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晚被烟花绚烂的夜空下。
一女人衣着单薄,她还是如十几年前那场烟花下一般,落寞与孤独交织汇流在心头,如今更是多了不舍与委屈。
她应该看到了吧
柳沁音插在外兜里的右手逐渐缓缓松开,兜里是个精致的丝绒小盒子,盒子里装的什么更是不言而喻。
她唇边的笑逐渐淡下去。
那会回来的着急,衣服和包都没来得及拿,如果拿了,她一定会给她戴在无指上的。
她会好好听话,会好好照顾自己,会好好等她的乐清怡回来。
卫冕影后当晚,柳沁音的突然离开,门前被拍到的女人身影,还有江滩边大手笔的同性求婚秀,网络上已经炸翻了天。
她的初恋是同性,是女人。
各种被转发被评论的疯言疯语扑面而来,就像早已张开的虎口般,恨不得将她和她的爱人嚼烂撕碎。
仿佛她们就是阴沟里见不得光的臭鼠。
也有支持她们的。
可与那些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大量黑语相比,寥寥无几,力量更是薄弱的厉害。
——第二天
不止方诗笙敲响了柳沁音的家门,就连一向反对她们的柳业和李娴娟,都连夜开车赶回来,方岁欢也挺着大肚子来看她一眼,不是责怪她,是来担心关心她。
好像都觉得柳沁音撑不下去了。
“柳姐你别担心,这些我都会处理好的,你暂时不要上网,什么都不要看。反正我们已经退圈了,风波都是短暂的,置之不理就行。”
方诗笙一脸担心的看着眼前人,柳沁音静静的坐在沙发上,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颓感,就像一幅没有灵魂的躯体。
李娴娟默默叹了口气,她知道柳沁音在人前是一个情绪不外露的性子。如今这样破罐子破摔,恐怕是真的心气散了。
“小诗说的对,网上那些你就暂时不要看了,有些人的素质就是跟不上社会的发展。”李娴娟将柳沁音腿上的毯子往上提了提。
柳沁音看着客厅的鱼缸。
粼粼水波倒映在死气沉沉的眸底,她依旧一声不吭。
李娴娟默然凝视,语气顿了顿:“我和你爸早上去寺庙祈福了,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让她在一线还为你担心。”
柳业拿过包,将求来的平安扣放在柳沁音手心,语重心长道:“朵朵,其实你的心情,爸爸能理解。”
柳沁音猛然抬眸。
毫无生气的眸中逐渐泛红,左手默默攥紧平安扣。
“在你还很小的时候,你妈妈也被突然通知要连夜飞去国外援助,那一年她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对于那边的一切都是未知,她走的第一晚,我抱着你坐在沙发上,就像你现在一样总是忍不住胡思乱想。”
“想着我之前总惹她生气,想着还没好好对她,想着你还这么小,万一没有妈妈了怎么办”
柳业深呼吸一口气,沉声郑重道:“但没办法,我不能因为我对你妈的爱,就去束缚她。要做的除了尊重她的决定,还有要一直坚定的相信她。”
“可我是相信她的”
柳沁音轻语,眼神依旧涣散黯然
“不,你不相信她。”柳业摇了摇头:“如果你真的信她,你其实是会很努力很努力的好好照顾自己。因为在她回来时,你是想呈现出一个好的状态给她看。”
“不会让她觉得因为她的决定,让你这段时间过的很辛苦,让她觉得心中对你有愧。”柳业看眼桌上的酒杯,起身开始收拾桌面上的凌乱。
这些话听的柳沁音心中满满涨涨,她做不到:“我和乐乐的情况,跟你和我妈不一样。”
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可不一样又在哪里?
恐怕就是觉得自己不够重要,柳业和李娴娟之间,起码还有一个孩子的存在,为彼此是一部分,为孩子也是一部分。
日子再难,都要好好照顾与对方的孩子。
可她和乐清怡之间什么牵绊都没有,就连一个有关未来的许诺,乐清怡都不曾真正给过她,她又如何逼迫自己乐观下去。
“哪有情况不一样的。”李娴娟以过来人的语气叮嘱道:“既然你想和这孩子好好走下去,你就应该相信她,相信她会回来的。”
“我就是——”
柳沁音的唇角微微抽动。
“我知道你就是害怕。”柳业接下她后半句话:“可害怕有用吗?你自己也知道现在网上闹翻了天,有多少人在看着你们的笑话,你能倒下吗?”
“你现在要做的不是每天在这发呆,而是将这些事情都处理好。”李娴娟紧紧握住柳沁音的手,与她四目相对:“等那孩子回来后,光明正大牵着她的手进我们家门。”
“不要等她回来,还要跟你一起面对他人的指指点点。”
林业将一杯温水放在桌面上:“刚好小诗这会也在,你们看怎么处理最为合适,给我打起神来,把这件事处理好。”
做父母的最难,比起让柳沁音每日坐在这里发呆,给她找点事忙碌,分散下注意力是最好的。
况且这件事,她迟早也是要面对。
柳沁音微微抬颌,她看着柳业问道:“你和我妈,现在是真的同意我和乐乐了还是说这些只是想让我打起精神?”
“我怕我给乐乐说了,等她回来后,你们又不愿意见她。”柳沁音小心翼翼的试探让人很是心疼。
李娴娟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热水抿一口:“刚开始确实很反感,觉得丢人,后面又觉得这孩子太年轻不够沉稳,而且还是孤儿,担心她从小习惯一个人。毕竟受环境影响,很多骨子里的东西后天是改不了的。”
“怕她自私,怕她学不会共情,你两一旦遇到点事时,就习惯性自保,把你一个人丢在半路上。”
柳沁音立马想去解释,解释乐清怡对她从来不是这样的,可刚启唇,就被李娴娟再次用话语堵住了。
“我知道,你想替她解释。”
李娴娟扶了下鼻梁上的眼镜,她很认真的看向柳沁音:“通过这件事,我其实对乐清怡的印象改观了,她是个有责任心有大爱的孩子,甚至——”
“某种意义上来讲,她比你成熟。”
柳沁音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她鼻尖很红,脑子都有些发懵,苦涩的情绪中终于有了点久违的开心,敛眸,喃喃自语道:“如果乐乐听到,她一定会非常开心的”
李娴娟看一眼身旁的柳业,很是郑重的将这句话说出口:“那我们就一起等她回来,到时候,我和你爸爸会亲口告诉她,愿意把我们的宝贝女儿交给她。”
柳沁音征在原地,心中酸软又幸福,良久,她轻轻点了点头:“好。”
一旁的方诗笙,激动的两手合十,小声默念道:“太好了太好了,我的柳姐终于熬出来了。”
可柳沁音心中再次阴郁。
如果
乐清怡在临出发前,能听到这样的话该多好,她是一个责任心很强的人,她的父母将她交给她,在面对危险时,她会不会就会对生活多一些留恋,会不会就不会那么无所顾忌的冲在最前?
起码,她会想一想,想如果她不回来,被托付给她的柳沁音会怎么办?
可惜,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走时,心中还是认为她是孤身一人,是一个了无牵挂的人,是一个永远不用对任何人负责的人。
发生危险时。
她肯定是冲在最前。
因为别人都有家人都有爱人,他们受伤,又或者是回不去,会有人替他们伤心,而乐清怡知道她没有。
温奶奶去世,左之惢也没了。
现如今,虽多了一个她站在乐清怡身后,可是柳沁音一点都不确信,确信她有这个本事能让现在的乐清怡回头看看她。
想到这些,柳沁音摁住了眼皮。
可是有点烦,她总是控制不住情绪,明明这段感情已经被父母认可,为什么她还是觉得她离乐清怡很远?
夜深,雨越下越大。
李娴娟和柳业晚上陪了柳沁音一会,放心不下,又给她做了顿家常菜,吃完后,就着急开车回去照顾家中老人。
随后几天,柳沁音几乎是天天守在电视旁,随着电视里有关#OP的趋势越来越严峻时,就连李娴娟也开始有些坐不住,一直托相熟的人在国外打听消息。
今晚,特殊又悲哀的一天。
整七点,新闻依旧实时报导,可在结束后,却多了之前没有的三秒黑屏。随后,一串串打着黑色条框的编码出来,这是此次支援中,首批因感染而抢救无效的医学人员。
没有名字。
只有生前的工作编码。
有那么一瞬,柳沁音开始觉得喘不过气,整个人更是僵硬在原地,她第一次用这样方法去寻找乐清怡的身影。
“1761110”
怕看不清楚,柳沁音整个人半跪在电视前,在一串串冰冷又陌生的数字中,去寻找早已熟记在心的那七位数。
“柳姐,地上凉。”这几天与她形影不离的方诗笙立马去扶她:“这里面一定没有乐清怡的,你不要担心,注意自己的身体,别又着凉了。”
“小诗,你快帮我看有没有1761110。”柳沁音顾不上膝盖的冰凉,她转身,似抓住救命稻草般紧紧拽住方诗笙的手:“帮帮我,帮我”
“好,我帮你一起看。”
方诗笙手上用劲,将柳沁音半搀扶回沙发上。
1729289、2364876、9989002、2536678、6762291
没有1761110。
柳沁音紧绷的神经瞬间松了下来,全身冷汗,整个人更是又哭又笑,她低下声小声呢喃:“没有她就好,一定不会有她的我要相信她。”
她确实该说服自己去相信乐清怡、否则,该怎么去面对以后的日子,随后几天,新闻报道都会时不时出现相同的画面,柳沁音都快被折磨疯了。
就连做梦时,都会梦到深处无边际黑暗中,而面前是一堵看不到顶的白色墙壁,上面刻满了不同的编码,她就站在那堵墙壁前,不分昼夜,永不停歇的找啊找。
凌晨,玻璃灯盏下。
柳沁音又是一身冷汗从梦中被惊醒,她半坐起来,垂着头,两手撑在额头上,悲不能寐,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多少次这样。
摆在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
夜太静,又或者是柳沁音的心态过于紧绷,这样的声音,让她下意识打了个冷颤,愣愣的望过去。
陌生号码,是国外的。
柳沁音紧紧攥着手机:“乐乐,是你吗?”
不等对面先开口,她在讲第一句话时,近一月的高压情绪忽地就开始破防,又哽咽又恼怒同时又是深深的不安。
话筒那边很嘈杂。
听的出是在风尘很大的地方,除了呼呼而过的风声,听不见任何,电筒那边又是一如既往的沉默。
乐清怡坐在地上,眼神都变的呆滞了些,整个人异常憔悴:“嗯。”
“乐清怡,这样有意思吗?你现在人到底在哪里,什么时候回来,可不可以不要再继续待在那里了。”
柳沁音极力压抑喉间的哽咽。
半响,电话那头的人才出声:“朵朵我可能暂时还不回去,你好好待在国内,好好照顾自己。”
乐清怡的声音透着浓浓疲惫感,似乎只是听声音,都能想到她这段时间挺着多大的压力,过的有多累。
那边风声很大,将乐清怡的声音半夹杂,时而清楚时而模糊:“有关饭店和我名下的那几套房,所有手续都在书房的第二个抽屉,工资卡和银行卡的密码171006,还有我的个人所有保险都在卧室放着,棕色衣柜下的格挡里。”
这话是什么意思?
柳沁音的眼睛在黑夜中湿漉漉,呼吸穆然一痛:“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你不是告诉我你的那一部分是很安全的,你现在说这些,又是想表达什么!”
“没什么想表达的。”
乐清怡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沙漠,脸颊和唇上的因长期干裂而出现的伤口,被风吹的很是作痛。
“可能又要换工作地点了。”
乐清怡垂眸,左手下意识去抓身侧的细沙,有些烫手:“临出发前,他们说可以给家人打一通电话,我就想着给你打一个,给你交待下我这些年的小金库。对了,我在国内还有一家福利院,你要记得——”
柳沁音忽然打断她,情绪积压在一起狠狠爆发:“乐清怡你脑子是不是有病!”
“我才不要管你这些,你的福利院你自己打理啊,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去关心一帮我不认识的孩子!”
她激动道:“还有你那一堆烂摊子,我才看不上,我的资产多到花不完,根本不稀罕你那些,你不要交代给我,我看不上。”
乐清怡缓缓眨了下眼睛。
她知道此前的柳沁音,在电话那头已经哭成了泪人。
“我知道你明白我没有再和你开玩笑,你也明白我讲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乐清怡的声音听上去看似平稳,可最后一字时却极轻的颤了下。
柳沁音很聪明,她一定会明白。
“我不明白,我就是听不明白,乐清怡,你凭什么一次又一次的欺骗我,是你说你工作环境很安全,我才尊重你的意见让你去的!”
风声再大,都遮不住柳沁音撕心裂肺般的低吼和强烈质问声。
乐清怡默默接下柳沁音所有因她出现的负面情绪,她抿紧了唇:“我也没想过这边会是这样的情况,对不起,这段时间让你替我担心了。还有,你也别守着电视去看那些,一个一个去数,很折磨脑神经的,而且——”
“我不会出现在那里的。”
如果真的中途出现点意外,p4级保密条目明文规定,3s+科研实验成果只有正式出成果后,这些背后的工作人员才会陆续公布。
可能
有的人第一年就为医学事业伟大献身,但等公布后,就已经是两三年后了,而这样的情况很多。
或者,乐清怡也将是其中一人。
“什么意思?”柳沁音心中出现非常强烈的不安感,哽咽难语:“两个多月了无音讯,我爸妈不断说服我让我去相信你,可你呢?打电话来就是说这些丧气话吗?”
秘密越多,越难敞开心扉。
风吹起,连带着沙尘迷了乐清怡的眼,她自语道:“我也很想努力回去可是,我太笨了,分解不了也辨别不出这次标本里的细胞规律是什么,两个月了,我根本什么都看不出来。”
“我怎么会什么都发现不了”
以往的自信全部被击溃。
几乎涌出框的泪水,被乐清怡生生忍住,她猛地深呼吸,酸涩的眼睛盯着面前一望无际的沙漠。
她是第三批来这里的科研人员,有不少并肩作战的同事,可每一天都会有不同的人倒下,被送去观察病房后,就会有新的科研人员来补上。
这种感觉,无奈至极到疲惫。
越是后期来的研究人员,心里压力越大,因为他们每一项数据实时记录都是在自己的同事身上。
包括人体死亡后的各种标本采摘及分析,24小时内是什么形态,48小时内又是什么形态,是否会出现新的转化,都是有待进一步研究的。
而每一次在OP上的小进步。
都是基于前期那些科研人员与人民用生命奉献换而来的。
反复又反复的实验,反复又反复的接受失败。
而按时间推算
时晴应该就是第一批被派过来的,可她来这里问了很多人,并没有见到时晴,时晴在这,鹿月恬应该也会在,同样,她也没有见到鹿月恬。
为什么工作场所遇不见
很多事情不敢去想,试图装傻。
柳沁音感受到了乐清怡长期情绪忍耐下的即将崩溃,可也做不到静下心去安慰,她自己都要担心死了。
乐清怡:“飞机一会就要到了,下次再打给你,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这次又要让你去哪里?”
柳沁音无助般紧紧攥住手机,手指僵硬。
乐清怡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但不管去哪里,所有人都是忙这件事,我刚给你说的那些你要记住,一个是好好照顾自己,一个就是福利院的事情,那些孩子就交给你了。”
电话那头是死一般的寂静。
仿若每一秒都流逝的格外漫长,明明什么都没说,乐清怡却什么都明白,明白柳沁音一时间很难接受这么多无法预知的事情。
她怨恨她,应该的。
眼泪可以无声落。
但有的话依旧不可以说。
就在她以为要这样结束这次通话时,电话那头一言不发的人忽地就说话了,柳沁音问她一句,就像多年前,她曾泪眼婆娑的问柳沁音的那一句。
或许,她真真正正感受到了分别在即。
“你可以对我说句我爱你吗”
柳沁音也不懂。
不懂她此时要的是一个承诺,还是一个往后的心里寄托,又或者是让乐清怡弥补始终亏欠她的这三个字。
她只知道,乐清怡从未再对她讲过这三个字。
电话那一头陷入无尽的沉默。
乐清怡垂眸,她的心一点点落入深不见底的冰窟窿中,眼中全是不甘与不舍,可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之前不敢说,如今更是不敢说。
多年后再次面对柳沁音,面对她失而复得的宝贝,小心翼翼是常态,爱情对于这个年纪的她们来说,已经没有一点容错率。
十八岁时,她的爱都是热情。
三十二岁时,她的爱变的沉稳。
不管是热情还是沉稳,乐清怡这一辈子爱的人始终是那个人,她还是如最初一般,怎么对柳沁音好,她就怎么抉择。
最终,乐清怡无奈般的摇了摇头:“你知道的,或许,我是一个没有以后的人,试着走出来吧”
她在说什么
柳沁音的身体不由轻颤。
已经分不清这种生理反应,是因为这句不负责任的拒绝话语,还是因为又要再次与对方失联,反复之前日日夜夜的担惊受怕。
如此残忍的话,乐清怡倒是说的坦然。
忍耐长久的情绪终于爆发了,柳沁音每说一句,眼泪就跟着往下落:“你教教我,教教我到底应该怎么走出来!”
“你知不知道为了让你无所顾忌的和我在一起,我费多大的劲,为了不让你有出柜的压力,我唯一一个算是朋友列表里的方岁欢,让我当垫脚石给踩了!”
“我熬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获奖,但比起那些,我更想和你好好在一起。所以我发了退圈声明宣称回归生活,还有我爸妈如今终于松口,点头愿意答应我们。”
柳沁音的眼圈被气的越来越红:“你倒好,现在给我说这些!你是想把我推给别人吗?你想推给谁,只要你说名字,我立马就去找那个人。”
乐清怡被说的眼泪直掉。
但没办法,她只能笑着祝福:“其实,哎余嘉琳对你也挺好的,对不起就,祝你幸福吧。”
总不能因为柳沁音和大学那三年的恋爱,就把她一辈子绑在自己身上吧,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她也不能自私。
柳沁音听到后,极悲哀的笑了一声:“乐清怡,你真够可以的。”
她难以想象乐清怡怎舍说这些。
“祝我幸福那你怎么不祝我儿孙满堂,枝繁叶茂?”
就像一个总是满心期待,却被欺骗过无数次的小朋友一样,柳沁音是又哭又笑,哭是哭两人最后竟是个这样的结局,笑是笑自己的卑微与无奈。
“我…”
乐清怡眼中闪烁泪光。
她扭过头去看着漫天黄沙,柳沁音是一朵娇艳绽放的欲玫瑰,而她只是这贫瘠沙漠中的一捧黄沙。
何来能力去负担这朵玫瑰。
柳沁音的语气重了几分,带着咬牙切齿般的恨:“我会试着让自己去理解你的苦衷,但只要你有一点点把握回家,就不要在这个时候给我交待这些。”
“我——”
情绪激动到难以自己,柳沁音刚说一个字就哽咽哭出声。
乐清怡眼中含着复杂的光,就这样安静的听着,好像她总是这般安静,安静的看她哭,安静的听她说,安静的做一些伤害她的事。
好像
她已经没有任何真正在乎的。
起码柳沁音是这样看的,她觉的这些年的经历和打磨已经让乐清怡练就出一颗强大又麻木心脏,甜蜜时是真甜蜜,狠心时也是真的绝情至极。
所以,就在临分别时,在理性思维的操控下她也不会表达爱意,只是秉着为她好的原则,狠心将她往外推。
给一个承诺又如何?
她又不会跟在她身后让她一句句去实现,就只是想听听,想听听被爱的人许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这样真的很难以启齿吗
柳沁音的呼吸微微一顿,酝酿出全部的诚意与勇气:“不管如何,我都等你回来,就算是你真的中招了,躺床上动不了了,你也一定要找人告诉我,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去你身边找你的。”
“还有,乐清怡你给我听好了,如果是因为不想耽误我,就故意要和我分手,那也请你当面告诉我,面对面看着我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告诉我!”
乐清怡缓缓吐出一口气:“我不值得你这样,我”
“谁说你不值得!”柳沁音几乎是爆发式的强烈反驳,她抢着比乐清怡更早一步说出下半句:“你在我这里,就是值得所有的一切,没有利益也没有长久的深思熟虑,就只是因为我爱你,所以——”
“我愿意,我心甘情愿的等。”
柳沁音用力抹了下眼尾的泪痕,说的笃定又坚决,她确信,这辈子除了乐清怡,再也没有办法去接受其他人。
半响,乐清怡没说话,一说话声音已经明显哽咽:“朵朵,我”
柳沁音再一次出声制止她,低吼般的一字一字大声告诉她:“我就不,我偏偏就是要撞南墙,撞的头破血流我也要撞。”
夜深,风凉。
“所以——”
“乐清怡你最好打足精神给我好好工作,不然,我的后半生全会因为你废了。这样,我就怨你一辈子,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柳沁音衣着单薄的倚在阳台外的栏杆上,红着眼睛,左手更是蜷缩握拳,似乎全身上下都在跟言语统一步伐,很是用力。
如此直表心意的话,心中又怎会无半点触动,乐清怡看着手腕上的纹身,随着一滴泪落下,她无声的笑了。
没有爱错人。
是真的没有爱错人。
“怨就怨吧,如果来世还能碰见,我一定会好好对你的,不让你受半分委屈。”
心中确实因为柳沁音的话语而被感动到,但感动归感动,不该给的希望她是一丁点都不会给柳沁音的。
OP和颅脑内扩散,她也没把握。
她宁愿将这件事说死。
都不愿意给柳沁音一点点去遐想的空间。
柳沁音刚想继续开口时,电话那边就逐渐响起别的巨大响声,震耳欲聋,她有所预感般,立马说出那三个字:“我爱你。”
怕不说,以后就再没机会。
可惜,乐清怡并没有听见,空中正上方陆续落下八架直升机,抬眸去看,风很大,工作服被吹的鼓起来。
飞机来了,也就说明信号即将被屏蔽阻断,他们该前往下一更为适合培养细胞的生物研究所。
沙尘飞扬,机身一侧印着国际医学联盟研究所特有的黑蓝飞翔标,舱门打开,走出一排专为护送他们去下一研究地点的军人。
带头军官声音洪亮:“全体都有,敬礼!”
每人目光如炬,看向面前这些不追求功名利禄,身处于新型无硝烟生化主战场的医学研究人员。
集体敬礼,至高荣耀!
面面相对,在场的所有医学研究人员集体回礼,大家都是秉着大无畏的奉献精神,为祖国,为人民。
双方领导进行人员编码交接。
乐清怡往后退了几步,她这边很吵,裤子被吹的紧贴在腿面上,她也不确保柳沁音那边是否听的很清楚,说了几次,都听不到对面的声音。
临登机前,发了条信息过去:“你要过好自己的生活,好好一日三餐。”
一日三餐
听起来再简单普通不过,但对于乐清怡来说,能有个人陪在身边,每天一日三餐,是一种很奢侈的想法。
就像她当年在发圈后面写的那句话,稚嫩却又代表着足够的诚意与爱意:“柳沁音,一切顺利就好。”
她是一个从出生就注定人生不太算顺利的孩子,她不曾拥有过的,心底所憧憬的,都想要给柳沁音。
希望她一切顺利。
希望她一日三餐有人陪。
柳沁音双目通红,她联系不到乐清怡了,就像掉了一块心头肉般,疼到连呼吸都不顺畅了,她以后可该怎么办。
想着想着,就突然泪流不止。
通话结束的后几天,柳沁音整个人就如行尸走肉般,无缘无故的哭,吃不下饭,勉强吃一点就吐出来,整晚整晚的睡不着。
一月后,她终于走进那家福利院。
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单薄的影子被路灯拉扯,她一个人站在院子外面,红着眼睛仰头去看。
“姐姐,你怎么哭了?”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个小不点,站在旁边的老树下面,肉嘟嘟的小手握着院子的栅栏,大眼睛充满好奇的看向柳沁音。
柳沁音摇了摇头,半蹲下来:“姐姐没有哭,是因为沙子进眼睛了。”
“给你吃糖。”
小不点低头,小手在兜里掏了半天,终于摸到一块没被吃掉的草莓糖。
柳沁音垂眸看一眼,就转过身去抹了抹眼尾,糖果的包装,是她之前一直买给乐清怡的那种。
小不点喊了喊她:“姐姐你不喜欢吗?”
“喜欢。”
柳沁音笑了笑,她接下这一颗熟悉又陌生的草莓糖:“这个是老师统一发给你们的吗,你还喜欢吃什么,姐姐买给你们。”
小不点清澈的目光不染尘埃,柳沁音突然在想,乐清怡小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眼睛亮亮的注视着院外的陌生人。
“糖果不要吃的太多。”小不点笑出甜甜的酒窝:“乐姐姐说过,小孩子吃太多会长蛀牙的。”
柳沁音忽地就含泪笑了。
她想不到,隔了这么久听到有人当她面重提乐清怡这三个字,竟然是一个小孩子。
“那你的乐姐姐有没有告诉你,她十九岁的时候,还去拔了蛀牙,就是因为吃了太多糖果。”
小不点明显激动道:“是吗!乐姐姐也会控制不住吃很多吗?”
柳沁音点了点头:“是的。”
就像个小大人般,小女孩两手叉腰一脸担心:“姐姐你是不是认识乐姐姐,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乐姐姐了,你可以打电话让她来吗?”
柳沁音红肿着眼睛,极轻地摸了摸小女孩的头:“乐姐姐最近再忙,她特意托我过来照顾你们。”
“那为什么乐姐姐她——”
小孩的思维总是简单的,刚想继续问下去时,被柳沁音下一个问句带跑了,柳沁音问她:“那你一个人晚上站在这里干什么?也没有别的小朋友陪你。”
小女孩一下不吭气了,握紧肉嘟嘟的小拳头,刚转身要跑,就被柳沁音隔着栅栏握住小胳膊:“跑什么?”
“姐姐,天上的星星真的是爸爸妈妈吗?”
柳沁音被问的一时懵住,她跟着抬头去看,下一秒小女孩的声音又响起:“乐姐姐说过,想爸爸妈妈就抬头看,他们在天上看着我。可是姐姐,已经很久没有星星了,我爸爸妈妈是不是已经走了?”
“如果他们不爱我,是不是就没人爱我了?”
柳沁音苦涩的笑了笑,捏了捏小不点的脸颊:“他们一直在看你,只不过是躲在了云层后面。”
小女孩:“那为什么躲在云层后面?我很想他们,他们什么时候才可以下来看看我。”
“很想吗”
柳沁音重复一个很傻的问题。
哪有孩子不想父母?
想父母,想家里人,好像自从认识乐清怡之后,从没有听过她说这些,而且她好像也没有关心过乐清怡这些。
只知道提起来怕乐清怡心里难受,所以对于这个话题,她一直避之不谈。
“当然很想。”小女孩张着嘴巴,激动道:“不止我,我们班的每一个同学都会想。”
“乐姐姐说看不到星星的时候,可以放烟花,烟花好漂亮啊,一被照亮,就能看到自己的爸爸妈妈在哪里了。可是乐姐姐好久没回来,都没有人放烟花了。”
小不点虽然表达的有些模糊,但柳沁音听明白了,这也就是为什么,为什么她会这么喜欢看烟花。
她们每一次的纪念日。
乐清怡都会想办法放一场烟花秀。
柳沁音开始回想与乐清怡看过的每一场烟花,乐清怡泪光盈盈的眸光中,不止是对她的喜爱,还有对父母的浓郁思念。
只不过她什么都不说而已,她努力再将自己变成一个正常且不哭哭啼啼的孩子。
柳沁音轻声说道:“那这周末我带烟花过来给你们看,好吗?”
“好呀——”小不点开心的原地蹦跶:“谢谢姐姐!可是姐姐,你是谁,你为什么要代替乐姐姐放烟花给我们看?”
“我是——”
柳沁音说到一半怅然摇了摇头,她撒了谎:“你乐姐姐的好朋友,很好很好的那种朋友。”
这条路太难了,除非孩子自己发现喜欢同性。否则,柳沁音也不太愿意在很小的时候就告诉他们,异性同性都可以。
“好-大姐姐你一定要守约,这周末。”
柳沁音伸出手,与肉嘟嘟的小手拉钩:“嗯呢,骗你是小狗。”
小不点笑了出来:“乐姐姐也总是说骗人是小狗,为什么不是小猪,小猫,小兔子?”
孩子的问题总是天马行空般奇奇怪怪,柳沁音哭笑不得:“你现在走到大门那边,我也过去,给你一点好吃的。”
“嗯!”
柳沁音打开车后备箱,里面装了不少小孩子喜欢吃的零食大礼包,包装也是稀奇古怪,都是一些乐清怡从不会买的款式。
两人的东西比起来。
一个朴素洁净,一个花里胡哨。
就在这时,院子内的值班老师也过来了,用一种惊讶又好奇的目光看向柳沁音:“柳小姐?您这是”
柳沁音大方的摘下口罩,伸出右手:“受乐乐所托。”
一句话足以,福利院的这些老师,尤其是刚毕业的这排大学生,大多数都是受乐清怡资助过的孤儿,关于乐清怡,她们都知道她有一个爱而不得的人。
再加上柳沁音这几个月的各种传闻,想来就是传说中的那个人。
一晚的时间,柳沁音简单了解了下福利院内的各种情况,好像是找到了事情可做,柳沁音开始将对乐清怡的思念,转移一部分在留下的东西。
她的福利院,她的饭店。
就在所有人以为柳沁音这半年的情绪已趋于平稳,起起伏伏的op二次爆发,她再次日夜颠倒,整宿的睡不着觉。
这次,比第一次更严重。
再一次调往国外各地的科研人员集中前往,各种谣言四起,大多都是第一次去的六期科研人员全军「覆没」般,人员严重缺少。
柳沁音这一天情绪慌了。
凌晨,在方诗笙疲惫到忍不住打瞌睡时,柳沁音轻手轻脚起身,她拿起外套,开车直接去了保平安的玉平山。
小雪洒落在及腰黑发,睫毛也出现了冰霜,冷媚的眼尾隐隐发红,分不清是冷的,还是在强忍着不哭。
左脚鞋跟断了,也歪了脚,两手更是被冻的红肿麻木没知觉,柳沁音踩着积雪,迎着风霜艰难登山。
东南西北
却不知道乐清怡在哪个方向。
“求你求你一定要保佑乐清怡平平安安,即使用我的阳寿去换,我都愿意,一定要让她回来见我一面。”
白雪中一孤独身影,女人表情严肃又无助,她两手合十,对着日出的方向,无比虔诚的磕了三个响头,开始像以往那般默念佛经。
黑色外套已经落满一层薄雪,柳沁音不敢走,离开这她还能去哪祈福?
该去的地方她都去了。
但凡有一丁点办法,她都不会跪在这里,听天由命般的等她回来。
漫漫人生,总该给点甜尝尝吧。
2023年3月,OP第三针疫苗正式推出,第三针的推出,也代表着OP战役的正式结束,当晚,相关为医学奉献生命的工作编码被放出来,细致某天某时某分某秒。
当晚,国外的陌生号码再次打来。
柳沁音正在福利院陪孩子们玩。
接电话时,也没注意到是谁打来的,一声熟悉又久违的声音响彻在耳旁,柳沁音手中的跳绳忽地就掉落在地。
“朵朵,我明晚十点落地瑞士。”
如果乐清怡此时在身边,柳沁音一定当面甩给她一个耳光,失联一年,突然一个电话告诉她这些。
凭什么?
“你还知道给我打电话。”柳沁音愣了几秒,刚开口就哽咽:“你落地在哪里关我屁事,你不是让我找别人吗,我现在和别人很幸福,你不要烦我!”
积压一年的委屈与思念此时爆发,她也不想当着这些孩子的面哭,只能边说边往房间里面走。
乐清怡沉默半响,吸了吸鼻子,故作轻松般的苦笑道:“那可不行,那是我回不来你才能别人在一起,现在我回来了,你必须和我一起。”
“你凭什么这么霸道?”柳沁音大声质问她:“什么话都被你说了,这样欺负人有意思吗?”
“凭我爱你。”
乐清怡低沉的声音异常坚定。
我爱你
柳沁音瞬间泪流满面,这样的乐清怡是真的吗?她真的可以这样毫不犹豫且坚定的对她说出这三个字。
“我现在就买票飞去瑞士,我们机场见。”
“好,我等你。”
乐清怡笑了。
笑起来的声音就跟大学时期的她一样。
柳沁音慌慌忙忙开车回住处,一年后两人再见,不能丑,一定要漂亮,收拾行李时过于匆忙,手腕上的发圈不知什么时候断了,直到坐上飞机后,她才发现。
看着窗外云彩。
觉得时光悠忽而过。
这次,她们是真的可以相伴一生了吧,也必须要相伴一生,太苦了。
七小时的路程,柳沁音不知不觉疲惫睡过去,等她醒来时,还有半小时就能到了,深呼吸,稳住胸口内的剧烈起伏。
本想着她等乐清怡,结果乐清怡比她还能更快一些,乐清怡打电话过来,说已经在休息室等着她。
“柳沁音!”
柳沁音刚一拐弯,就听到身后那一声熟悉的声音,转身,日夜思念的人站在广告牌下,眉眼弯弯的看向她。
乐清怡跑过来飞速的抱住她:“朵朵,我好想你。”
“我也很想你。”
柳沁音没有任何犹豫的应她。
“真的嘛?”
乐清怡拉开两人间的距离,歪着脑袋看向她:“那你有多想我,柳朵朵?”
这样的语气很像大学时的乐清怡,柳沁音被说的忍不住轻笑,移眸时,才注意到乐清怡的眼睛,她受过伤的那只眼睛,已经恢复和之前无异。
就在疑惑想要发问时,烟花筒砰砰砰直响,柳沁音还没来得及去捂耳朵时,乐清怡温暖的手掌已经紧贴在她耳旁。
下一秒,她就掏出一个小盒子。
“朵朵,你愿意吗?”
乐清怡毫无征兆的单膝下跪,打开盒子,将里面的钻戒正对柳沁音。随后,旁边就响起左之惢和鹿月恬起哄的开心声。
“快嫁给她,她想和你在一起很久了。”
柳沁音眼眶突然酸涩。
她微微仰头,眼泪收敛不住的落了下来,看着眼前女人,跟记忆中的那个腼腆的少女无半分差距。
一直都是那个爱笑的乐清怡。
就在戒指即将要套入无名指时,柳沁音转头,看向正眼含热泪,一脸真诚祝福她们的左之惢和鹿月恬,忽地就反应过来,左之惢怎么会在?
这一下,柳沁音立马从梦中被惊醒,满头大汗,心中又开始发慌。
好在刚开机,没有像梦中那般收到乐清怡的短信,柳沁音出来后问了不少工作人员,确定二十分钟后那一架专机会落地。
她想不明白怎么会做那样的梦。
想着想着,乐清怡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和梦中的声音不同,她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沉稳平静:“我在这边取行李。”
“好,那我过去找你。”
柳沁音也没出站,立马拉着行李箱就往那边走。
既激动又莫名生气,想着见到那人后,一定要狠狠扇她一巴掌,她就这么任她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吗?
乐清怡:“你先别着急过来。”
“已经晚了,转身。”
柳沁音神色伤感,她看向那个高佻,却越来越单薄的背影,心中一下充满苦涩,失联一年的人终于再次出现在她的视线内。
四目相对。
两人都说不出任何话。
乐清怡变黑了,之前合身的衣服如今已经变的宽大,总是挺拔的腰肢也因疲惫下意识微弯,整个人不止憔悴很多,脸上还多了不少晒伤后的裂口。
柳沁音秉着呼吸,逐渐红了眼。
她将手中的包用力向乐清怡怀中甩过去:“乐清怡,你还知道回来!你就是这么照顾你自己的吗!”
——其实
说来也奇怪,在看到乐清怡的这一瞬,心中所有的怨恨和郁闷烦躁都一拥而散,被久违的安心气息包裹。
“别看,丑。”
乐清怡接住柳沁音的包,在注意到柳沁音的目光后,躲躲闪闪,背身的动作看起来不自信极了。
“不丑,一点都不丑。”柳沁音顾及不上太多,由后揽着乐清怡的腰,很是心疼:“脸上是不是很疼,实验室不是都是室内,脸怎么被晒伤成这样。”
闻着她身上的淡淡香气,感受她身上的温热,柳沁音由一开始的哽咽,逐渐变成收敛不住的小声啜泣。
乐清怡安慰道:“没关系,一切都好了。”
确实一切都好了。
OP破解,而她眼睛上的扩散,其中一种分型与OP是同一种新型未知,第三针完全可以针对她之前那次意外感染。
可乐清怡始终不敢正眼去看柳沁音,柳沁音松了手,一个转身走到她面前,冰润的两手轻轻放在她脸颊两侧。
她问她:“一年没见了,就这么不想看看我吗?当初不是在电话里挺横的,推着让我去找别人,怎么现在一回来,就让我来瑞士找你。”
乐清怡还是沉默。
一个劲傻傻的看向柳沁音,水灵灵的眸中写满了欲言又止的委屈,分明是在告诉她,不要走,不要去找别人。
这样的眼神,看的柳沁音心里比她更难受:“都回来了,还要当个小哑巴吗,又是你那个老借口什么跟我太久没见,不敢和我说话是吗?”
乐清怡低垂眼睑:“太漂亮了,我紧张。”
“你紧张个屁。”
柳沁音终于忍不住了,倾身,在对方唇上落下深深一吻,近乎失控的吻,吻的正动情时,她突然对着唇上那个伤口,不留任何情面的狠咬一口。
乐清怡的嘴被咬出血:“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吗?这一年为你担的心能因为这一句对不起就抵消吗?”柳沁音半垂的眸子很轻很轻的眨了下。
“那我以后补偿给你。”
乐清怡终于愿意提起这个话题。
柳沁音微凉的唇轻贴在她下颌,小声问道:“什么补偿?”
乐清怡以为她的动作不明显,可善观察的柳沁音早就注意到她总放在兜里的左手,下意识开始紧张。
就在她异常憧憬时,乐清怡的手拿出来了,是一个迷你的小型积木花:“送你这个。”
“就只有这个吗?”
柳沁音哭笑不得,手都已经伸出去了。
乐清怡自是明白,她有些无措的紧握手中这朵日日夜夜陪她走来的积木花,低声解释道:“就只想着下飞机后赶紧见到你,没有留出时间去买戒指,款式我已经挑好了,要不我现在就去,你等等我。”
连行李都忘记取,乐清怡慌慌忙忙转身,着急去附近的珠宝店。
“等等。”柳沁音捏住她的衣领:“你就自己这样走吗,那你的行李呢?还有我呢?都不要了吗?”
一旁两手怀胸,正看热闹的时晴忍不住提醒:“你是不是傻,当然要带着老婆一起去。”
老婆
乐清怡这种规规矩矩的性子喊她宝贝的时候都很少,又何提老婆两字。
“你闭嘴吧你。”乐清怡红着脸冲时晴一顿比划:“你话怎么这么多。”
“哦哦哦,你们聊。”
时晴边笑边拉着箱子在她们面前晃悠。
就在乐清怡想着如何开口时,心有灵犀般,柳沁音抢先一步问她:“我证件都带齐了,你呢?”
证件
乐清怡终于忍不住笑出来,柳沁音也跟着她一起笑,不由问她:“你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乐清怡摇了摇头,依旧在笑。
柳沁音被她笑的不好意思了,行李箱往面前一甩,两手插兜转身就要走,乐清怡立马拉她入怀,将脑袋埋在她颈窝:“我才刚刚熟悉有老婆的感觉,你怎么又很着急的要走?”
老婆
柳沁音开心到都有些眩晕感,耳根发烫,她有些害羞:“谁谁是你老婆,没求婚,没钻戒,我不是。”
“你就是。”
乐清怡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那天的无人机我看到了,烟花很漂亮,创意也很不错,而我的答案——”
话说到一半,柳沁音的手就捏在乐清怡的嘴巴上,红着脸,蹙着眉头:“你干嘛要在这里讲这些?”
乐清怡瞪大眼睛:“为什么不可以?”
“烦人烦人烦人。”柳沁音出现乐清怡很是熟悉的哼唧腔调:“你就是不害羞。”
“你向我求婚,我为什么要害羞?”乐清怡拉上两人的行李,追在柳沁音身后,眉眼弯弯的看着她:“我这不是要告诉你答案,不然钱白花了,你说对吗?”
柳沁音傲傲三字:“不差钱。”
“别走这么快。”
乐清怡着急看柳沁音,柳沁音却总是给她一个背影,干脆行李箱丢在原地,再次拽住柳沁音。
在柳沁音还没反应过来时,俯身,压迫性的在她红唇边落上重重一吻,也只有在国外,在这个点,她才敢公然亲吻柳沁音。
“就让它暂时代替戒指。”
乐清怡拉上外套纽扣,单膝下跪,重新举起那朵积木花,红着脸,露出平日少有的腼腆笑意。
周围的少许乘客纷纷看过来。
时晴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给同行的路人人手一个礼花炮仗,高高举起。
“我知道我之前做的很不好,很多事情没有跟你商量。但我发誓,从今以后的每一件事,都由你做主,我都听你的。”
“我也知道我是一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因为没有安全感,总是让你受了很多不必要的委屈,这一点我以后也会改。”
“总之,你去哪里我就跟去哪里。”
乐清怡每一字的发音都很慢。
她很认真的再向柳沁音许之前欠下的承诺,而举着花的那一只手不停在颤抖,抖的很是厉害。
柳沁音紧握住乐清怡颤到不行的那只手,心里是又感动又生气。
哪有人这么求婚的嘛,没有精心布置的场景,也没有璀璨耀眼的钻戒,就这么半跪在机场内,举着一朵积木花。
但没办法,她可是乐清怡。
是那个陪她一起走了很久的乐清怡,陪她牵手漫步在校园内,陪她在图书馆内温习功课,陪她渡过每一次舞台演出,陪着她哭陪着她笑,陪她一步步从小有名气变成如今这般。
虽然中间互相缺席彼此人生。
但两人心中的距离却从没疏远,就算不再身边陪伴,也默默隔着人群远远观望。
盼她好,盼她一切顺利。
在所有人的眼光注视下,柳沁音笑着点了点头:“我愿意。”
“谢谢!”
在路人的一阵阵欢呼下,乐清怡不由勾唇,笑的很是开心,跟个傻子一样,明明都被答应了,还一直半跪在柳沁音面前,也不知道是在等些什么。
“赶紧起来抱你老婆。”
时晴在一旁着急的大声提醒道。
柳沁音一手轻抵在唇前,哭笑不得的看着,在这种场合,怎么会回她「谢谢」两字,难道不应该是什么爱你,很爱你,好爱你?
还是和之前一样笨。
乐清怡起身,两手紧紧牵住柳沁音的手,眸中很是认真,比起刚才的脸红内敛,她现在多了一分哽咽。
“明天我们就去登记注册。”
虽然求婚求的很是匆忙,但是她已经等不及了,如果不是现在太晚注册不了,她当下就想拉着柳沁音过去。
“好,都听你的。”柳沁音又在乐清怡脸颊落下一吻,在她耳旁低声说道:“求婚后面要补给我,我要八台机位跟拍,还要穿雾蓝色的长裙,还有,你——”
“要放一场烟花给我看,告诉叔叔阿姨我们的关系,让他们放心。”
给她看,更是给乐清怡的父母看,告诉他们,乐清怡从此以后不再是孤身一人,她身边有人陪她了。
她有一直向往的家了。
乐清怡听到后半句时愣了愣,随后就含泪笑了笑,语气很是温柔:“柳沁音,谢谢你出现在我的人生,让我——”
“让我的余生不再孤独。”
边说边抿唇点头,乐清怡抽搐的唇角明显是在压抑些什么情绪,她很少说出孤独两字,因为这是她的生活常态。
可如今,因为柳沁音一切都被打破。
柳沁音轻蹙眉头,一脸心疼的看着,在她唇侧落下一柔和又亲昵的轻吻,似安抚。
“以后的以后,我都会秉着绮怀的心意,予你喜悦和幸福,走进你的心,陪你走尽这一生。”
一遍又一遍。
声音低沉却又坚定。
深冬寒夜,乐清怡的眼睛愈发红润,在女人的一句句话语下,情绪逐渐崩不住,紧紧抱住柳沁音,眸中泛起泛出涟漪,她低声道:“我爱你,很爱很爱你。”
“我也很爱你。”
年复一日,从未中断。
光线昏暗迷离。
是彼此情窦初开的初恋。
过去的所有过往回忆逐渐历历在目,从乐清怡的十八岁,柳沁音的二十一岁开始,从相识,相知,相恋,到无言,错过,怨恨。
历经十余年的磕磕绊绊,分分合合,互相折磨后,她们都没有放弃这段感情,带着更为成熟的爱意回归彼此生活。
这一生有个人愿意和你纠缠这么久
这就够了。
什么都不要去想,什么都不要去怕,握着她的手就这样不松开,一直到永远,永远永远不要辜负用真心待你的人。
“你别生气嘛。”
身侧忽地有一声稚嫩的声音响起,柳沁音和乐清怡同时转身去看,只见两个大学生打扮的女孩路过。
一个背着书包追在另一个身后,神色匆忙又无助,而走在前面那个却是健步如飞,面不改色,要多冷有多冷。
这一幕颇有些似曾相识
乐清怡和柳沁音默默对视一眼,柳沁音笑着往后退了几步,两手怀胸,一个转身就迈着干净利落的步伐往出走。
乐清怡歪头看着那个身影,真好,十八岁时许下的愿望真的实现了,从此以后,柳沁音只属于她一人,“老婆等等我嘛——”
这次,乐清怡是真与柳沁音有一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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