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收敛好自己眼底的惊讶，这才将最近一段时间妖界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跟姬檀汇报。
“……自从上一次大人离开妖界，妖市里没什么变化，不过南域之地对面似乎发生了不小的变动。那位似乎伤了元气，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派出奎牛来南域之地挑衅大人。如今，奎牛已死，那位也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短时间里已经不会再来烦扰我们。”苍穹开口说着。
姬檀却是眯了眯眼睛，她整个人身体微微前倾，那细长的手指放在自己精巧的下颔出，来回摩挲着。
“可有打听出来那边是什么情况？”
姬檀是有些意外的，按照那人的实力，想要镇压南域之地对面的那些凶妖，并不太难。何况，这么多年来，就算是那边有想要取而代之上位的妖兽，可也无一成功。眼下竟然能被影响到如此地步，转头打起了她的主意，说明对方遇见的对手也很强悍。
苍穹脸上露出了一丝犹豫。
“说。”姬檀命令道。
苍穹只能硬着头皮，顶着姬檀冷然的目光，说出后面那句他明知道极为有可能会引得姬檀震怒的话，“听闻，是天界的人在作乱。”
果然，就在他这话话音刚落下时，整个大殿里的气氛顿时一滞，像是空气都停止了流动，偌大的房间都变得窒息。
苍穹额上布满冷汗，他甚至压根不敢抬头看一眼看此刻姬檀的脸色。但即便是没有看，他差不多也能猜到此刻他家大人面色是有多难看。
姬檀坐在位置上，原本放在下颔处那只看起来闲适的手，这时候已经握成拳头，手臂上青筋尽现。
“天界？”姬檀口中的这两个字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一般，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
苍穹不敢回话，当初姬檀才到妖界时，浑身是伤，那伤一看便就让人知道是天界的人留下的。这么多年来，姬檀鲜少有什么情绪波动，而每当谈及天界，她周身的阴郁和低气压怎么都挡不住。
就在苍穹想着要怎么回复时，门口忽然出现了一道身影，将外面的光线遮挡了一半，也在大殿的地上落下来一道小小的阴影。
苍穹没想到在这种时候竟然还有不长眼睛的敢出现在大殿，他一回头，顿时愣了愣。
别说在这种时候出现在大殿，即便是平常，在姬檀的府上又怎么会有别人？除了近日来在妖界传得沸沸扬扬的那只狐狸小妖。
可眼下，别说是小狐狸，眼前出现的少女，在没了姬檀给她的掩饰后，苍穹是一天就瞧出来对方的身份。
哪里是什么小妖怪，分明就是一凡间的女孩子。
这个认知，让苍穹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棠满也没想到会在这院子里看见除了姬檀之外的第二个人，此刻她站在门口，用着同样愣愣的目光看着面前跪在地上的苍穹，眨了眨眼，随后她又朝着殿前慵懒靠在榻上的姬檀看去。
棠满在看见姬檀那张跟平日里不太相同的神色的脸时，下意识就要转身离开。
可她脑中才刚有这个想法，耳边已经传来姬檀不容辩驳的声音——
“过来。”
棠满只好转身，抬脚朝着姬檀走去。
到了后者跟前，棠满比划着：“我不知道你有客人。”不然她不会过来。
姬檀：“不妨事，正好现在有件事情需要让你知道。”她说完后，直接将站在自己跟前的小哑巴拉到榻上，同自己坐在一块儿，伸手放在后者的脑袋上，手指之间有棠满那一头柔顺的鸦羽一般的黑发流淌而过。似乎也是随着她这动作，前一刻周围的戾气和阴郁，烟消云散。姬檀又成了平常那个冷然的大妖，而刚才一瞬间的动怒，好似都是幻觉。
棠满没注意姬檀的情绪变化，她在听见姬檀这话时挑眉，眼中有些惊讶。
姬檀看向了还跪在地上的苍穹，开口道：“不是要找她吗，现在就告诉她吧。”
苍穹这时候已经将刚才自己看见棠满的震惊完全压在了心底，能在瞬间就将他家大人对天界的怒火平息的人，这么多年来，他就只见过棠满一人。如今看见了棠满的真实身份，苍穹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这段时间都没有在外面见到棠满。一个连自保能力都没有的小姑娘，放在妖界，的确不能让人放心。
不过，就这么寻常的小姑娘能引得他家大人重视，还带来妖界，苍穹再看向棠满时，眼中又多了几分深意。
对于他而言，不管棠满的身份究竟是小妖怪还是人间的小姑娘，那都是他家大人放在身边的亲近的人，姬檀重视，他就需要重视。
苍穹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微微垂眸问：“禀小姐，不知道小姐可还记得几日前，小姐去黑壮三的店铺里，给了老黑一瓶丹药？”
棠满眨了眨眼，点头。
“不知小姐可还愿意见见老黑他们？因为小姐的丹药很有效果，他们都很想再见一面小姐，用传音镜也行。”苍穹道。
棠满有点意外，她转头看着姬檀。
姬檀淡声道：“你若是想，那就去。若是想出门去见人，也行，到时候就让苍穹带着你去，他在你身边，不会有事。”
只要在她的眼皮下，她并不想要限制棠满的自由。
自己府上是什么情况，姬檀很清楚。她千百年来习惯了一个人，也自然习惯了冷清和孤寂，但现在被她带回来的小姑娘却跟她不同。眼下棠满若是能跟外面的那些妖交好，说不定也想要留下。
棠满闻言，眼中带了点笑意，这才对着苍穹点头。
苍穹心头一松，这么看起来他家大人带回来的小姑娘似乎还挺好说话。作为姬檀的属下，他自然希望留在自家大人身边的小姑娘是个好相处的，不然他们这些在姬檀手下做事的人很为难。
“她年纪小，又不会说话，在外面的话，你多看着她点，别让人欺负了。”姬檀对着苍穹叮嘱道。
在一炷香的时间里，苍穹已经连续两次听见自家大人说不要让人欺负棠满的话，一时间他心头微微震撼。若是说在第一次他觉得自家大人好像对眼前的小姑娘有一丝丝的宠溺的话，那么现在听见这话，他便是觉得自家大人是真将棠满放在了心上。不然，一般人的又哪里会有这般待遇？
苍穹看着此刻还一脸无所知觉的少女，低头应下。
而棠满早在听了姬檀的话时，就想跑出门。只不过她脚步刚迈出去一步，忽然又缩了回来，看着姬檀，比划着：“真的可以吗？”
姬檀几乎是瞬间明白她的意思，勾着唇漫不经心笑了笑，“嗯，苍穹在你身边，不用怕。”
“狐狸耳朵呢？”棠满还没忘记上一次出门时，姬檀给自己的伪装，走出去可没有一个妖怪将她看做普通的人族，都以为她是小狐狸。
姬檀：“不用了。”
就算是妖界所有人都知道了跟在她身边的不是小狐狸，而是人族的少女，她也笃定没有谁敢在棠满面前生事。何况，姬檀想到那小狐狸耳朵若是被旁人摸来摸去，光是这么个想法，就已经让她心生不愉，又怎么可能同意棠满在别人面前带着小耳朵？
棠满不知姬檀此刻心中所想，不过既然姬檀说不碍事，那她就相信。这几日在府上她实在是无聊极了，而后院她尝试过很多次，想要偷偷溜进去，最后都以失败告终。如今能有个可以出门的机会，还有安全保障，很快，棠满就跟着苍穹离开了府邸。
只要那日亲眼见过了黑壮三那张脸的妖们，没有谁不对棠满好奇。棠满知道自己炼制的丹药的效果，不过让这么多大妖们感兴趣，仍旧出乎了她的意料。
棠满先前在听见苍穹的话时，心里的小算盘就已经打响了。
眼下她是没半点办法进姬檀的后院，除了另辟蹊径，从妖界的这些妖身上套一套消息之外，好像也别无他法。
当棠满跟在苍穹身边出现在妖界时，闻讯而动过来的妖们可不少。
只不过众妖在看见苍穹身边的小姑娘时，纷纷吃了一惊。
“这，是小狐狸？”
“苍穹管事，这是什么情况？您不是说从大人府上把小狐狸带来了吗？这怎么是个小姑娘？”
“对啊，这小姑娘看起来细皮嫩肉，嘶——”
“她闻着还很香。”
棠满是不能很好地掌控灵气修行，但毕竟在苍钟派这么多年，也勉强算半个修仙者，五官比寻常人要敏锐很多，自然眼下周围那些妖的说话声，都尽数落进了她的耳朵里。
尤其是那句“她闻着很香”的话，差点直接没将她脸吓得发白。
这是想要吃了她吗？棠满忍不住害怕想着。
知道姬檀让苍穹保护自己是一方面，但对于眼前今日才见面的苍穹，棠满也没办法做到完全信任。
苍穹低头一看跟前少女的脸色，心道一句坏了，随后他面色严肃地正要说什么时，忽然面前落下来一道黑影，而在他身边的棠满，也被对方拉了去。
这瞬间，周围那些还在叽叽喳喳的妖怪们，全都安静了下来。
谁都没想到，姬檀大人忽然出现了。
她伸手拉着的，可不就是刚才被他们议论的棠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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