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探◎
乐清怡今晚又是提前到了教室，刚一进来就察觉到班里的学习气氛怪怪的，怎么过了一个周末回来大家未免也太认真了吧？
她也没听说近期又有模拟检测。
眼神在后排定了定，果真左之惢这家伙还没来。不过这一眼她又发现了好多之前没见过的新面孔。
奇怪，怎么有外班学生？
乐清怡背着书包向着齐琪身旁溜去，长腿一迈一跨，立马一屁股坐了下来。
她趴在对方耳旁疑惑开口问：“齐琪你不觉得今天有点奇怪吗？怎么有这么多陌生同学来我们班自习了。”
但似乎她不怎么会说悄悄话。
虽然有做出来说悄悄话的惯用姿势，用手挡着嘴巴，这个音量…有亿点点大。
就在齐琪红着脸准备解释时，却被他人多嘴抢先一步，心中瞬时闪出巨大失落感。
“乐乐，你没看群消息吗？今晚医学科学院来了位研究员刘导师，在我们教室要给大一临床新生做堂病毒学讲座。”
身后的班长李桓开口道。
从开学第一天他就注意到这位甜软学霸了，奈何对方总是坐在最后一排，他本人又有些内敛，根本不好意思从前排到后排去搭话，这次可算逮到光明正大与对方熟络的机会了。
乐清怡闻声立马转过身，怂拉着脑袋趴在后桌上一脸认真：“啊？我不知道，不过怎么导师晚上来，这种咖位不应该早晨在大会议室吗？”
不亲热，也不疏远，正常交流互动。
“听说是洪教授邀请来的，两个人之前读博士时是同门。”
李恒脸上泛起羞涩笑容。
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女孩的面颊，不由得有些紧张的后仰，结果下一秒眼神就顿了顿，开始收敛不住的望向走廊右侧渐渐靠近的曼妙身姿。
“原来是这样，那刘导员今晚是带着团队一起过来的吗？”
乐清怡低头垂睫，继续趴在李恒的桌上等回复：“我们学校有没有学生参加相关课题的，班长你有认识的吗可以介绍一下吗？”
她好奇怎么加入这些大佬的团队。
就算是去实验室帮人家扫尾收场打扫卫生她都是愿意的，在浓厚的学习氛围里被熏陶都是有约束作用的。
可以增强学习动机，百利而无一害。
“哦？那你需不需要知道他们一日三餐吃的什么？”突然乐清怡身后传来一句清冷的低御音。
这样的声音有些耳熟，是她？
立马吓得猛的做直了身体。
霎那间，她感觉到脸颊两侧的细毛都立起来，柳沁音的声音冷到她双手交叉抚了抚小臂，来回不安转动的小鹿眼对上李恒同样恐慌的眼神，思考无果。
她转过身，脸上还绷着僵硬的笑容，她看着对方软绵绵开口：“不…不…需要。”
柳沁音淡淡睨她一眼，错落有致的侧颜冷罩出层层寒意，她继续不依不饶：“我以为你家住海边呢。”
乐清怡心虚站起身，不敢接话。
她接连小退步，转身背着书包就开始一路往台阶上迈，溜到最后一排的位置乖乖坐下。
这期间柳沁音站在原地视线紧锁，看到刻意垂下不与她对视的小脑袋，这才转身褪去眼中的森然寒意，下台阶开始点名。
如乐清怡所料她被跳了过去。
柳沁音有些生气了？
她就知道，所以刚坐座位时没有坐到倒数第二排，直接坐到柳沁音以往的座位旁边，白皙细长的手指不安的敲打着桌面，借机缓解心中的紧张情绪。
乐清怡头低到桌下，两手拍了拍有些僵硬的脸颊，重新扬起时又挂上温软如画的甜美笑容，讨好般的望向迎面走来的柳沁音。
结果对方坐到了倒数第二排…
柳沁音坐的靠边她又进不去，只能从左边绕了十二个座位下到那一排绕十二个位置再进去，她刚过去对方就冷着脸拎包起身一个右转坐到了最后一排外侧。
乐清怡心虚的偷偷看一眼。
又默默从左边开始绕出去，再从最后一排的左侧绕进来，这时柳沁音又起身下台阶一个左转坐回了倒数第二排，柳沁音就这样来回折腾了乐清怡七八次，才坐到最后一排不再动位置。
如果不是因为教室人渐渐多了起来，刚才的数字后面起码多加个零。
“不生气了嘛。”
乐清怡趴在桌上，扭头看着对方清瘦的下颌线声音娇软：“我刚只是询问班长问题。”
她可太喜欢最后一排这个小角落里的位置，不会被人打扰，也不会被注意，不由得弯了弯唇角，内心感慨怎么会有长得这么好看的人。
柳沁音冷着脸，不但不理她，还直接无视了她痴恋的眼神，甚至还带上耳机。
这时教室前排突然涌起掌声。
乐清怡抬身望向前排，也跟着猛烈两手拍打，一脸的崇拜尊重之意，她拿出笔记本开始认真听讲座记下重要知识点，认真学习的同时她也没有忘记正在生闷气的柳沁音。
葡萄眼转了转也不知道在密谋什么。
乐清怡开始轻倚靠在椅背上，故作一幅劳累状态，手掌半握拳，不轻不重的敲打着自己的右侧腿面，一点点故意把幅度扩大，轻捶自己的同时也在轻轻碰着柳沁音的左腿。
柳沁音拧了拧眉，冷不丁的开口说了一句：“别惹我。”左腿向一侧倾斜有意避开。
“我真的只是问问，我和李恒一点都不熟，如果他真的推给我，男生我不加，女生…”
乐清怡说到最后几字突如其来的对上了柳沁音幽瞪的凤眼，吓得她心里一颤立马改了口“女生也不加！”
“你加呗。”
柳沁音冷青着脸色，红唇微启莫名地开始阴阳怪气：“为什么不加？认识新同学多好的，多交流多沟通，说不定还能有几个蓝颜知己或是红颜知己呢。”
乐清怡心里简直委屈的要跳黄河，情绪着急的有些激动：“唉哟，我都说了不加，谁来了逼我加我都不加！你就别生气了，这件事暂时翻篇好不好？”
忙于解释的时候，心里就顾不上其他的细节，音量不自知的变大了许多。
这样的话真刺柳沁音的耳，此时她下颌线条紧直绷了起来：“怎么，说不过就用音量来压我？”
“我哪有嘛，我就是心里着急。”乐清怡无奈的重重叹了口气。
“你现在对我真的是一点耐心都没有。”
柳沁音若无其事的看着新做的美甲，浅琥珀色的眸中浮现出森然寒意，勾唇继续冷言冷语。
“天啊，我真的…”
乐清怡哭笑不得辩解。
无措的手指抓起肩旁垂落下的长发不停揉捏着，脑子已经被对方说的成了一团浆糊似的，垂头不断用额头撞击桌面让自己保持时刻的清醒，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耳朵通红。
“你要练铁头功回去练。”
柳沁音回眸字正腔圆的「友善」提醒道：“别把教室里的桌子磕坏了，影响别人学习。”
“…”乐清怡撇了撇嘴，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只能频叹息去缓解心里的苦闷。
这时前面几排学生纷纷回头往后看，乐清怡才意识到她和柳沁音刚才闹出的动静似乎有些大，她立马不好意思的频频点头向前排同学表达歉意。
但两人之间的斗嘴还没有结束。
此时乐清怡和柳沁音就像幼儿园里两个小朋友一样，前面声音大，两人争论辩解的音量就随着变大，教室静下来两人又开始小声说道，两张嘴从头到尾为了一件小事就没停下来。
一个辩解，一个反驳。
最后乐清怡再次被说教的一时哑语，涨红着小脸坐在位置上开始怀疑人生，一脸的生无可恋，她先自我缓解了几分钟，才整理好心态去安哄身旁人。
乐清怡用小拇指在桌下小心翼翼的试探着，想触碰又缩回，心里不断酝酿，才一点点去勾对方的小拇指。
每次指尖触到冰润柔软时，柳沁音就抬手使劲拍打对方那不安分的爪子，你来我往，又开始将同一动作反复数次，终于在第二十九次的时候柳沁音疲了，便懒得在拒绝。
两人的手指就这样在桌下轻勾在一起。
不凑巧的是这时又要开始记笔记了，乐清怡一脸苦恼样，她好不容易拉上的手怎么舍得轻易松开，只能左手拿起笔吃力的在纸面上一笔一画的记录。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指尖的柔软突然没了。
乐清怡不知所措的扭头看向对方，接着垂眸就看到柳沁音冷白纤细的手腕从双腿上掠过，直接把她在桌上的左手轻拉下来，下一秒两人小拇指又重新勾在了一起，只是换了一只手牵。
这次的动作似乎比刚才更亲密些。
柳沁音的嫩软手背正轻搭在她掌心内，除了小拇指上的亲密，无名指或多或少也开始轻勾在一起。
乐清怡眼里钻进了蜂蜜般的甜意。
深吸一口气缓慢呼出，稳住胸腔内的擂鼓敲击声，她鼓起勇气伸出了右手，接着五指就这样轻轻扣住了对方的手指，忐忑不安的屈回指腹紧紧的握了住。
很快她就感受到了柳沁音的浅淡回应，对方的力度虽然能浅一些，但同样握住了她的手。
突如其来的十指紧扣。
不约而同地红着脸看向别侧。
她们都不太好意思盯着对方看。
这时柳沁音的左手又开始被动的颤抖，心里既觉得心疼又觉得好笑，为什么乐清怡总是会这么容易紧张，垂眸，脸上挂着柔软笑意，右手忍不住轻轻附上对方的手背，开始无声安抚着。
当柳沁音心尖被掀起的涟漪随之平复下来时，她看着交叠在一起的双手，暗自思忖。
讲台上说的内容。
乐清怡完全听不进去。
她已经被甜晕了头脑，完全顾不上想柳沁音为什么会主动回应她，对方对她是和她一样的情感吗？还有什么时候表白最为合适，此时倒是一脸憨的真挚祈祷自己的手心千万千万千万不要出汗。
两人心中同时涌起了海啸，一个在脸上，一个在心底。
晚自习结束后，两人的手也就不得不暂时松开了，每次跨出一步做出亲密举动后，她们就会开始腼腆的沉默。
似乎秋天快接近尾声了，今晚夜里比平日里多了些难以驱散的寒意，在月色清冷光辉的映照下，两人不约而同红着脸颊，一前一后的揣着各自的小心思迈步。
柳沁音踩着细高跟步伐比以往快了好多，而乐清怡在后面明显慢了不少。
前者想着怎么逃离拒绝，后者想着如何表白靠近。
眼看两人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时，乐清怡开始小跑几步追赶上，柳沁音这边也垂眸撇眼地上的黑影，发现对方并没有跟上来后便刻意开始放慢了步伐。
因为家庭的特殊性，乐清怡其实不太懂喜欢和爱一个人会是什么感觉。但每当她看向柳沁音时就不自觉的想靠近对方，这种感觉只对柳沁音一人有。
“柳沁音我有话要说。”
乐清怡目光纯洁似水望向对方突然开口道：“你能先停下来吗？我很快就说好。”
她咬唇有些紧张，敛了敛眸，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对方的神色，其实这一刻整体思路还是有些懵与迷，她也不确定今晚到底适不适合。但第六感又隐约觉得似乎时机到了，可以开口了。
这句话说出口，因为那会的互动两人莫名心照不宣，知道她们下来即将讨论的是什么。
“不行，我着急有事，你的事现在不适合说。”柳沁音难得神色慌忙，她不敢对上乐清怡的目光。
此时她精致的妆容都掩不住眼底的慌乱，心里的情绪很难用言语去形容出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晚自习那会就给了对方回应，怎么就鬼使神差的牵上了手呢？
心里简直矛盾极了。
上次在车上还能装睡，这次真的是很难继续搪塞，况且她真的还没有准备好，她接受不了。
万一乐清怡对她表白了…
她要怎么回复才不会伤害到对方，想到这不由轻蹙眉头，不行，今晚绝对不能给乐清怡时间说出那句话，此时心虚的都想穿着细高跟直接跑回寝室。
“柳沁音。”
“今晚必须要说，我如果不说的话我回去肯定会很后悔。然后整宿睡不着觉，这样我第二天就没有办法好好听课。”
乐清怡已经紧张的前言不搭后语了。
“我不好好听课，我就跟不上课堂进度，这样下去我的直博肯定会受影响，我的人生也有可能会发生改变，所以这件事真的对我很重要。”
她心里真的好喜欢柳沁音。
明明一开始只是想知道对方叫什么，到后面偶遇到柳沁音只为看她一眼，几乎转遍整个校园，两人擦肩而过时，她每次都会悄悄回头，每晚在夜里独自抵挡突如其来的想念，对方对她一点点模糊不清的好，都能让她傻傻的开心好几天。
可当她刚说完，柳沁音就小跑拉开她们的距离。
乐清怡在原地沉思一瞬，停下脚步怔怔的看着那个落荒而逃的身影暗自失落，怕是落了空。
她怎么这个关键节骨眼…
内心不断安慰自己一定是因为刚才说的有些过于严重所以才吓到柳沁音了。
但其实已经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逃匿。
而柳沁音垂眸注意地面上乐清怡的单薄身影，只要对方一靠近，心中就开始扑通一顿乱跳，接着再次小跑拉开两人距离。
她知道她的喜欢。
但装傻的不做出任何回应。
她就像个闯祸后急于躲在大人身后寻求庇护的孩子一样在逃避，完全顾不上去考虑她现在的行为会让乐清怡心里怎么想，怎么看。
这一霎空气仿佛凝注。
乐清怡再次呆滞在原地看着那个背影，眼里的柔光时明时暗，她心里已经知道答案了。
鼻尖开始有些酸涩之意，垂下怂拉的脑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额前的几缕碎发随风垂落半掩住眸里的湿润，肌肤上隐隐有水珠流动。
莫名的情绪没有被压下去，反而越来越从心中涌出。
但她还是怕
怕过了今晚柳沁音会刻意与她疏离，连每晚见一面的机会都被无情收走。
她鼓起勇气狼狈上前几步，这次直接逼停了柳沁音的步伐，两手紧紧握住对方纤细白莹的手腕，甜软带笑的脸收敛住了心底的酸涩疲惫，就像一只受伤的小猫咪一样小心翼翼试探着。
她有些拘谨的委屈开口：“你为什么要突然跑，我…我又不会伤害你…”
“我只是想表达我内心的想法，接不接受都在于你，你不要太害怕好吗？也不要因为这些突然疏远逃离我好吗？”
乐清怡沙哑的声音带着心底无法言语出的暗潮。
她心中的喜欢。
藏在干净纯粹到极致的目光里。
说完后就无措张指松开柳沁音的手腕，怕对方误以为这些身体接触不怀好意。
乐清怡此时脸颊与眼眶都已经浮现出明艳红晕，心里五味陈杂，明明前几个小时还如此亲密，怎么真到了想要试探性的确定关系时，这一刻对方拒绝逃避的如此利落。
既然没有想过。
为什么还要暧昧？
显而易见即使她今晚没有说出口，两人都已经心照不宣。
柳沁音或许是看着那张委屈面容被打动了心，她开始让自己静下来与对方正面沟通，红唇动了动，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这段时间的行为，确实回头看看两人间是有些亲密。
但这种亲密她不止和乐清怡一人做过。
心中有些悔意，或许从一开始她就不该把眼前纯真善良的女孩当作自己低迷情绪缓解的「工具」。
“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而且我只是把你当成一个单纯可爱的小妹妹来看待。”
“狂热，我不喜欢女”
柳沁音平静的解释道。
她如同一谭深幽的凤眸有所波动，因为乐清怡的眼尾随着她的言语开始愈发红润。所以到最后几字柳沁音不忍心的及时收住了。
她静静的看着对方不再继续言语。
深呼一口气，压下心中泛起的阵阵苦涩涟漪，这种酸涩的滋味落入喉中，直冲心底，她突然意识到好像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绝对的理智开始强势压下心底的感性。
必须要及时止损。
她紧抿薄唇。
没有任何停留的冷冽转身上楼。
柳沁音不会用任何关系将自己与他人「捆绑」在一起，换句来说，她需要拥有绝对的自由去选择她所需去衡量她所要，而这期间不会考虑任何人的感受。
只自私的取悦自己。
第四十二章
◎双向◎
乐清怡的第一次告白就这样寥寥收场，甚至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直接被婉拒。
那晚过后，如她所料，柳沁音再也没有在晚自习出现过，她们班的导助隔天也换了新学姐过来。
平日里，乐清怡倒也没有什么明显的悲伤之意，只是在课堂上难得开始发呆走神，课间时对同学也没了表达欲，饭量也小了很多。
偶尔精神松懈下来后，她会再次想起那张脸，晚上休息时也会在贴吧、树洞、表白墙等等平台上一次次的窥屏去看有关对方的各种信息与动态。
短短一周时间。
柳沁音就和安昊二度合作新曲。
两人还一同合跳其中一小段主题舞，镜头中女人眉眼间的浅笑既媚俏又妖艳，而她抬眸望向安昊的眼神柔的娇软。
她们间发生的一切，似乎丝毫没有影响到柳沁音的情绪。
乐清怡没有点开去看评论区的内容，但已经大概猜到了，心情晦暗，关了手机，闭上眼睛后就忍不住翻来覆去回忆，其实一开始只是想知道对方的名字，然后好奇心任性滋长越来越重，到最后变成这样…
难道真的是因为单向情感输出，所以柳沁音对她的一点点友好举动都会在心里被歪解真实含义。然后再无限放大且反复敲磨出她心底想要的那层意思吗？
女性朋友间牵手、关心和惠赠不是很正常吗？
前几天还那么亲密，突然疏远了，一下又回到了起点…所以最终只是自我欺骗吗？
她目光短浅，年纪尚小，没有机会去接触外面的花花世界，最初的怦然一眼就给了柳沁音，这个人的出现就是她匮乏晦暗人生中的第一件礼物，带给她满心欢喜。
乐清怡有了真正在乎的人。
她不止一次的想在夜里打开那个对话框，但是心中又怕过分的打扰与无底线的讨好对柳沁音来说是一种额外负担，会让对方更快更决然的疏远她。
凌晨三点十五。
乐清怡在被窝中又像之前一样偷偷的流眼泪，心中五味陈杂，红着鼻尖带着失望又心酸的情绪再次尝试入睡。
白天大课间活动时。
乐清怡再次起身，她刻意绕很久的路小跑去表演系楼下的超市买水买零食，蓄谋已久，只期望可以有一个远远注视柳沁音的机会，躲在角落隔着人群远远看对方一眼。
然而柳沁音就像藏匿在星夜中的轮月，只要她不愿意，周围便会迷雾弥漫，根本无迹可寻。
时间一晃。
明天就是周三了。
下午体育馆门口张贴明天的个人场次安排，乐清怡下课后拿上球拍，拉着左之惢就直接奔了去，周边倒是突然热闹了些许，各大高校的学生代表负责人都提前过来布置会场，道路两侧已经纷纷搭起五颜六色的遮阳棚。
一路东张西望的左之惢明显被这熙攘人群吸引到了，从拐弯过来后，她的嘴就不曾休息下来，不停的小声给乐清怡嘟囔哪个方位有帅哥，哪个帅哥在偷看她们。
乐清怡的小臂被对方激动之下的力度拽的有些不舒服，她嫌弃般的扭头瞥了眼左之惢那花痴样，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后，便无精打采开口：“再看你的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能不能在外校面前注意一下你的形象？”
说完，就装模作样的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出去。
“臭乐清怡一天天就知道打趣我！”
左之惢眯了眯眼不满：“你不看帅哥我自己看，我刚才还看到一个金发帅哥，你别打扰我。”
等她重新去寻找男孩身影时，怎么不见了？
刚才对方明明还在斜对面那棚下偷看她们这边的，左之惢的头就像拨浪鼓一样转来转去，丝毫不避讳的去寻找锁定那个身影。
突然有人在乐清怡身后轻拍了下她的肩膀。
随后映入眼帘的便是少年满脸笑意的面颊，左之惢站在一旁惊讶的睁大眼睛，疑惑的小声「诶」了一声，这不就是刚才那个帅哥吗，怎么对方和乐清怡会认识？
但脑子还没来得及去思考，下一秒就跟着眼睛跑了。
她的视线停留在对方的小腹部，少年穿着白色休闲宽松背心，当下左之惢觉得乐清怡的爱情似乎要来了！身为对方的好朋友她这几天绝对不能当电灯泡，慢慢一点点向后踱步。
“乐清怡，你还记得我吗？”
江亦眼睛微微弯起，等不急的伸出修长手指在女孩额头上轻轻一弹，开口问道：“你不会已经忘了我吧？”
乐清怡迟滞地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努力回忆过后却冷淡开口：“噢，记得，你是奶茶店碰到的。”
“对！我就看这次比赛地点是在你们学校，所以就报名了，没想到真的偶遇到你了。”
江亦说完后不好意思的抬手摸了摸后脑勺，流露出与他外表不符的憨笑。
“噢——”
乐清怡目光落到远处，她心不在焉的回复，眼中的神情算不上热络，也算不上疏远。
她知道再说下去对方必然会不停的搭话，光是想想就觉得烦，立马想找个借口结束两人间的尴尬对话然后溜走。
不对，左之惢呢？
刚才不还在旁边站着，要走的「借口」自己先跑了，真的是…无语。
“乐乐，那个场次时间表在哪里看？”
江亦微微俯身，偏着头礼貌询问她：“你一会能带我过去看看吗？”
他现在的表情和第一次两人在奶茶店对话时，还真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眼神，眼里多了分尊敬和温柔。但神情却依旧自信张扬，像笃定世间没有他这张脸摆不平的妹子。
乐清怡感受到对方的俯身靠近时，眼底立马蹦出不畅，她几乎瞬间就后退了一小步，果断的拒绝了。
“场次安排在馆外贴着，顺着这条路直走右拐就可以看到。”
她扬手指了指方向。
江亦双手插于腰间，他有些失望的扬起单侧眉梢，无奈的叹了口气：“那我可以加一下你的微信吗？如果我找不到的话再问问你，行吗？”
问过之后，江亦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一直不动声色的打量对方的面部表情。
乐清眯着眼睛想了想，似乎是觉得一连两次接连拒绝不太好，上次江亦还帮过她一次。而且对方是外校的确实对她们学校不太熟悉。
她犹豫过后点了点头回复：“可以。”
加到喜欢的女孩子微信后，江亦自是掩饰不住的眉开眼笑，心中觉得他站起来了，他是有希望追到乐清怡的，对方只是女孩子固有的害羞腼腆，想到这里不由得想伸手去抚摸一下对方的柔软长发。
结果乐清怡立马抬肘反手一个阻止，不耐烦的打掉了对方的手：“不要摸我头发。”
江亦惊讶过后。
即苦恼又心虚的道歉。
乐清怡收起手机没有再多说话，只是扬手将被热浪吹拂在额前的碎发别在耳后，下一秒目光落向别处，左之惢正站在棚下一脸欢喜的握拳替她加油打气。
左之惢一点没自觉不异，反而看着迎面而来的乐清怡忍不住欣喜：“怎么样怎么样乐乐，我够意思吧，那个帅哥是谁，怎么没听你说过？”
说完还不忘在看看远处那宽厚背影，等收回眼神后便开始一脸八卦模样的望向乐清怡。
乐清怡冷着张秀气小脸，平静开口：“没心情讲这些。”
她整个人已经颓废到丧。
除了必要说的话额外的多余字眼一点都懒得张嘴吐露，只想赶紧过去看一眼踩个点就回宿舍躺着睡觉。
她是明天第二场次时间是下午四点整。
太阳骄阳似火，室外的温度就像在大蒸炉中蒸桑拿一般，皮肤被晒得都有些滚烫火辣的刺痛感。
如此高温，看台两边还是坐满了前来围观的热心同学，遮阳台下的座位被坐满了，剩下的人撑起伞，干脆围着高处的阶梯而站，整个比赛现场只有6号场地偏侧这边叽叽喳喳最为热闹，都想亲自目睹一眼今年校园大选投票新选出来的临床系系花乐清怡。
乐清怡一出场后就连蹦带跳的开始提前热身活动，结果后面看台上大家不约而同地齐声「哇」了一字，她潜意识的自我保护般抬手捂住了耳朵，接着不明所以的扭头寻找刚才那声尖叫的来源，显然她还不知道身后这些人都是奔她而来。
似乎大家都被乐清怡刚才那个无辜又无措的表情萌到了，看台上断断续续响起嬉笑声。
看到这一幕，乐清怡才反应过来事情的大概，她脸上闪出一丝窘迫，尴尬的皱了皱眉头。
这种情况她也不好意思继续站在场地上热身，迈出修长细腿快速走到看台最下方，现在除了前几排还可以看到她的背影，中后排是根本看不到。
乐清怡躲到阴凉处抿了口水，压压心底的尴尬。
这一会可怎么打，这么多人跑来看她说不紧张才怪，她本来心理素质就不太好，一个人开始在原地来回踱步苦恼的哼哼唧唧。
也不知来回走了几趟，这次乐清怡刚一扭身，视线就再次不偏不倚的落到远处栅栏外的身影上，她刚才就看到那里站了一个人，怎么现在还在那里？
她这次停下脚步不由的多看了几眼远方，可还是看不清面容，心中突然有了些许期待，是她吗？
可是上次乐清怡说的时间是三点，就算柳沁音要来也是三点，根本不会是四点。
她为了避免失望，开始不断的拿出各种理由说服自己去降低心中的期待。但脚下来返踱步的范围却越来越大，她一次次向着那个方向靠近。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那个身影逐渐清晰显现，乐清怡心中不由一颤，真的是她放在心尖上的柳沁音。
只见柳沁音撑着伞站在栅栏外，穿着剔透纤薄的雾蓝色长裙，冷艳无暇的脸正宁静的注视着她这边的方向，乐清怡立马不顾看台上的目光一骨碌跑了过去。
这高温天气下也不知道对方在这里站了多久，心疼一下钻入骨子里，心底自责极了，刚才明明有看到这个身影，为什么她不早点过来确认一下。
“怎么这么傻嘛。”
乐清怡青涩明艳的脸颊有些不开心，她的口吻有些急迫，甚至包含了一丝明确的指责含义在其中：“这么大的太阳你一个人站在这里干什么？”
隔着栅栏，她将手中的小风扇递到柳沁音白皙面庞前，打开时还不忘用手擦干净上面的三片风叶，右手抬起不断寻找合适的角度试图去为柳沁音遮挡太阳。
同时乐清怡挺直腰背且挪了挪步伐，她完美的遮挡住柳沁音的身影，这样远处的看台上只能看到有人同她讲话，却看不清楚是谁在与她在对话。
柳沁音静静的看着对方贴心的小动作。
她没说话，拿着湿纸巾的那只手却轻柔地附上对方脸颊一侧，替乐清怡细心的擦拭细微汗水，乐清怡没有再说话，就这样乖乖地注视对方垂眸为她擦汗的侧颜。
这一眼，心中的月光无时无刻都让她心动。
第四十三章
◎被无视◎
柳沁音垂眸开始在包中摸索些什么。
乐清怡见状立马扬手穿过栅栏，她接下对方握在掌心内的伞柄，下一秒，柳沁音就顺利的从包内拿出一个粉色磨砂纸包装的小东西，四四方方。
她开始层层剥开那层磨砂包装纸。
两手细而直，只是看着就觉得柔软似轻纱般细嫩，雾蓝色打底的美甲，光滑甲面上的小钻石在阳光下璀璨发光，这双手可真是好看。
悠然间。
修长的手指就到了唇前。
随着柳沁音指尖的动作，顿时，乐清怡的鼻尖就钻入浓郁草莓味和冷洌香水味，小心脏开始砰砰乱跳动。
她瞪大眼睛怔怔地看着对方，疑惑深挑眉时眼里却在放光。
柳沁音喉咙轻轻动了一下：“张嘴。”
清冷的嗓音穿透了乐清怡周身的热浪，她一脸懵的乖巧微张开唇，十足的草莓味充斥在口腔内。
柳沁音的这颗糖，很甜。
秋风拂过脸颊，乐清怡素净的小脸透点嫩红，分不清是因阳光炙热，还是因被羞涩吞噬，卷睫在眼睑处被印出根根阴影，垂眸时看不清神情，只能看到长睫下的阴影频繁眨动，心很乱。
她不由暗自思衬。
这一举动的含义是什么，是在为上周的事情给她台阶下吗？
柳沁音掀着眼皮再次不动声色的打量对方，这张脸还真是青涩与稚嫩，下一秒，那水灵灵的小鹿眼就措不及防与她四目相视。
——这一眼。
让她心悸，让她动容。
也让她眉头皱的更深。
今天校方花重金邀来讲座的老师妥妥业内大佬，屁股后跟着追来借机套近乎想搭线的圈内人比比皆是，台下更是立满各种短炮的高清摄像机。
毋庸置疑这是难得一次露脸的好机会。
她本应该坐在会议室，趁课间活动时同其他学生一样在各公司代表前刷脸示好。然而她却顶着烈日，站在这里看着对自己事业无关的事情。
或许是表情外放的过于明显。
连一向迟钝的乐清怡也发现了她的不自然。
但对上周的事情还心有余悸，眼眸低垂，咬着嘴唇左右为难，不知道该用何种口吻与语气去关怀对方。
在她心中小鹿撞的正迷糊之时，柳沁音反而薄唇动了动，抢先一步开口问她：“之前给你的防晒喷雾今天用了吗？”
随着对方眼眸落下的位置，乐清怡胸口一滞。
她了然柳沁音正凝神注视脖颈处，那一小片的红润。倒是衬的周围皮肤莹白雪亮，不好意思的抬手挡了挡，磕绊结语：“用…用了，我喷了好多。”
红润并不是晒伤。
而是因那颗被喂食的糖果而羞红。
“噢。”
柳沁音红唇微启，声音很轻：“那我先回去了。”
来的突然走的也突然，和之前一样表达完自己要说的便会结束与他人间的交流，与乐清怡也是如此。
不给乐清怡说话的机会。
她拿过遮阳伞，指尖碰掌心，自然垂落在一侧的手却分不清道不明的收紧了些。
她转身后垂眸深思，更加确认了有不同于之前的奇怪心态。
“柳”
对方的身影尽在咫尺，却隔了道铁栅栏，乐清怡当下只能趴在栏前眼睁睁的看着那个身影渐行渐远。
心中不由有些躁动，怂拉着脑袋一阵丧气，这时她感觉右腿有些发麻，口袋中的手机镇了镇，是江亦发来了一条语音信息。
“你不是四点的比赛吗？我就在看台这边怎么没有看见你身影，大家都在等你呢。”
少年的声音干净清朗。
乐清怡混沌的脑子被吓的一个机灵。
右手重重拍向饱满前额，她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一茬给忘了，立马掉头大步流星的往回跑。
这是，不远处的那人却停了脚步，柳沁音回眸，目光沉沉的望向那略带一丝慌张的靓丽背影。
她刚听到了男人的声音。
等柳沁音在重新返回会议室时，课间休息时间已过，讲座早已开始，来时她坐西边的电梯上来，电梯门一开走几步就是后门，白皙水嫩的手指轻握门把，即将扭动时她却松开了。
拐了个弯。
她绕到另外一扇门前。
这扇门通的是大会议室最中间的那扇，从这边进去，既能让部分人注意到她，也不会打扰到前排讲座，台下聪敏之人自会看懂她的私心。而另一方面也间接告诉对方，虽然她是特意而为之，但却心中有度。
推门而入。
那张清冷美俏的脸颊美则美矣，露出玫瑰般娇艳欲滴的浅笑。
顿时，台下穿着体面的各家工作人员部分纷纷调转摄像机对着柳沁音拍起照片，各个角度无一遗漏，她眼中氤氲着藏匿在眼底的喜悦，各方位怎么去利用那张脸，心里门清。
而这边方岁欢少了人与她窃窃私语，没听多会就眯着眼睛止不住的打盹。
一看到柳沁音落座后瞬间来了活力，挪了挪座位稍微更加靠向对方，她侧身垂睫，俯身在对方耳畔低语：“你去哪里了？讲座都开有一会了，我帮你录了音，你说我是不是很体贴呢？”
柳沁音扬唇轻笑：“对呢，贴心的小欢欢。”
她侧过脸注视着对方，右手微微聚拢半握拳姿势，食指关节轻抵鼻尖，眼角弯弯笑的俏魅。
这一抹笑针对性太强。
果然引起后排一中年女性的注意。
苏蔓坐在那里气质优雅，眼神正注视在那张年轻的面庞上，眉眼间流露出的笑意带着骨子里的傲气，了然又透彻，看来近期似乎要有可待观望的新目标了。
这种聪明而自知的女人太让她欢喜，而不是刚才从前门而入一脸娇羞样的蠢货们。
如果在这基础之上加点美貌与顺从，无疑是张王牌，余光注意到想吸引之人已经悄然打量过她，柳沁音这才眼睫随之垂下自然的回过头去。
讲座一结束，柳沁音还未起身，就被各家公司的工作人员团团围住，纷纷询问有没有签约的想法，个人职业规划感兴趣的方向更加偏向哪一方面。
柳沁音将这些抛出的橄榄枝处理的进度有度，收放自如，就算是接连婉拒，对方也并没有尴尬与不悦。
待那些人都被她打发走后，方岁欢这才上前一步接过柳沁音手中的那些名片，眼睛盯着上面的黑字一张张挑选，这里面明明就有还不错的大公司，为什么不继续了解下去看看？
方岁欢疑惑的开口询问：“我说阿音，你怎么哪家公司都不签，这么多都选不到一家合适的吗？”
“走一步看一步，暂时还没有适合我的。”
柳沁音漫不经心的回复。
然而眼睫下的凤眸却有些微失焦，眼底流露出隐晦的森然寒意。
方岁欢只能瘪了瘪嘴摇头：“行吧，反正你的心思一般人也琢磨不透。”
没多久，余嘉琳与郑妍的嬉笑聊天声从门外传来，柳沁音还是一如往常的平静矜冷，反而是方岁欢闻身转头，竖起耳朵顺着声音往门口望了去，立马飞扑过去像个树懒一样亲密的挂在郑妍身上。
方岁欢亮晶晶的眸子看着心上人，小声娇语：“你怎么突然来了，是不是太想我了？”
“外面下雨了，我来给你送伞。”
郑妍已经习惯了自己小女友的黏人劲了，脸颊轻蹭着对方的额头宠溺的笑着。
一旁的余嘉琳是真的看不下去了。
她看着那腻歪的两人露出一副嫌弃模样：“拜托，你们是没有房间的吗？大庭广众下就这样？那还有摄像头呢大姐。”
说完还用手指戳了戳四面八方的摄像头。
“你叫谁大姐呢？”
“你倒是想腻歪，有人——”
说到后几字，方岁欢音调逐渐升高，尾音拉的越来越长，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看着被羞红脸的余嘉琳：“有人和你腻歪吗？”
“你…”
余嘉琳被对方打趣的一时哑语。
她下意识望向一侧，四目相对，她才发觉不知何时自己正被柳沁音温和的眼神注视着，而对方脸上流露出的浅笑让她不由心颤。
她心中刚被燃起的小火瞬间被浇灭，剩的只有满心柔软，她脱下外套，动作轻柔的附在柳沁音清瘦的肩头：“突然变天了，外面有些冷，你先穿我的外套呢。”
柳沁音轻轻应一声。
并没有拒绝对方手上的动作。
四人有说有笑的走出了教学楼，自然是两两成对的撑起伞来，柳沁音垂落下的发丝随风飘舞。而肩头上oversize的黑色外套尽显她的娇柔。
余嘉琳担心对方一侧肩头淋了雨。
她变换了撑伞手，左手撑伞，右手自然的怀上对方纤细莹润的小臂，将那人紧紧拉入怀中，她大半个身子淋在外面。
而柳沁音全程只是回眸看了眼余嘉琳，什么也没有说，直至下个拐弯路口，她突然察觉到似乎有人在看她，仅凭着直觉，她就看到了马路对侧向她投来的眼神。
少女眉眼清亮，一人落寞的撑伞站于细雨中，眼中的苦笑既温柔又阴郁。
最终在这短短几秒的对视中。
柳沁音没有慌张，没有躲避，没有无措，在她人怀中淡然地看着对方露出一抹颓感的柔笑。
最终四人身影消失在朦胧细雨中。
第四十四章
◎偶遇◎
天阴沉，细雨淋漓不尽。
乐清怡高佻又孤独的身影倒映在路灯下，心底最嫩的那块肉似乎被利器戳打，细雨轻抚而过，慢慢浸湿那双小鹿眼。
那一幕，使得她这颗在柳沁音面前本就谨慎飘渺的心逐渐黯淡微弱。
满心欢喜而来。
载着忧愁心事离开。
心中的不悦似乎只喜欢在凌晨折磨欺负人，乐清怡红着眼与夜暗自较劲，她再一次控制不住的痛哭在被窝中。
在靠近柳沁音的这条道路上跌倒过太多次，这次她真的没有办法在从容不迫的起身，然后故作轻松的拍打两腿上的尘土，去继续追随她。
给了一颗糖。
这颗糖甜到心底发软。
随后又毫不犹豫反手甩出一个巴掌，而这个巴掌比不动声色更为残忍。柳沁音望向她的那抹笑过于问心无愧、过于心安理得。
她最终红着眼蹙眉接受。
接受柳沁音对她的所有只是无心之举。
随后一段时间，乐清怡便有意压抑心头炙热的关切，她费劲的放下心中对柳沁音的好奇，不再去频繁关注她的行为踪迹，一点点将所有注意力转回到学业与兼职上。
这期间她在鹿月恬的引荐下，被师兄师姐们允许可以旁观校技能小组的日常操作训练。
一点点进步提升，她比同级学生更早一步跨进高年级实验室，开始了解手术学模拟操作，每天就这样坐在一旁跟着观看学习，基础的清创缝合、器械使用，整个步骤过程在她的有心学习下清晰有序的刻在脑中。
气候逐渐寒冷。
同往常一样，从实验室出来后乐清怡跟着大家结伴去饭堂吃饭，路上几人兴致盎然的说着收获与进步，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前行，路途中永远都不会担心缺乏话题。
她很想融入，但无论怎么样心底都提不起劲，再一次默默的垂耳倾听。
乐清怡便逐渐放慢步伐，目光无意间落在一侧的独影上，恍惚间，耳畔响起那句熟悉的音调：“把对我的不满都转移到踩我影子上了？”
心跳骤然加速，她猛的抬头望向身旁想要确认，抬眸瞬间眼中却有些失落，不是柳沁音是鹿月恬。
她现在是已经开始出现幻听了吗…
“学姐你刚说什么，我有些没听清楚，实在不好意思。”乐清怡有些面露尴尬。
鹿月恬摆手示意没事。
她看着对方，发自心底温柔一笑：“我刚是问你最近这段时期适应的怎么样，跟得上大家的节奏吗？”
乐清怡视线落到远处，声音低转：“适应的挺好，有在好好跟着师兄师姐们好好学习。”
鹿月恬本就是个细心的人，她敏锐的察觉到对方的不适，吐字清晰明了：“你最近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虽然乐清怡表面看起来没什么不异，无悲无喜，学习过程中一如既往的认真，可一旦当她空闲，脑海没有东西可想时，有关柳沁音的一切便会死循环般的套住她。
乐清怡浮出些许不自然，她漫不经心地开口回复：“没有诶，鹿学姐为什么会突然这样问？”
心门此时严实掩住。
不愿敞开心扉之意过于明显。
鹿月恬便识趣的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扬唇轻笑：“只是突然发现你逐渐变的内敛了些，不如刚开始认识那会阳光开朗了。”
内敛了？
乐清怡清秀娇软的面庞愣住，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心虚的扬手缕了缕垂落在肩颈的细发。
她淡淡吐露：“或许吧。”
恰巧，前面侃侃而谈的师兄们发现了正遗落在队尾后的两人，他们便停下了步伐等待她们，其中一长相斯文的男生还特意往回折了折步伐。
宁波涛嘴角上扬一点弧度：“两位大美女在悄悄聊什么呢？”
“宁师兄什么时候也这么喜欢问闲话了？”
鹿月恬皮笑肉不笑的打趣。
她拉着乐清怡的衣袖加快步伐，两人一起往前走了去，宁波涛这个人手上干活倒是麻利利索无可挑剔。但偏偏有个臭毛病，一有机会就想上前与漂亮学妹套近乎。
乐清怡被突如其来的拽拉行为搞得有些发懵，她被动的跟在身后，鼻尖开始钻入鹿月恬身上若有若无的淡香，她小声询问：“鹿学姐我们这样直接走，宁师兄不会生气吧？”
当下鹿月恬并没有回复她，待超出队伍一些后，她才低睫看着对方疑惑的小眼神，声音与眼神同样轻软：“这个人学术方面没得说，但其他却不值一提，你自己心里要有个底。”
乐清怡神情微征。
对方言下之意很明显。
其实她去的第一天就隐约察觉到了，倒不是宁波涛行为举止让她觉得怪异，是向来沉稳的鹿月恬变得格外敏感。一旦对方靠近她，不管鹿月恬在教室哪个方位，总是会恰到好处的出现在她身旁，替她解围。
“鹿学姐，谢谢你总是照顾我，这次的学习机会很多同学想来都来不了，你帮了我很多，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
这是乐清怡同鹿月恬私下讲过最多字的一句话。
她与鹿月恬其实一直都不太熟悉。
处于那种见面后点点头就擦肩而过的关系，根本不会停留寒暄几句，而且再加入小组前，两人见面的次数一只手就数的过来。
基本的沟通交流，还是停留在社交软件上更多一些。
鹿月恬抿唇轻声回复：“那你请我吃饭好了，今晚实验刚开始时我就饿肚子了。”
口吻略带些委屈。
她是真的有一些饿了。
“没问题，我知道有家馆子特别棒。”
乐清怡不自觉的露出一抹淡笑，二话不说的就拉着鹿月恬去吃饭，去那家她之前疯狂给左之惢安利过的牛肉拉面。
两人吃完饭后慢悠悠的顺着小路往学校走，没过一会便起了风，风嗖嗖的吼了起来，阴风阵阵，凉飕飕的，鹿月恬紧了紧手旁的包，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冷颤出来。
“学姐你这样。”
“晚上没有人会看到我们的，你这样跳跳就不冷了诶。”
乐清怡两手插兜，红着被冷风吹红的鼻头开始原地蹦哒了起来。因为身上衣物厚重，所以她跳起来的模样及其像一个笨重的小兔子。
鹿月恬文气的脸颊上难得流露出舒畅笑意，她晃了晃莹白手掌，温柔地婉拒：“我才不要，只有小朋友才会这样。”
小朋友？
乐清怡似是有些不服气，她歪着脑袋，嗓音清甜：“学姐，不管多大都要保留一部分的童心，这样才越活越开心。”
随着跳跃的动作，耳后的长发稀疏散落下来，乐清怡脸上的笑容就像孩子一样天真烂漫。
“行吧。”
鹿月恬笑着由着对方去了。
没走几步，她也开始跟着对方的节奏小幅度蹦哒一下，确实没多久后背就有些许滚烫感，就是这个取暖动作在别人眼里不太美观。
没一会，她们有说有笑的走到校门口。
路对面那辆豪华的黑色轿车一下吸引了乐清怡的注意，刚还舒展愉悦的细眉立马平了下来，脸上的笑意褪去半分。
下一秒车门打开。
漂亮的高跟鞋落在了地面上，女人身穿黑色修身大衣下车，系在腰间的腰带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材，衣袖口缀着几颗晶莹剔透的珠子，与耳垂的饰品上下呼应，栗色长卷发随风飘动，她只是站在那就散出淡淡华彩。
半个月没见的人，措不及防的闯进乐清怡的视线中。
越发的清瘦了。
发色也变了。
只见柳沁音在车旁驻足了会，不知在与车内人交谈些什么，从乐清怡这个角度望去是看不清车内坐的是男是女。
正当她想挪动步伐换个角度观望时，柳沁音毫无征兆的转过身来，她傲气的冷艳眸不偏不倚正好凝聚在乐清怡脸上，似是早知道有人在背后注视着她的身影。
一瞬间屏息凝神，尴尬盖过了喜悦。
乐清怡无措的表情不争气的凝固在脸上，这几天舒缓下的情绪再一次紧张起来，她不知道一会面对面时该怎么处理，为了避免失态，她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趁对方还没过来就转身离去。
顾不上耳旁轻柔的困惑话语。
她拉起鹿月恬就逃离般的想往学校冲。
“鹿部。”
结果刚走没几步，她们身后就传来从女人薄唇中吐露出很低，却又很慵懒迷离的低御音。
柳沁音开口叫住了鹿月恬。
乐清怡背着身深息了一口气，垂放在口袋里的手忍不住开始轻颤，她这时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能维持着现在的姿势僵硬的跟着鹿月恬一同转过了身。
随着柳沁音的步步靠近，空气中的酒味也越发浓郁。
她怎么又喝酒了。
等待的期间，乐清怡一直不敢直视正迎面而来的柳沁音。直到面前那双高跟鞋站定，出于礼貌她才迫不得已抬眸，明亮的小鹿眼一下就对上了柳沁音隐约发红的双眸。
她喉咙动了动。
及时控制住即将欲语的念头。
第四十五章
◎你到底什么意思？◎
柳沁音走过来之后便有意与鹿月恬面对面，她身上高傲冷艳的气场瞬间压下对方身上的文静清雅之气。
“很少这个点在学校外面能碰到鹿部，鹿部今晚看起来似乎心情还蛮不错，比起以往活泼了很多还蹦蹦跳跳的。”
她明艳俏丽的脸颊上带些似笑非笑的伪笑。
说到后几个字时，似是意有所指，凤眸闪烁，目光短暂的停滞在乐清怡脸上，此时对方根根分明的眼睫微颤的垂了下去，但她知道那人的余光定在偷偷打量她。
这一抹刻意而为之的有趣眼神被鹿月恬捕捉眼底。
“沁音你就别拿我说笑了。”
“我这位可爱的小学妹说不管多大，都要保持适当的童心。”
她嘴角惯性上扬，带出柔和笑意。
刚被突然叫住的那一刻，鹿月恬心中难免还有些诧异，说实话她与柳沁音的熟络度非常低，就是偶尔校会议室上碰到几面时会客气打个招呼之类的，仅止步于此。
直到她注意到柳沁音望向乐清怡时的眼神，而这样的眼神实在称不上清白二字。
“噢？”
柳沁音柔媚的脸立马垮了下来，没有缘由的冷声：“那我也得像你身旁这位可爱的小学妹多多学习了。”
她疲惫的眉头皱了皱，便忽地转头，大方的将目光全数落到乐清怡清秀的脸颊上，眼中带着偏执的审视。
话题又落回来。
乐清怡大脑猛的翁了一下。
她背部僵硬的紧绷住，胸腔内的那颗心脏似乎下一秒就要紧张的跳了出来，整个人被这样直勾勾的眼神看的脑袋晕乎，简直当下就想找个地缝赶紧钻进去。
刚同鹿月恬说这句话的时候倒没有觉得幼稚可笑，怎么这句话由鹿月恬转述给柳沁音后，她觉的这句话不但幼稚还有层自欺欺人的含义。
半响后。
乐清怡只能尴尬的发出轻微回应：“是的吧。”
声音又小又轻，心底莫名担心对方会生气，她说完后便咬唇心虚的掀起眼皮偷觑对方，好在柳沁音短暂一眼后便早已收回目光，并没有发现她的小动作。
晕黄的路灯沿着月色将三人身影倾斜投落。
柳沁音路上眉眼浅笑的与鹿月恬一路侧身闲聊，完全忽视了另外一个人的存在，中途讲到愉悦之处时，在酒精的作用下，她还会眨巴着红润双眼偶尔结语。
莫名可爱了很多。
正当角落里的乐清怡忍不住垂眸低笑时，一禀警告眼神错开鹿月恬的身影精准的瞪了过来，她立马怯怯的收回即将上扬的唇角，手上尴尬的撩起一侧长发，掩饰心底滋生出的不自在。
她逐渐有意滑落到两人身后的位置。
又和之前一样，清澈透明的眸子开始在背后注视那熟悉的身影，或许是因为柳沁音今晚小酌几杯的缘故，步伐跨度明显比起之前小了些，没过一会视线又落到对方拎着包，正暴露在寒冷空气中的右手。
这么冷的天都不知道戴个手套吗？
原本雪白晶莹的指尖，比起刚下车那会已经被冻的泛起一层红晕，她眉眼间不由郁沉，下意识就想上前几步接下那个包，但碍于鹿月恬的存在，又讪讪的收回了手。
接着下一个难题滚落到眼皮底下，前面那个路口就是八号宿舍与二号宿舍的分岔路口。
“鹿部，回见。”
柳沁音转过身莞尔一笑道。
在转身那一刻，她抬眸漫不经心地扫眼站在一侧的乐清怡，眼神平淡又克制。直到她捕捉到对方眼中的飘忽不定，微红的手指下意识拢了拢大衣外套。
柳沁音偏过头不再看。
高佻身影逐渐消失在黑夜中。
当下乐清怡转身数次想返身回去跟随柳沁音行走的步伐。但突然毫无征兆的反方向走，鹿月恬心中肯定会察觉到奇怪吧，再加上她们才刚分开不久，很难让人不去把她们两联想到一起。
左之惢那样迟笨的人都能猜出一二，更何况现在身旁跟的是鹿月恬。
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要给柳沁音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吧。
所以只能先被动的跟着鹿月恬往二号寝室楼的方向行走，一路上她对身旁鹿月恬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心不在焉的一通胡乱作答。
她满心都是刚才看到的那张脸，八号楼与二号楼之间的路线图早已在她脑中成3D样立起，是一个类似小直角梯形板块。
她们从底线中间分开，按照她刚所设想的计划，从超市那边绕三条边线便可以顺利折返回去。如果她的速度足够快的话，说不定真的可以在路口提前等到柳沁音。
这会已经隐约可以看到那个蓝色的小屋顶。
她迫不及待的用手指了指旁边，急迫开口：“鹿学姐我想去那边超市买点零食，我要挑很久诶，所以你不用等我你先回寝室吧。”
软呆的面颊流露出酣恬微笑。
边说边小退步伐，同时还把肩上的书包带拉的更贴身些。
待她转过身，藏匿在眼底的喜悦立马倾泻而出，眼神闪闪明亮，在黑暗的夜晚中她迈着欢快的步伐全力奔跑，鞋底与地面不断地摩擦出沙沙作响声。
夜空笼罩沉沉寂静。
高跟鞋的声音又脆又躁。
柳沁音刚拐了个弯，就注意到路灯下站着的黄衣少女，暖晕的橘色路灯之下，乐清怡双手插与腰间，正俯下身枝不断的大口喘着气。
不过这样望去倒是有些狼狈。
听着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乐清怡抬眸迟滞的眨了眨眼，她压下脚腕扭伤后的疼痛撕拉感，勉强抬起腰肢，满脸开心的望向正迎面而来的身影。然而对方身上不断溢出的森然寒意却让她心底隐约不安。
奔跑过后的脸颊有些涨红，她原地尴尬的抬起手主动打起招呼：“真真真巧。”说话时气息还是控制不住的喘促。
结果柳沁音只是淡漠瞥她一眼，眼神冷冽，又懒又傲气。
乐清怡滚烫的心立马被寒冷刺骨的冰水当场浇灭。
“大晚上跑步也有助于保持童心多年轻几岁是吗？”
柳沁音嘴角上挑弯唇冷哼一声，连停都没停下来，水润红艳的薄唇微启留下一句打趣话语，刻意咬字：“可爱的小学妹还真是好雅兴呢。”
她心中的醋意已经无法自然收敛。
听完后乐清怡一愣，立马回眸疑惑地看了对方一眼，她被这个眼神气到不停原地重叹息，缓解心中烦闷。
本以为主动追过来后柳沁音会给一个台阶下的，结果换来的却是冷言讽语，真是奇了怪，她们之间做出让彼此不舒服的事情又不是她自己。
为什么柳沁音总是高姿态审视她？
乐清怡即心痒又生气，紧抿薄唇，脸色半明半暗地呆愣站原地颇有些不满。
“不想送就别送呗。”
柳沁音余光注意到对方停滞不前的步伐，冷着脸继续口是心非：“我又没逼可爱的小学妹特意跑过来。”
乐清怡被说的两手不由紧握书包肩背，心中溢出无限酸楚与疲惫感，没有人能知晓她心中的失落。
她开始气不过的往相反方向走，结果走了没几步，就摘下肩头书包气愤的抱着甩来甩去，简直要被气死。
但最终还是压下翻涌的委屈情绪。
她无奈的垂眸叹气，无形中早已被柳沁音拿捏的四平八稳，转过身脚下步伐踩的铮铮作响。
她就是莫名的对柳沁音有偏执的炙热。
“我帮你拎，你先拿这个暖手吧。”
乐清怡把口袋中能暖手的充电宝递了出来，虽然她这次语气不及以往那样轻柔，但隐约不悦的眼中还是流露出显而易见的关心。
在对方手即将触碰上来之时，柳沁音的手指不由往后轻缩，压低了声音清冷开口：“我才不要你帮我。”
乐清怡没理，秀窄细长的手指直接带着情绪，强硬的将她手中的包拽了过来。
即使感觉到对方肢体很抗拒这样的行为，但她还是心中犟着劲，柳沁音如瀑布般披散而下的头发，随着她手上的蛮劲轻轻甩了下。
似乎是拽疼她了
乐清怡心里瞬间内疚。
但还是闷着头一声不作响的独自走在前面。
一路沉默不语，双方都在默默消化心中莫名其妙的小情绪，这时柳沁音口袋中的手机响了响，乐清怡也听不出电话那头在说些什么，只知道最后柳沁音的言语落点：“余嘉琳。
柳沁音告知电话那头，余嘉琳已经坐车回去了，而车牌号正是校门口那辆豪车。
乐清怡悠然顿住。
心中装满了委屈失落。
强忍不悦一退再退是她给对方最大的诚意。
电话被挂断之后，两人间继续沉默，柳沁音看着眼前的落寞身影，次启唇，终于微抿唇线主动打破了僵局。
“你走那么前面干嘛？”
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眉心却不自知的隐忍轻蹙，蜷缩在口袋中的左手正紧紧握住颗草莓味的甜软奶糖，冷静过后她知道自己那会过了。
“我走你前面能干嘛？还不是帮你挡风。”
乐清怡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不耐烦。
她真挚的满心关切配上这样的言语态度，倒让对方觉得她夹杂着太多的心不甘情不愿。
——果然。
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化让柳沁音僵硬在原地。
她微挑的眼尾溢出几分难以觉察的细碎委屈，胸口有些沉闷，但很快就调整了过来，薄唇微启：“我不需要你这样。”
说完后便停下步伐。
心中笃定这句话会惹的对方驻足回眸。
乐清怡回头了，她目光幽深的盯着对方，声音不再如同之前那样清甜：“柳沁音你到底什么意思，你觉得这样很好玩吗？还是你这个人天生就喜欢所有人围着你转的莫名优越感？”
她是嘴笨心哑，是不善于表达。
但她不傻，她能确切感受到今晚是柳沁音主动来招惹她的，眼尾此时被积聚在心头的低落情绪压的通红。
第四十六章
◎自私◎
“我…”
柳沁音被问的有些心生怯意，她心虚的垂眸避开对方的眼神注视。
不可否认她现在是有一点心生别心。
她的情绪偶尔会被眼前这书呆子无形中影响并带偏，她也会心烦意乱、醋意大发，但却不至于彻夜难眠。
——所以。
真的要往那一步关系发展，目前来说是不会的。
她是不会为偶尔出现的低迷情绪，而错失前进的大方向。自始自终她都不曾想过要与他人绑定关系，感情也并不在当前规划中。
况且这个「他」还是「她」。
五岁就开始接触舞蹈，再大一些时李娴娟就给她报了各种艺术类课程，从还是肉嘟嘟的儿童时就背着小书包开始多地往返的去上课。
日复一日坚持十几年。
柳沁音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定时炸弹」出现，她是绝对不允许有任何不定因素去干扰到她的事业。
她太想成功。
她疯狂的痴迷站在台上尽情绽放后去享受掌声轰动的那种感觉，她几乎已经变成一个被欲望和虚荣腐蚀了心的人。
所以乐清怡的问题她根本没法回答。
她是不想看到对方与别人出现过多的亲密行为，但她自己也不会与对方产生任何亲密关系。
这个年纪的她，还没有学会用心对人。
“你比赛那天我突然心血来潮跑去看你，是我的不对。”
柳沁音深吸一口气，在对方的注视下红唇微启，娇媚的面庞上流露出浓浓歉意，她低头不敢回望少女正发红的眼眸：“如果这样的行为会让你产生一些别的误会，我现在向你道歉。”
“对不起。”
她其实可以选择不说。
自私的为精神上的快乐将暧昧发挥到极致。
——但…
乐清怡的清甜笑容总是时不时出现在脑海中，最终还是不忍心把对方满心温软的爱意在她这耗尽枯竭。
随着对方语落。
乐清怡心口便涌出悲凉。
阴郁中的侧脸逐渐落满失意，她有节律的控制呼吸吐纳，试图去缓解胸口正蜷缩在一团的酸楚。
她不想当柳沁音面哭，可是仿佛有鸟群啄食她的心，眼底控制不住的一片猩红，眼内泛起涟漪，盈出小泪珠。
落入舌尖，又苦又涩。
“所以，那天你只是突然心血来潮吗？”
乐清怡的声音抖颤无助，哽咽到难以自己：“难怪那天晚上你可以在别人身旁露出那样一个笑容给我…”
“因为你根本不在意对吗？”
她委屈这段时间无数次在夜里因对方而涌动的崩溃思绪，整晚费劲心思藏起来的念想，只因为对方一个心血来潮的行为而再次被摔的粉碎。
她可真是傻
这段暗恋，卑微到尘埃里。
她也庆幸埋藏在心底的爱意及时羞于齿中。
柳沁音眼神转悔，那晚她是什么的笑容？
距离那天已经过去太久，丁点都回忆不起来，每天对着太多人伪笑，她早已经麻痹了。
半响，她看着乐清怡水雾迷漫的双眼心中不由有些慌张，喉咙开始有些发苦，从大衣兜里掏出纸巾，莹白细嫩的手指稍显无措的把纸巾塞到对方手中。
“我在意，但…但是又…”柳沁音突然哑然，她太了解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告诉对方，告诉乐清怡她是在意，但是同有的事情比起来她又没那么在意。
“如果你真的喜…”
喜欢两字又被她及时止于口中，目色渐深，如果这句话当真说出来，岂不是就相当于间接承认她明确眼前女孩对她的喜欢。
她选择装傻。
“如果你真的对我这个人感兴趣，而不是我这张脸，你应该先更加了解我，然后再决定这样的我值不值得你靠近，我不是你看到的那个样子，我这个人”
柳沁音在拒绝时不但放软态度还给了双方退路。
“我们其实没有必要去为了一时冲动而起的情绪乱了自己的脚步，有时候友情可能会陪伴彼此走的更久一些。”
“我不知道这样说你明白吗？”
她说的及其婉转，潜台词告诉对方她并不值得被喜欢，这样对她好，也对乐清怡好，可又说了模棱两可的话出来。
她的答案和她的态度一样阴晴不定，否决又肯定，矛盾至极。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乐清怡的声音似是蒙上了一层水雾，哽咽的有些厉害，哑声应道：“你先上楼吧，外面冷。”
她平静的抬手抹掉了脸上的泪痕。
微肿发红的眼睛故作轻松的弯出一丝无力的苦笑，也许到这一刻，她才开始明白对方为什么总是若即若离。
晦暗中悬挂在正空的一皎明月，那一刻光是曾落在她身上，但光又怎会只落于一人，是她贪心了。
她与柳沁音是霄壤之别。
柳沁音目光上移，对方眼睫上隐约还缀着晶莹透亮的泪光，水雾的双眸看的她有些惆怅。
薄唇还是慢慢吐露出一字：“好”。
她背过身没走几步就觉得胸口发闷，佯装额侧有些发痒，抬手时，便顺势把眼睫处的湿润抚了去，指尖不知何时在口袋中已经被攥的涨红，她莫名有些不适。
回寝室的每一步都走的异常沉重。
两腿酸痛到不行，不知是酒精麻痹后的沉重感，还是因为她今晚又伤了少女的心，等回到宿舍后她才发现兜中的充电宝和那颗已经被捏变形的草莓奶糖都忘了给对方。
那就再次再给吧。
可是她们还有下次吗
经过这一晚，乐清怡应该不会再找她了吧。
屋内只有她一人，方岁欢还是和之前一样在周五下午就和郑妍出去过二人世界去了。
而每周这个时候她不是在家待着就是在自己的公寓，可她已经在学校连住半个月了。即使像今晚这样应酬完后还是坚持绕路回学校住。
——如她所愿。
的确碰到了那个人，但她的理性还是伤害到对方。
柳沁音在晦暗冰冷的宿舍内无声的坐了会，她捏了捏疲惫的眉心，让自己醒神，不知道乐清怡现在到宿舍了没，对方心里能明白她今晚的话吗，沉思无果。
今晚她失眠了，心中又出现那种无边际的孤独感。
只要闭上眼睛，脑海中都是那张稚嫩甜软的面容，少女在阳光下扎着马尾笑眼盈盈的望向她，总是红到耳根的腼腆笑容，明明很慌张却又假装镇定的无措摸样。
柳沁音羽翼般的长睫低垂了下来。
她起身拿过手机，第一次如此仔细的翻阅一个人的朋友圈，细到乐清怡深夜中分享的每首歌，她都一一点了进去查看歌词。
她自责的无地自容，握着手机的细长指骨隐约泛白。
自那晚过后，柳沁音在学校几乎就不曾再见到过乐清怡，两个人本来就不同院系，再加上寝室楼更是一南一北，如果一方不刻意去制作出偶遇的机会，她们是根本碰不到面的。
柳沁音中午照常在教室独自「加班」。
年底要试镜的舞蹈动作她练了又练，汗水顺着脸颊从下颌一点点滑落，耳廓也微微发红，她眼神坚定的盯着镜中疲惫的自己，仔细琢磨卡点时的每一个微表情。
突然教室门被敲了敲，叩门声音总体来说很轻，节奏是一轻两重。
直觉猜测肯定不会是学生。
“请进。”
柳沁音清了清嗓。
眉心一跳疑惑的回眸望向门口。
果然推门而入的并不是常人，女人身上的得体行头一看便知价格不菲，潋滟的眸子如深潭凝视着面前的女孩。而这女人正是柳沁音上次有心想要认识的苏蔓。
她赶忙拘谨起身，恭恭敬敬的称呼对方一句：“苏老师好。”
苏蔓在圈内业务能力是出名的厉害，可以说是慧眼识珠，而且从没有出现过一次失手。但偏偏这样的金牌大佬，现在却是个光杆司令一枚，她带出来的艺人最后都自开工作室翻身当老板，无一例外。
媒体艺人纷纷明面上批驳她给出的条件太过苛刻，甚至私下仗着背后的资源不拿艺人当人看。然而，每年还是有很多新人背地里烧香拜佛的祈求被苏蔓签了，柳沁音也不例外。
她的眼光与这些年做出来的成绩在圈内不容置疑，就没有她捧不红和带不出来的艺人。
“你好。”
苏蔓敛了敛唇角，高跟鞋清脆的响声在教室响起，她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笑容靠近柳沁音，打量的眼神自上而下的环视一周。
“这样近距离看偏瘦。”
苏蔓的声音不大，平静的语气中透露出沉稳：“个人建议你在原有体重上加4.5斤，这样上镜会更好看一点。”
气场经过岁月的洗礼沉淀早已融进骨子，只是坐在那，强大的气场就从她浑身上下尽数散发，让人望而生畏。
柳沁音背光而站，再次大方的迎上了对方的深眸，一身清冷，礼节性的曲唇浅笑：“谢谢苏老师的建议。”
她只感谢。
并不回复是否采纳。
没有过分讨好，没有过度热络。
有趣，苏蔓没忍住一声轻笑，修长白嫩的手指不断地转动着手指关节上晃人眼的鸽子蛋，嘴角的笑容意味深长。
她站起身：“你应该知道我这次来找你的意思吧？”
“嗯。”
柳沁音点了点头。
“女艺人自律是一小部分，容貌也是一小部分。”苏蔓的目光落在对方身上，意味深长道：“重要的是——”
“足够狠，目标明确，要乖乖听我的话，我让你走哪你就走哪。”
听到后半句时，柳沁音没再说话，什么叫听她的话？有些东西她可不会出卖的，更是看不上，她要凭实力被认可，那些花里胡哨的看不上。
苏蔓笑了笑：“你好好考虑吧。”
待对方走后，柳沁音平静的眼神才闪出一丝波澜，眼尾微扬，心底这么久的阴郁终于有一束光透了进来。
第四十七章
◎一团糟◎
“乐乐，这两个仪器不是要分开放的吗？”
“你怎么能忘记挪走？这样出来的数据互相干扰，怎么可能会精准计算？”
“而且你这个校准检定了吗？”
梁靓炯炯有神的眼睛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女孩，怎么还会有高年级学生在实验室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出来？
她毫不犹豫的当着众人的面直接大声呵责。
原本吵闹掺杂的实验室立马安静下来，大家纷纷回眸观望发生了什么。
反问和斥责声突如其来的在耳畔响起，立马把正在精神恍惚不在状态的乐清怡拉了回来，她扭头，呆滞的目光看了眼身后的器械，眸子清澈一瞬。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满脸的歉意与慌张：“不好意思梁学姐，我…我刚没注意到，我现在就重新开始做。”
“对不起。”
乐清怡说话声越来越小。
甚至不敢直视对方。
身上停留了太多人的打量目光，心中滋生万分挫败感，两手无措的下意识攥住衣服两侧，整个人僵硬在原地，被自责与尴尬压的喘不过气。
“现在因为你一个人的错误，你后面实验步骤的同学都要陪着你重新开始。”
梁靓眉心渐渐拧巴，不满的表情还凝固在脸颊上：“大家的时间都不是时间吗？如果你还是这种状态，或许我现在就要去找鹿鹿聊一下了。”
她尽量控制住蠢蠢欲动的怒意。
如果是偶尔出错没有关系，只能说明业务能力还有待提升。但是接连一个环节单独出错，便是态度上的问题，态度不端正不拿整个实验当实验看，这就是不尊重大家辛苦劳动的表现。
而乐清怡在同学面前被批评的早已红了脸，不知不觉中脸颊上的绯红已经烧到耳根处。
她垂眸紧抿住唇没有再说话。
“好了好了，大家继续自己手中的事情。”
梁靓扫对方耳根一眼，喉咙动了动，火速的结束了这个小插曲：“每个人负责好自己的环节。”
一整晚，实验室内没有一个人主动过来与乐清怡说话，没有关心没有慰问，一纸一笔守在仪器旁，生怕再出了纰漏，让大家跟着她加班熬夜赶进度。
实验结束后，她对着因她操作失误而留下的同学不停的轻声道歉。
打扫完实验室卫生，她背着书包无精打采的往宿舍方向走，时不时垂眸踢开路上挡路的小石子，心中低落又惆怅。
“某人貌似这几天状态又开始不好了？”
耳畔突然响起一声温柔悦耳的声音。
乐清怡闻声回眸，发觉鹿月恬正站在她身后眉眼如水的凝视她。
“鹿学姐…”
她心虚的低下头。
乌亮的眸子中含有内疚。
当初是鹿月恬极力推荐她，她才有了这个机会可以参加梁靓的实验小组，跟着她们一起学习，结果到最后不但没有给学姐挣回面子，反而还拉了对方后腿。
鹿月恬倒是不以为然。
她眼中溢出些许柔意，抬手安慰似的轻拍了下对方的莹润小肘处：“好啦，刚开始每个人都会犯错误的，以后做实验的时候一定要认真，不能再像今天这样走神了。”
如果是批评，她心里还能好一点，可是对方不但没有批评反而安慰她，乐清怡抿了抿唇，清秀的眉逐渐怂拉下来。
突如其来的温柔话语让她忍不住鼻酸。
这时鹿月恬脸上的轻松笑意已不再，她掏出纸巾安静的递给对方，无声的站在一旁，等待她整理好脸面上的情绪。
“让学姐见笑了，我最近心理状态有些不好。”
乐清怡眼眸有些黯沉，说完后便尴尬的笑了笑，她知道个人情绪不应该作为她今天失误的借口。
鹿月恬不由蹙眉，她心中有一句话想问很久了，语重心长道：“你觉得一个满脑子都是事业想爬上去的人，会在意——”
“一个脑子只有爱情的小姑娘吗？”
前半段没有指性别。
后半段又标明小姑娘。
她含着小心思，并没有选择捅破这层窗户纸，或许也是含着一丝试探，不动声色的站在原地垂眸观察对方，下一秒就迎上对方略带慌乱的透亮双眸，她知道这句话抵到了心底，她的猜测看来是没有错。
心中开始泛出一些淡淡的失落与心疼。
乐清怡立马神情征了征，不由倒吸口凉气，她心里把对方的这句话翻来覆去的分析思考，不明所以，不知暗指何意。
突然眼底闪出一丝错愕，难不成被看出来了？
她磕绊的结语：“我…我没听明白。”
两人茫然对视一眼后，鹿月恬就识破对方心底的尴尬，她突然浅笑着转移了两人间的话题，抬眸看着空中那轮静谧的圆月，脸上的表情却黯淡一些：“今晚的月亮好圆。”
乐清怡抬眸看一眼，便垂下头不在扬起。
她不敢望头顶的月。
怕心中的月再次跑出来。
两人结伴一起回了寝室，路上比起以往的侃侃而谈更多的是沉默不语。
比起刚开始的状态，乐清怡这几天已经调整的差不多了。虽然课堂上还是不能百分之百聚精会神地去听。但全程跟着授课老师顺下来去互动是没有一点问题的。
精神上她是靠着强大的意志力缓解了一些，但生理上的依旧没有任何办法，白天吃不下饭，晚上继续成宿的睡不着觉，眼眶下天天顶着黑眼圈去教室。
二号寝室号楼。
此时左之惢正满脸愁容的看着床上那沉默不语的身影，桌上的美味佳肴再次从热乎放到冰冷，加上今天已经是第六天了。
左之惢有些急躁的揉了揉额前碎发念叨：“你赶紧过来吃几口，每天就吃那么一点是打算原地成神仙吗？”
她甚至站起身直接动手去晃床，一巴掌小力度的去捏住对方的后脑勺。
或许是被弄的有些心烦。
被窝里的人这才舍得把脑袋露出来。
“惢惢我只是吃的少又不是没有吃饭，你先回去吧，已经很晚了不要打扰到齐琪休息。”
乐清怡说完后无精打采的看眼左之惢，又转过身去不再继续理会，精神状态持续放空，脑子里都是那天鹿月恬问出口的那句话。
“我说你有烦恼你就说出来，我们…”
左之惢嘴边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她双眼布满疑惑的扭头望向身旁，此时她的小肘处正被站在一旁的齐琪及时拉扯住，而且对方冲她眨了眨眼，示意她不要再继续讲下去。
接着齐琪就拉着左之惢出了宿舍。
她刻意放低音量：“乐乐现在不想说的话我们就不要逼问她了，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我会照顾好她的。”
“不是，你不懂。”
左之惢情绪有些激动，一激动脸颊无缘无故开始涨红，突兀的红晕在脸颊上格外显眼。
“我和她从小长到大，她这个人就是典型的不撞南墙不回头，你等着让她自己说出来根本就不可能。”
她没有意识到刚才的态度有些强硬。
关于这件事情她心中猜测或许会与柳沁音有关系。但又隐约担心到最后是闹剧一场，她倒不怕丢人，就是怕乐清怡这个玻璃心后面心里三天两头的膈应。
所以两个人只能瞪着眼睛在门外干着急。
待左之惢离开后，乐清怡突然从床上坐起身来，她将被子蜷缩成一团严实的包裹住自己，整个人面色苍白。
同以往的阳光甜美形象相比较，更给人一种颓的视觉冲击感。
两人刚才在门外的议论声她听的很清楚，尤其是左之惢的那两句话，隔着门都能听出对方字眼下带着情绪在宣泄。
“齐琪不好意思，今晚占用你休息时间了，惢惢是个直性格，有时候说话就比较冲，你心里不要介意。”
她知道齐琪是个性格内敛的姑娘。
左之惢刚才义愤填膺的三字：“你不懂。”或许会让听的人当下有些受伤，如果是她，听完后肯定是有些许无措吧。
齐琪握着水杯的那只手下意识攥紧手把。
心中有些触动，她垂眸轻声：“嗯。”
她没再多说什么，默默走过去把乐清怡的拖鞋和椅子摆放整齐后，转身走进卫生间洗刷拖把准备拖地，临睡前，她又注意到桌上的空水杯，提起水壶续了些热水进去。
每夕相处下来。
对方的一些小习惯早已熟记于心。
就像是喝水这件事，乐清怡每天都是严格计划定时定量，非常自律，然而这几天却打破了自己的规律。
“不想吃东西的话，喝口热水再睡吧，暖暖胃。”齐琪踮起脚尖将手中的杯子小心翼翼地递了上去：“一点都不烫的，我兑好的温水。”
“麻烦你了齐琪。”
乐清怡细白手臂从被中伸出来，她象征的抿了几小口，润了润有些干涩的薄唇，一杯水并没有喝多少下肚。
从头到尾，齐琪都在一旁安静的注视着面前轮廓柔软的女孩。
在对方递还杯子即将四目相视时，她却突然不自然的侧开身，有意躲开，转身后，左手下意识的覆上右手一处，被对方不经意间划碰到的指尖处，心里跟着有些难受。
寝室关了灯。
屋内一片漆黑。
今晚两人同时失了眠。
同样的情况出现在426寝室内，此时左之惢正在被窝里扭来扭去的睡不着觉，她忍不住拿出手机，默默的打开了这学期课表，去查看各教室的占用情况。
很快就查到了表演系的常用教室是哪几间，接着再去看了眼对方的课表。
明天晚上。
她就要跑去蹲柳沁音。
第四十八章
◎见面◎
下午最后一堂课还没结束，左之惢的桌面已经空空如也，她双手托腮撑在桌上，两眼无神的望向前方白板，耳中就盼着那一声下课铃。
铃——
她光速背起书包就从后门冲了出去，冬服厚重一些，脚步沉不说，跑起来凛冽的寒风都刺的脸颊疼。
她依着身高优势很快就打包好了饭菜，拎着三份饭又不停歇的跑去二号公寓楼，绿色身影不断在人群中穿梭前进。
“乐乐-臭乐乐。”
寝室门被敲的砰砰直响。
齐琪打开宿舍门，看着门外冻红鼻头的左之惢，不由有些皱眉，轻轻闭住门后，就把床边刚充好电的暖手袋递到对方怀前。
“谢谢。”
左之惢捧着炽热的暖手袋，她回眸看眼齐琪，脸上泛出浅淡笑容，接着又一屁股坐到乐清怡旁边，下巴轻抵在对方左肘处。
她眨巴着眼睛满脸好奇的问：“乐乐你这是在写什么呢？”
“化生的大纲。”
乐清怡嘟了嘟嘴，说完后头微微，用自己的脑袋怼一下左之惢的脑袋，接着开口说道：“你的脑袋太沉了，压的我胳膊麻。”
比起前几天，她今天心情肉眼可见的好转。
“好咯，我们先吃饭吧，吃完饭我还要回寝室睡会，让我聪明的脑袋瓜休息下。”
左之惢说完后瘪了瘪唇，应该是着急回寝室用她聪明的脑袋瓜想想，想想晚上该如何开口委婉漂亮的询问柳沁音。
三人吃饭时。
乐清怡使筷的频率明显比对面两个人慢很多，全程吃的心不在焉，左之惢和齐琪默契的对视一眼。
这次，她们没有再继续揪着乐清怡不好好吃饭的话题不放。
——
柳沁音一行人有说有笑的行走在校园内，靓丽的身姿与娇媚的面容吸引过路的学生不停回眸偷看，与方岁欢她们的嬉笑打闹相比，她的笑似乎只是表面上的。
嘴角上扬，眼角弯曲，甚至笑的时候还微微发力，刻意带出眼睑下的卧蚕，但就是少了一抹柔亮感。
突然面前有一人挡在她们面前。
对方看着柳沁音，开口询问她：“学姐，我们可以单独聊几句吗？”
柳沁音下意识后退小几步。
眸中多些打量，涌出些许困惑。
面前这女孩是有些眼熟，但她又具体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还不等柳沁音开口，一旁的方岁欢眼尾上扬，红唇微启，倒是抢先一步开口：“哟，原来是你，你来找我们家沁音干什么？”
动过手的人怎么会忘了。
还害得她彻夜挑灯补检讨书。
“切。”
左之惢吐出单个语气助词出来。
心里不由默默感慨怎么这么倒霉，一来就碰到了这个烦人精。但心中又谨记她这次来的目的是找柳沁音，所以她只「切」对方一句，脾气比起第一次收敛了不少。
不管方岁欢后面说什么，她都铁了心不会理睬的。
“你还切我？我切切切-全还给你。”
方岁欢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她不停用手轻拍打自己的小胸口，指尖上的水钻在灯光下扑闪出细碎小光芒，等反应过来后便立马孩子气的还嘴。
“反弹。”
左之惢看着对方急眼瞪眼的样子，嘴中慢悠悠吐露两字。
眼看方岁欢大小姐脾气要被逗上来了，柳沁音双唇及时动了动：“好了欢欢。”
她扬起右肘轻搭在对方的肩头，左手配合微微用力，便将方岁欢的身影转了过去，她有意跟着对方的步伐往后退了退，这时一直站在旁边，始终沉默不语的余嘉琳动了脚下的步伐。
她走到了左之惢面前，就如同之前一样，在柳沁音找个借口委婉的脱身后，她会上前帮忙处理眼前一摊子乱帐。
余嘉琳喉咙动了动，她试探性的反问：“你找沁音是有什么事情吗？”
虽然不知道眼前人叫什么。
但是她知晓这个女孩同乐清怡总走在一起。
想来两个人关系应该还不错。
比起之前打发别的爱慕者，这次心中不由有些好奇对方来的目的，在她印象中柳沁音并不认识面前这女孩，心中猜测的箭头便直指乐清怡。
在被打量的同时。
左之惢也在打量对方。
她看着对方露出一个客气疏远的礼貌笑容，气势上一点都不输，抿唇不语，视线重新落到后方那个正与人谈笑的身影上。
看的左之惢心中不由有些羞恼。
“学姐，我们可以单独聊几句吗？只是询问一些事，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
她径直避开了面前的余嘉琳，跨前几步再次眼神坚定的开口，比起刚才第一句的询问，左之惢第二句明显多了一些不满的情绪夹杂其中。
重复话语让柳沁音眸子微虚，脸上的笑逐渐开始遮不住眸下的不耐。
有点烦。
但她顾及到身边还有别的面孔在，只能先转过身礼貌的回话，目光却错开面前的左之惢，直接落到了一旁的余嘉琳身上。
无声对视一眼后。
余嘉琳心中已了然。
余嘉琳走到朋友身旁，嬉笑开口：“欢欢你们先去教室吧，我们一会就到。”说完后，她便对着方岁欢眨了眨，示意她先带人去教室。
方岁欢伸了个腰，就拉着身旁人离开了。
待一行人走远后，柳沁音才看向对方略带严肃的面庞，她眉眼间带丝疑惑，红唇微启“这位同学，你找我是有什么着急的事吗？”
“学姐你好，我叫左之惢，我也是临床医学系的。”
左之惢说完后眉头轻佻，似是很满意自己用的「也」字。
果然，她观察到柳沁音似是被什么触动，比起刚才的不厌，现在倒是多出了几分不自然。
“学姐我们单独聊聊吧。”
心中已经笃定这次对方会愿意与她多谈几句，左之惢说完后就已经迈步往一旁挪动。
柳沁音若有所思的跟在对方身后。
她心中有些期待又有些怯意，就像这几天她怕对方继续找她。但每每看不到那个身影时，心里又无故开始落寞。
着实是有些矛盾。
这时她突然望向身后的余嘉琳，扬唇轻声：“嘉琳你回教室等我吧，外面冷。”
劝退之意显而易见。
余嘉琳停下步伐。
心中沁着冬日寒冷。
隐约感觉到了一丝危机感，她苦闷的从大衣兜里拿出烟盒，没一会就开始吞云吐雾，指尖上的烟很快便燃去大半，无聊时，垂眸望向掌心内做工精致的皮质烟盒。
这是她之前生日时。
柳沁音特意去手工店跟着师傅学了一周时间，然后亲手打磨制作出来送给她的庆生礼物。
想到这眼中的焦虑倒是少了些许，她扬起手用衣袖爱惜的擦了擦烟盒边角。
——
晚风吹拂，柳沁音垂落在肩头的几缕长发被轻轻撩起，耳畔上的饰品华丽又昂贵，左之惢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女人。
——确实。
这张明艳娇媚的脸很吸引人。
这一眼，左之惢就知道两人并非同路人。
“说吧，是乐…乐清怡的事吗？”
柳沁音眸色黯深。
不等对方，忍不住先问出来。
她也没想在左之惢的面前对两人的关系装傻隐瞒。既然对方能循着这条线过来问她，肯定或多或少是知道一些。
而且遵从她心底的声音来说，至少这一刻，当左之惢站在她面前时，她确实是忍不住想从对方口中得知乐清怡最近在忙些什么。
左之惢蹙了蹙眉，表情难得诚恳下来：“她最近状态有点不好，学姐如果方便的话，可以找时间和她聊聊吗？”
“我觉得还是不要见面对她更好一些吧。”
柳沁音轻叹气。
脸色阴沉的有些吓人。
因为，她目前真的没有任何谈恋爱的打算，所以心中觉得不应该给对方带去情感上的希望，她不想耽误对方，更不想伤害到乐清怡。
而且不见面这件事情不止对乐清怡好，也是对她好。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她愿意谈恋爱了，她也不确定当苏蔓在合同里白纸黑字提出一条禁止艺人恋爱时，她会在两者间如何抉择。
她目睹了太多的虚情假意、见色起意、一时兴起，她不确定两人会不会有以后，她更不知道该怎么去喜欢与照顾一个人。
而且喜欢女生这件事情，对她的事业还有对她的家人，在以后都是一种伤害，以她目前的情况来说她承受不起这样的后果，所以只能像缩头乌龟一样的躲。
在小苗头刚起之时，及时扑灭，当下的灼肤之痛比起后面的燎原之火又算的上什么。
“学姐，我其实并不太关注你们间发生了什么，我这次唐突来找你，只是因为乐乐已经一周没好好吃饭了，我太担心她的身体了。”
左之惢立马解释自己来的目的，眼底露出些微虑，她怕柳沁音想太多后反而误解了她的来意。
心口像被什么沉物压堵。
柳沁音不由有些自责的轻叹气。
她并不是一个会因她人而难过的人，但现在她变成一个会随时忧心的人。
——
乐清怡背着书包出了实验楼，寒气逼人，她下意识拢紧了外套，瑟缩着身子心不在焉的走在回寝室的小路上，脚下一下没注意就打了个滑，她重重的摔了个屁股墩，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她哈出一口白气出来，疼的直皱眉，眼睛开始酸涩，又疼又好笑，笨重的想要爬起来。但似乎刚才那一跤摔的有些重，现在两腿还使不出劲去支撑她站起来。
乐清怡心中有些自嘲。
扬手拍了拍腿面上黏着的灰尘。
她受不了着装的衣物有半分不干净，仿佛又回到了儿童时被周围小朋友围成圈去取笑的小乐乐，眼神突然有些复杂，还好她终于熬出来了。
这时腰间忽然抚上一只手去扶她起身，那只手慢慢环绕过她的腰间，下一秒她的五指就被对方轻扣住，两人的肩头紧密贴合在一起。
鼻尖萦绕熟悉的清香味。
乐清怡半边的身子都开始僵硬。
她在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怀抱中心乱如麻。
柳沁音满眼关心的摸样印在乐清怡透亮的双眸中，眼前这一幕，就像梦境一般不真实，心不自觉的颤动。
如果不是屁股上的隐约疼痛感，她定会不顾一切的紧拥住面前让她朝思慕想的女人。
但是她不能。
这不是梦。
“还疼吗？”
柳沁音的语调平静。
她极力克制住内心的慌乱。
但是手上却在乐清怡身上仔细的游走试探，她垂眸，一点点轻按刚与地面亲密接触过的相关部位，生怕一不注意把哪里摔折摔断了。
丝毫没有留意到手中停留的位置似是有些不妥。
“不不疼。”
乐清怡脸颊染上一层绯红。
她动了动手指，及时紧握住对方的细嫩手腕，阻止了对方的手继续下移去触摸，柳沁音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有些无理，她立马怯怯的收回右手，难得流露出一副羞涩的笨拙摸样。
柳沁音无声地望向对方，四目相对时，不安的眼神中带些心疼，她看着女孩柔软的轮廓明显消瘦了一圈，喉中不由有些涩意。
涩意哽住她欲语的喉咙。
眼前人再也不似之前那样，不似她印象中那样的活泼明媚，她估摸这段时间对方肯定是太过疲惫，吃不好睡不好，心里藏着自己那晚的锋利言语。
柳沁音眸海温敛。
心底的歉意不知如何道出口。
对方一个发红的眼神，乐清怡就想把满心且无限的温柔全拿出来。
“好啦，我没事，我以后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好吗？”
乐清怡苍白的脸颊上始终带些浅笑，她上前几步礼貌性的轻拥住对方，在对方耳畔旁温柔道出口，轻声的安哄着。
极尽轻柔的去安抚柳沁音的情绪。
即使她这段时间也委屈到爆，但她终究不舍得在对方柔弱时用狠心的态度去无视，她心中见不得她难过，她舍不得用对方对待她的方式去回对她。
因为她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感受。
柳沁音双手逐渐环上对方的腰间，她一点点抱的更紧，下颌轻倚在对方的肩头，柔软的小声哽咽：“对不起。”
乐清怡此时对她越细腻柔软，她越明白自己那晚的狠心自私。
“好了，不喜欢很正常，和你没有关系呢，不用内疚更不用自责。”
乐清怡仍然贴心的安抚怀中人。
或者没有面面相视，不用顾忌热泪盈眶后带来的尴尬感，她垂下的眼睫不知不觉也一同挂染上点点湿意。
她右手抖颤的轻抬，做了一个在她心中只属于恋人间的亲密动作，手指顺着柳沁音柔软的发丝，从上及下的一遍遍的温柔轻抚。
或许这是她最后一次，最后一次有机会去拥抱心中喜欢的人。
第四十九章
◎我该拿你怎么办◎
从始至终柳沁音什么都懂，只是犹豫不决，无法抉择，看着少女明媚似阳光的容颜，那句拒绝再也说不出口。
现在的情况已经如同她之前担心的那样。
难以抵挡诱惑。
难以定下自己的心。
乐清怡默了默，她能感觉到怀中人的情绪趋于平稳，即使心中再舍不得，眸中的分寸感还在。
她主动拉开两人间的距离。
拉开这个让她满心温软的怀抱。
她喉咙动了动，略带低哑：“我送你回寝室吧。”
就像省体育馆外的那个拥抱一样，她很明白，她对柳沁音心思不正。所以两人间一点点的身体接触，都会控制不住的去想歪。
柳沁音若有所思望向别处。
眼尾的一抹红嫩还未完全消褪。
乐清怡站在一旁无措的看着，有些心疼，她安静的等柳沁音完全调整好情绪，对视一眼后，这才舒口热气，小心翼翼地接过对方拎在手中的包。
接着，目光在没有被完全包裹住的脖颈上短暂停留一秒，心中悠地一沉。
就算知道当前两人结果，她不该越界，不该放任情感肆意蔓延。但还是忍不住主动帮柳沁音提了提披在肩头的轻薄围巾。
她轻声：“外面冷。”
柳沁音静静地看着，垂下目光，不再看她：“你再这么靠近我，你会后悔的。”
语中夹杂着微不可见的落寞。
她从不是真诚的人，靠的越近，越容易被伤害。
乐清怡听到后，表情并没有任何的不自在，指尖调整围巾的动作也没有停顿，犹如没有听见这句话一般。
就像轻飘的羽毛。
并没有影响到她分毫。
她抬眸望向柳沁音，表情前所未有的认真，苦涩又无奈：“我心甘情愿，所以你不要有任何的负担，不要害怕。”
她知道柳沁音现在对她是理性大于感性，有好感，但又达不到喜欢。所以情绪才会反复来回跳跃，两次被拒，她其实都明白对方的言辞退避。
但她依旧无法释然。
她做不到心中不为对方掀起巨大波澜，她收敛不住看到对方时的偷笑心动，她移不开总是跟随对方的眼眸视线。
她就是打心底喜欢柳沁音。
没有任何原因。
就算对方一拒再拒，她都不会怨恨更不会不甘，只想一心一意的去呵护，心中因喜欢而沸沸扬扬的火，就这样烧吧。
开心还是不开心。
她都心甘情愿。
——
一路沉默不语。
两人一前一后的行走，仿佛时间又倒转回她们最初认识的那一刻。
没走多久，前面拐弯过后就是八号寝室楼，柳沁音在前面走的更快一些。所以她的视线更早一步落到寝室楼下那熟悉的身影，与一地的烟头上。
很明显余嘉琳在等她，或者是在「逮」她。
柳沁音的脸色立马变得不太好看，刚弛缓下的神经立马又紧绷起来，她在原地迟疑两秒，眸底流露出错愕本能反应便是想要转身离去，她紧紧拉住乐清怡的腕部，开始往相反的方向走。
“怎么了？前面不就是寝室吗？”
乐清怡不解的开口问道。
虽然不明白对方突然调转方向是要带她去哪里。但心底还是顺从手腕上的牵拉，乖巧的跟在柳沁音身侧。
柳沁音乱诌了个理由：“去我家。”
无可置疑她又做了一次缩头乌龟，这次还带着乐清怡一起与她逃。
乐清怡立马不自在的停住了步伐，左思右想后还是一脸认真：“我觉得我们目前还是不要共处一室的好吧。”
她本来对柳沁音就心生别心。
心底洋溢的根本不是纯洁的同学情谊，是和男女之间一样的爱慕之情。
——所以。
内心秉着这样的情感怎能共处一室。
上次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她还能勉强自我欺骗的躺在沙发上不安入睡。
情窦初开时的爱恋总是单纯又傻乎。
这次她生怕晚上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无形中「欺负」了心中喜欢的人。
柳沁音浑然不觉此句的意思。
转身用疑惑的目光打量对方一眼，看了眼乐清怡不知为何又突然红起的耳根。
她明白了。
“我又没有说要和你睡。”
柳沁音忍不住笑着揉了揉眉心，怎么会有这么呆的人：“你自己在矫情什么？”
乐清怡瞪大眼睛，不由得傻楞在原地，羞红着脸颊解释道：“不是不是你扯远了，我没有说你要和我睡，我根本就没有想和你睡的想法，我的意思是——”
“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觉得你应该对我有警惕心。”
本来就是内敛性格。
根本经不起这样一逗。
乐清怡情绪激动到额两侧的青筋轻微突起，柳沁音越是当她面抿嘴偷笑，她就越慌张失措的努力解释。
突然，鼻尖扑满清冷的淡香味，是柳沁音细长柔软的两指及时覆盖住了她的唇。
指尖用力，便轻巧捏住。
她叽叽喳喳不停的嘴，碍于唇上那两指的冰凉而被迫停下。
柳沁音耳根瞬间清净下来，话一如既往的简练：“好了好了，我回我家，你回寝室。”
一句话解决两人的尴尬。
乐清怡似乎还心有余悸，小表情略带些沉闷：“那我送你到车上吧，然后我自己再回来。”
小插曲过后。
气氛又逐渐冷了下来。
她目光灼灼的望着那个身影，从上往下，一点点的观察柳沁音这段时间的变化。突然，她注意到对方好像又换了新的美甲色。
心中莫名有些惆怅。
指尖上不再是她熟悉的雾蓝色。
那日，阳光明媚的下午。
她颌首小心翼翼含住那颗糖果时，目光落下之处正是指尖那抹浅淡又朦胧的雾蓝色。
似是透过那层雾蓝。
她便能想起柳沁音那天望向她时的眼眸，是前所未有的柔和。
等乐清怡从自己的小世界缓过神来，她已经跟着对方不知不觉走到了校门口。
她发呆时习惯将视线漫无目的地紧贴在地面上，等在自己的小世界中将烦闷的情绪消化后，才将视线重新拾起，一点点聚焦。
紧贴着地面的视线刚扬起。
就对上柳沁音不动声色的垂眸观察。
她立马尴尬的笑了几声，刚鼓起勇气想张嘴主动搭话时，对方却抢先一步转身踱步。
又是副拒绝沟通的样子。
拐弯过后便是停车的地方，乐清怡站在原地探头左右找了找，并没有找到她之前眼熟的那辆奔驰轿车，有些纳闷，难不成是她记错车牌号了？
这时柳沁音动了动唇：“是这辆。”
钥匙一按，前方的一辆小跑车就亮起大灯，乐清怡忽地脚步就更沉了，两人间天悬地隔的差距再次出现在她眼前。
她站在原地悲观的小声叹息。
柳沁音并没有注意到身后人的失落情绪，她此时注意力都在副驾驶位上的手提袋中，她熟练的从中拿出两个自家用的打包饭盒。
“这个是我妈妈给你的，饭盒是新买的，你不用担心很干净的。”
柳沁音手中黄色的便当盒很是显眼。
这是李娴娟上周手工做出来的牛肉干，当时两人正在闹别扭。所以就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把东西送给对方。
她可以等。
但绝对不会主动。
乐清怡开心与吃惊的表情溢于言表，眼底变得有些柔亮：这是阿姨给我的吗？”
她从柳沁音手中接过之后，便迫不及待的打开，塑封好的条状肉干摆放整齐的排列在盒内：“哇，是牛肉干诶。”
看的出她是真的高兴，柳沁音也跟着下意识笑，她两手怀于胸前，少有的贫嘴：“不就是肉干，至于这么开心吗？”
乐清怡笑而不语。
眉眼弯弯的盯着小盒子。
这样的东西对于她来说意义非凡。
“对了，你要赶快吃完。”
柳沁音说到这的时候，还不忘掰起指头认真算数：“好像还有八九天就过期了，这个我妈说了只能放两周诶。”
她刚说完就意识到说错话了。
果然柳沁音一抬眸，就准确无误的对上了乐清怡奶凶的小鹿眼：“十四减九等于五，为什么不早五天给我。”
柳沁音盯着对方孩子气的模样，她不由的又想笑，脑中的理智及时的牵拉住情绪。
她背过身沉默不语。
其实，每天来学校都会把东西从冰箱里拿出来，晚上见不着乐清怡时再把东西带回去。
就这样日复一日。
直到今天碰面。
如果不是今天乐清怡跟着她出来，这些东西她还真不一定会放下面主动拿出来，尤其是今晚拒绝了人家，转身又把这些东西拿出来。
属实是有些奇怪吧。
乐清怡以为一句话又搞砸刚刚暖起的气氛，紧紧攥住手中的饭盒，柔软的面颊上尽是无措。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她等半响柳沁音都没有理她，只能硬着头皮支支吾吾开口问道。
柳沁音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这认错态度倒是蛮诚恳。
她抿唇不语，从大衣兜里拿出乐清怡上次给她的暖手宝，暖手宝滚烫，上面还存留着她身上的清香，久久并未散去。
乐清怡不由皱了皱眉。
她想到那晚的事情，心中再次自责，视线随着心中的愧疚落向对方垂落在一侧的右手。
她有些心疼：我上次是不是掰疼你了。”
柳沁音不以为然的回句：还好。”
乐清怡依旧皱着眉头，似是自己犯了什么大错一般，一副幡然醒悟的认真模样，一字一句认真承诺：“我以后不会在像上次那样对你了。”
听的柳沁音心口一阵发软。
她听出了对方话语间的特殊，沉沉的叹了口气，忍不住小声低语道：“乐清怡，我该拿你怎么办。”
第五十章
◎生日倒计时◎
自那晚过后。
乐清怡的生活逐渐回归到正轨，她站在人群中远远观望着柳沁音一步步发光发热。
再没有刻意去找过对方。
她开始用起被搁置很久的微信，会时不时拍张觉得好看的风景照发给对方，分享日常的琐碎。
而柳沁音的回复却没有规律，有时会回复有时不会回复，但只要回复从不会隔夜。
而她们的交流也仅限发图。
关于两人的关系，默契的都不再提起。
——
乐清怡看着墙面上被挂起来的日历。
还有两天就是十一月十号了，是柳沁音二十岁的生日。
兼职了快三个月，银行卡里积蓄对于乐清怡来说，已经算还不错的了，再加上年后评比的国家奖学金，应该可以适当的缓解她后面几个月上的经济压力。
“乐乐，你在碎碎念什么呢？”
齐琪拿着拖把，有些好奇的望向乐清怡，一下午了也不知道对方在纸上不停的笔画什么，边画还边念叨。
“我在算生活费呢。”
乐清怡头都没抬，脑袋搭在桌面上似是还在纠结纸张上的数字，语气却轻扬，脸上不自觉浮起一丝笑意。
这个礼物她已经准备很久了。
“生活费…”
齐琪若有所思的低声重复道。
她手中的扫把在相同位置上重复扫动，比起刚开学那会，乐清怡这段时间确实是有些过度节俭，还疯狂挤出时间跑出去到处兼职。
好像从来没有听过乐清怡说家里的事情。
经济上有困难？
她最近手头还有点剩下的零花钱，要不要问问对方需不需要？
齐琪忽然开口唤了声：“乐乐…”
乐清怡闻声回眸，亮晶晶的葡萄眼望了过去。
双方对上视线。
齐琪心中又有些悔意，她不由得垂下了头，觉得自己还没想好该如何巧问，怕问出口伤了对方的自尊心。
怎么就鬼使神差般的唤了一声？
伴随着对方沉默，乐清怡的视线逐渐落到对方手中的扫把，疑惑的看了会，便恍然大悟。
“是不是累了？”
“齐琪不好意思啊，我一下午都在那自己算，寝室卫生都忘记帮你分担了。”
她有些懊恼的拍了拍脑壳，立马起身接过了齐琪手中的工具，一手推着对方走向椅旁，眼神示意对方坐下休息，剩下的她来。
齐琪堵在嗓子眼的话，便这样暂时咽了下去。
——
“大家打起精神，最后一组。”
代课老师站在中间激情澎湃，随着曲调节奏不停的打着拍子，锐利的目光紧盯台下每一个人。
但课堂上总有几个漏网之鱼。
方岁欢只要一逮到空，就隔老远冲着柳沁音那边挤眉弄眼，隔空不停比划着数字。
她心心念念柳沁音生日好久了。
自从和郑妍在一起后，对方管她简直是军事化管理，她那些混的如鱼得水的富家千金，都被郑妍以「狐朋狗友」四字，无情的掐断了联系。
就盼着在这次的生日趴上小小放松一下。
——下课铃声刚响。
方岁欢立马踩着小碎步冲了过来，喜笑颜开：“阿音，这次的生日怎么过啊？一个人可以叫多少朋友，给个数字呗。”
不用问，柳沁音都知道方岁欢喉咙眼打的什么心思，她看对方一眼，淡声：“你确定郑妍不吃醋？”
这八字简直是孙悟空听紧箍咒一般。
方岁欢一脸苦恼的哼唧：“啊！我真的要憋疯了。”说完后顺着地板便无力的侧躺了下去，中途还不忘转身压压脚背。
“没看出来，还挺敬业的。”
柳沁音被逗笑。
清冷的五官逐渐舒展开。
方岁欢一路上开启话唠模式，嘟念个不停，大多还是关于这次生日趴要加塞什么项目进去，一个简单的庆生，在「方导」的一通口头安排下，夜店蹦迪风格中还颇有几分联谊风。
柳沁怡一路上闭耳不听。
任凭身旁人自言自语，她只顾垂眸专心忙自己的事情，细长的手指不停敲击屏幕。
每一句回复都经过深思熟虑。
附送出的表情包与标点符号，都尽量贴合她在对方面前特意营造出的专属形象。
点进退出。
来回切换对话框。
她的日常操作，处理好人际关系。
——
回到寝室，柳沁音径直走向小阳台，手指轻轻一拉，窗外的阴霾随之印入眼帘。
冷空气顺着缝隙钻进来。
寒风侵肌。
柳沁音两手下意识拢上臂肘，不由微蹙眉头，大脑在低温刺激下似乎变得更加理性，最近烦心事不少，她需要理性客观的分析出各种缘由。
在她心中最有分量感的无疑是苏蔓。
这半个月那边竟没有任何的动静，那之前一出又所指何意？想到这，细长的手指开始有节律的敲打着窗沿。
以她之前探新人的例子去分析。
在这方面苏蔓的办事风格偏向于雷厉风行，依着直觉去看人，看上的人或事，根本就等不住，三天两头的便想收入「囊中」。
所以到底是哪一步做错了。
或者说对方还在观察？
那也不太对劲。
这时兜里的手机震了震，柳沁音嘴角下意识轻轻上扬，不用看都知道是谁，因为这个手机只存有一人。
她在休息或者放空时，并没有将手机随时携于身上的习惯。
现在突然这样。
只为更快读到对方的消息。
点开对话框。
是一张返校途中的风景照。
看照片露出的边角应该是在公交车上，柳沁音白皙的手指覆上屏幕，两指撑开，熟练的放大照片中的各个角落。
仔细观察一番。
这次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在照片中发现同性的物品与衣物。
这才打开摄像头对着窗外拍了一张，屏幕中的成品似是有些不满意，又找了角度重新拍摄。
这张可以看的出来她在寝室。
——噔噔。
寝室门被敲响。
门刚打开，余嘉琳就将手中的东西一把塞到方岁欢怀中，她赶忙走过去，伸手将柳沁音从阳台外火急火燎地拉回了室内。
“沁音，你站在那里干什么？
她两手紧握住柳沁音冰冷的手指，不停的揉搓哈气，心疼极了：“这几天降温降的厉害，小心吹感冒了。”
柳沁音笑了笑，状若自然的回复：“没事的，我又没有脱外套。”
在对方的「苛责」中，她笑着抽回一只手，将桌上的热饮递给对方，同时趁这个空隙，又自然的抽回了另一只被紧握住的手。
余嘉琳接过之后并未察觉一二。
“欢欢你也不知道劝她一声，这么冷的天让她站外面吹风，人被冻傻怎么办。”
她转头望向一旁的方岁欢，眉毛都快要皱成囧字，口吻颇有些抱怨。
方岁欢无奈的翻个白眼：“扪心自问，你觉得我劝得住沁音吗？你家沁音会听我的吗？”
上唇碰下唇，余嘉琳还想继续理论：“那你可以…”话说一半，嘴巴突然就被杯口抵住了，是柳沁音扬手将杯底往上轻抬了下。
及时堵住了余嘉琳的嘴。
柳沁音红唇微启，带些圆场的意思：“你别说欢欢了，我这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方岁欢眯了眯眼，大脑快速飞转思考，她等一下午就是为了等余嘉琳过来商量明晚的流程，为了她难得一次的娱乐活动。
她忍了。
“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对了，明天到底怎么庆生？”
她虽娇气但眼力见十足，顺着台阶走下来还不忘转移话题，直接拉扯到自己感兴趣上的。
柳沁音口吻随意：“听嘉琳的，我都可以。”
“听嘉琳的，我都可以——”
方岁欢跟在身后捏揉造作的学了学对方的口吻，学的惟妙惟肖，鲜红灵动，眼中含不掩饰的流露出打趣意味。
余嘉琳见状，立马红着脸将手旁的近物快准狠般的丢了过去，低声道了句：“别打趣。”
说完后却特意留意眼主人公。
只见柳沁音淡然自若的倚靠在沙发上，脸上并没有出现被打趣后的不悦。
这算是默认吗？
心间突然一软。
嘴角的笑瞬间加深。
窗外寒风微冽，她的心亦春风拂面。
“沁音明晚放在MK吧，那边有我熟络的朋友。而且他们家境都还不错，家里父辈也多少能和圈里扯出点关系，你和他们接触认识一下，总归是没差的。”
余嘉琳小心翼翼上前几步，站在柳沁音后方。
她小幅度俯下身，下巴轻倚在沙发靠背上，侧身垂睫，贪恋的眼神停留在对方清瘦的下颌线。
有意拉近两人间的距离。
只要柳沁音侧过头，便是鼻尖碰鼻尖的暧昧距离。
然而柳沁音却只是点了点头，轻声回复：“好，我听你的。”
并没有像以往回眸注视她。
余嘉琳心中不由有些失望，就在这时方岁欢逮个空也顺势趴在柳沁音的另一侧，语气急切：“我想多叫我几个朋友过来，搞不好要订两个套间欸。”
余嘉琳眉头微微蹙起，敏感的嗅到一丝不对劲，用犀利的眼神审视对方，她能猜不到方岁欢的小心思？
便只能先把丑话说在前。
毕竟她也不想与郑妍因为这件事闹点小隔阂出来。
那发小情不就受影响了。
“你身边那些被郑妍叫停的酒肉朋友就不要叫了，还有你要带就带些靠谱的，别喝一整晚到最后屁大点用处都没，一打听都是被家里锁卡限权的小屁孩。”
她皮笑肉不笑的回几句。
方岁欢不满瞥对方一眼：“无聊！”
却默默把这句话放进了心里，因为她自己就是对方口中的那类人。
余嘉琳没有再多话，她开始与柳沁音沟通一些细节上的问题，而柳沁音在这方面一点都不挑剔，也没有什么特殊要求，自然是全权信任对方。
倒是方岁欢在一旁竖起耳朵认真听，时不时插几句嘴进去磨一下，连哄被骗的想要余嘉琳多加一些娱乐项目进去。
柳沁音在一旁看小学生斗嘴，倒是看的津津有味。
突然想起了什么，她踩着拖鞋轻盈的走向桌前，有些迫不及待的拿起手机在社交平台上，最主要是学校贴吧搜了搜自己的名字。
——果然。
庆生高楼层层盖起，不止校园贴吧，树洞、表白墙更是数不胜数。
比起之前，柳沁音这次的心态却有些细致变化。
她的第一反应不再是有多少人认识且关注她，而是今天这么多铺天盖地有关于她的消息，就算再怎么不玩网络整天泡图书馆的人，应该也会知晓她后天生日吧？
换句话说。
乐清怡再怎么呆应该也会知道吧。
她会知道的吧？
——
乐清怡洗漱出来，一边擦着湿哒哒的头发，一边拿起手机仔细研究各种护腰按摩仪的功效。
临睡前她还是同之前一样点进对方的朋友圈。
欸？
朋友圈开通了？
乐清怡一度以为自己眼花，还将屏幕上的亮度调高了一些，主页上的那条横线不但不见了，竟然还多出了一条动态！
柳沁音这个万年不发朋友圈的人竟然发了条动态！！
“生日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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