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闷腐臭的味道卷进鼻腔，他皱皱眉，却不像最开始那样难以忍受。
仿生眼扫过整个空间，将横七竖八堆叠的人体和异变物尽收眼底。
谢星宴眉头缓缓蹙起。
怎么回事……他怎么还在这个狭小的集装箱里……？
难道林淼的时空铭文出了问题，把他送进了一个不断循环的时空困境里？
谢星宴一想到这里，简直毛骨悚然。
好在下一秒，他便发现旁边的身影十分熟悉。
他伸手轻轻拨动了一下手边那个圆滚滚的脑袋，将那人朝向墙壁的脸露出来。
一张熟悉的脸，张流方。正睡得鼾声四起。
谢星宴松了口气。
被他拨动的人又睡了几分钟，突然惊醒似地睁开眼。
“你醒了。”张流方疲惫地坐起身，小声朝谢星宴打了个招呼。
“怎么回事？”谢星宴的精神好了一些，脸却仍是苍白。
但比起疼得快要炸开的脑子，显然是当下的处境更重要些。
谢星宴可不想自己拼了命地折腾半天，最后还是回到了“粮仓”做别人的储备粮。
张流方朝他虚弱地笑了笑，示意他稍安勿躁。
他又朝谢星宴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道：“那天你晕过去后，我本来想带着你继续逃，但咱们一没武器二没食物，又是残血逃命，跑不了多远就会被重新聚集的守卫抓回来。与其如此，不如老老实实呆在集装箱里，假装‘投诚’，再伺机而动。”
“我想明白了这点，便带着你找了个集装箱进去躲着。”
“我带你进来没过多久，基地的首领就赶回来了。”
“留守的两个灵师，一死一重伤，储备粮四散而逃，首领勃然大怒，命令守卫立刻搜寻逃跑的人，找到以后，格杀勿论。”
“你昏迷的这两天，基地里几乎流血漂橹。”
张流方低声说着，叹了口气。
他的眼里既有庆幸，又有唏嘘。
庆幸自己当时没有强撑着带谢星宴逃亡，不然现在恐怕已经死在了这异国他乡，又唏嘘那些直奔自由而去却死在了途中的可怜同伴。
谢星宴揉了揉眉心，显然也明白张流方当时的选择是正确的。
只是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破地方，他心里还是憋了点火的。
谢星宴垂着眼缓了一会儿，才道：“你对首领了解多少？”
“首领？”张流方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我被抓到这里时，首领就已经外出了，但从守卫日常间的态度来看，首领应该对基地有着绝对统治力。”
“想在两个灵师的存在下完全把控基地，他的实力应该比猎豹灵师还要强。”
“很可能是c级。”张流方道。
他顿了下，见谢星宴沉默不语，突然想起来这个奇怪的年轻人似乎对这些世界常识不太了解，便又接着解释道：“国际上把灵师和异变种根据综合实力划分为7个等级，从d到sss，基本来讲，普通人的综合实力算作e，最低级的灵师为d，再依次往上。”
“有一个比较简单的用于区分c级以上灵师的方法，就是‘天赋技能’，d级灵师的技能多是废技能，没什么用，所以综合实力最低，而从c级以上，灵师的技能就能逐渐发挥出实力来，据推测，sss级别的灵师，一个技能下去，造成的杀伤力能堪比核弹。”
“异变种也是同理，所以那天我看到那条异变蛇吐火球，才能判断它是c级以上。”
“也就是说，首领和可能是c级灵师，并且具有‘天赋技能’。”谢星宴总结道。
张流方颔首：“对，很有可能是c级，d级压不住那两个灵师，b级不会甘心呆在这小地方。”
“灵师的数量是断层式下降，等级越高的数量越稀少，b级的实力，能够拥有远比这舒服多的生活。”
谢星宴阖着眼，手指不停地揉着眉心，片刻后又问道：“天赋技能一个人能有几个？”
“一个。”张流方笃定道。
过了几秒，他突然又补充道：“不过听说幻想种灵师能够拥有两个以上的天赋技能。”
“但幻想种那是凤毛麟角的存在，怎么可能出现在这种地方。”张流方笑了一声。
“对了，你真是灵师啊？”谈到了灵师，张流方自然就想到了那天逃命的时候谢星宴施展出来的技能。
“嗯。”谢星宴没什么表情地点点头。
“那你的灵种是什么？我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技能，看起来很厉害，一击就杀死了异变蛇，你是b级灵师吗？”张流方一回想那天那惊艳夺目的一箭，便心脏怦怦狂跳，忍不住追问道。
哪想到谢星宴不仅没回答，反而追问了一句：“什么是灵种？”
张流方：“……”
他这回是真的有点惊讶了，那点儿微妙的古怪又冒了出来。
灵师对自己的灵种有着如同本能般的认知，眼前这个声称自己是灵师的小年轻，却连灵种是什么都不知道。
真是奇怪。
“这要从灵师的觉醒说起。”张流方压下心里的怪异，低声同他解释，“普通人在接触异变种后，会出现两种可能，一种是加剧异变，另一种就是灵师觉醒。”
“而迫使灵师进行觉醒的异变种，就成为了灵师的觉醒方向，也就是灵种。”
“灵种可以分为动物种、植物种和幻想种。其中幻想种的觉醒条件未知，数量也极其稀少，国际上总共只有九个幻想种，咱们东佑国占了两个。”
“‘泠泠雨丝杀人线，烈烈凤火欲曙天’，说的就是咱国的两位幻想种。”张流方提到幻想种，眼里露出了一丝向往和骄傲。
他摸了摸脖子上的细细项链，拍了拍藏在胸口里的金红色羽毛，神神秘秘道：“那天叫你带给我女儿的就是凤凰羽毛！就是咱们国家那位身上的！你不会连他都不记得了吧？啧，那光彩，真是……”
谢星宴却浑浑噩噩的，只朦朦胧胧地听到了开头几句。
头愈发疼了，似乎还起了热度。
这对于谢星宴这个经过基因调整的身体，有些不可思议。
他经不住，意识又开始在清醒和昏迷之间拉扯。
滔滔不绝的张流方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异常，探手碰了碰他的额头，吓了一跳，忙道：“怎么烧起来了？身上有伤口发炎了？这可怎么办啊这破地方要啥啥没有……”
张流方急得团团转，谢星宴挣扎着睁开眼说道：“没事，我睡一觉就好。”
“行行，你睡，别担心，这两天人口大量减少，竞争压力急剧减小，很安全，你放心睡。”
谢星宴听到张流方忙不迭的安抚，才松了松心神，陷入沉眠。
这一场睡眠却没持续多久，又被高热和心悸给惊醒。
谢星宴再次睁眼时刚刚天明，微光从集装箱金属墙的缝隙中渗进来，照得箱子中微微发亮。
谢星宴的呼吸灼热又短促，声音沉重，但在鼾声此起彼伏的集装箱内却毫不起眼。
他挣扎着坐起身，感受到他的动静，张流方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
谢星宴安静地靠着墙，一手撑着头，竭力忍耐着这异乎寻常的痛苦。
他感觉自己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仔细感受却又什么都察觉不到。
想要去仔细探查，却完全提不起精力细思，高热叠加精神力大量消耗的疼痛让他难以保持清醒。
这么醒醒睡睡过去，天已亮了大半，但集装箱却一直没人来开门。
张流方醒了过来，伸了个懒腰，道：“守卫在战斗中折损不少，又派出了一大部分去搜寻逃跑的人，眼下分不出人手来管我们，只能一直锁在集装箱里。”
他说完，看了看谢星宴的脸色，一脸担忧：“你没事吧？”
谢星宴闭着眼极轻地摇了摇头。
张流方叹口气，就算谢星宴真的有事，他也没有任何办法。
高热持续不退，谢星宴昏昏沉沉间，已是傍晚，守卫开始送饭进来。
大约是储备粮的数目少了不少，这次的黑水竟然没有克扣，至少一人一碗是管够的。
谢星宴草草喝了一口，便脸色更加难看地放下了碗。
这玩意儿，放他们那儿，连狗都不会尝一口。
张流方本想劝他，一看他那脸色，便欲言又止地放弃了。
这么又熬了三天，谢星宴的高热逐渐退下，只留下低烧伴着精神力消耗过大带来的头疼在隐隐作痛。
他沉默地按着突突直跳的眉心，环视了一圈满是麻木等死之人的集装箱，突然沉沉道：“想要没有后顾之忧地逃出去，只逃是没用的。”
被锁在狭小的集装箱不见天日好几天，张流方也是面色难看。
但听见谢星宴说话，仍是强打起精神来应了一声：“这几天看守会很严，逃出去很容易被基地抓回来。”
“所以，除非基地不存在了。”谢星宴道。
张流方愣了一下，隐隐有些难以置信地看他：“你是说……”
谢星宴垂着眼，继续道：“我有一个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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