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殊轻动了下指尖,那丝滑流腻渗入顺着两指间缝隙扶摇直上,携带着一股暗欲黏麻钻人心窝。
他下意识拢袖收手,中途却被一双素手扼住掌心,随之指尖轻微一疼。
磨人的贝齿下压,触到骨节分明处朱唇微合,浅呼出一缕湿气,随之沿着粗粝的薄茧处散开。
孟清禾鸦睫低垂,唇畔肌肤细润如脂,口脂染在谢殊节窍泛出一圈红晕。
姚氏身为当家主母,早早领头带了人去前院接旨,其余亲眷也纷纷紧随其后。
待两人在这一隅处缱绻顷刻,已与众人相去甚远好一段距离。
“奉天承运,元帝诏曰,谢氏长子清砚,博闻广识、惊才风逸,品貌双全,今诚以太傅之资委国子监桃李之任于其身,念卿尚在燕尔之喜,可推迟赴任,钦此。”
沈尧安手托圣旨立于阶上,底下压压一片谢氏族人跪于身前。他宣完圣谕后,目光在这群人里逡巡了一阵,始终未见谢殊身影。
国子监太傅官居一品,先帝在时更冠之以帝师之名。如今新帝后宫只有一妃,膝下更无子嗣,这国子监的太傅反倒成了吃空饷的闲职。
“谢殊现在何处,为何不上前接旨?”
沈尧安拂起下摆,睨着为首的姚氏诘问道。
姚氏虽心底不服傅翊这位天子,终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垂首应是后,唤了两个仆从后院寻人去了。
孟清禾扶着谢殊在距前院不远的二进入口,方才那一道圣旨上写了什么,两人站在此处一字不落的听着。
“瑜娘,你当真使得好手段。”
谢殊沉了语调,背靠于廊柱之上,藏于襕袍下的手紧了紧。
“谬赞了,夫君方才不也乐在其中?”
孟清禾揽住他的臂膀,顺着袍角的折痕往下,就在靠近他手背的前一刻,谢殊猛地拂开了她的碰触。
女人依旧不依不饶的截住了他的退路,仗着他眼盲,携了谢殊的手就往前边走。
“孟清禾,你……”
谢殊脚下磕磕绊绊,拧不过她手底下固执的挟持,即使能挣脱开来,现下沛文不在身边,亦无法离开此处。
待将至二进的石雕镂窗拱门,孟清禾减了些力道,她立于门后,方才两人私下里挂在眼底的寒凛尽数褪去,浮翠流丹掩着楚楚盈目,粉藻其姿流露出几分异样的纤弱来。
“夫君,沈总管已然等你多时了。”
谢殊耳畔传来喧嚣的低语唏嘘,族中长辈对他的殷切期待在这一纸谕文下显得更为盛烈。自他入府那一年起,便再没有人在其耳边提过他的歌姬生母之事。
说是‘歌姬’已然含蓄了不少,早先那位李氏姨娘跋扈发难起来,一口一个‘娼妓’也曾落得府内人尽皆知。
后来谢相听闻此事大怒,将那些背后嚼舌根的婢子仆从,打一通板子直接发卖了出去,如此方才息事宁人至今。
谢氏族中长辈比起谢殊的出生,俨然更中意他的才学,后辈中能有如此逸群之才,又何须担忧门第衰落。
沈尧安隔着冗长的长石板路,一眼就望见了与之遥遥相对的谢殊。明知他有眼疾不可视物,如今却似是有预见一般,正对着自己所在的方向。
院落里忽而起了一阵凉风,荡开暗沉天色下闷着的一层水汽。
大暑后的天愈发阴晴难定,兆京落雨前有一阵云波翻涌,黯黄的滚卷在朱雀大街上方。
“谢殊,还不上前接旨。”
沈尧安带来的红衣宦人将姚氏身后的亲眷拨开一条窄道,孟清禾跟在谢殊身后,亦步亦趋的走到了他的面前。
“臣谢殊领旨。”
谢殊长撩起襕袍前摆,伏跪于地,双手高举过头顶,姿态恭谦地承下那卷明黄。
沈尧安将要交接之际,眸光在谢殊食指染上嫣红处微停了一瞬,随之平移向孟清禾唇色上不协调溢出的朱樱一点,明黄的帛锦边侧立生一道皱痕。
风起云涌间,天色登时昏暗下来,低飞河喜1的鸣声盘桓在耳侧令人生烦。
孟清禾蹙眉扶着谢殊起身,自他手中接过圣旨好生保管着。
“清禾,圣上吩咐若是归宁那日不回侯府,他在御殿为你设宴。”
宁远侯孟岱岳不在府中,即便在京都,对这个许久不见的女儿亦是不闻不问,自舒贵妃薨逝后,侯府视她越发轻怠。
为此沈尧安特地向傅翊请旨,专门将人接进宫里来小住几日,算作归宁。
“烦请谢太傅同往,太后也想您得紧。”
沈尧安对着谢殊俯首低语道。
“自然。”
谢殊在孟清禾就着起身,男子的身量本就高大,加之目不能视的缘故,跨下台阶的步子比寻常人慢了些许。
孟清禾回身举步,因两只手皆搁置在谢殊身上,只轻微冲沈尧安方向点头示意,粗浅行了一礼。
“尧安哥哥,替我向阿弟问好。”
沈尧安紧绷的脸色稍霁,看着眼前梳着妇人髻下的皓齿星眸,有一种看自家姑娘嫁人的心塞。
孟清禾自幼由他照看着,舒贵妃盛宠时沈氏举家获罪,他也未得幸免被冲入宫中,起先只在掖庭里干些粗活,后来被掌事公公送到舒贵妃处伺候,便一直照顾着孟清禾至今。
‘轰隆’一声落雷惊起,不过午时光景,天空骤然乌黑浓稠一片,几缕白光闪过天际,暴雨一瞬之间倾泻下来。
沈尧安站在前廊的石像处,屋檐坠落的水帘落在地上溅射在他鱼白玄服的一角,留下点点黑色泥渍,乍看之下尤为碍眼。
他收回落在远处孟清禾身上的视线,领着那群宦臣进入重重雨幕之中。
马声嘶鸣,蹄踏青泥,不作一刻停留,直奔那皇城的方向而去。
**
孟清禾扶着谢殊来到内庭游廊拐角处避雨,那卷明黄的圣旨被她丢在一旁边角,被檐上溅落的雨水打的半湿。
拢枝和沛文撑着伞匆匆赶来前院,就瞧见两人不似寻常的肃静。
谢殊隔着一段距离,独坐在石墩上,这阵雨落得突然,方才两人走得急,袍角处湿了大片。
比之谢殊,孟清禾身上水汽更甚,整个人恨不得从头到脚都滴着水,想来为谢殊挡了不少迎面滂沱。
拢枝赶忙拿了帕子上前擦拭,盛夏府邸衣着凉薄,被那雨水一沾,那琼丝软绸的衣衫便尤为贴身,更衬得佳人体态玲珑。
“哎呦,我的主子,您这是下塘子给谢殊捞鱼去了不成,这身衣裙可不能再穿了!”
孟清禾今日穿了一席天青色襦裙,外头罩着的白绮罗纱披肩早已不知被她丢到何处,淡色的帛缎紧贴腰间,把之前涂抹雪肌膏遮掩处的肌肤彻底暴露了出来。
那些青紫的痕迹被透明的薄纱这么一掩,更添了几抹氤氲妍态。
犹抱琵琶,若有似无,所幸这处偏角无人,否则定会被那些个浪荡子们白讨了便宜去。
拢枝心底这么想着,直接脱下自己的外衫给孟清禾披了上去。
沛文那处见了一旁被如此糟践的圣旨,即刻捧起塞进怀中,又望了眼谢殊沉静的侧脸,支支吾吾许久方才开口道。
“公子,圣上开恩入仕是件好事,您可以自立府门,何故愁眉深锁?”
“回去吧,我今日乏了。”
谢殊只墨发尾端沾了些水渍,这状况比之孟清禾当下的窘迫不知好了多少。
“怎么?你听不懂我说的话?”
困乏只是信手拈出的由头,谢殊思绪纷乱,他想避开孟清禾独处一阵。
“可是夫人…夫人她……”
沛文一时语塞词穷,扭头转向孟清禾身上垂落下来的水渍,一直蔓延到了自己脚边,他踌躇片刻,总觉得就这么丢下夫人离开,于心有愧。
毕竟方才狂风大作、雨落如斗珠砸在身上,自家公子无甚大碍,一定是夫人舍身相护的结果。
“我家主子方才为了护你,浑身上下都湿透了!”
拢枝接过沛文的话,知他为难,所幸替人把话说全。
浮暑天落雨,地上升腾起一阵热气,拂在人身上一会儿就冷了。
孟清禾轻云出岫拾着步子走到谢殊跟前,经过一番简单的擦拭,今晨上的新妇妆褪却了大半,露出原有的琼姿花貌来。
她缓缓蹲下身子,将头埋在谢殊膝间,清眸流盼将绞干的乌发在他身上轻蹭了下。
“夫君,妾身冷。”
沛文登时侧过身子,不去看这两人间的你侬我侬。
娇莺婉转清脆圆滑,惹人心底发酥发痒。
谢殊眼前漆黑一片,可掌心却感到一阵漉漉潮气,方才院外的雨骤然落下,前院到中庭只一条蜿蜒小路,他听得见雨水击在假山石上的声响,心知躲不过去,没想到孟清禾竟……
他宽大的掌心顺着女人的乌发,轻抚了两下她柔软的发顶。只一瞬像是意识到什么,便要收回手,中途又被孟清禾挟住重新放了回去。
“夫君,你该多疼疼我的,我阿弟是皇帝,你要的他都能给的。”
孟清禾睨了一眼沛文怀中的明黄圣旨,似娇非嗔的开口道。
她双瞳剪水盈盈地望向男人棱骨分明的下颌,心底暗想此刻谢殊该看见的,她这般柔情绰态,香艳旖旎,都是属于他的,如是他眼底只有自己一人的话。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