崔姑姑支开,则说明他暂时不会把她的小动作告诉帝后。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明恬不打算纠结。
燕云朝见她承认,目色更幽暗几分。
“其实罪女还有些好奇,”明恬想起自己疑惑的地方,直接问了出来,“皇后娘娘赐下的药物,真的不会对殿下有所损伤吗?”
就连朝朝夜里没有好好休息,都会影响到皇太子第二天的状态,更何况是服下这种会直接导致朝朝“消失”的药物?
“损伤难以避免,”燕云朝道,“但与收获相比,不值一提。”
明恬抿住了唇。
燕云朝见她这般模样,只当她是犹豫。
他顿了顿:“你不会当真以为,孤与他互相敌视,便真的不是同一个人吧?”
明恬一愣。
在东宫待了这十几日,从皇后、宫人对两个太子的不同态度来看,他们根本不像是同一个人。
而明恬也接受了这样的说法。可现在皇太子告诉她,他们仍然是一体的。
“他不过是从孤身上衍生出来的一缕孤魂罢了。”
燕云朝看明恬神色怔忪,淡淡道:“要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喜怒无常,形容疯癫,言行举止,张狂若八岁恶童?——他本身就是不健全的。”
明恬眼皮一跳,不禁捏住了袖口。
这种解释带给她强烈的冲击,她一时眸光闪烁,盯着近在咫尺的冷漠太子,不知道到底该相信,还是不相信。
朝朝只是一缕孤魂?不健全的吗?
“所谓药物,”燕云朝盯着她道,“亦不过是让一切回到正轨。明小姐,你用不用药都没关系,他不过一缕残魂,争不过孤的。”
说完,燕云朝似是懒得再理会她,转身走了。
明恬呆立原地,缓了好一会儿,才定定神,离开清宁宫,脚步迅速地回东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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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阴雨了好几日,终于放晴片刻。刑部又派人来请明恬过去问话。
明恬终日在东宫无事可做,一心等前朝查案的消息,这刑部刚一递话过来,她就迫不及待地收拾了一番,依照上次一样的路线,出崇明门往刑部衙门去了。
第二次过来,明恬显得轻车熟路得多。
依然是与上次一样的张主事,明恬一边走,一边问他:“不知这几日,大人们可有查出什么线索了?”
张主事摇了摇头,笑道:“我只是负责来接明小姐过去,具体内情如何,等一会儿见到齐大人,问他便可。”
明恬脚步一顿:“齐大人?”
张主事道:“也是刑部新来的一位大人,如今官拜郎中。威远大将军的案子,现在就是这位齐大人主要负责。”
明恬语调迟疑:“齐大人是……”
说起这个,张主事就掩饰不住脸上的赞叹之意了:“就是齐尚书家的大公子,也是个厉害的人物,年纪轻轻,从前在京兆府任职,年初与王侍郎一同调任来的刑部,直接就是郎中了。听说这位齐大公子不过二十多岁,家中还没娶妻呢。”
明恬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的神色怪异起来。
原因无他,她那个在婚期前一个月与她取消婚约的未婚夫,就是所谓的齐大公子,齐冕。
这些年她一直在道观修行,不能下山,也很少与观外人往来,因此消息闭塞,根本不知道齐冕什么时候从京兆府调离,什么时候又来了刑部。
虽然她原本也没心思打探就是了。
可现在,齐冕竟然成了明家案子的主审官?
明恬心神不宁地跟着张主事进了刑部,转过几条路,来到上次王侍郎见她的前厅。
张主事依然是把她送到地方就离开了,留下明恬一个人走上前去,推开房门。
一眼就看见了房中直身玉立,颀长清瘦的身影。
齐冕穿着一身暗红官袍,头戴乌纱官帽,面如冠玉,转身朝她望来。
明恬垂下眼睫。
她应该屈膝行礼,但齐冕看着她,在她有所动作之前先开了口:“恬妹妹,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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