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体力有两种力量在对碰。”棠满松开姬檀后，一脸郑重地在后者面前比划着。
姬檀压下了眼底的惊讶，她还真是有些小瞧了这小哑巴。
“但我感受不出来是什么力量。”棠满一脸沮丧，“你是不是从前在外面修了什么功法？”这是现在棠满唯一能猜到的可能，她只以为是有什么心法可能跟苍钟派的心法对冲，这才有了两种不同的力量在跟前人的身体里横冲直撞。
姬檀忽而一笑，她都还没给自己想好借口，没想到棠满倒是已经给她找好了借口。
“是啊。”姬檀点头，她刚才面对棠满的紧绷的情绪在这时候好像荡然无存，直言道：“当年我还没有进苍钟派时，跟路过我们庄子的一个散修，修炼了不久，后来到了苍钟派，便时常觉得身体有些难受，但不知道怎么的，今日的情况更甚。”
棠满一脸恍然，“那就是了。”不过她没有说出来的是像是修行能在自己体内修出两种不同力量的人，传出去可能旁人指不定要将她当做怪物。棠满想到这里，又伸手在自己唇边做了个嘘声的手势，“这件事情你别告诉任何人。”
她那张看起来温软的小脸上，难得出现这么严肃的表情。
姬檀像真很虚弱，她抬头道：“为什么？”
这话就把棠满问住了，难道她要说能修炼出两种力量的就是怪物这种话吗？她咬着唇，将那浅樱色的下唇都咬成了蔷薇色，片刻后，棠满才伸手慢慢比划着：“我怕你太厉害，被别人嫉妒，这就是我们两人的秘密，好不好呀？”
她在小心翼翼保护着姬檀的自尊心。
小姑娘那双清透的眼睛里，像是三月冰川融化的雪水，清澈得让人有点忍不住想要破坏。
原本漫不经心的姬檀，在听见她这句解释后，整个人愣了愣。
她身份特殊，生来就身负灵力和妖力，强悍又孤傲，在所有知道她是谁的人眼中，她就是怪物，她出身是见不得人的事，就连她的存在在有些人眼中是需要毁灭消失的玩意儿。
那些恶意，那种凶名，那些谩骂，她生来就被包围，睁开眼时就已经身处地狱泥潭，如今却是有人在她耳边悄悄地保护着她那颗已经并不敏感只有麻木的心，“你只是太厉害”，这句话，姬檀不想承认是这么多年来，她用眼睛看见的最好听的话。
明明那么弱小，明明她用一根手指头，就能让眼前这个差点就要知道她秘密的人轻而易举消失，可忽然一下，她有点舍不得了。
她的名字曾经令人恐惧，令人厌恶，她只想变得强大，让所有人臣服，却未曾想过有一天，会有人想主动张开细细的双臂，给她撑起一片温暖又干净的港湾。
脏脏冰冷的深渊里，忽然有一道光，让适应了黑暗和恶臭的她，忍不住想抓住。
片刻后，姬檀点头。
棠满从兜里拿出一枚丹药，递给姬檀，“这是一种能锁灵力的丹药，平日里是用来抓坏人的时候，封锁灵力用的。不过现在如果你自己吃的话，就可以尝试着用你现在使用的灵力去引导它封锁另一股力量。这样的话，至少在你体内的两股力量就不会打架了。”
姬檀接过，想也没想直接吞进肚子里。
棠满那只手还悬在半空中，她圆润的一双眼睛此刻震惊地看着一点怀疑都没有直接吞了丹药的姬檀，眨巴眨巴了眼睛。
姬檀挑眉，“怎么了？”
“你怎么就这么吃了？”棠满皱眉，难道她都不怀疑一下的吗？像是这种封锁灵力的丹药，一般人怎么会二话不说就吞了呢？万一，万一她是坏人怎么办？一想到这里，棠满忽然就觉得眼前这人看起来也不像是自己第一次见到她时，感觉的那么厉害，简直太好骗了！
姬檀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已经从“厉害又很凶的高手”变成了“单纯好骗的小绵羊”，她哼笑一声，“不是你给的吗？”
棠满沉默，随后又比划着：“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姬檀在吃了那枚丹药后，就已经在尝试着将自己的妖力封锁起来，没想到还挺好用。至少刚才暴动的妖力在丹药的作用下，渐渐平静下来。
“好多了。”打坐之后，姬檀睁开眼说。
棠满再一次伸手，放在了姬檀的手腕上，感受到两股力量好像偃旗息鼓后，她才松了一口气。
“你是才来的我们门派吗？”棠满给了姬檀一枚调息的灵药，示意她吃下去，她刚才把脉，后者内息混乱，身体里还有不少陈年旧伤，这人一点也不像是普通的外门弟子，苍钟派可不会随便让外门弟子去做什么危险的任务。
棠满只是随口一问，姬檀却微微眯了眯眼。
“你怎么知道？”姬檀反问。
棠满笑了笑，“你受伤啊，上一次我见你，你伤得好重。而且，那时候你没有穿外门弟子的衣服……”
姬檀翘了翘她那双微微狭长的双眼，这一动，就显得有些破人心魂，不再像是之前那么冷冽，“其实也不是。”她懒懒道，“我早入了苍钟派，只不过因为平常偷偷出去，所以受伤的次数很多。”
“出去？”棠满眼中诧异。
姬檀这时候收敛了脸上的笑，那表情又一次变得有些冰冷，“是啊。”她嘴角差点快要抿成一条直线，“我要报仇。”她说，然后看了一眼此刻震惊的棠满，像是觉得自己这样子吓到了小哑巴，又勾了勾唇，“所以我一定会进内门，好好修炼功法，变得更厉害。”
棠满眨了眨眼。
姬檀看着她，忽然问：“你怕吗？”
棠满：“？怕什么？”
“怕我。”姬檀说。
棠满没有回答，她忽然倾身过去，主动伸手，在姬檀错愕的目光下，抱了抱对方，“上次让你受伤的是妖吧？”
棠满这点伤的来源还是能看明白的，她松开跟前的人后再一次比划道：“以后你也别怕，我可以跟着你，这样你就不会受伤了。”
毕竟入了内门，也算是她的小师妹？她别的本事没有，但是救人的本事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
姬檀的神色忽然变得有些古怪，“你以后都跟着我？”她问。
棠满点头，然后那张娇嫩的小脸上又露出些苦恼，她比划着，“不过这也要让我师父同意才行，我修为太低，师父一般都不会让我去接宗门的单子，平日就只去后山采药。不过没关系，我可以说服师父的。”反正在宗门里像是她这个年纪的弟子，差不多都已经下山历练，只是她身体情况特殊，才没什么机会。
棠满不知道就在她说出这话时，对面看起来“虚弱”的“小绵羊”已经做了决定。
“好啊。”姬檀眼尾一翘，那带着几分勾人的意味又不知不觉流露出来。
清崖峰素日里就没什么人，而门派里的前来求药问诊的，又哪里有姬檀这般姝色？跟白纸差不多的棠满，一被这样的眼神看着，忽然一下觉得有点脸热。
她眼里亮晶晶，又抬头看了一眼此刻的姬檀，还没忍住在心里将姬檀跟自己的亲师姐对比了一下，棠满心里得出结论，她未来的师妹比她师姐还好看。
“日后……”棠满磕磕巴巴比划着，“你应该就是我师妹啦，到时候我，我保护你。”
姬檀那双眼睛笑得更深，棠满耳朵开始发热。
若是这时候在妖界，有妖看见姬檀此刻脸上的笑容，怕不是直接要吓得魂飞魄散。什么时候拥有一身强悍妖力的大妖姬檀脸上会有这样的笑容？她不是不笑，只不过每次笑起来的时候都只是嘲讽勾着唇角，那睥睨的眼神里，每一分都写满暴戾和轻蔑。一般而言，见过她的笑的妖，差不多都死绝了。
棠满还有些担心姬檀的身体，在回去的路上，她甚至劝说后者不要再参加下午的比试，棠满相信今日上午姬檀的表现，肯定已经引起了不少长老的注意，她就算是没有赢得最终的比赛，肯定也会有长老愿意主动开口收她进内门。
可她的提议最终被姬檀拒绝了。
姬檀脸上已经恢复了寻常的冷冽，“战便战，我会赢。”
她只说了六个字，但里面的气势，却是让听者背脊一凉，那种掌控一切的强大的语气和沉稳，令人心惊。
棠满回到沈平义给她安排的结界里，她一下午有些心不在焉，唯恐看见门口出现自己熟悉那道身影。不过最终棠满发现是自己多虑了，有从擂台上受伤下来的弟子在一起津津乐道交流着——
“上午在擂台上击败了三十个人那人，自从最后那招剑引天雷出现后，居然都没人再敢上她的擂台！”
“这不是挺正常吗？谁想去被雷劈？你想吗？”
“哈哈哈算了算了，我不敢，这肯定是内门的弟子了吧？”
“肯定啊，我刚才过来的时候，就听见有几个师兄在争呢，说好像有什么长老想收她当亲传弟子。”
……
那些讨论声落进了棠满的耳中，她低着头，嘴角却是翘了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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