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一大清早就觉得右眼皮跳个不停,刚好老太太免了各房的晨昏定省,几个少奶奶便来了她这里请安。
少奶奶们都带着孩子,房里顿时热闹了起来。几个孙子孙女争相往太太的怀里钻。
原本太太看见孙子孙女,只会高兴,可是今天右眼皮跳个不停,她的脸色就有些不大好。
二少奶奶一向最得婆婆喜爱,便凑趣说了些太太爱听的话,好容易哄得太太的脸色由阴转晴。
只是太太还没高兴一会儿,张妈妈就匆匆进来了,然后在太太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官差?”太太很是吃惊,“现在人在哪?”
张妈妈低声道:“管家已经把人请到了前厅。老爷和大爷不在,是二爷出的面……”
太太道:“派人去打听打听,这两个官差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我今日可真是丢大人了。”二爷坐在椅子上,一脸的不悦,“那两个官差说我们家私吞儿媳嫁妆时,你是没见他们的脸色,我都不好意思多看。”
太太铁青着脸道:“她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报官。”
二爷道:“这么说是真的了,娘,你们这又是何必。我们赵家又不是穷的吃不起饭,何至于要大嫂的嫁妆?”
“你知道什么?”太太沉声道:“你以为我愿意落个私吞儿媳嫁妆的名声,不过是当初铺子上有些周转不过来,你爹便让我出面把她的嫁妆要了过来暂且抵押了几千两银子。后来嫁妆赎回来了,你大嫂又病了,我才又替她保管了一年。”
其实嫁妆赎回来以后,是太太自己生了贪念,把嫁妆扣了下来。可她自然不会跟儿子说实话。
“原来是这样。”二爷摸了摸下巴,“既然是爹的主意,那自然怨不得娘你。不过大嫂那边……”
太太道:“这事你就别管了。我已经派了管家去衙门那边使银子,想必县老爷应该会卖我们赵家这个面子。”
太太并不觉得此事难解决,就是觉得丢人。
冰玉在房中写完一幅大字,就见太太身边的张妈妈来了。
张妈妈皮笑肉不笑道:“大奶奶,跟我走一趟吧!”
冰玉放下手中的笔,气定神闲的问道:“去哪?”
张妈妈道:“太太要见您。”
冰玉吹了吹纸上的墨迹,半点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太太好好的怎么想起我这个闲人来了?”
张妈妈道:“那得问您了。”
太太在房里等了半天,摔了两三个茶盅,才等到姗姗来迟的大奶奶。
冰玉一进门,脚下便被摔过来了一只茶杯,杯里的茶水和茶叶溅了她一裙子。
“好你个陆氏,自你嫁进赵家后,我们赵家哪点亏待过你?你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太太眼里喷火道,恨不得一口吃了冰玉。
冰玉抖了抖裙子上的茶叶,脸上半点不动怒:“太太这么生气做什么?”
太太被她平静的语气激怒了,“你说我生气做什么,你把我们赵家的脸面都丢尽了,现在外面都在传我们赵家克扣媳妇的嫁妆,你说我们以后还有什么脸见人?”
“原来是这样。”冰玉道,“太太这么生气是因为传言有误还是被人揭了老底恼羞成怒呢?”
“你……”太太指着她,说不出话来了。
冰玉笑笑:“太太别气了,我劝太太还是保养好身子吧!要不然日后还怎么给我赔礼道歉呢!”
太太怒极反笑:“我给你赔礼道歉,做你的春秋大梦去。来人,把大少奶奶押到祠堂,好好跪上三天三夜,谁也不许给她饭吃。”
冰玉也不挣扎,由着几个仆妇把她送到了祠堂。
半个时辰后,太太仍余怒未消,听见窗外有动静,便想开口骂人,哪知来的人却是老太太身边的人。
太太本以为是东窗事发,哪知来人却道:“老太太让您快点过去,说是夏家来了两个仆妇,指名要见我们家大奶奶。”
大奶奶,太太有些糊涂了,陆氏好好的怎么会认识夏家的人。
等太太来到老太太的福寿院,就见两个衣着鲜亮的仆妇坐在小杌子上,正陪着老太太说话。
两个仆妇看见太太进来便站起来,又看了她身后一眼,许是没看见冰玉,脸上就有些失望之色。
太太有些惊疑不定的看了老太太一眼,老太太也有些糊涂,不明白夏家的人怎么会认识自家孙媳,但是见冰玉没来,便问了句:“大奶奶呢?”
太太面色一僵,“她身体有些不适。”
“我们老太太来时叮嘱过了,让我们一定要见府上的大奶奶一面。既然府上的大奶奶身体不适,那就请老太太派个人带我们去大奶奶房里看看吧!”两个仆妇道。
太太脸色一白,实在是没法说出口,只好努力拖延,“她服了药刚睡下。”
“那我们就再等一等。”两个仆妇又道。
祠堂内,任由张妈妈说破嘴皮,冰玉动都不动,“太太说了,让我跪上三天三夜,这还不到一个时辰,我可不敢起来。”
张妈妈都快哭出来了,“好奶奶快起来吧,夏家的人还等着呢!”
“那就让她们等着。”冰玉道:“谁让我得罪了太太呢!”
“她到底想做什么?”太太头痛的不行,“再拖延下去,人家就该起疑心了。”
“太太,我倒是猜出来了。她是想要回自己的嫁妆吧!”张妈妈试着说道。
太太扶头的手就是一顿:“她都想不要想!”
半柱香后,太太咬牙切齿道:“那就给她。”
等夏家的人走后,她再好好收拾自己这个儿媳。
夏家的仆妇进到房中时,冰玉身下盖着纱被,似是刚起来的样子。
两个仆妇先请了个安,便道:“我们老太太从庵里离开后,便一直记挂着大奶奶。这次让我们过来,便是让我们问一声,不知道大奶奶最近得不得空,我们老太太想请您到府里住上几日。”
冰玉没说话,只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一旁侍立的张妈妈,“我最近抱恙在身,贵府老太太的好意只能心领了。”
这话听着并没有什么问题,太太前面说她身子不适,那么她此刻说抱恙在身就并无不对。
两个仆妇也不勉强,又表达了一番老太太对她的惦念之意,就起身告退了。
张妈妈送走夏家的这两个仆妇,回头就去了太太那里。
太太正气得牙疼,看见她进来便没好气道:“又怎么了?”
张妈妈看到桌上有份单子,心知这应该就是大奶奶的嫁妆单子了,也就明白了太太生气的缘由。
“太太先别气,我倒觉得这是件好事。”
太太捂着腮帮道:“你是不是老糊涂了。”
张妈妈赔笑道:“我这不是糊涂话。”说完便把夏家仆妇邀请大奶奶到府里做客的事说了一遍。
“太太您想,夏家那是何等的人家。我们平日里巴结都巴结不上,如今却要邀请大奶奶去府里小住几日。只要大奶奶跟夏府的老太太说几句好话,别的不说,光是夏家上下所用的绸缎就够养活一个绸缎铺子了。”
赵家是做绸缎铺子起家的,名下有好几家绸缎铺。
张妈妈这么一说,倒真是说到了太太的心里。
她想了半天,“你说的倒也对。”可继而她又皱眉道,“她真能在夏老太太面前说上话?”
张妈妈道:“我看是真的。听两个仆妇的意思,夏老太太是真喜欢她,要不然也不会让她去府里小住几日。”
“只是大奶奶说她病着,没答应。”
太太的气又来了,“她这是故意气我。我不过为了拖延,才说她身子不适,她就真装起病来。你去传话,就说我说了,等她明日好点就到夏府去给老太太请安。这嫁妆单子给她带去,就说嫁妆一会儿就送到她那院里。”
陆冰玉嫁过来时,陆家还未倒台,公中备了五千两银子的嫁妆,方姨娘自掏腰包又给女儿置办了一些田产和房产,因此这份嫁妆足有一万两银子。
这笔嫁妆攥在太太手里已有两三年了,光是田租和房租一年就有两三千两银子,足够府里一年的开支了。
太太把嫁妆单子交出去的时候,简直像割肉一样,但是为了能巴结上夏家,也只能忍了。
苏姨娘听到动静过来时,仆妇婆子们正在搬东西。
这些嫁妆一抬一抬的从苏姨娘面前经过,晃得她眼都花了。
眼花过后,她就攥紧了手里的帕子。原本听说大奶奶被罚去跪祠堂,她还有些幸灾乐祸,没想到事情很快就有了反转。
太太不仅没再责罚大奶奶,反而把嫁妆都还给了她。
这些嫁妆可真是丰厚啊,苏姨娘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好东西。
她忍不住想,要是大奶奶有个万一,或者大奶奶一辈子都没孩子,那么她死后,这些嫁妆是不是就可以留给自己的瑜哥。
可她继而又在心里摇了摇头,不会的,如果大奶奶出了意外,这些嫁妆又会重新回到太太手里。
她得另外想个主意,最好通过自家大爷让自己顺理成章的接管这些嫁妆。
苏姨娘拿定了主意,便悄悄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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