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永民听到消息后立刻从家里赶了过来,但紧赶慢赶,最终还是晚了一步。听到赵玉玲那口无遮拦的话,他差点就地气绝。
有些话私底下说说就算了,拿到明面上,还是在那么多人面前,甚至是叶永庆和李翠华尸骨未寒的时候,那不是找死吗?
早知道他今晚就不在外面吃饭,早早回来叮嘱一番,不然也不能让赵玉玲把事情闹成这样。
他也不傻,知道这会得先发制人。
他沉着脸过去,一巴掌甩在赵玉玲脸上,“赵玉玲你怎么说话的,那是我亲哥嫂亲侄子,赶紧给未歇道歉。”
赵玉玲的脸被打得偏向一边,她睁着通红的眼睛,一脸震惊的看着丈夫叶永民,“你打我?”
“打你怎么了?”叶永民怒道,“你不敬哥嫂,打你都是轻的。”
赵玉玲怔怔的看着叶永民,依旧有些不敢置信,“你竟然敢打我?”
叶永民眼见赵玉玲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赶紧给她打眼色,他这是权宜之计。
但赵玉玲现在正沉浸在被打的震惊中,半点没注意到叶永民的眼色。
“叶永民,你有没有心?”赵玉玲一把推开叶永民,指着他的鼻子骂,“我这么做是为了谁?要不是你天天在我耳边念叨当初分那么多地给大房便宜他们了,我会这么做吗?”
“要不是你说这地卖出去能换几千块,够我们建房子,我会去要吗?”
“要不是你儿子整天嚷嚷着买这买那,我会豁出去脸吗?”
赵玉玲的几个‘要不是’砸下来,叶永民脸色铁青,“你给我闭嘴!!!!”
赵玉玲正在气头上,收都收不住,“要不是你说叶未歇那臭小子死了,东西都是我们二房的,我会找上叶未歇吗?”
嚯!
围观的村民听得一脸震惊。
原先王春花说的时候,他们还抱着三分怀疑。
村里天天东家长西家短的,吵起来是常事,但就算大家再讨厌一个人,也不至于到要逼死对方的地步。
何况叶未歇还是赵玉玲男人的亲侄子,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不至于。
可现在是赵玉玲亲口说出来的,那就做不得假。
叶永民这一家子,真的是……
看着眼前的闹剧,叶未歇嘴角微翘,没想到都不用他出手,这两人就已经狗咬狗了。
不过他很快重新低下头,好像是被赵玉玲的话给伤到了一样。
他喃喃道:“二婶,你就那么希望我死吗?”
“对!”赵玉玲狠狠的瞪过来,“都怪你,要不是你——”
“我让你闭嘴!!!”叶永民目赤欲裂,扬手就要朝赵玉玲扇下去。
众人虽然不介意赵玉玲被打,但这话还没说完呢,这一巴掌打下去,他们还听什么?
所以站得近的几位见叶永民举起手,立刻眼明手快的拉住人。
赵玉玲见有人帮自己,更加趾高气昂起来,“我凭什么要闭嘴?我为你叶家生儿育女,劳心劳力照顾老的,还得看着小的,我容易吗?”
“容易的很,”王春花抱臂嗤笑,“你除了生孩子还干过什么?地不都是大房给种的吗?”
王春花的话一下拉回了大家的记忆。
“可不是,一会肚子疼,一会腿疼,一会胳膊疼,使劲压榨大房。”
“马上要收稻谷了,也不知道这次是哪疼。”
有不讲究的立刻道:“屁股疼。”
‘轰’的一下,众人爆笑出声。
而和叶永民互掐的赵玉玲也终于回过神来。
面对叶永民发寒的眼神,又想到自己刚才的话,赵玉玲整个人瑟缩了一下。
完了!
她完了!
“安静!!!”
村长叶开安一声怒喝,现场瞬间安静下来。
改革开放分单干后,村长的权威逐渐变小,但叶开安在河西村当了二十多年的村长,□□时也是靠着他才没出大乱子,所以现在余威尚存。
他一发话,没人敢多声。
他环顾一圈,视线最后落在叶未歇身上,“未歇你是受害者,你来说,这事怎么办?”
感觉到落在身上的无数道视线,叶未歇抿抿唇,抬起头来。
少年身体瘦弱,身上的衣服因为宽大,显得空空荡荡的。
但此刻他看向叶开安的眼神却无比坚定。
他说:“想喝农药的事情虽然有二婶推波助澜,但归根到底是我自己意志不坚定,怪不得旁人。”
叶永民和赵玉玲齐齐松了口气。
但其余人却是失望得很。
众人纷纷摇头,看来未歇这性子是养废了,都被人欺负成这样,竟然还想息事宁人。
叶开安却没说什么,只是沉默的等着叶未歇的下文。
“但是,”叶未歇继续道,“二叔二婶在我爸妈去世后不仅不闻不问,甚至连葬礼都没有出席。既然他们不把我爸妈当哥哥嫂子,那我这个做儿子的,总该拿出点态度来。”
“今天,当着大家的面,我就替我父母断了这门亲,从今往后,我叶未歇和叶永民一家,就是普通的村民关系,再无其他。”
“麻烦村长帮忙立个字据。”
叶未歇的话掷地有声,齐齐落在在场的众人耳中。
大家目瞪口呆,叶未歇这是要断亲?
叶开安看着叶未歇,目露赞赏,“好。”
“九叔!”
叶永民一急就喊出了声,“这关系不能断。”这要真断了关系,以后很多事都不好办。
他面上露出痛苦悔恨之色,“我承认,不出席哥嫂葬礼是我不对。但未歇,二叔也没办法。算命的说我和你犯冲,如果我们一家去了,轻则破财,重则人亡,所以……”
“对不起未歇,是二叔自私了,是我舍不得家人。”
“你放屁!”王春花第一个看不过眼,“哪个算命的说的,这种事情我可没听说过。”
有迷信的则道:“也不能说没有,说不定真的犯忌讳呢?”
“这就是封建迷信!”
“借口吧。”
叶未歇却突然道:“我信。”
他的声音不大,但因为是当事人,所以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他身上。闻言,众人就齐刷刷的转头朝他看过去。
叶永民也不例外。
只是他眼里还多了一抹得意。
他原本还以为得费一番口舌,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
果然是不谙世事的少年人,好拿捏。
想到这,他对赵玉玲更加不满起来,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还有齐家和苗家的,他们叶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他们掺和。
叶未歇没管四面八方的视线,只平静道:“我今天也遇到了一位算命先生,他也和我说,我和二叔命里犯冲。”
“以前是我爸当家做主,所以没关系,但现在我爸爸不在了,当家的是我,所以以后但凡二叔沾染一点我家的东西,不管是钱财还是一根菜苗,轻则二叔破财,重则家破人亡。”
不是犯冲吗?叶未歇在心里冷笑,我让你以后连根草都摸不着,不然你是断胳膊还是断腿,那就不知道了。
叶永民:“!!!!”
叶永民目瞪口呆。
不是,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围观的众人:“……”
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笑。
但大家都有志一同的憋住了,只是那耸动的肩膀泄露了点什么。
“所以为了二叔一家的安全,我才想着断亲。”
说到这,叶未歇叹了口气,“本来这种迷信的东西不该拿出来说的,但既然二叔那边也这么说,那就证明咱俩犯冲的事是真的。”
“说起来,”叶未歇脸上露出苦恼的神色,“昨晚二嫂从我家门口折了根竹枝回去,你们一家还好吗?有没有破财?”
众人的视线齐刷刷的转向叶永民。
叶永民:“……”
叶永民现在的脸色跟打翻了染坊一样,青了白,白了青。他想说叶未歇胡说八道,但他刚刚才扯了算命的借口,现在反驳就是打自己的脸。
赵玉玲却是脸色苍白,因为她记得自己好像真的折了根竹枝。
就在这时,一道喊声突然传了过来,“爸妈,快回家,哥哥摔断手了。”
现场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这是叶家小三儿的声音吧?”有人问。
“好像是。”
“嚯——”
众人倒吸了今晚的不知道第几口凉气。
这是,大师的话应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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