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逃避什么？◎
柳沁音黑曜石般的凤眸，很平静的看向一脸慌张的乐清怡，内心的悲凉，和全身上下不知从哪来的疼意，让大脑不由麻木。
她拉的是鹿月恬
她竟然
“都是我的不好。”
乐清怡眼眶泛红，她轻轻对着柳沁音膝盖上的伤口吹气，两手无措的不知该如何摆放，擦伤的地方太多了。
她不敢碰她，怕她疼。
“我们现在就下山去处理伤口，你不要用手去摸额头。”乐清怡颤颤巍巍伸出的手，及时停在柳沁音额头前，伤口在渗血，可能需要缝两针。
破相了
柳沁音一点都不为所动。
此时，她看着满眼都是她的乐清怡，脑中却翻来覆去的涌出那一画面，不知觉中，鼻腔开始发酸，擦破皮的两手，紧紧掐在皮肉粘连的膝盖上方。
她想不通。
怎么第一反应是鹿月恬
“朵朵，我抱你。”
乐清怡着急出一层细汗，右臂窝下意识想从柳沁音腿弯下轻搂，她的胳膊，在碰到柳沁音的腿时，就被对方阻拦了。
柳沁音总是光滑软嫩的右手。
此时也沾染地上泥土。
就是摔了个屁股蹲，其实也不算什么，可放到柳沁音身上就是有什么，她可是自小到大就被人捧着爱的，哪里受到过这样的委屈。
短短一天，接二连三的委屈。
“乐清怡。”
柳沁音不哭反笑，笑着叹气，再错开眼神的瞬间，红唇微不可觉的抿了抿：“你现在已经——”
“是别人的靠山了吗？”
细雨拂过长睫。
飘在眸底。
柳沁音的声音很轻，她静静的看着乐清怡，眸中映出寒冰，被爱似有靠山，所以，属于她的靠山已经变成别人的了吗？
心情跟着阴雨天一起昏沉。
“当然不是。”
乐清怡的耳廓开始发烫，她紧紧握着柳沁音的手腕：“我只是下意识抬手，当时鹿学姐离我近，我没有反应过来。”
“是她离你的距离近，还是她离你的心近？”
柳沁音垂着眸，强忍泪意。
粘在掌心的泥土也变的干硬，很不舒服，哪哪都不舒服，手腕上的小猴子也半戴在手腕上，里面吸附的悬磁又坏了。
乐清怡深深的叹了口气。
“别胡思乱想好吗？你和鹿学姐对于我来说是不一样的。”
她解释了。
又没表明哪里不同。
还能哪里不同，无非一个友情，一个爱情罢了，乐清怡当下都是柳沁音身上的伤，根本没法静下心去说这些。
柳沁音一声不吭。
她从不是刨根问底的人。
或多或少知道是自己想的严重了，但此时，比起回复，她更想看到乐清怡态度上的偏袒，可惜，对方并没有理解。
狭长的单凤眸，失落落的没有任何活气，有些答案似乎也没意义了。
再追问，又有什么意思？
听到想要听的，就能时间重返，改变乐清怡在那一瞬的决定吗？
痴人说梦。
妥协吧
“来，我们先下山，赶紧处理下你额头上的伤口，我怕留下疤痕。”
乐清怡着急了，她不管不顾的将柳沁音拦腰抱起，转身时，与身后保持距离的鹿月恬四目相对时，泛红的眼睛第一次有了逃避。
此时什么话都不想说。
乐清怡下意识看眼怀中的柳沁音，心疼的轻轻在额侧落下一吻，没有任何犹豫的转身离开，今晚，怕是飞不了瑞士。
于情于理。
或许都不合适。
“雨大了，我们给你们撑着伞吧。”
另外两朋友有眼力劲的跟上去。
鹿月恬也跟在身后，撑着伞，默默走到乐清怡身后，帮她遮挡身后的风雨，撑伞的同时仍心有余地的保持安全距离。
“谢谢学姐。”
乐清怡无奈叹口气。
勾至耳后的长发被雨水湿润，她略微低头，又看着怀中默不吭声的柳沁音，内疚的柔声安哄道：“朵朵再忍忍，很快就到停车场那边了。”
柳沁音一直闷着不动。
好在下山的路程并不远，很快一行人就到了，朋友按了钥匙，乐清怡将柳沁音放到后排座位上，火急火燎的准备开车下山。
这个点，天很黑了。
“我跟你们一起下山吧，我开车。”
鹿月恬看着已经有些情绪用事的乐清怡，哪里放心得下：“我看她这个情绪还需要你在旁边安抚，你一个人下山不行的。”
另一学姐在旁边关心：“对的，多个人多份照顾。”
她们店刚开，里面很多东西还没关，有的厨具电器关起来还需要时间去消毒什么的，不能立马跟着她们几人下去。
也好，乐清怡同意了。
她同意的瞬间，柳沁音眸中再次盛满失望，现在的乐清怡，好像总是不明白她在意的是什么。
今夜尤其冷。
下山途中，心情瞬息万变，柳沁音忽地就控制不住情绪，乐清怡越是在她耳旁轻声细语的安哄，心里就越是难受，难受到心都快碎了。
刚还不怎么疼。
这会，身上到处疼的难以适应。
大概是心理原因吧。
一看柳沁音默默的吧嗒吧嗒掉眼泪，乐清怡稍顿，立马往前倾身，整个人侧向柳沁音那边，低着头去看对方的表情。
乐清怡的目光复杂又沉痛：“这次是我没有照顾好你，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出现今天这样的情况，让你受委屈了。”
——这刻
默不作声的柳沁音终于愿意看她一眼。
但也仅仅只是看眼而已。
“对不起。”
乐清怡带着歉意。
“没什么好道歉的。”柳沁音看向窗外，绯红的眼内涌着凉意，她故作轻松的抿开一抹笑容：“只是摔了跤而已，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吗？
要是放到以前，柳沁音肯定跋扈到要当着鹿月恬的面，让乐清怡二选一出来，可是如今，她也学会说伪心话。
“有什么的。”
乐清怡握紧柳沁音的手，开始执着的道歉：“都是我的错。”
如她所料，柳沁音没再说话。
鹿月恬一路将车开的飞快，很快就到了附近一家私人医院，碍于柳沁音的身份，她们多花了些钱，借用人家的地方一用。
三人走入医疗室。
在白炽灯光下，柳沁音身上的擦伤这才完全看清，很严重，她温顺的坐在黑色板凳上，半仰着头，眸中的泪痕还未完全褪去。
乐清怡心疼极了。
她不由俯身，将柳沁音额角的那道小口子左看右看，打了针局麻，随后沉沉的叹口气，整个人都紧张的不停微颤，尤其是右手。
还是做不到。
她求救似的看向旁边的鹿月恬：“鹿学姐，这个伤口你来缝吧，我有点那什么”
柳沁音本是疼的阖眼蹙眉。
再听到这一句时，她下意识拉住往旁边腾位置的乐清怡，不由反问她：“你有点那什么？你怎么了，为什么你不给我缝？”
外科医生出身。
她不可能不会这些的。
心里还是爱对方，再听到乐清怡不对劲的言语时，立马忘了今晚受的委屈，控制不住的去关心。
“看到你疼我就紧张。”乐清怡有心隐瞒，隐瞒时脸上没有任何不自然：“我不行，让鹿学姐来吧，她处理的比我细致。”
这样的回答，听不出任何问题。
戴好手套的鹿月恬，意味深长的看乐清怡一眼，她什么都没说，走到柳沁音面前：“缝两针很快的，你忍一忍，最细的可吸收线是不会留下疤痕的。”
“谢谢你。”
柳沁音点了点头。
没有任何缘由，她心里觉得奇怪，在鹿月恬俯身靠近她时，柳沁音忽地顾不上疼的躲开了，她看向一脸担心的乐清怡。
她说的认真：“我不怕疼，你来缝好吗？”
“我不行。”
乐清怡立马摆手示意。
“你还没试怎么知道不行？”
在柳沁音印象中，乐清怡在她擅长的领域内，从没有如此不自信过，她不由想到在瑞士时，乐清怡那晚的话。
她的右手到底为什么会抖？
“是给我缝，又不是给别人。”
柳沁音起身，眼神示意乐清怡拿起面前这些医疗器皿：“你试试行吗，如果真的不行，再换鹿部来缝。”
乐清怡蹙眉，良久的沉默过后，她走到一旁开始换上无菌手套。
柳沁音安慰她：“不要紧张。”
“会疼，你忍忍。”
乐清怡有些局促的站在原地。
“嗯。”柳沁音轻应声，用腿揽下椅子，不等乐清怡走过来，她就主动挪向对方身前：“开始吧，你可以的。”
乐清怡紧张的抿唇，手下还未动，额侧就有细汗往下滑落，越靠近那块肌肤，她的右手越是控制不住的颤抖。
就算再怎么深呼吸控制。
仍然不行。
况且，柳沁音的伤口在脸上，她更是不敢轻易下手，还是过不了心里那道关卡，就在她收手想往回退缩时，手腕忽地就附上一抹柔力。
“慢慢来，手不要抖。”
柳沁音唇间热息喷薄在她耳旁。
这一瞬，乐清怡呆滞在原地，瞳孔一瞬的迷茫，怎么可能，为什么柳沁音会说出和左之惢同样鼓励她的话。
好像
她们都用自己。
温柔的去教乐清怡。
“我控制不了。”乐清怡抬起右手，颤的越来越厉害，她暗哑般的苦笑：“让你失望了，还是鹿学姐来吧。”
“你到底在逃避什么？”
柳沁音随着乐清怡的步伐起身，她比谁都了解乐清怡那双手，艳丽的眉眼变的阴闷：“乐乐，你不是只会右手的，你的左手比你的右手更灵敏。”
“你不是拿不起手术刀，你是不想拿。”
柳沁音这句话很直白。
其实，乐清怡的受力手一直都是左手，因为是孤儿的原因，很多事情上，她都会被单拎出来特殊对待，老师会刻意照顾她，同学在谈及父母时，也会有意避开她。
虽然是善意。
但这种感觉很不好。
她不喜欢所有人打着为她好的名义，去公开怜悯她，在这种奇怪的友善氛围中，不知不觉就变的敏感太多，只要有一点点与班里同学不一样，就会无底线的焦虑。
她努力变的想和大家一样。
别人都是右手吃饭，右手写字，那她也要跟着一起，慢慢学会从左手做事情，变成习惯右手，变的和大家一样。
只是
习惯总归是刻意的。
在与柳沁音相处的那几年，当完全放松时，有时她自己也没意识到，左手的本能总会时不时下意识跑出来。
上一秒，她还在用右手书写。
下一秒，左手就握着笔在草稿纸上计算。
柳沁音刚开始也觉得奇怪，后面她又看见了，乐清怡那段时间着急复习，有时在书房学的认真时，她端着水果进去好几次，对方都毫无察觉。
——那次。
她看到乐清怡会两只手同时书写。
乐清怡在面对柳沁音时，恨不得把身心全掏出来给柳沁音看，唯独这一点，她没有提过，柳沁音也就默认她不想谈及这些。
她不说，她就不问。
一旁的鹿月恬愣住。
左手也是能拿起手术刀的吗？
鹿月恬不解极了，她的声音似乎有几丝颤意：“乐乐，那你当年为什么要——”
“鹿学姐。”
乐清怡及时打断鹿月恬。
她回眸看向柳沁音，眸中郁沉，那个年纪一心只有名利的柳沁音，似乎也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般不关心她。
乐清怡突然眼底泛红。
她哭的突然，就是心里委屈，对啊，她的左手明明也是可以的。可是她当年拒绝手术的行为，无疑是违背了十八岁时在大礼堂对着旗帜的庄严宣誓。
良心上过不去。
她觉得她不配站在手术台上。
所以柳沁音说的对。
她不是拿不起，是从心里放弃了。
“你到底怎么了？”
柳沁音顾不上身上的疼，将情绪不好的乐清怡，拉入温软的怀中：“如果真的不想从事，我们就好好搞科研做验，如果还有想法，就把之前的东西一点点拾起来。”
半响，乐清怡闷声一句：“我现在想搞科研。”
“好，那就一心一意搞科研。”柳沁音此时没有细究，着急安抚对方的情绪：“很多事情，我们以后再聊。”
乐清怡点了头：“好。”
“那你试试帮我缝？”
安抚是安抚，柳沁音知道乐清怡心里最喜欢的是什么，还是想让她试试：“让鹿部看看你的左手手艺。”
鹿月恬无声的将操作台挪过去。
乐清怡静默，左手也会颤，但比起右手好太多，两针，她缝的很快，而且柳沁音也很配合，从头到尾除了两手紧攥裙摆，硬是没吭声。
她两只手真的都会
鹿月恬转过身，深深重叹口气，一时间竟找不到合适的言语，罕见词穷，手指都忍不住在颤，除了失望，就是失望。
“你该去机场了。”
乐清怡还没来得及将柳沁音身上的擦伤都处理完，鹿月恬就将屏幕上的时间亮出来：“快点吧，时晴那边顶不住了。”
乐清怡没说话。
手中停下的动作又开始。
柳沁音默默屏息，她抬手抚在乐清怡冰润的脸颊上，轻声道：“去吧，刚不是还说想好好搞科研，别耽搁工作。”
虽然很不想让她走，但也没办法，再爱，再情绪化，重要关节时，柳沁音还是会默默收敛当下所有的不适情绪，当一名合格理智者。
很多事。
秋后算账。
你想跟我一起走吗
乐清怡在凝神看向柳沁音时，心中瞬间闪出这句话，她想问她，但犹豫过后，还是没能说出口，柳沁音不似她们，说走就能走。
“鹿学姐，朵朵就拜托你了。”
乐清怡临上车时，还是有些不放心。
“放心吧。”
鹿月恬回一句，下意识回头看眼身后的商务车。因为已经偏市中心，柳沁音也就不方便下车，她补一句：“如果她问的话，我要怎么说？”
“别让她知道，就说——”
乐清怡不由沉思片刻，因为柳沁音太了解她，理由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给出来的，半响：“出国参加比赛交流时，被别有用心的国外选手伤了手。”
如果说国内，柳沁音睚眦必报的狠厉性格，肯定会不顾一切的托关系去找那个人。
说是国外。
想找，就如大海捞针。
也就只有这个理由，能说服柳沁音了。
“行，乐乐”鹿月恬顿了顿，还是不解的问出口：“为什么当年要放弃，你的左手明明还是可以的，就算不跟着导师，你还是找到好的工作。”
“因为我不想待在国内。”
随着远处灯光。
乐清怡的脸部分隐在暗处。
看不清她眼底的情感是什么，只是听声音，有些无可奈何的悲凉感。
第一百五十二章
◎你说这些想表达什么？◎
过去的她。
是个逃避者。
她受够待在到处都存在柳沁音身影的大环境，买瓶饮品，柳沁音代言的，买包喜欢的山芋片，柳沁音代言的，连回去的那趟公交车，屏幕上依旧是柳沁音的代言。
每天被被逼的压抑。
尤其是前几年，柳沁音还不像如今这般独立。
广告上明媚的她。
总是与他人以cp形象出现。
乐清怡每天就这样被迫看着，看着柳沁音那张斩男又斩女的冷媚脸和男性同画面，一看就是无数个日夜，思念又怨恨。
爱她，同样恨她。
乐清怡知道柳沁音并没有做错什么，不管是什么青梅竹马的金彦，还是什么高中数年男闺蜜，又或是不知哪冒出来的男模特友人。
与谁交好。
是柳沁音的自由。
错的是乐清怡，她不应该心里期待柳沁音对她，同她对柳沁音那般唯一，两人短暂交集在一起过，并不代表这轮柔美的明月，会永远在黑暗中为她照亮前方的漫漫长路。
说到底。
是她过于贪心。
关于理性的条条道理，她想的很通透。
她以为想开了，可该为柳沁音难过伤心的时候，乐清怡从没有本事避开和逃离过。可以说，她的内心每天都在被凌迟，尤其是当柳沁音发展的越来越好时。
她就会有一种很奇怪的心理。
一向告诫自己要善良，要保持真挚之心的乐清怡，竟也滋生出邪恶的想法，她希望柳沁音不要过的那么好，不要爬的那么高。
她不想和她渐渐远行。
很舍不得。
明明以前是亲密的枕边人。
怎么就遥远，陌生到这般地步了
柳沁音用曾看过她的娇美眼神，含情脉脉的看向别人，晚会上，她挽着男艺人的胳膊，镜头内的是对视一笑，怎会那般温顺动人。
可以说是没有任何办法。
乐清怡做不到去躲开这些糟糕到要死人的情绪，只能被迫伪出平静样，夜里无数次的辗转反侧，默默去接受这一切心理折磨。
直到那次偶然的事件。
为柳沁音，也为她自己，她找到合适借口可以远离这里，自愿放弃为之奋斗努力很久的外科工作，想要一切从头开始，从没有遇见柳沁音的那一刻开始。
她跨专业考博。
考到离柳沁音很远的地方。
真好，那段时间虽然受良心的谴责，但她终于不用被迫看着柳沁音，不用活在过去的阴影下，可是很快，柳沁音再次爆火。
她又在专业的细化上，选择病毒细胞学。
除了实验室就是实验室，就算是出外勤，也是去那种人烟稀少，地广人稀的地方，虽然有点苦，但是她活的很充实。
起码眼不见，心不烦。
——期间。
她们分开的这六年。
柳沁音在娱乐圈内，不知满足的肆意输出，谩骂也好，诋毁也罢，她的心逐渐就像铁做的般坚韧，为达目的更是不择手段。
意料之中。
她站的越来越高。
最开始是一己私欲，后面就逐渐变成等乐清怡来找她，一等再等，等了很久，等到几乎差不多要放弃了。
而乐清怡这几年，工作到处辗转，看起来做的事情很多，可其实都是围绕一件事。
就是慢慢学会和自身和解。
两人的心态都变了。
柳沁音逐渐清晰的认识到，她的生活不是只有事业，而乐清怡逐渐认识到，或许她的生活不该只有柳沁音。
可笑吧
滑稽般的错过
“为什么不想待在国内？”
鹿月恬这些年只是陪在乐清怡身边，安静的扮演好朋友的角色，所以她并不懂对方，也是少见的追问：“还是和她有关系吗？”
乐清怡轻笑：“鹿学姐，这些都已经过去了，就像你曾经无数次告诉我的那样，一切事情都有本该的自然法规。”
“顺其自然就好”
鹿月恬默默接下后半句。
不管如何，她心里始终都是祝福乐清怡的，抬眸与对方视线接触到时，鹿月恬笑了笑，笑容很温和，声音却难得低缓：“乐乐，这次你一定会如愿的。”
她该退场了。
这场马拉松跑完了。
“那就借鹿学姐吉言。”
乐清怡听不出来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就像这么久的相处，她一点都看不清身边人对她的心意是如何。
时间也不早了。
乐清怡眼神示意身后的商务车：“那我就先坐车去机场了，麻烦鹿学姐替我跑一趟了。”
“放心吧，你的柳沁音丢不了。”鹿月恬颔首，眸光幽凉。
“谢了。”
乐清怡隔着不远的距离，对着马路边的商务车挥了挥，刚挥完手，车窗的玻璃立马半放下来小缝隙，一莹白细嫩的胳膊对着她这边，也挥了下手。
同时，手机屏幕亮了下。
是柳沁音发来的语音：<今天的事情先不跟你算账，等一会上了飞机好好休息会，你这一天都没怎么阖眼。>
“知道了，你也是，不管是休息还是工作时，身上的伤你注意点，尤其是额头上的。”
乐清怡长舒一口气。
她边走边与柳沁音发消息。
距离逐渐走的远了些，乐清怡不舍的回头，想要再看几眼，结果刚一转身，就看到鹿月恬还是纹丝不动的站在原地。
似是看了她很久。
乐清怡伸手，对鹿月恬比出个再见的手势，一个迈步就上了车，上车后，她就戴上耳机和柳沁音开始语音电话，鹿月恬在车内听的清楚。
不过这样也好。
柳沁音暂时不会追问了。
“那我会有新的小猴子手电吗？”
“我可不信他的厨艺，我更想吃你做的。”
“不疼，一点都不疼。”
“谁说的？我工作时可是专注的很，你可别听小诗乱给你传递错误信息。”
不知乐清怡在听筒那边说什么，说的是长句，还是短句？柳沁音这边倒是应的很好，起码，只是听都觉得两人心意相通。
鹿月恬默默将音乐放大些。
“鹿部——”
没过多久，柳沁音就停止通话，应该是乐清怡坐上飞机了，她凉媚的凤眸抬起，声音又轻又细：“我有些事想问你，是关于她的手。”
乐清怡猜的很准。
她果然问了。
“乐乐那些年出国比赛，优秀的拔尖，成为眼中钉很正常。”鹿月恬自然回复，连多一秒的犹豫都没有：“被不小心伤了右手。”
细嫩的指尖，漫不经心转动着手机，柳沁音放松的倚在靠背上，阖眼问道：“是她刚在那边紧急给你补课，教你这样说给我听的吗？”
她们还真是互相了解。
鹿月恬笑了。
当下没有再接话。
“她手表下，掩盖着一条很深很长的疤痕。”过了会，柳沁音又尝试在鹿月恬口中问出些什么：“她的右手，是因为那道疤痕吗？”
“算是，也算不是。”
鹿月恬一脸坦然的回答道。
“那道疤痕是她自己伤的吗？”
柳沁音望着车窗外，慢吞吞的问了一句害怕听到答案的问题，她不是没猜测过，只是害怕那个答案和她自己有关联。
手腕上的那条疤痕。
她趁乐清怡睡着看过多次。
疤痕留下的角度与深度，看样子都不是会被他人有意误伤的，倒像是乐清怡自己左手握着利刃，深深划下的一条口子。
——最终
在鹿月恬的沉默下，她红了眼。
“抽根烟你不介意吧？”
柳沁音吸了下鼻子，她面庞冷静的在包内摸索，可疲惫又布满歉意的心底，再次被压下一座巨山。
她的心被积压的血肉模糊。
鹿月恬默默将车窗放下小缝隙：“不介意。”
“她是哪一年受的伤？”
柳沁音深呼出口气。
烟草不止没有缓解情绪，反而还逼出了她的泪，或许是太久没抽烟了。
忍回的泪意，又被呛了出来。
“2019年。”
鹿月恬回答的干脆。
“2019年”
柳沁音垂着眸，意味深长地默默跟着重复一句，她想起来了，将时间与那本相册上的时间对上。
2019年。
左之惢没了。
可为什么，鹿月恬又在刚才无声承认了，承认这件事也是与她有关的。那一年，她和乐清怡明明是没有任何人生交集的。
“鹿部，我没有听明白你的意思，可以说的再清楚些吗？”柳沁音不解的追问。
“那一年我和乐乐明明还没有遇见的，怎么会和我有关系2019年，我还在——”
2019年
2019年她在干什么？
说到数字，再去回忆当年，柳沁音突然哑语，心魂一荡，夹着指尖的女士香烟忽地掉了，她逐渐泪眼模糊。
后知后觉，心抽抽的疼。
2019年是她在娱乐圈内高高在上，好不风光的一年，也是她与金彦炒作公布婚讯的一年，是以假乱真到最逼真的一年。
真到所有人都信了。
而在那一年。
乐清怡被这两件压垮了。
一是左之惢的离世，二是柳沁音的婚讯。
“柳沁音”
鹿月恬脸色变了，她带着不宜被察觉到的一丝哽咽，似卑微的感慨道：“我这些年，一直绕着她转，她等了你多久，我就等了她多久，你知道我有多想站在她身边吗？”
第一次将心意不加掩饰的表明。
她竟然是对着柳沁音。
对着让她心底最厌恶的女人。
其实，乐清怡被柳沁音伤害后的几年，自私一点去讲，是鹿月恬最满足，最美好的几年。
——因为
她可以和乐清怡近距离交流，两人穿着睡衣，清晨面对面坐在同张餐桌上吃着早点，夜晚窝在沙发上，探讨着实验室的内容。
除了情感话题。
她们几乎什么都能交流。
“那你怎么不告诉？”
柳沁音征楞在原地，落寞的眸中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后，低问一句。
鹿月恬的如实回答，丝毫不顾及柳沁音听到后的感受：“因为我知道不可能，我不想和乐乐渐渐疏远，用这样的方法陪在她身边，或许更好一些。”
不出所料。
柳沁音听到瞬间。
心中占有欲立马浮出。
“鹿月恬，你当着乐清怡的女朋友面讲这些？”柳沁音挑眉，泛红的眼睛深深凝视后视镜中的清秀眉眼，冷冷的静心反问道：“你觉得我以后还会让她和你接触吗？”
鹿月恬略带释怀的轻笑。
她能说就不怕，柳沁音若是能真的狠厉到让她被迫断了和乐清怡的联系，那倒也好，也算是一件好事，解脱她了。
“我常常在想，如果我和你之间，是我早一步遇见她，这些年她是不是也就好过一些。”
刚好是红绿灯。
鹿月恬一点都不退让，直直的看向后视镜，与后排的柳沁音四目相对。
明明是个柔和的人，此时气场一点都不弱：“说实话，我并不觉得我比你差在哪，又或者我和乐乐不适合在哪，错就错在，我比你晚一步认识她。”
对，就是晚一步，因为晚一步。
所以步步晚一步。
越晚步数越多，多到直到追赶不上。
“那又如何？”
一向平心静气，总是挑事般的惹恼别人的柳沁音，这次明显按捺不住心中的醋意和恐慌：“你说的头头是道，但和乐乐从年少走到现在的人，是我，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
整个人不由绷直身体。
柳沁音默默抿了下水嫩嫩的红唇，车内的稀薄空气，密布着令人紧张的压迫感。
像是料到对方的回答。
鹿月恬一点都没有被影响。
“是你没错\”鹿月恬意味深长道：“但不代表你是最合适的那个。”
“其实，我好羡慕你。”
柳沁音带着火药味般，宣誓主权的言语还未说出口，就被鹿月恬这句由衷真诚，又带有略微哽咽的言语阻断。
这句话的情感和发音都很奇怪。
好像，她直接否认柳沁音身上所有的闪光点，将所有的一切，都归于两人相遇的早，是柳沁音用那张脸吸引到乐清怡。
可事实不就如此
一见钟情钟的不就是她那张脸吗
柳沁音也有些迟疑。
可是很快她就反应过来，钟的是她那张脸就很可笑吗？
很正常吧。
乐清怡虽然出身不好，但也是个心里阳光的孩子。而她就更不用说，被捧着长大，心性早都傲到天上去了。
两个人都身心健康。
根本不存在什么小说里，电视剧中的情节，一方身心有问题，靠着另一方的救赎而变的越来越好，她和乐清怡本身就是优秀的个体，根本不需要这些。
两个人看对眼。
自然而然就走到一起。
一件钟情钟的是彼此那张脸，而长久相处下来被打动的是彼此心意。
所以她真的很厌恶有人说这些。
柳沁音的情绪不是很平静，口吻凉薄：“我不知道你对我说这些是想表达什么，如果在我和乐乐分手的期间，你们在一起或者是别的什么，我会遗憾，但我会真心祝福乐乐的。”
“可是——”
柳沁音的语气不由加重，认真的幽暗视线缓缓落在手机屏幕上的照片，照片上的乐清怡不再是以前的旧照。
而是前几天在厨房。
垂眸做三明治的乐清怡。
柳沁音抚着屏幕上的女人，说的笃定：“你在我缺席她人生的这段时间内，并没有走入她的心里，现在我回来了，除非她不要我，否则我是绝对不会放手的。”
鹿月恬温缓的呼口气：“你能这么坚定就再好不过了。”
柳沁音没再说话。
她不喜欢这种没意义。
还把她气到半死的对话内容。
车到后，多余的一句话都不想说，她直接下车，而方诗笙等候已久，四目相对时，方诗笙看着一身伤的柳沁音，诧异道：“柳姐，你这是怎么了？脸上怎么也受伤了！”
“没事。”
柳沁音将包甩在方诗笙怀中，冷着脸，一声不吭的就回住处。
最后，方诗笙开车将鹿月恬送回去。
避开伤口，柳沁音简单的洗漱了下，给乐清怡发了一条信息：<想你了。>
练了会瑜伽，将闹钟调到四小时，飞机落地的时间后，柳沁音就疲惫的睡着了。
她做了噩梦。
梦到乐清怡躺在床上，手腕上的伤痕重新裂开了，将灰色的床单染成暗红色，整个人更是虚弱到面如白纸。
她被吓醒了。
看眼床边的手机。
半小时后乐清怡就到瑞士。
因为那个梦，柳沁音开始变的心神不安，她也睡不着了，开始拿出行李箱收拾随身衣物，过了会，手机就震了震。
乐清怡发的视频通话。
她提前到了。
瑞士那边天刚微亮，天缘边的未完全显身的太阳，既像夕阳余晖，又像金乌日出，她忍不住想要分享给柳沁音看。
视频接通。
“我——”
乐清怡短暂愣住。
视频那边握着手机的柳沁音，没了冷媚，也没了温柔，满眼的委屈与可怜，红润的眼眶内，依稀还有些浅淡湿润。
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有始无终的爱◎
“你怎么哭了，是不是疼的不舒服？”
乐清怡脸上的笑意一秒收敛，取而代之的是蹙眉心疼，当关心瞬间从心底涌出来时，连语气都不由轻软很多。
“不是疼。”
柳沁音莫名可怜巴巴。
“那是怎么了？”
乐清怡就似哄小朋友的口吻，耐心问着屏幕那边黯然神伤的柳沁音，心里也跟着不好受：“是工作上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了吗？”
柳沁音摇了摇头。
却没接话。
隐隐发红的凤眸，正一眨不眨的看着手机里的乐清怡，五官过于清绝冷艳，稍微流露出一丝委屈表情，再傻的人都能看明白。
不是被气的，也不是被疼的。
是思念。
是她太想乐清怡。
“我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完，就会买机票回去的。”
乐清怡的唇角扬起。
她由衷的笑了，这一刻，从柳沁音这体会到了被需要的感受。
她喜欢这种感受。
她忍不住摸了摸屏幕里女人的额头，轻声安哄着：“我向你保证，明天晚上你就可以看到我，当然，还得看你的行程是什么。”
有可能她回去。
柳沁音又因为工作出门。
“你怎么这么聪明。”
明明什么都还没有说，乐清怡就知道她怎么了，柳沁音神情满足，红唇角却又是微微下弯，既开心又不开心。
开心无需多言。
对方就知道她怎么了。
不开心此时只能隔着屏幕，不能真正被乐清怡摸额头，也不能钻入乐清怡怀中去咬她耳垂。
“拜托，我哪天不聪明。”
乐清怡又渐渐恢复沉稳的表情，但眉眼间细看，笑意却是丝毫未褪，她望着远处的日出，颔首道：“别哭鼻子了，要不要跟我一起看日出，还蛮好看的。”
要不要？
有一说一，哭归哭，当柳沁音听到乐清怡言语中一点点漏洞时，反应那是相当快，刨根究底似的追问下去。
“我说不要，你就不跟我看了？”
柳沁音在屏幕这边，红着眼睛，眉头不悦的紧蹙，镶着钻的手指直直指向屏幕中的乐清怡，她问的那叫个认真。
“你怎么知道还蛮好看？你是不是之前也和别人一起看过，你工作这么忙，我不信你会起这么个大早去看日出。”
柳沁音气势很足。
红润的幽深凤眸压迫感十足。
乐清怡一脸懵，下意识微不可觉的抿下唇，她当下没说话，直直地看着柳沁音恼火的小表情，就是忍不住的想要笑。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柳沁音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乐清怡，你给我老实交代，听到没有？”
乐清怡望着屏幕中的女人，耳机内都是柳沁音爱她又忍不住吃醋的碎碎念，听着，看着，她就开始逐渐走神。
屏幕那边在生气。
屏幕这边却在笑。
这一刻真的还蛮幸福的，乐清怡看到柳沁音眼中对她的偏执爱意。因为这种爱意，她觉得以后的日子有了盼头，变的生动起来。
直白的少见。
这个时代，要是真的有时光机就好了，想到这，乐清怡泛着笑意的眼神，下秒就一点点黯淡下去。直到有湿润感时，她佯装手机不小心晃了下，趁着这个空，用衣袖抹下眼尾。
还真是苦尽甘来
十八岁时的她，包括后面与柳沁音在一起时的那三年，她在梦中都不敢去奢侈，去奢望能看到柳沁音这一面。
那会的她。
懵懂又稚嫩。
可那会偏偏什么都不懂的乐清怡，随着与柳沁音的日渐相处，她就慢慢明白，明白像柳沁音这样心气高，且从小被捧着长大的佼佼明月者，学会如何去「爱」很难。
——大概率。
她永远都不会为爱折腰。
这一刻，当乐清怡看到柳沁音一次次对她毫不掩饰的在乎和关心，要是说心底没多大触感，那才是真的奇了怪。
因为见过柳沁音各种角度的淡漠平静，所以如今，只要柳沁音在面对她时，下意识流露出一点点发自真心的温热时。
她的心和眼。
看的比任何人都清楚。
“这个时候你都能走神？”
柳沁音看着对面半天没说话的乐清怡，指尖将屏幕敲的作响，忍不住提醒她：“你要是再不说话，别说日出，看日落的时间都要过去了。”
嘴上虽不满。
却时刻注意着时间。
吃醋归吃醋，要一起看日出这件事她可没忘记，心里掐着时间点的在小吵闹。
乐清怡闻言笑了出来，她轻声解释：“我没有走神，只是在记一些东西。”
她想记住柳沁音当下的神情。
柳沁音却会错意，不由顺着她的话说下去：“我知道你工作压力也大，但每天还是要空出一部分时间让自己适当放松些，别脑中那根弦总是绷着，你这样太累了。”
“都听你的。”
乐清怡用蛮乖的表情点下头。
“也不是听我的。”柳沁音换了个姿势，半躺在床上，将手机放的稍远些，白嫩的秀腿屈起：“我就是不太想你这么累，飞来飞去的这么远。”
一是她心疼。
二是两人异地。
乐清怡听出言下之意，问的认真：“你是想我回国工作吗？”
“不是。”
柳沁音脱口而出。
从没想过让乐清怡工作调动。
本想自然而然说出心底的想法，也是考虑了很久的想法。但当下又觉的这件事通过手机说，显得不够那么真诚，就及时收住。
她解释道：“我们先看日出吧，至于异地这件事，等我们见面了再慢慢说，你不用管这些，就好好工作。”
“行，那就以后再说吧。”
乐清怡也没多想，确实再说下去，就真的如柳沁音刚说的那番，只剩看夕阳余晖了。
点击屏幕。
调转摄像头方向。
在一起三年，且认识十三年，今天，却是她们第一次一起看日出，这场日出来的太迟，等了好久，终于等来了。
瑞士的日出有着说不上的美。
或许是真的因为景美，也或许是因为和乐清怡一起看，看过数次5A+级别景色的柳沁音，这一刻被屏幕里的日出迷住了。
她唇边带着笑。
边看边忍不住截图。
想要将这一刻的美景和感受，用指尖刚按下的照片记录下来。
而手机那边，摄像头外的乐清怡，即将及腰的长发被风吹散，她难得如此专注的眸中，都是柳沁音含笑的倒影。
再美的景色。
吸引不到她半分，在最美的日出下，年过三十的乐清怡，看着她从十八岁一直爱到现在，中途从没有间断过爱意的女人，浓郁深情的眸中，泛出笑意。
她对柳沁音的爱是有始无终的。
“谢谢乐医生分享这一幕。”
日出结束后，柳沁音在手机那头道谢，屏幕中的她，又一会出现，一会出屏幕，看起来像是在忙些什么事。
“你在整理些什么？”
乐清怡边往大厅走，边饶有兴趣的看着手机：“怎么忙活的还气喘吁吁，你让方诗笙帮帮你，就你那细胳膊细腿的。”
虽然看不到，但是只听响动，乐清怡大概能猜到柳沁音在整理什么大件家具吧，搬来搬去，给自己累到一幅不行的样子。
“我自己可以的。”
柳沁音回一句。
半天都没现个身出来。
“那你慢慢整理，注意你身上的那几处擦伤，Lem来接我，我就先挂视频了。”乐清怡看到不远处，正看着出来东张西望的Lem。
柳沁音这才拿起手机，刚还白润的脸颊微微泛红，她对着屏幕挥了挥手：“知道了，你一会吃点饭在工作，记得和别的女人保持距离。”
当下说完。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她想了会，又及时修正这句话：“是要跟异性同性都要保持距离。”
乐清怡一幅你说什么都依你的宠溺笑容。
好像每次遇到柳沁音这样的话语，她就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除了笑，就是笑，心里那些话，全通过笑意往出流淌。
视频挂断后。
柳沁音就给隔壁屋的方诗笙打了个电话，方诗笙立马就过来，站在门口，不由垂眸，一脸诧异的看着屋内丢满地的衣服。
“柳姐你这是大换季？”
方诗笙想进去，脚下都没个能踩的空地，柳沁音的衣服一件比一件贵，贵到离谱的那种，她都不敢往前一步。
“小诗，这几身好看吗？”
柳沁音回身，手里拎着几件不同风格的裙子，踩着地上的衣服直直小跑过来：“怎么样？”
方诗笙歪头看了下。
这几件与柳沁音平日的冷艳风完全不一样，倒是端庄素净不少，她没懂柳沁音的意思：“不是柳姐，这几件你是准备穿，还是准备丢？”
“当然是穿。”
柳沁音用手拍下方诗笙的脑袋。
“我家柳姐穿什么都是好看的。”
方诗笙从柳沁音手中接过衣服，垂眸细细端详，疑惑问一句：“是不是最近有潜力的设计师跳过我，私下直接托关系联系到你了？”
“哪家品牌的合伙人？”
说实话，方诗笙不满这种办事方法。
“小诗经纪人，做事情前，你能不能不要总把人想的这么邪恶，那么心机。”柳沁音倒是不以为然的回一句，又埋头在硕大的衣帽间翻翻找找。
邪恶？心机？
——所以。
把人想的心机是一种错误咯？
方诗笙嘴巴吃惊到O型，她挑着地往里走，跟在柳沁音身后，忍不住的碎碎念道：“怎么这句话从柳姐你嘴里讲出来，就这么奇怪？”
“能不能不要把人想的这么心机？”
方诗笙回味柳沁音刚才的语气，默默重复一句，她努力控制表情，唇角微不可觉的抽搐，在与柳沁音对视的那一刻，两人都忍不住笑了。
论心机论手段。
没有人比她们缜密。
入行这么久，柳沁音在苏蔓的教导下，不止思考缜密，行事风格更是阴毒，只要抓到丁点风声，就一手扼在对手咽喉。
不管对方什么悲苦身世，也不管对方同她一样为梦想坚持多少年，只要和她有资源上的竞争，或者威胁到她的地位。
直接一脚踩死。
踩到翻不了身的那种。
如果踩不死，就制造出点麻烦事情，能让她一脚踩死对方，管他真真假假。况且，娱乐圈的大染缸中，真真假假也不重要。
——所以
柳沁音刚脱口而出的那一句，现在回想确实蛮搞笑的，一个总是用各种狠厉心思去揣测，去预备后续方案的人，竟来句不要将人想的邪恶。
不笑场才怪。
“你笑个屁。”
柳沁音收敛情绪，又开始忙活自己的：“赶紧帮我找几件端庄素雅的，找不到现在就让各品牌方发图过来，我要最新款的衣服。”
端正素雅？
方诗笙手扶额想了会，怯怯的问一句：“你不会是自己单签什么品牌方了吧，柳姐不管你签什么我都没意见。但你要告诉我，我得准备万无一失，有利于我们的条约，毕竟——”
“打住，我一会飞去瑞士。”
受不了方诗笙的嘴皮子，柳沁音直接不耐烦的打断对方，霹雳吧啦的叨叨不停，听着都烦。
“噢！”
方诗笙秒懂。
只要牵扯到乐清怡，柳沁音就变的任性，这两年，方诗笙也习惯了。
她无奈的小声提醒：“柳姐你不能在公开场合乱穿衣服，我们和几家品牌方都是白纸黑字有协议的，私下被拍时，身上得是他们的品牌，不然——”
柳沁音稍微侧头。
冷媚眼上挑。
四目相对，方诗笙有眼色的及时停住，果然，柳沁音下一秒就不以为然的回她：“我差那点违约金吗，毛毛雨。”
这句话还真是够欠的。
方诗笙被怼的倒吸口气，手掌啪的一声拍在额前，怅然摇头：“得，我得找找下个潜力股了，照你和乐清怡现在的发展速度，真怕你哪天一冲动，拉着乐清怡回家见叔叔阿姨，然后直接去领证了。”
柳沁音闻言。
清冷好看的脸转过来。
不同刚才的随意，她用少见的认真口吻，说出简单六字去回答。
“我从来不冲动。”
一句话，她却只否认冲动二字。
——所以
其余的言语，她都承认。
第一百五十四章
◎被外媒拍到◎
“柳姐，我只一句话。”
方诗笙的神情也不再嬉笑，声线不由压低些，比起之前的紧张，这次，紧张的心慢慢沉了下去：“我不会阻止你，但想要公开前，千万不要单独决定，再忙都一定要跟我打声招呼。”
“舆论那边我需要提前准备方案。”
方诗笙难得如此正经。
柳沁音哼笑一声，顺势坐在身后的鞋柜上，长腿懒散交叠，饶有兴趣的直视眼前人：“你怎么这次不害怕赔钱了，要赔很多钱诶。”
“反正走的是你账号上的资金。”
方诗笙老实巴交一句。
“那你之前反应怎么那么大。”
柳沁音将手中不怎么好看的裙子丢过去，又垂眸挑选衣服，漫不经心的聊天：“我多跟乐乐说几句话，就跟割你身上的肉一样，每天盯我盯的那叫个紧。”
方诗笙闷声回复：“那会不止你，我也被师傅管着，为了生活没办法，我也要吃饭交房租的。”
情绪听起来怪怪的？
柳沁音移眸，望向倚在门框前垂着脑袋的方诗笙，知道她心里矛盾也不少，对苏蔓肯定是抱有内疚，毕竟，她们是苏蔓带出来的。
——最后。
却都另立门户。
“我明白。”
半响，柳沁音捋了下两侧散落的长发，其实该如何去面对苏蔓，跟了边悦后，她也有短暂思考过，但和方诗笙比起来。
她好像没良心太多。
人往高处走，人往低处走，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苏蔓再怎么权势遮天，但哪有边悦这个百亿富婆更有吸引力。
况且，最重要的是边悦不限制她。
既能自由发展，又有高额的五五分薪酬，最关键的是，边悦不介意她的性取向，只告诉她不要被拍到正脸就行。
这样的老板，为什么不跟随？
如果因为苏蔓对她知遇之恩，就无动于衷的话，那柳沁音就不是柳沁音，她一直都是那个只会为自己打算的柳沁音。
别人的丝毫，与她有关系吗？
十八岁是。三十二岁更是。
她一直都是利己主义者。
“小诗，你的选择没有任何错误。”
柳沁音侧头垂眸。
上秒还流露的涌散神情顿时收起，似乎也是在思考些什么。
她继续说道：“理性去看，你跟着我是对的，离了苏蔓，在悦姐的庇护下，我们发展的路线更宽阔，收入也更好。”
短短一两年的时间。
就赚到十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离开苏蔓是对的。
“柳姐，我大学毕业就跟着师傅了。”
方诗笙两手合十，大拇指不停交叉绕圈：“我知道选择没错，只是有时想起来，就觉得物是人非，世事难料。”
苏蔓曾经在圈内的风光不敢想。
她费尽心血，将柳沁音培养多年，最后却被边悦挖了墙角，再被边悦故意针对后，更是落得一个算是身败名裂的下场，不得不退圈。
算是一个警醒吧。
“我们以后都会这样的。”
柳沁音无奈的笑了笑，她笑着温柔安抚道：“现在我这张脸还能站稳脚，所以我们有话语权，等随着岁月流逝，我们也就不行了，慢慢要给下一代年轻人让路了。”
繁花盛开。
终有枯萎一天。
柳沁音之前很怕这一天的到来，她怕不被尊重，怕舞台正中央的位置不再是她的，现在，她看淡了，想通透了。
让路？
方诗笙抬眸，眸中满满的惊讶，她不敢相信这样的话是从柳沁音嘴里说出来的：“柳姐，我感觉你变了，你变的好像——”
“好像不愿意去争了。”
柳沁音之前不是这样的。
准确来说，她是近一两年才变成这样佛性的性格，有时佛性的简直让方诗笙抓狂。
无数次感觉到她们不再是一路人。
“人生就是一个不断试错的过程。”
柳沁音凤眸垂敛，不知何时盯着地板在凝思，声音不大，却有着之前从未有过的笃定感叹道：“小诗，我已经找到我想要的生活了，现在这些对我已经没有任何吸引力了。”
她想要稳定。
想要爱人的陪伴。
“柳姐，那你准备什么时候退圈？”
多年互相搀扶的艰难走来，两人多多少少也培养出默契，只听这句话，方诗笙都知道柳沁音的潜台词是什么。
说不出祝福的话。
只有惋惜。
第二个事业高峰期即将迎来，柳沁音以往的坚韧心性却散了，这样的荒谬选择，于她而言不知是好还是坏。
但方诗笙没有发言权。
“等完成手上这部电影。”
柳沁音起身，拿着整理好的衣服往外走，她轻拍下方诗笙的头，难得轻声温柔：“所以，你要考虑好自己的退路，别指望我了。”
弃了苏蔓。
如今也要弃了她。
她还是那个随心既又自私的柳沁音。
“柳姐，谈了恋爱就会变成这样吗？”
方诗笙大声的问了句，她看着柳沁音纤细高佻的身影，多少都有些不了解：“爱情和事业不能兼得，就必须只能二选一吗？”
二者，不能同时拥有吗
“当然可以。”
柳沁音清脆一声，可说完后，她并没有转身收拾行李，而是沉默站在原地，唇瓣紧贴，不由深呼一口气。
在方诗笙的注视下，柳沁音难得敞开心门与多年的工作伙伴更进一步沟通：“小诗，我不想再做出任何会让她伤心的事了。”
“避开不就好了吗？”
方诗笙仍旧不理解。
柳沁音有些无奈的笑了，如何去避开？说实话，现在的乐清怡，同之前相比，陌生的地方不止一点，所以，她心里没底。
——况且。
她是真的想跟乐清怡走。
“很多事情跟你讲，你也很难——”
柳沁音别有意味的停顿，她不紧不慢的拿起桌上的水杯，抿一口润唇：“你只需要知道，乐清怡现在对于我而言，就像我跟她分手后的那年，有多想拾起舞蹈一般。”
“甚至比舞蹈更强烈。”
她对乐清怡的爱。
已经胜过舞蹈。
她之前所追求的一切，早已不及乐清怡。
方诗笙眸光闪烁，不可思议的看向眼前矜傲的柳沁音，蹙起的眉头下，是久久不能平缓的惊讶神情，为爱折腰了
这样的解释，她听的很明白。
——所以。
没什么可说的，知道挽留不回来了。
不过，还是第一次听柳沁音这样直白，难免不适应，她看着那张艳丽脸颊，扬眉打趣道：“行吧，你是我的老板，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柳沁音笑着没应声。
方诗笙走过去，她家柳姐第一次以女朋友的身份去乐清怡那边，必须漂漂亮亮，给那些学霸们留下个好印象，她帮忙一起挑衣服。
瞒着乐清怡。
历经七个小时，晚上九点，柳沁音和方诗笙低调现身机场，带了六个大行李箱，她恨不得将家都搬过来瑞士。
秉着保密精神。
方诗笙没联系任何人。
都已经是圈内有头有脸的经纪人了，此时，狼狈的推着行李箱，跑了一趟又一趟，才将行李箱全推到停车场，放入后备箱。
累的够呛。
看着方诗笙气喘吁吁的可怜样，柳沁音也就没催促她，给了她五分钟喘气的时间，垂眸继续看着手机界面。
【你几点从实验室回家？】
发完信息。
还不忘甩表情包。
自从加到乐清怡微信后，柳沁音的收藏里就多了不少可爱卖萌的表情包。
【可能还得两三个小时，现在再等结果，等数据自动生成后，校准无误后才回家，你现在还不睡觉吗，是想给自己熬成国宝吗？】
半响，乐清怡的消息过来了。
柳沁音唇边似有似无的轻微扬起，心情蛮不错，连翘起的二郎腿都在轻晃：【那你想看国宝吗？】
想看国宝？
乐清怡看着柳沁音这一句没有缘由的言语，理所当然的会错意：【那等我回去，看你哪天有空余时间，我们就去动物园走一趟。】
【可以。】
柳沁音忽地笑出声。
把方诗笙吓一跳，她疑惑往后看一眼，只见坐在后排的女人，左手撑着下颌，匀称柔美的侧脸线条下，唇角扬起的弧度那叫一个明媚。
她问句：“柳姐，我们去哪里？”
“你先送我去乐乐家里。”柳沁音心中有别的打算：“然后你去超市买点食材。”
“你不会是要做饭吧？”
方诗笙已经想到那个场景了，别千里迢迢飞过来的惊喜直接变惊吓。
柳沁音用一副有问题吗的表情看回去，正经的语气下隐着小不悦：“怎么，我还不会做个饭吗？我可是学了好几天的。”
“个人建议你——”
话未说完，就被柳沁音不悦的生冷打断：“闭嘴。”
“噢！”
方诗笙吃瘪。
柳沁音被照顾的习惯了，基本上就没用过手机上那些软件，现在买食材这些哪还用得着出去，直接手机下单就好了。
将车停在小区，新的问题来了。
方诗笙跟在柳沁音身后，费劲的拉着行李箱，满头大汗的追问：“不对啊柳姐，乐清怡这会也没回家，我们怎么进去啊。”
她可不想把这些行李箱来回搬动。
柳沁音停在原地。
她转身，脸上笑的妖冶，不紧不慢的从包里摸出一串钥匙：“能过来，肯定是因为我有钥匙。”
“诶，你怎么会有钥匙。”
方诗笙好奇的接过钥匙，之前两人的关系可是很紧张，乐清怡怎么可能会给柳沁音钥匙。
柳沁音耸了耸肩：“这个你别管，反正我就是有。”
“柳姐你该不会是——”
方诗笙跟在柳沁音屁股后面，话还没说完，细高跟就踩在她的鞋面上：“痛诶，我不就是问问。”
柳沁音没理她。
电梯内，柳沁音两手怀胸，不时注意着腕上的手表，动作得快点了，不然一会都要来不及去接乐清怡下班了。
开门，两人将行李箱搬进去。
“你自己订酒店，给你报销。”
柳沁音站在玄关处，她推开门，方诗笙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就被下了逐客令：“五星级规格，你想吃什么买什么也随便，现在消失，车子给我留下。”
方诗笙强颜欢笑，我忍。
等走到门口时，她突然想起些什么，不忘转身提醒一句：“柳姐，我总感觉今天怪怪的，你没发现我们出来时，有几个老外一直看我们这边。”
不止看。
手机还对着她们。
但看那个表情，又不太像粉丝见到偶像时那般激动，难不成只是单纯觉得柳沁音好看？
“有吗？”
柳沁音想了想，没觉得有任何异常：“这是瑞士，我哪有红到在这边人尽皆知。”
“可能是我多想了吧。”方诗笙凝神片刻，整理下两侧的衣袖：“那我就先走了，反正你注意点，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
柳沁音当下忙着整理餐桌上的食材，连头都没回，很敷衍的对着门口挥了挥手，示意对方赶紧走，别影响她的进度。
她长这么大。
只会煲一锅汤。
就是乐清怡最喜欢的鱼头豆腐汤，清洗食材的时候，柳沁音戴上耳机，不由跟着哼唱，耳内响起愉快的轻音乐《Cure For ME》。
二十分钟后，汤就差不多了。
现在要做的就是，认真梳妆打扮一番，柳沁音拿着长裙走进卧室，坐在梳妆桌前调整妆容，整个妆容的风格都变了，淡妆，不由柔和很多。
她起身换身暖黄色长裙。
这会，厨房的汤也差不多好了，柳沁音拎着保温饭盒坐电梯去地下停车场，中途，还不忘给乐清怡发消息，担心像情人节那天，稀里糊涂错过。
【给你点了家很不错的外卖，大概二十分钟到，我猜你会有小小的惊喜。】
乐清怡秒回她：【这边的饭其实还好，我猜你这次猜的不对。】
周边的外卖她都吃过。
是真的还好。
柳沁音上车，也就不太方便打字了，直接甩条绕口令般的语音过去：【乐乐-我猜你猜我这次猜错了。】
她在笑？
乐清怡走到安静处，倚着身后的栏杆，悠悠夏日凉风不止吹在身上，更是吹进心底，她将柳沁音的语音听了一遍又一遍，尤其是「乐乐」两字。
默默点了收藏。
柳沁音的所有语音，都在她的收藏里。
【再叫声。】
乐清怡也发条语音。
【你让我叫我就叫？】柳沁音在那边笑嫣如花，想到一会的惊喜，声音都跟着愉悦起来，故意唱反调：【我偏不，乐清怡，你又能拿我如何？】
乐清怡，她唤的很轻。
明明是在小小的挑衅，怎么听起来又像是在小小的撒娇，乐清怡满脑子放烟花，眉眼褪去锐利，不得不承认，她开始爱笑很多。
——而且
是无可奈何，但又甜到心里的笑意。
【我不能如何，也不想如何。】
乐清怡从来就没想过如何，柳沁音想如何，她就如何，只要柳沁音开心，不管让她如何。
她都答应。
【我不跟你聊了，我得睡觉了。】
柳沁音看眼导航，还有十来分钟就到实验所了，怕被乐清怡听出来，就赶紧结束话题。
【好，晚上睡觉盖好被子。】
乐清怡没有太多异常情绪。
只是一向沉稳的心，忽地在背地里有些不舍，其实，她还想再继续听听柳沁音的声音。
她也想她了。
柳沁音一路畅通，本以为实验所区域的大门不好进，她都做好准备亮出家属的身份，结果问了门口的护卫，才知道今晚开放的实验室在c区。
是老区。
过去二十分钟。
老区比起新区，就是常见无害的研究室，都排不上等级的那种，这边大部分是整个实验的第一步，就是采集基普，没有新区那么严格。
停好车后，柳沁音并没有立马下车，而是掐着那会给乐清怡说的时间点，在车上惬意的听了会小甜曲。
时间一到，她拎着饭盒下车。
车门打开，柳沁音下来的瞬间，周围原本静谧微暗的黑夜，被刺眼的白炽光分裂，一群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外媒靠近她。
闪光灯爆闪到怀疑人生。
快门声更是不断。
柳沁音短暂慌了一秒，下一秒就端出自信的笑容，从容不迫的站在那，切换状态，秀场姿态流露出，画面感直接拉满。
外媒的摄像机不得不佩服。
乐清怡这边正安静实验，窗外突然不断闪烁着刺眼亮光，明明是郊区，但就像置身闹市区，光度很强，一点都不弱于商场外炫彩的霓虹灯。
“下面是什么情况！”
Lem趴在二楼窗上往下望。
除了不断爆闪的灯光，什么都看不到，这刺眼的程度也太夸张了吧。
“在电焊？”
乐清怡也往过走了走。
随意瞥一眼她也没看出来个什么，刚想转身走时，猛地觉得不对劲，正准备细看时，身旁快被闪瞎眼的Lem大声一句：“天啊，那群人好像是媒体，被拍的女人是不是柳沁音啊！！”
柳沁音？
乐清怡立马给柳沁音拨电话，刚打通就被挂了，她收到柳沁音的信息：【别下楼。】
外媒发的都是生图。
前后间隔不到五分钟。
这些照片就已经发布在国内外。
只见柳沁音不同于以往的冷艳穿着，这次她一身暖黄长裙，雪白直角肩膀，及腰长发被丝巾轻挽，眉峰挑起，她大方看向镜头，脸上赫然的笑柔和又清绝。
不同于以往。
温柔娴静很多。
甚至，她的笑意下还藏着不曾出现的缱绻。
柳沁音左手中拎着的不再是昂贵限量款的女士香包，而是朴实的双层保温饭盒，右手拎着精致的小礼盒袋。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能让柳沁音亲自跑来送这些。
国内平台早已被轰炸，不止柳沁音上了热搜一位，短短不到十分钟，她手上拎的饭盒，同款长裙，还有饰品，美瞳都被抢断货。
——原来
国外男友的传闻是真的。
号称人间清醒的柳沁音真的谈恋爱了。
网上各种话题瞬间被顶上来，奇奇怪怪的圈内爆料又出现了#柳沁音初恋男友#柳沁音隐婚多年#柳沁音校园爱情#柳沁音发色#柳沁音历任男友
第一百五十五章
◎对，她就是骗人◎
乐清怡倚在窗旁。
静静看着楼下发生的一切。
原本就闷沉的右眼，眸中最后一点光也黯淡下来。直到柳沁音在媒体前扬车而去后，乐清怡这才动了动手指，关掉屏幕上自动弹出来的娱闻。
现在通讯还真是发达
不刻意去搜索，就自动弹出来，柳沁音从出道后的所有男性友人都被一一列出来，网友们已经在推测背后的男人到底是谁。
乐清怡颓败的笑一声。
“我女神男朋友也在瑞士？”
Lem不断划拉着手机屏幕，被列出的男性太多，他着急寻找有没有瑞士的。突然，一手拍打脑门，大彻大悟般的看向乐清怡。
这是什么眼神？
被看的奇怪，乐清怡脸上出现复杂的阴郁神情，Lem激动道：“我女神上次过来参加婚礼，会不会就是特意来看她男朋友的！”
就只能是男朋友吗
乐清怡的长睫微微垂下，上一秒，还因柳沁音身边那些男性而失落的内心。此时，又因为潜在的世俗恶意开始胆怯不安。
猜来猜去。
没有任何人想过是女朋友。
乐清怡的思绪不由一团麻绳，柳沁音那会让她不要下楼。当下，柳沁音心里想的是什么，她是不是害怕，觉得慌乱了？
怕被发现，她来找的是女人。
因为见到柳沁音，还没来得及欣喜的心底，此时已经落入不见底的悬崖，任凭Lem在身旁像以往一样嘟囔个不停，乐清怡都不想说话。
就在心迷乱时。
柳沁音的语音过来了。
【我这边被跟的很紧，你先暂时不要回家，我不确定家楼下有没有狗仔，你去单位宿舍住吧。】
她连乐清怡的名字都不敢讲，怕车上被装了窃听器，这样疯狂的事，之前在国内常有。除非是自己人盯着，不然她们在车上都不对话。
聚光灯下的生活哪能容易。
【我能帮助你什么吗？】
乐清怡盯着手机，平复着心底的酸涩，她又发过去一条信息：【要不要我给小金打个电话，让她带人在门口挡着，你去176避避？】
【不用管我，你顾好自己。】
柳沁音回的很快，声音虽平稳，但平稳的语速下有少许慌张感，她不会这样什么都没准备好，就将乐清怡拉入高压环境下。
如果允许的话，她想将乐清怡永远藏起来。
城市的另一边。
与乐清怡家完全相反的方向。
柳沁音开车一直在市区绕，边绕圈，边跟方诗笙打电话，她似乎是低估了自己在海外的影响力，此时，媒体只多不少。
“柳姐，你千万千万离乐清怡远远的。”
方诗笙在电话那头，一个头两个大，同样开着车找机会与柳沁音汇合：“我们在金沙路口汇合，附近已经有我们的人在等着，你下车后，他们就会把那辆车开走，你直接上我的车。”
柳沁音在那边也是着急，抓狂状态：“我当然知道要避开她，但是我现在要是直接下，你信不信，国内那些又要写我什么心里有鬼，在国外街头急的违规停车。”
“别管那些了。”
方诗笙没时间想那些，柳沁音现在屁股后面跟了好几辆车，她还一个人在车上，光是这点，都够她担心死了。
“我刚已经临时租了家高级公寓，直接过去住几天，对外就宣称来工作。”方诗笙对着前面慢吞吞的桥车，烦躁的不停按压喇叭。
只能这样宣称。
如果默认网络上的爱恋传言，不止国外，国内的娱媒都会托关系过来挖消息，方诗笙是真怕这些定时炸弹被动递到乐清怡怀中。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不行。”
柳沁音想都没想就拒绝。
如今，她最好不要再做出任何退缩的举止，不然乐清怡会多想的。
她比任何人都明白。
乐清怡如今有多敏感与固执。
“柳姐我们前天才说好的，如果要公开，我们需要做很多预备方案的！”方诗笙紧捏方向盘，涨红着脸：“现在真的不行，手里的代言和资源太多了，都是长期合作的老东家，你必须给我缓冲的时间。”
她需要时间。
公开不是一时冲动。
她需要提前周旋在各家品牌，一是打预防针，二是商量风波后的对策是什么，也给品牌方留出足够时间去签下一任代言人。
合作多年，不能把老朋友就这样丢半路。
况且还有边悦的公司。
“赔钱就赔钱，我不能——”
柳沁音在那边话还没说完，方诗笙就恼火了，她第一次对着老板大声说话，气哄哄的：“柳姐，这不是赔不赔钱的问题，这是我们整个团队整个公司的信誉问题。”
“我都要光荣退休了，你还给我说什么公司信不信誉的，关我屁事。”
柳沁音此时也不理智。
她坚持这么久，好不容易将乐清怡挽回，怎么可能被方诗笙三言两语劝退，还当她是之前苏蔓手下的乖乖崽？
怕不是再搞笑吧。
“柳姐，你”
方诗笙重重拍下方向盘。
车刚停稳，柳沁音将帽檐拉低，迈着急促又不满的步伐快速上了方诗笙的车。
车内低气压。
“你不要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
柳沁音冰锥似的不悦凤眸，直直看向前排的方诗笙叮嘱道：“我跟你讲，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能否认我谈恋爱这件事。”
“天啊，你怎么感性成这个样子。”
方诗笙一脸的深深不理解：“不是说不让你公开，只是这个时间段不行，随便你哪个月都可以，但现在，你得留出一部分时间给大家交接。”
“那是你们这些背后工作人员的事情。”柳沁音自私起来，没有任何人能拗的过她：“请问，与我有关系吗？”
她只管自己。
一向如此。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一两天真的被扒出来，脏水不止泼的是你，还连带着乐清怡一起。”方诗笙深呼一口气：“你做好准备了，那她呢？”
乐清怡做好准备了吗
柳沁音愣了下，她看眼右侧的后视镜，车后的狗仔仍旧紧跟不舍，脸上的神色逐渐黯沉下来，以后，乐清怡平静的生活会被打破。
她适应聚光灯下的生活吗？
“这个不用你操心。”柳沁音回过神，冷冷回一句：“总之，没有我的同意，你目前不能发任何通稿出去。”
“柳姐，谣言都要翻天了。”
方诗笙无奈的直叹气，呼吸微喘：“冷静冷静，不要感性上头，事后又要为这件事大费周章的去擦屁股。”
方诗笙似感慨：“你对得起你一身伤疤吗”
柳沁音蹙眉不再说话。
趁着短暂寂静，方诗笙语重心长道：“这件事太突然了，不止我和公司的工作人员，你和乐清怡也没有任何准备。”
——确实。
柳沁音只是有想法。
“一会到公寓，你和她打个电话问问？看她的意见是什么。”方诗笙情绪逐渐平静，大脑也清醒不少，可能是因为一个红绿灯的原因，甩掉一辆咬在屁股后面的车。
柳沁音心里不得劲：“别命令我。”
【刚刚甩开狗仔，租了间离家反方向的公寓，恐怕，我要在这边住几天。】
柳沁音发了条消息给乐清怡。
发的时候，就已经在隐隐担心，因为从那会到现在，她的手机很安静，乐清怡再也没有给她发任何短信过来。
安静的诡异。
【好的，你注意安全。】
乐清怡无奈颓笑。
这个女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口是心非
乐清怡起身，将餐桌上刚做好的热饭菜全部倒了。即使知道柳沁音有可能不敢过来，但她还是自作多情的做了，滑稽的可笑。
乐清怡为什么不问她现在是什么情况？
柳沁音当下就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劲，但是还没下车，也就不方便打电话，继续短信交流。
【你做好准备了吗？】
柳沁音很直接。
从她的界面去看，对话框上方的「正在输入」一会出现，一会消失，她就这样静静等着乐清怡的答案是什么。
半响，过来一模糊不清的回复。
【不知道。】
这一瞬，柳沁音火热赤城的心，似是被盆冷水浇灌，她并没有往回退，而是追问回去：【为什么会是不知道？怎么会不知道？】
乐清怡答案没变：【不知道。】
——甚至。
这次连犹豫都没有，她发的很快。
柳沁音本想继续打字，但又觉得隔着屏幕，或许显得文字有些过于冰冷，就及时收敛。
车子很快行驶到目的地。
下车后，柳沁音和方诗笙立马往楼上走，进门外迫不及待就给乐清怡打了个电话。
“乐乐，你准备好了吗？”
隔着听筒，柳沁音的温柔嗓音扩散入乐清怡耳中，乐清怡垂眸失神，桌面的书已经被捏的褶皱不堪，就如她复杂的心情。
“那你呢？”
乐清怡悠悠反问。
“我有准备好。”
柳沁音回答的干脆。
她这边刚说完，方诗笙就在一旁狂叹气，声音不小，话筒那边听的清清楚楚。
看样子，她们还是有难处。
细直指根夹着酒杯，乐清怡迸出难过，她不紧不慢抿一口，眸中微微发红，但声音却是沉稳的听不出任何异样。
“真的吗？”
乐清怡继续反问。
既然准备好了，柳沁音今晚为什么要逃，还逃到与她相反到很遥远的方向。
坏女人又在骗她。
第一百五十六章
◎潜在矛盾◎
柳沁音略微犹豫后，不安的问一句：“乐乐，你是不是还没准备好？”
桌上的电脑开着，界面是网友今晚刚列出有关柳沁音历年的花边新闻，窗外的柳树随风摇曳，乐清怡皱着眉沉默。
她突然没答案了。
面对沉默，柳沁音心中某种微妙的情绪翻涌，紧张的起身走到卧室。
她言语中含着压抑：“你能告诉我你现在的想法吗？如果觉得还不适应，我们就缓点公开，如果你不怕，这次我就不否认。”
“不知道。”
乐清怡一连三个不知道。
好像有很多话想说，但又好像没有。
“为什么会不知道？”柳沁音叹息一声，被乐清怡此时的不坚定弄的眼眸发红：“乐乐，你能试着敞开心扉，好好和我聊下吗？”
现在的乐清怡过于阴郁寡言。
她不再像柳沁音之前认识的那般阳光，如今，心里的话，很难不加掩饰的表现出来。
不要去问她，直接去做是做好的。
越逼问。
越沉默不语。
可惜，柳沁音并不懂沉默下的意思是默认。
面对再一次的静谧，柳沁音只觉得无力，垂下的左手不知不觉抚额，低语道：“是因为我哪里做的不对，惹你不开心了吗？”
乐清怡不再握着鼠标，她退出让心底恶心的页面，起身，又清又阴晦的眼眸看着夜空中的明月。
为什么
柳沁音之前私下被偷拍时，当下可以和男人落落大方站在一起，而只要和她在一起，柳沁音次次跑的比任何人都快。
二十多岁的柳沁音是。
三十多岁的柳沁音还是。
她真的可以相信她吗，如今的她，还能受得了被言语一次次欺骗吗
沉默很久。乐清怡想了很久。
月色下，乐清怡勾起唇角释怀的淡笑一声，眸中的泪感又再次出现，轻轻喃语：“千万别这样说自己，你并没有做错什么，至于这些事一步步来吧，别冲动。”
就这样吧。
都是成年人了，很多事情逼得太紧就没意思了，有心之人不用教，伸手去要没必要。如果她真的决定好，又为什么会将选择权交给她？
柳沁音这个人。
其实，还是一点没变。
“算了，不要打电话说了，我现在就过去找你。”柳沁音越来越觉的不对劲，她拉开行李箱，甩掉高跟鞋，准备换身衣服：“我们当面聊这些事情。”
隔着电话。
她看不到乐清怡的表情。
比起那会想要远离，想要在媒体面前护住乐清怡的心态，柳沁音此时的想法又变了，她潜意识觉得，乐清怡误会了。
所以，必须要见一面。
方诗笙站在门外听，在柳沁音拉门出来的那一刻，拽住她的手腕：“柳姐你是不是疯了。”
电话还没挂断。
乐清怡在那头将这句听得清楚，柳沁音立马按下静音键，眼睛都不由瞪大：“方诗笙，你能不能在我打电话的时候安静一些！”
“不是。”方诗笙也很无奈，一脸的愁苦：“你现在又要出去？那刚才我们何必这么赶的跟狗仔绕圈。”
“柳姐，从负面消息出来到现在，我的手机都不敢开机，一开机就是一堆人跟在屁股后面讨债。”
方诗笙简直都要被逼疯。
她不是叱咤风云的苏蔓，一方面是过于年轻，二是还没有足够的实力去同时面对几十家品牌方的律师函。
况且，不到一晚瞬间蒸发那么多钱。
她是真的应付不来投资商。
“跟我有关系吗？”
柳沁音嫌弃又不悦的看对方一眼，眼里没有任何的情分：“这些是你业务能力的问题，只能说明，你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经纪人和代理人。”
一向大大咧咧的方诗笙，被柳沁音的眼神，和这一两句话说的哽咽，带着哭腔：“柳姐，你怎么能这样说，扪心自问，我跟你出来自立门户外，我有像师傅那样逼过你什么吗，哪次不是在你遇见乐清怡变的神志不清后，在后面帮你补这些大窟窿。”
柳沁音急躁的心头猛然一滞。
“别哭，也三十岁的人了。”
柳沁音刚换了衣服，兜里也没纸，直接把搭在小臂上的外套甩过去：“先擦擦眼泪，因为刚才没关静音，你那句话我女朋友听见了，我才发脾气的。”
“遇到事情永远不要慌，况且——”
柳沁音顿了顿，如今的她，并不想对朋友用势力的眼光去看，但，一旦牵扯到自身，心态就变了。
“欢欢和郑妍就可以，我们又为什么不可以？柳沁音的表情稍变，变回方诗笙熟悉的样子，说的冷静又无情：“找个话题，把大众的注意力转移，搞点小动作闹闹，这个总该会吧，不就是你的强项？”
方岁欢和郑妍这两人与她不同。
她们是含着金汤匙长大，天生背靠家族，论资源人脉，封住娱媒的嘴可比她简单多了，她解决不了，就借东风，将这些抛给她们吧。
说到底人还是自私的。
“她是你唯一的朋友。”
方诗笙的语气意味不明，很犹豫：“我们这样，她们两个肯定会很快反应过来的。”
柳沁音很直接：“说实话，我不需要任何人，我只需要乐清怡。”
方诗笙不安的反问：“方姐现在已经退圈了，万一她们置之不理？你不但会和她们闹翻，我们的话题热度依旧降不下来，该面对的舆论压力还是在那，她们分担不了。”
“不会的，郑妍一定忍不住。”
柳沁音的冷静就跟早有预谋般。
她知道，郑妍当年的默不作声，无非就是宠着方岁欢，想让她继续在娱乐圈完成梦想，所以才很少插手这些。
如今，方岁欢已经脱离圈内。
一旦有人指着方岁欢的脊梁骨挑刺嘲讽，郑妍肯定会有动作的。到时候，她就顺势跟着公开恋情，大众接受是最好的，如果接受不了。
她就搞个什么两家对比话题出来。
面对这些，就算是博取部分人的认可，也比现在的处境好很多。
“你还有别的问题吗？”
就算穿着平底鞋，柳沁音也比方诗笙高半头，她侧着头，清绝的脸上没有多余表情：“如果有，现在都说出来，你解决不了，我告诉你怎么解决。”
“品牌方的律师函，还有违约金。”
方诗笙默默一句，其实，她知道柳沁音的答案是什么，无非就是赔偿。
可是
她们辛辛苦苦赚的钱，因为几张照片，就要白白给别人，是真的很不爽，舍不得。
“别贪心，一旦贪心就会被束缚。”
简单一句话。
柳沁音到如今才明白。
她已经比大多数人强了很多，尤其是处在这样的环境下，还能想通更是不易，因为想通，所以她明白更重要的是什么。
“嗯。”方诗笙点头。
柳沁音也没再说什么，就在转身时，又被方诗笙叫住：“柳姐，真的要那样处理吗，就直接这样把方姐推出去当挡箭牌吗？”
“对的。”
柳沁音没有犹豫。
方诗笙愣住。
她一直都知道柳沁音不算个好人，绝情起来确实舍离的干脆，说不要就不要了。
“我现在要开车去找乐乐，肯定还会被拍，除了否认我在恋爱这件事，别的随便你编辑，发之前给我看一眼。”
柳沁音漫不经心及了，手机上一直在给乐清怡发消息，解释为什么会静音。
“我和你一起出去吧。”
说罢，方诗笙就将桌子上，刚编辑到一半的页面保存，电脑合住装包：“你一个人过去找她，我还真不放心。”
不放心外面的媒体。
不放心如今情绪不稳定的乐清怡。
柳沁音没多说什么，她确实需要一个开车的人，将静音关闭：“我现在过去找你，寝室食材够用吗，可能后面好几天我们都出不去。”
乐清怡倚在栏杆吹风：“我没在寝室。”
“那你去哪里了？”
柳沁音不由担心，家那边回不去，餐厅没去，研究所的寝室也不在，乐清怡还能去哪里。
乐清怡抬眼看了眼周围，眸中隐隐发红，不是哭，是醉红的：“一个你不知道的地方。”
音线依旧很平淡。
除了咬字不清，听不出任何不悦。
“你把地址发给我，我过去找你。”柳沁音有点犹豫，其实，她听出来乐清怡好像在喝闷酒：“乐乐，别喝了，等我好吗？”
乐清怡反问她：“你真的会来吗？”
“会来，我已经在车上了。”
柳沁音被弄的心里难受。
不知道是因为对方的语气，还是因为乐清怡问她的这句话，又或是乐清怡一个人再喝闷酒。
其次，她又不自觉想起那个视频，乐清怡在酒吧病恹恹的坐在一堆女孩之间，就那样等待。
——只是
等来的都是酒精的麻痹感。
这次，她终于在被酒精麻痹前，等来了柳沁音。
“好，我等你。”
乐清怡用清水洗了把脸。
她将家里的窗户打开，散散烟味，散散酒味，重新走入厨房，准备重新忙活出几个热菜。
一切都准备的差不多时，乐清怡倚在厨柜上发呆，如果不是没地可去，她不会来这的。
这是来瑞士，最早租的房间。
当年，左之惢第一次出国来找她时，还在这住过一个星期，这里，有那个胆小鬼的痕迹。
所以她不太想来这边。
包括左之惢走后，她在整理她的随身物品时，发现与方岁欢的相关物品，和短短一星期就写出九封的明信片。
每封都没有邮编。
可能，只写并不打算邮寄吧。
自发现左之惢从未说出口，以后也没有机会再说出口的小秘密后，乐清怡就变得格外关注和在意方岁欢，在网络上，她会像维护柳沁音那般去维护方岁欢。
左之惢和她是一样的。
只是她比较幸运，再遇见柳沁音的时候，柳沁音眼里没有任何人，只有满心的名利，而左之惢从遇见方岁欢的那一刻起，注定就没有结局。
——那会
方岁欢身边已经有了与她并肩的郑妍。
窗户开着，风一阵一阵，吹的乐清怡心底发凉，不过如今也挺好，方岁欢和郑妍不止结婚了，她们之间的恩爱还不减当年。
惢惢如果在天上知道，她也会很开心。
第一百五十七章
◎提八样礼的那个家◎
很快，柳沁音就到了。
并不是想象中，同乐清怡之前住处的高级公寓那般，而是栋看起来有些年头的老式公寓，很有瑞士本土的装修风格。
“这里估计防不住——”
方诗笙也跟着看眼，心有不安的嘟囔一句，只是刚说完前半句，下一秒，就有张纸巾捂住她的嘴，回眸，对上柳沁音提醒的眼神。
“我跟你讲，你一会上去不要胡说八道，就回房间安安静静的处理这些，听到没？”柳沁音少见的有肢体言语，用手在方诗笙唇上做了个关拉链的动作。
“明白明白。”
在临下车前，方诗笙再次整理下柳沁音的帽檐，给她遮挡的严严实实。
“三、二、一。”
两人多年的默契，在柳沁音的默数结束下，同时拉开车门，长腿迈步，一溜烟的就往别处跑，瞬间消失在楼道口。
按着地址到了对应的楼层。
门被打开，与柳沁音想象中的不同，满身酒气的乐清怡并没有面色阴沉，而是微抿薄唇，露出个弧度很浅的笑，腰间还系着围裙。
这罕见的温柔。
连身后的方诗笙都愣了。
“进来吧。”
乐清怡看了眼柳沁音后面的小尾巴，她往旁边站了站，一开口，声音与脸上的笑意不符，压的很低：“我做了饭，你们两吃点吧，是不是还没吃？”
边说，边转身走向厨房。
“我我们是没吃。”
柳沁音顿时就心里虚虚的。
方诗笙在回房间之前，顺势在后面默默推了下柳沁音，示意她拎在左手的保温饭盒，柳沁音这才反应过来：“乐乐，我给你煲了汤，也一起尝点吧。”
乐清怡背对着她。
她将菜往碗碟盛，不合时宜的开句玩笑：“汤是煲的还是买的？”
她印象中，柳沁音可不会这些。
“当然是煲给你喝的。”
柳沁音小心翼翼的走向她身后，就像两人提出分手的那天，从背后紧紧抱住乐清怡，脸颊贴脸颊，柔软的心跳跃飞快。
乐清怡的手当下僵硬。
很快，一两秒后，她又恢复盛菜的动作：“去那边乖乖坐着吧，最后一盘菜了。”
“不要，我要和你一起。”
柳沁音就这样抱着乐清怡，下颌倚在她的颈窝，她去哪她就跟着去哪。
“这里的油烟机很久没用了。”
乐清怡转过身，与柳沁音面对面，素净的指尖在她的额头点了下：“乖乖坐那边等我，别一会被呛到。”
明明是在笑。
可感觉距离好遥远。
柳沁音不仅没撒手，环在腰上的手反而更紧些，直接涌入乐清怡的柔软怀中，闷声问她：“我那会说的想公开，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乐清怡没回答：“先吃饭吧。”
被接二连三婉拒。
柳沁音无法追问下去。
被柳沁音这样抱着，也没心思去炒菜了，乐清怡拉着柳沁音往餐桌那边走，幸好汤还没凉，柳沁音捧着小碗，小心翼翼的放在她们之间。
左手撑下颌，右手的汤勺递到乐清怡唇边：“尝尝味道怎么样？”
汤依旧是滚烫的。
如同柳沁音待她的心。
乐清怡看柳沁音一眼，眼神逐渐下移到汤勺，她听话的将汤喝下去：“很好喝，就跟阿姨做的一样好喝。”
反应很冷淡。
柳沁音指腹微微用力，将汤勺握的很紧，她觉得乐清怡又恢复到没复合前的态度，并不是真心喜欢，而是在附和她。
即使明白。
她还是选择装傻。
清醒的看自己一点点沉沦下去。
两人是并排坐的，柳沁音又倚在乐清怡怀中，故作轻松的问她：“那个房间小诗去住了，你总不会让我跟她住一间吧？”
乐清怡摇了摇头。
“那你的床，今晚就要分一半给我了。”柳沁音漫不经心的笑着，边笑，边注意身旁人的表情：“不，是分三分之二给我。”
她睡觉时。
一点都不安生。
以前两人同床时，每天醒来，乐清怡都会被柳沁音逼到角落里，而柳沁音身后则是空出一大部分。
“全给你都行。”乐清怡默默一句。
“不行。”柳沁音脸上伪出的笑意消失，不知是哽咽还是什么，她停顿了，随后坚定的说道：“我们要一起睡，你不能”
“你不能睡沙发。”
柳沁音心里很委屈。
她坐了七个小时的飞机过来，连休息都没休息就给乐清怡煲汤，送饭的路上还被拍了，顶着压力又跑过来，乐清怡却是不痛不痒的样子。
看到她时没有喜悦。
喝汤时也没有喜悦。
虽极力忍着，但越想情绪越控制不住。
乐清怡注意到哽咽语调，立马侧头看柳沁音，慌张的去抽纸巾：“怎么还哭鼻子了？我可没有说我要睡沙发，我当然要和我女朋友一起睡。”
“你还知道我是你女朋友。”
柳沁音一晚的紧张瞬间崩塌。
她真的不喜欢这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她好希望乐清怡能将心扉打开，不要再这么沉默对她。
乐清怡在给柳沁音擦眼泪的同时，柳沁音抬手，细长的两手捧在眼前人的下颌处，拇指不断抚摸着乐清怡的脸。
“好了好了不哭了。”
乐清怡右手不断轻拍着柳沁音的背部，小声安哄着：“都是我的错，你一哭，我就”
乐清怡自责的频繁叹息。
柳沁音反问：“你就怎么？”
她想听到乐清怡口中对她的在乎，下一秒得偿所愿，乐清怡闷声一句：“我就心疼，就跟着你一起难过。”
“我难过是因为谁？”柳沁音边啜泣，边与她对话，语气中含着几分痛意：“你好好对我，不要让我再难过了好吗？”
柳沁音的话很卑微。
从不缺爱慕者的天之娇女，在面对乐清怡时，心甘情愿的将头低的不能再低。
“那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乐清怡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柔和下来，怕吓到柳沁音，还用手指轻轻在她下颌处勾了下。
第一反应做不了假。
所以，她觉得柳沁音心里其实还是没勇气，随时有半路丢下她的可能。
即使她是这样认为的，但在柳沁音提出要来找她时，她还是给了地址，现在的行为和之前的她又有什么区别。
一模一样到一分不差。
即使知道会被随时抛弃。
还是没办法去拒绝柳沁音的靠近。
她从始至终都没变，变的只是外表与言语，隐在心底的感情，还在那放着，只不过除了她，没有任何人能看到罢了。
“我怎么没有考虑你的感受？”
柳沁音紧握住乐清怡的手，情绪不佳，她执着的追问道：“你能不能试着将心扉敞开，我们好好聊下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行吗？”
沉默过后，乐清怡应她：“好。”
“那你先把小米粥喝了，再吃几口菜。”
乐清怡没有主动问，不代表她不知道，她知道到柳沁音从下飞机到现在，肯定是空腹状态。
还是会心疼。
“你看。”
柳沁音很快将饭吃完，将碗推到乐清怡面前，因为吃的快了些，胃那里还有些隐隐作痛：“现在我们可以聊聊了吗？”
乐清怡没再说话，起身拉着柳沁音的手回卧室，进去后，柳沁音才发现床上已经摆好双人枕，回想之前，乐清怡的卧室里，床上只有一个枕头。
——所以。
她早就将这些收拾好了。
也没有柳沁音心中想象那般，要划清界限。
开心了？
乐清怡在一旁注意到柳沁音的表情，唇角小弧度的扬了扬，也没多说什么，直接进浴室去给柳沁音放洗澡水。
“你撅着个屁股干什么？”
柳沁音参观完乐清怡的卧室，就去浴室找对方，结果一进去，就看到乐清怡半趴在浴池旁，手在水中搅动着什么。
乐清怡默默还嘴：“你才撅屁股。”
“我让你还嘴。”
柳沁音跟着一起趴在浴池旁，跟着搅动水里的花瓣，顽意的将水滴往乐清怡脸上抹：“什么都好，就是少了我的小鸭子。”
小鸭子？
当年她买的那七只小鸭子？她佯装出自然口吻，漫不经心问一句：“什么小鸭子？”
“你给我买的七个笨鸭。”
柳沁音停下手中动作，看向乐清怡的目光绻缱又留念，背靠浴池，轻轻枕在她肩侧：“我一直都留着，去出差也会特意带一只陪我。”
“这都多久了，肯定破了吧。”乐清怡眸光幽沉，意味深长的问一句：“为什么不买新的？”
“舍不得。”
柳沁音的声音缓和轻。
就算买新的，买牌子的，终究不是乐清怡送她的，又有什么意义，就算小鸭子破了，沉在水里，柳沁音心里也有慰藉。
乐清怡没再说什么。
她转身，在柳沁音额侧落下轻轻一吻：“水放好了，你先洗澡吧。”
就在她起身离去时，柳沁音忽地抬手握住她的手腕，指尖冰润，在她开口前，乐清怡反问：“你是不是有点冷？”
可能空调温度设置的有些低。
“我不冷，你别担心了。”
柳沁音轻轻一笑，有些累，她又问她：“你洗澡了吗？”
乐清怡当下愣住，如今柳沁音真是直白的让她稍有不安，神情依旧是平稳到不行，礼貌拒绝：“我已经洗过澡了。”
“那你坐这陪我总行吧？”
柳沁音的困意说来就来。
标准的单凤眸，已经困出深深的双眼皮。
在乐清怡委婉拒绝前，她补充道：“你就不拍我泡着泡着，就睡着了吗？呛水的感觉可是很难受的。”
她拍过不少水下题材。
每组出圈的作品，背后都不怎么好受，有时水域较深。但为了呈现出最美的一幕，柳沁音都是选择憋气下水的。
好几次，都差点被淹死在水下。
“呛水？你怎么会呛水？”乐清怡淡漠的脸上出现紧张，脱口而出：“水下拍摄没有保护措施吗？”
“心疼我了吗？”
柳沁音伸手环在乐清怡颈后，倚在她的肩窝，疲惫至极的闭住眼睛，柔声感慨道：“被心疼的感觉真好。”
被别人心疼没感觉。
只有乐清怡的心疼才会欣慰。
头发好香，跟身上的香水味是不一样的味道，乐清怡没忍住垂眸去看，柳沁音的睫毛也好浓密，根根分明。
她如今的美，和大学时期有些不同。
“你怎么心跳这么快了。”柳沁音闷笑，红唇轻轻吸在乐清怡脖颈上：“我要脱衣服泡澡了，不然水凉了，你又要趴着重新放。”
“脱吧。”
乐清怡很乖的转过身。
背靠浴池边沿，她不去看。
柳沁音边脱衣服，边将衣服丢给乐清怡，乐清怡在她身旁坐的端正，将柳沁音脱下的所有衣物，缓慢的揽在怀中。
最后一件是胸衣，她默默的将胸衣往下放了。
眼睛没有再看。
通红的耳朵可是在听。
乐清怡听到有入水的声音时，乱到不行的心稍有缓解，下意识咽了口水。就在这时，柳沁音带着湿意的手，却在她脸上捏了捏。
只是看乐清怡的背影。
柳沁音就有些入迷，能想象到乐清怡此时背对她的表情，有多么强行正经，很多礼节是刻在骨子里的。
这就是她的初恋。
“你说句话我听听。”
柳沁音突然没有缘由的一句。
乐清怡抿下唇，疑惑：“你想听我说什么？”
没结巴？
柳沁音慵懒的嗓音中透着小小失望：“乐医生现在都不结巴了吗？”
这下才明白柳沁音是何意，乐清怡不再理她。
柳沁音锁骨以下都没在热水中，只有右手一直轻搭在乐清怡肩上，乐清怡顺势握住她的手，两人就一直维持牵手的动作。
“说说公开的事情？”
柳沁音睡了会，醒来后就趴在浴池边缘，盯着乐清怡脖子上的浅浅的小草莓看：“还有，你什么时候有假期，一起回趟家吧。”
公开的事情。
乐清怡暂时不想提。
她知道，只要提了还是会吵架的。
乐清怡选择接柳沁音的后半句：“哪个家？”
柳沁音名下的房产不少，她瑞士两套房，国内两套房，所以柳沁音说的是哪个家？
“我说的是你提八样礼的那个家。”
随着柳沁音这句话，乐清怡抱着衣服的那只手默默用力，攥成拳，心中涌出种强烈的诧异感，就像被火烧一样。
八样礼
那是她第一次去柳沁音家买的。
第一百五十八章
◎想哭，又不敢哭出声◎
见乐清怡良久没说话，柳沁音忽地往前扬了下身，两胳膊从后轻轻环在乐清怡脖颈上，凉润的唇贴在她发烫的脸颊。
她软着声：“怎么变成小哑巴了？”
乐清怡依旧没回头，用手背轻抚了下柳沁音细嫩的脸颊，想了很久，一时语塞艰难：“这件事，要不也缓缓再说吧。”
就连这件事都被拒绝了
仿佛一切都静止了，柳沁音浮在脸上的笑僵住，眉头逐渐紧蹙，她不再从背后环着乐清怡，慢慢收回两手。
“你现在”
柳沁音望向别处，灵动冷媚的凤眸已经黯淡无光，她低声问道：“是只想跟我谈一场恋爱吗，至于以后的事情，你暂时都不考虑？”
脸颊依旧白里透红。
眸中却隐隐有碎影浮动。
如今的乐清怡是不考虑，还是不想负责任。
“我不是不考虑，只是——”
乐清怡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她有些焦虑的叹口气，将颊侧的长发往后撩拨。
看得出她很无奈。
柳沁音失神的眼睛，逐渐越来越酸楚，比起被直接拒绝，这种停顿的沉默让她很是无力，她感受不到一点乐清怡的爱意。
好像，是她在为难她一样。
乐清怡不紧不慢的说道：“你先不要胡思乱想，这些事以后再说吧，先解决好你当下的问题，看今天的事情怎么处理。”
如果有一字的磕绊，柳沁音听时都不会如此难过，偏偏乐清怡说的很顺畅。
就像商务桌上的谈判。
没有任何情感。
“今天的事情你不用管。”
柳沁音用手抹了下眼尾，她问的坦荡又直白：“我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就是你怎么看待我们间的这段感情。”
没有面子。
也没有尊严。
在面对乐清怡时，她将这些全部卸下，只想知道对方的想法是什么。
乐清怡被问的一时哑语，本来就嘴笨，再加上喝了点酒，当下找不到合适的言语去表达。
她知道不能不说，就算是前言不搭后语，还是稀里糊涂的答了：“因为我们年少时，就有相处的底子在，所以，现在相处起来就比较轻松，不用再去重新了解。”
“况且，我们也很熟悉彼此的性格和生活习惯，你支持我的工作，我也理解你的工作，就各方面都很合适。”
“我不会在你身上故意去贪图些什么，如果你愿意，我们一定会会走的长久。”
想听爱。句句没有爱。
柳沁音眸中闪过受伤。
她抬起手指，隔着空气，指尖的影子落在乐清怡额头，就像被轻抚一般，两个身影那般亲密，可她的心却快碎了。
“乐乐”
柳沁音苦笑过后逐渐哽咽：“你的这些话还真是绵里藏针，刺的我很难受。”
听到柳沁音哭了，乐清怡立马转身过来安抚，明明泡的热水澡，柳沁音却是浑身发冷：“怎么又哭鼻子了，我说的就是我们很合适，为什么为什么你——”
“还是不满意”
乐清怡叹了一口气。
柳沁音的声音已经低哑，捻转半响，想推开乐清怡这个将她揉碎的怀抱，但被抱的太紧，只能在这个怀里软下去。
她轻唤一声：“乐清怡”
“嗯？”
乐清怡应她。
“那天，你答应和我复合，是——”
柳沁音越想越难过，眼泪就像朦朦细雨般无声往下落，落在乐清怡的衣领，她问她：“是因为心里还爱我，还是因为”
“还是因为我说过我们会有一个家。”
后半句带着哭腔。
她情绪失控到不能自己。
如今的乐清怡，是渴望有一个家，还是像之前爱她那般真的爱着她？
随着柳沁音这句质问，乐清怡眸光微闪，她短暂的愣了三四秒，像是思考些什么。
——很快
她没有征兆的哭出声，哭的心碎。
乐清怡落泪的这一刻。
柳沁音明白了，她爱了这么久的人，总归还是了解的，她知道乐清怡是被问的愧疚，眼里最后的光消失的彻底。
最怕的事还是来了。
“朵朵，你来的太晚了”
乐清怡在柳沁音耳旁，热泪不断洒下，她不断重复着这句相同的言语：“你真来的太晚了，我我已经学不会了”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她也想做到像年少那般去无条件相信，去拿出所有好好去对柳沁音，可是，默默的试过很多次，她做不到。
她习惯性有所保留，自我保护。
在她一次次的想要敞开心扉时，那个浑身是伤的乐清怡总会出现在她眼前，跟在她身后，满眼委屈的告诉她，受过的伤好痛。
这些年，她满心疮痍。
“不用说对不起”
眼眸泛着波澜，柳沁音悲慈的笑着，抬手覆上乐清怡的长发，心碎，心疼，眷恋，不舍，各种情感汹涌的汇在心头。
放弃又释怀的眼泪不断往下落。
“乐乐，是我逼你逼的太紧了，是我没有好好了解你现在需要的是什么，我只是一味的在挽回我自己的遗憾。”
柳沁音忏悔似的道歉。
多年愁绪和思念，化为浓浓愧疚。
她从没想过她给出的爱，会是在逼乐清怡。
“不是的，是我的问题。”
乐清怡赶忙摇头，她颤颤巍巍的握住柳沁音的手：“是我调整不好自己的心态，我也不想去想，但我控制不住。”
她也想去亲近柳沁音。
但是过去的一切，总是会时不时闪现在脑中，好像过去她能吞下的委屈，如今不仅忍不住，还不断从心底苦涩的往出涌。
柳沁音对她越迁就，她就越难受。
——因为
她看到柳沁音其实也会好好爱人。
她在意，她恨，但如今的她又不想说些什么，这样不止折磨的是柳沁音，折磨的也是她自己。
她一点不开心。
“深呼吸，冷静。”
柳沁音两手捧在乐清怡脸侧，内心涌出如潮般的心疼：“我不逼你了，你想跟我回家，我们就回家，你想保持这样的关系，我们就保持这样的关系。”
“要是我这样还会让你不安，我就我就往后退几步，只要你过的好就好。”
大概是缘分尽了吧。
柳沁音红着眼睛，再次俯身紧紧抱住乐清怡，她贴着她的耳畔，想要好好感受属于乐清怡的温软，她害怕没有下一次的拥抱。
“你对我越好，我就越难受。”
时隔十年余，乐清怡才将心底的委屈和苦涩哭诉出来：“柳沁音，你其实也会好好爱人的，但是你之前那样对我，你自己说你对吗？”
“我不对。”柳沁音低垂眼睫。
“我我”
乐清怡哭红苦肿的眼睛，就这样克制又隐忍的看向柳沁音，带着质问，带着恨意：“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个恋爱脑，招之则来，挥之则去，所以你从来从来不在乎我的感受！”
“包括现在，你总是再逼我！你说你爱我，你有做出爱我的行为吗？”
乐清怡目光破碎，她苦笑的看向柳沁音，从未愈合的伤疤再次被撕扯开：“你有没有想过，你在研究所楼下毫不犹豫的开车离去时，我在想什么？”
“今晚，网上有关你历任男朋友被整理出来时，我又在想什么？你找我，你有跟我好好解释些什么吗？”
乐清怡将柳沁音垂下的头，强硬的抬起来，让她闪躲的视线无处可逃避：“你只是不断的说些什么公开，什么见父母，你凭什么觉得，只要你说，我就一定要去配合你！”
这些话就像利刃。
刺的柳沁音耳间心底一阵疼。
柳沁音咬破了唇，她近乎乞求的看向乐清怡：“是我考虑不周，我以后不会再犯这样的错了，我就是着急，我想赶快把你的未来和我绑在一起。”
“乐乐，我怕我抓不住你”
柳沁音目光闪躲。
她是真的没有自信了。
“柳沁音，你就是个自私的人。”乐清怡忽地抬手，重重戳向柳沁音的心窝：“你只看得见你自己受的苦，那我呢？我熬过来的那几年，你有真的关心过吗！”
乐清怡轻笑，眼里的泪不断往出涌。
这些话就像巴掌般，扇的柳沁音哑口无言，泪水无声息的落入浴池的水面上，这些水仿佛要漫过她的身心，将她溺死。
柳沁音紧紧咬着唇，眼神焦散：“乐乐，是不是我现在做什么，说什么，你都觉得我很讨厌”
“我不是觉得你讨厌，我就是累。”
乐清怡的情绪越发不可控制，她垂眸，茫然的看着自己那双越来越颤的手：“我之前没觉得有什么，可是现在我好像有点后悔了，柳沁音”
她哭的很伤心。
来瑞士后，每天独自面对偌大的空荡房间，面对陌生的工作环境，克服语言障碍，乐清怡有时也会想，她到底在图什么？
只是谈场恋爱。
却把自己搞成这幅模样。
“如果我不是个胆小鬼，如果我不是因为想躲你而跑来瑞士，很多事情就不会发生的。”
恩师不会对她失望。
好友不会因为来看她而去世。
而她，也不会把自己活成这幅鬼模样。
别的事还好，顶多就是吃苦，她从小到大吃的苦够多了，也不差再多一些，只是这两件事，她现在想起来都无法去自愈。
柳沁音这一刻全都明白了。
眸子半阖，她惆怅的不断摇头，被闭合的窗户外，悬于夜空的清凉明月，已经被乌云遮掩，看上去就被墨水染黑般。
心中的明月不再皎洁。
乐清怡忽地起身，将柳沁音从浴池内拦腰抱起，动作一点都不温柔，柳沁音知道她想干什么，虽然很怕，但只要她想，她都心甘情愿。
时隔多年。
两人终于再次身心交付。
忍着下身的不适疼意，柳沁音默默的配合着乐清怡，明明是情侣间最亲昵的行为，可她心里却苦涩不堪，眸中的清泪不断往出涌。
疼的想哭，却又不敢哭出声。
第一百五十九章
◎最后一件礼物◎
她的哭声渐渐不受控制。
乐清怡静静看着身下人。
她右手抬起，细嫩指端轻抵在柳沁音的下颌，冷音调中含着疲惫的羞恼：“柳沁音，你非要在这个时候哭吗？”
“很扫兴。”
乐清怡很轻的颤抖。
柳沁音不可置信的看乐清怡一眼，这样的话，真的会是她说出来的吗？沉默很久，她用了用劲，默默将头扭向别处，不想再去面对眼前人。
不说话。
眼泪却如雨般。
她这幅泪眼汪汪的样子，还真像被强迫般一样乐清怡淡漠的脸上浮出一丝犹豫，右手更是默默捏紧床单。
唇不再贴着她的唇角，情/欲全无。
“你别走”
就在意识到乐清怡想要起身时，柳沁音忽地转过头，两手准确又急迫的环在她脖颈后方，将人不舍地往自己身前拉：“我不哭了，你不要走。”
——说罢
她就主动迎合去吻她。
很卑微，很可怜，柳沁音此时竟想用身体的柔软去挽留乐清怡，想与她完成未完成的房事，想让她不要离开她。
柳沁音眼眶通红，眸中全是不安：“乐乐我说不哭就是不哭了，你今晚别走好吗？我乖乖的，我求你了”
她在求她
乐清怡的心狠狠颤栗。
她微微阖眼，无力般地倚入柳沁音的颈窝，强行忍住眸中灼烧心底的泪意：“如果——”
“如果你当年能像现在这样勇敢，那该多美好。或许，我们也有机会像郑妍她们一样就不会错过这么些年了。”
她眼尾向下弯。
明明在笑，却含痛意。
被爱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曾经，她有抚养她长大的温奶奶，温奶奶很好很好，可她终究还是别人的奶奶，别人的妈妈，乐清怡不会看温奶奶的脸色，但，她会察言观色温奶女的态度。
没人会喜欢累赘的，她就是累赘。
左之惢也很好，是朝夕相处的小伙伴，但她也有自己的家人，自己的兄弟姐妹，她不能时时刻刻都陪在她身边。
很多时候，乐清怡依旧一个人。
“过去是我对不起你，但——”
柳沁音偏过头，她在她耳旁哽咽解释着：“我真的努力了，我跟你的环境不一样，我就是很糟糕的一个心态。而且，我从来没有想过会在那个年龄段去谈恋爱，还是跟同性。”
“我真的真的很努力去做了。”
她并不知该如何去证明。
乐清怡叹气：“我知道你也很不容易，所以，你说我们当年是不是就不应该在一起？是因为我太贪了，才会让自己有如今这般处境。”
“我早就应该明白，我不该在你身上去寻找我想要的依赖与真诚。就像你说的，我们根本就是不同环境下，处于两个世界的人，如何共融？”
乐清怡的童年模糊又不幸。
她太想要一份安稳的爱，太想要一个真真正正只属于她的「家人」。所以，她把敏感又脆弱的心完全袒露给柳沁音。
她选错人，给错心。
当年，眼比天高的柳沁音习惯被人爱了，纵使她想去爱，很多无形的屏障阻在两人间，她需要长久的过程去慢慢学习。
学会如何处一段平等的恋爱关系。
“即使，我现在从我的世界跨入你的世界，也不行吗？”柳沁音的心就像坠入深海，有些难以呼吸：“就连陪在你身边的机会，也没有吗”
“我最需要你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乐清怡起身，双腿屈膝，下颌倚在膝盖上，她两手松散地环在腿侧：“我看到你为我这样，我心里一点都不好受，我猜你一定很累，因为我之前跟你一样，这样的感觉我懂。”
她越说。
柳沁音越愧疚。
半响，柳沁音侧过身，她没有否认：“是很累，但是我如今的心情，你应该也会理解吧。”
乐清怡一定会理解。
她当年是那般想靠近她。
“理解”
乐清怡不知想起些什么，她无奈的笑了笑，淡淡反问：“要是以前的柳沁音，听到我今晚这么骂她，肯定会二话不说转身就走，短信不回，电话关机，你觉得呢？”
看似在说这件事。
却又反映出很多件事。
关于安全感这三个字，柳沁音似乎给她的很少，不知是她傲习惯了，所以意识不到，还是她明知道，却懒得给。
“我”
柳沁音心里全都明白。
此时，总是高扬的头颅羞愧到深深埋入尘土。
她无力辩解：“和你在一起之前，我也没有谈过恋爱，包括原来和那些人相处，其实没有一点真诚。所以，我我有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处理情侣之间的相处。”
“那会我不理你的时候，其实就是心里吃醋，但是，我又不想说出来，我不知道怎么去处理这样的情绪，不知道要怎么做。”
柳沁音拿捏别人拿捏的习惯了。
突然有天，她的情绪开始被乐清怡左右，第一反应就是害怕。
怕乐清怡变的不再珍惜她。
所以即使在意的要命，她也从不说。
乐清怡低笑，不真诚的笑中隐匿着伪，不紧不慢反问句：“原来，柳大明星也会吃醋？那我还真是三生有幸。”
说实话。
她并不相信。
乐清怡短短几字的音调很蔫很埋怨，柳沁音一下就听懂了，她依旧在讽她。
柳沁音脑中闪过几帧从前，对方的隐忍她有记在心底，喃喃自语：“不管你说什么，我都能接受，只要你不要默默憋在心里就好，很多情绪，要学着慢慢释放。”
“柳沁音”
“上次去山谷游玩时，我就有对你讲过一句话。”清濛灯光下，乐清怡抚去柳沁音眼尾的泪，她极轻一句：“我不希望你为我做出任何改变，因为这样自我感动的改变，在我眼里只是负担。”
过度的好，让她心有余悸。
“毕竟——”
乐清怡顿了顿，眨眼间，眼泪就顺着眼睑下方滴落，落在柳沁音唇边，她说的极无奈：“没有人喜欢被珍惜一刻，又突然被抛弃的感觉。”
“你明白吗？”
当一段感情，短暂又温馨的回头重来时，幸福的同时，重蹈覆辙依旧存在。
因为那段情感。
让她再也不敢去爱。
“我不明白！”柳沁音红着眼睛，越听越不理解：“我现在可以百分之百去包容你，就像你之前包容我那般，为什么你不愿意试试？”
她搞不懂，明明已经一退再退，为什么依旧不被信任。
“我可以试试的。”乐清怡静静的看向她，无比冷静：“可刚才，是你先问我，我和你在一起到底是因为爱，还是因为我想要一个家。”
她的答案很明显。
“非要这么直接吗？”
柳沁音的泪再次无声落下。
黎明前的最后一丝夕阳余晖，也被黑暗全然吞噬，柳沁音的盼头没了，她所有憧憬的一切，似乎被宣判了死刑。
“我只想每天睡个平稳，梦中不会再哭的美觉。”乐清怡抬手抹了下眼睛，声声叹息：“说实话，我能感受到你很努力的靠近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
“我就是感受不到你有爱我。”
乐清怡一脸愧疚的看向眼前，被这句言语伤到久久不能回神的柳沁音，这句话是枷锁，不止困住她，连柳沁音也被锁住。
扪心自问，柳沁音觉得如今她真的已经很努力了，就像当年一样不断在尝试。
可为什么她会感受不到
“乐乐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去做，你才会能感受到我是爱你的，只要你说，我就去做，不管是澄清绯闻，还是公开出柜，我都可以的。”
“只要你能继续爱我”
柳沁音紧紧握住乐清怡的手，手上的力度很大，似乎攥的更紧些，她们就不会再二次分开。
乐清怡眸中亮盈盈的，她的表情很苦涩：“我认识的那个柳沁音，她是不会这样卑微的。所以，永远都不要卑微，做自己很难，我希望你可以一直做你自己。”
“不要为任何人改变。”
她改变的。
结果并不如意。
她用青春一步步试错过的道路，不希望柳沁音再走一遍。
下一秒，两人目光交错的瞬间，一个可悲又可叹的眼神胜过千言万语，同时为彼此落泪，成熟后的酸楚与多年的误会隔阂就像条看不见尽头的长流，将她们远远分隔。
有心，却无力。
卧室与书房是打通的，乐清怡推门而去，单薄又高佻的身姿透着几分虚弱，柳沁音一直侧躺着，她没有再去回头看。
安静了好一会。
柳沁音起身，她想睡了，但却睡不着，只能再从包里拿出安眠药，连带着止痛药一起咽了五六片，临睡前，她看了眼书房的门。
能想到乐清怡看书的样子。
好想回到大学时期
她努力让自己睡着，清泪不断从右边眼角滑落，顺着鼻梁，与左边眼尾的泪融合，躺在湿意的枕头上，就这样沉沉睡去。
凌晨不知几点，书房门打开。
乐清怡身上的酒味散了些，她费劲的坐在地毯上，就这样一直看着沉睡中的柳沁音，睡着了，梦中依然再哭，长睫上还缀着未干的湿润。
看着看着，就默默掉眼泪。
乐清怡轻轻握住柳沁音的手，酒醒不少后，很内疚今晚做的那件事。
将台灯的光线调到最暗。
她掏出兜里的软膏，闭着眼睛掀起软被，小心翼翼的给柳沁音涂药，越想自己的行为越自责，心疼的喘不上气。
“对不起，总是伤害你。”
她抬手温柔的抚在柳沁音额前，肩膀轻微颤抖：“朵朵，我就是个没有任何背景的普通人，黯淡无华的日子我过惯了，就连维持现状，我都要努力好久。”
“可你跟我不一样，你有很多人的帮衬，天生就前程似锦，一路繁花相送。”
独自面对了太多，乐清怡那颗纯朴又真诚的心早已被生活打磨的消失了，如今通透麻木很多。
因为通透。
她变的胆怯畏缩。
“不管是你融入我的生活，还是我去融入你的生活，长久下去，我的平凡生活会逐渐遮住你身上的璀璨星光。而你繁花道路上盛开的妖艳玫瑰，也会扎伤我。”
乐清怡极轻的笑了下。
她的右眼已经哭出很深邃的双眼皮，而左眼却依旧麻木寥落。如今，就连为柳沁音掉眼泪，也就只剩右眼了。
指腹用力，乐清怡拉开一旁的抽屉。
一个粉色发圈静静的躺在那，随着时间流逝，它的颜色不再如之前那般娇粉，陈旧发白不少。而卡纸后面书写的蓝色墨水更是消散的模糊。
除了乐清怡，没人认出上面的笔迹。
乐清怡两手紧紧握着发圈，热泪倾洒在卡纸上，似乎很多事，要过去很久很久才会慢慢觉的疼。
——好像又看到
当年目送柳沁音离开时，那个腼腆又有爱意的她。
乐清怡将这根粉色发圈，小心翼翼套在柳沁音手腕上，失神良久后，她笑了，释怀般的轻声笑了出来。
可以和十八岁的「她」告别了。
她身上，属于十八岁时「乐清怡」对柳沁音最后一件未送出的礼物，时隔十三年，她终于替「她」送给柳沁音了。
希望未来，她们都足够有勇气。
第一百六十章
◎四根钢钉◎
柳沁音醒来时，身旁不止空无一人，连床单都是平整的，黯淡无光华的眸底盛满了遗憾，徐缓起身时，才察觉到手腕上的东西。
泛白陈旧的发圈，上面镶嵌的卡通人物，还是她年少时喜欢的樱桃小丸子，柳沁音勾着唇轻笑，笑着笑着眼睛就红了。
她受不了了。
时光交替，仿佛又回到那年蝉鸣渐响的盛夏。
——原来
乐清怡是想给她这个。
明明过去十三年，很多事都模糊不清。
可那天，乐清怡的眼神依旧深深刻在心底，柳沁音其实是个特别能忍的人，可唯独在这些事上，她越想越难过，难过到永远都无法原谅自己。
柳沁音临登机时，再次看眼手机。
【明天九点的飞机回国。】
乐清怡回她：【好】
界面上，聊天时间还停留在昨日，或许，她们真的需要彼此冷静，好好站在对方的角度去考虑问题。
执念与不甘太深。
只能靠时间慢慢释怀。
方诗笙再次回想那次见面。
她只记得一大早听到响动，等推门去看时，乐清怡已经走了，而临近中午时，柳沁音才红肿着眼睛从卧室出来，语气隐忍的悲凉：“我们买机票回国吧”
原以为会和好。
如今看来却是无望。
自柳沁音回来三天后，一切都和之前一样，面对娱媒的犀利提问，她礼貌拒绝，没有任何异常，台面上，不管是在片场还是棚内，业务能力依然稳定发挥。
只是不管接什么工作，手腕上都会戴着那个发圈。
手腕上的同款发圈，再次爆卖。
街头随便转转，时不时就能看到不少女孩们，手腕上戴着乐清怡当年买的那款发圈，就连样式，商家都故意做旧。
他们以为这是时尚。
却想不到是件迟到多年的礼物。
因为迟到太久，很多外在的东西终究是抵不过时间，那剖开外在，她们的内心呢？
“柳姐，你看看这个内容怎么样？”
夜间，方诗笙端着电脑敲响柳沁音的房门，她心里也没底。毕竟不知道柳沁音和乐清怡现在是什么情况。
“好的。”
柳沁音停下手中的动作。
她用纸巾擦了擦手，垂眸认真看向屏幕中的内容。
趁这个空隙，方诗笙快速往桌上看了眼，桌面上摆放着不少鲜花磨具，而不同的小桶里是染了色的肥皂水。
柳沁音又在做永生花了。
这些年，柳沁音做的这些永生花，都可以堆满几个房间。甚至，为了放这些永生花，她还专门买了一套房。
“柳姐”
方诗笙看着不知不觉又在走神的柳沁音，自从回来后，柳沁音一直都是这样的状态，私下反常的厉害，她再也难以集中精神到一件事上。
“怎么了？”
柳沁音恍惚抬头。
当她对上方诗笙担心的眼神后，才意识到刚才又跑神，为了提高注意力，她两手接过电脑，再次去看里面的内容。
“行吧，就这样发吧。”柳沁音点头示意：“郑妍总归是有办法去解决的，都甩给她们吧。”
方诗笙问她：“那你的个人声明呢？”
柳沁音转身坐在高角椅上。
她垂着头，秀长两腿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晃着，此时的她，身上少了盛气凌人的攻击性，反而多了落寞的安宁感。
就这样沉默好一会，柳沁音忽地轻声问一句：“我写好了，你要看看吗？”
这语气
方诗笙楞在原地很久，她无法形容出此时的感受，又或者说，她无法习惯柳沁音同她讲话时，将语调全然放平。
第一次，将她们放在相等的位置上。
“我我可以啊。”方诗笙眼睛不由挣的圆鼓鼓，磕绊的回复道：“我们一起看看，等修补的差不多时，再给智囊团发过去，让她们检查最后一遍。”
“我想自己写。”
柳沁音的食指抚着下一朵未成形的玫瑰花，不知想到些什么。三四秒后，指尖微微停顿，眸中泛着隐隐水波感。
她眼睛酸酸的：“我累了，最后一次，我不想掺杂任何利益合作了，就让我干干净净的退圈吧。”
以往，她每次发出文函与视频，都是由背后智囊团书写，秉着利益最大化的原则，里面掺合了不少资方。
大部分人看到时，往往都是打趣她。
笑话她这时都不忘代言植入，为自己和品牌方创造更大价值。而这时，真爱粉就会上前理论，双方掐的热火翻天。
那么，柳沁音想表达的意思还重要吗？
她的想法。
早已无人注意。
方诗笙的语气带着几分劝说：“如果你想自己写也行，反正我们现在畅快的肆意，不需要再去依附任何人了，我先看看内容吧。”
“好的。”
柳沁音把手机递过去。
看完后，方诗笙良久挤不出一个字，半响，她认真的注视着对方，语含不舍的问道：“柳姐，你真的想好了吗？”
柳沁音轻应声，她默认。
“好，听你的决策。”方诗笙不再多言，柳沁音说什么就是什么，她的工作就是去处理那些流言污语：“我这几天就去准备，但——”
方诗笙犹豫的问了句：“最近谣言传的很凶，他们在男人身上挖不出大文章来，现在又说你喜欢女人。所以，承认恋爱时，关于性别的事情要怎么办？”
柳沁音默默一句：“我是喜欢女人。”
“既承认恋情，又要承认是同性吗？”方诗笙不确定的问道：“一次性承认两个轰炸般的消息，柳姐，不在考虑考虑吗？”
柳沁音还未启唇回答时，方诗笙又补充一句：“听说之前我们的对家，已经联手在顺着往下挖了。如果他们真的铆足心劲要蹚浑水，可能压不住。”
柳沁音脸色瞬间阴沉：“这样吧，媒体那边你勤走动着，如果一旦出现不对苗头，就把余嘉琳扯进来。”
方诗笙秒懂柳沁音要干什么。
“不要承认，只是把她扯进来。”柳沁音说的决绝：“如果真的藏不住乐乐，就把大学时，我和她那些互动自爆出来吧。”
如今的余嘉琳，也有能力去处理这些。
“柳姐，你很早就已经想到这些了吗？”
方诗笙一直都知道柳沁音是什么样的人，只是不曾想过她会藏的这么深。毕竟，当时她在苏蔓眼皮底子被很多人盯的很紧。
她又试探性的说道：“那会我们还没从师傅名下独立出来，当时你就已经开始再想如今这些事了吗？”
方诗笙越想越悟：“所以，你才会给方岁欢她们宣传店铺，包括后期同意余嘉琳融资，你其实不是因为年少的友谊，而是——”
就在方诗笙犹豫要不要说出后半句时，柳沁音毫不掩饰的大方承认：“对，你说的没错。”
“不怕吗？”方诗笙问她。
柳沁音寡淡的脸很是麻木：“怎么会不怕，同时得罪她们三个人，郑妍和余嘉琳还是发小，只是，这次该她们还我了。”
柳沁音一向目标明确。
她从不会突然因感性而去做某件事，走的每一步，说的每一句话，都有不纯目的，如果透过皮囊去看她的内心，里面一定是个冷面又阴晦，且城府极深的老年智者。
柳沁音太善算计。
利己更是刻在骨子里。
前期，看到方岁欢与郑妍公开婚讯，她就已经再想后续动作是什么，要怎么去利用当下这件事去打除隔阂，重新与她们建立沟通的桥梁。
柳沁音当然也由衷替她们开心。
——可是
如果不是有所图，柳沁音只会安安静静的在角落里为她们鼓掌。
平等地位，她从不会主动迈向他人。
她前期帮方岁欢免费宣传多次，这次也换她们来帮她一程。至于余嘉琳，同样道理，她降低身价为她开阔利益疆土。
如今，她也该为她向大众抛出几颗混淆视听的烟雾弹。
“怪不得当年那么多女孩，师傅偏偏就属意一个有同性恋人的人。”方诗笙低声感慨一句：“你和乐清怡真的是两个世界的人。”
一个清澈的就像是山谷清泉。
一个浑浊的就像是砚台墨汁。
柳沁音下意识摸了腕上的小皮绳，笑容略带悲凉：“如果没有遇见乐乐，鬼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样子。”
“如果没有遇见乐清怡，你一定会比现在的你更厉害。”方诗笙侧着头，默默回想柳沁音这些年的做法。
但凡她愿意妥协。
上升的速度只会更快。
“如果那四年没有她的陪伴，如今的我，怕只是扎到淤泥中的一朵残花败柳。”
柳沁音的眸中依稀有些湿润。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又少见的停顿，苦涩一句：“是她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是她无形间让我变的更好。”
因为乐清怡的出现，柳沁音感受到了不曾感受到的真诚，很多想法跟着变了，不说其他的，就单说「脱衣服」这件事。
她觉得脏了。
所以宁愿做个傀儡，去按着合同一件件偿还给苏蔓，她都不愿意去当资本家的金丝雀，靠躺去利益交换。
方诗笙蹙紧眉，默默问了一句：“你是不是现在都没有给她说过你的伤？”
柳沁音摇了摇头。
没有说，以后也不会说。
她解释道：“可能因为成长环境的原因，乐乐是个敏感又善付出的性子。如果她一旦知道有人为她做了什么，那这段关系里，她永远都找不到平衡的位置。”
“总会不自觉将自己放的很低。”
柳沁音其实什么都懂。
这也是为什么她从不会特意去说她做了什么的原因，不想给出的好，无形中全成为乐清怡的负担。
有时怕送的礼物过于昂贵，乐清怡会多想，但逛街时遇到好看的，又忍不住想买给她，所以，她总会以品牌方赞助的理由去送她。
久而久之。
乐清怡偶尔也会想。
想她的礼物就只能是赞助的吗，为什么柳沁音会这么忙，忙到不愿意在她身上花一些心思，连言语上的敷衍都不给她。
“柳姐，有时我感觉你也挺陌生的。”方诗笙拿起桌面上的电脑：“似乎在面对乐清怡时，就像另外一个你跑出来了，温柔体贴的很是过分。”
“人都会有柔软的一面。”
柳沁音又开始做未完成的永生花。
方诗笙接住她下半句：“就看面对的人是谁，对吧？”
“对。”
柳沁音坚定的点头。
没过多久，又开始下起小雨，柳沁音起身去关窗户，风吹的她脊柱生疼，拿出药瓶，倚在桌前吃了几片止痛药。
又垂眸看了眼手腕上的皮绳。
其实，柳沁音许久未看过的那本书籍，也夹杂了张很久之前的东西，只不多，「它」的年纪比「皮绳」小一岁。
翻开书籍，里面是张国家舞团的参赛表。
分手后不久。
国家芭蕾舞团就难得三年一纳新，柳沁音得知消息后，整整一宿没合眼，她想很多，甚至连退休后的生活都想好了。
国家芭蕾舞台名气很大，等她退役后，还可以教小朋友跳舞，这样，乐清怡晚退休的压力也会小一些。
第二天。
就瞒着大家去报名。
之前从没有过这方面想法，芭蕾早被丢弃许久。但柳沁音当下执意要重拾起来，顾不上腰伤，就这样没日没夜的练。
眼看选拨时间越来越近，第一次力不从心。
那几个月，柳沁音练到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满身都是乌团淤青。但心里好歹有个盼头，就日复一日的咬牙坚持。
等入选了。
她就去找乐清怡。
就可以很坚定的告诉乐清怡，她很爱她，她们会有以后的，她不再需要去依附苏蔓。只是，一次次不停歇的高压加训，身体比预想中垮的还要厉害。
膝关节受伤，右腿腘窝韧带撕裂。
再一次，练习Pirouette的连续性时，柳沁音又摔倒。这一摔，不止摔进医院，甚至严重到需要植入人工颈椎间盘，更是用了四根钉子去固定。
她之前那样练，全身上下得有多疼。
——只是可惜
最终她还是败给现实，败给伤痛。
只能遗憾收场。
但不可否认，那一年，柳沁音是真有过想和乐清怡一起走下去的想法，她很努力，但最后确实也真的是没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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