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念在铺子里和小莫忙了一天,晚上回去时父亲已经醒了过来,点着灯看书。


    “爹,你好些了没?饿不饿?我去灶上热热饭……”


    林爹点点头:“我没什么胃口,你就热些汤水给我垫垫,省得一会儿喝药喝坏了胃。”


    “行!”


    林一念雷厉风行,说干就干。


    一会儿给他爹热好了汤水,凉一凉斟酌着温度差不多了,便给他爹端了过去。


    “爹,你老在这儿住着习惯不?”


    林爹喝了一口,顿了顿:“凑合,狗吵。”


    “喝了药,有没有感觉好一些?”


    林爹瞥了他一眼:“这药我也不过喝了两日,哪有那么快就见效?”


    林一念无奈:“我这不是关心您老的身子吗?”


    “咳嗽倒是缓解了一些……”


    林一念舒了口气,赶紧说些别的:“爹,那些箱子今天都被小姐的人带走了,这次可真是多亏了有您,要不我都不知道上哪儿给小姐找去。”


    卖真的贵的便宜的都好找,就这假的仿的好的实在是难找,小姐还要的那么急……亏得他爹见多识广,有朋友,有门路。


    林一念夸完他爹,继续夸小姐:“那位小姐真是个好人,自己这般节省,还担心我们这些人吃不饱穿不暖……刘嬷嬷今日还说要给我们寻个婆子洗衣做饭呢!”


    林爹端坐碗,闻言微微有些出神,也不知想到些什么,回过神又喝了一口热汤。


    喉中的痒意被压了下去。


    半晌冷冷吐出一句:“那你可莫要辜负了人家才是!”


    “那是肯定的!”林一念胸脯拍的啪啪响:“小姐对咱们那是雪中送炭的恩情啊!儿子肯定会拼了命保护小姐的!爹你尽管放心!”


    林爹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赶紧去热药!少说些废话!”


    “好好好……”


    林一念早就习惯了他爹阴晴不定的性子,赶紧跑了。


    林爹将碗放在一旁,抚了抚胸口,呼出一口浊气:“这位小姐的处境看来十分不妙,好在有几分聪慧,只是不知能有几分用处?”


    他有点担忧林一念。


    “看来暂时还是死不得……”


    刘嬷嬷捂着胸口难受的要死要活。


    她连着去了镇上几日,才将那几个箱子全部带了回来,加上她自己在镇上零零星星置办的杂七杂八的玩意儿,总算填满了十七八个箱子,这本是好事,谁知道陈虞竟然提出要换箱子!


    “姑娘,咱们真的要把箱子换过来?这箱子可是夫人成亲的时候,您的外祖父用上好的木材找的最好的工匠打的,还有几个是您外祖母传下来的老物件,光就这箱子已经价值不菲……用来盛那些不值钱的玩意实在是太过浪费了?”


    “嬷嬷,咱们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便不能犯糊涂,必须做圆满了才不至于前功尽弃。”


    若是一开始陈虞便提出要换箱子,刘嬷嬷肯定不会像现在这般好说话,说不得要把时间花在僵持上,但是这些日子刘嬷嬷自己配合陈虞将事情做到了这般地步,陈虞再提出来便水到渠成——所以即便是多费一番功夫,陈虞也乐意。


    陈虞小心的摸着古朴素雅的箱子,也多少有些不舍:“若是真有什么不测被人盗走了,将来有机会咱们再将它们寻回来便是,但是若是咱们命都保不住了,难道还能抱着这些一起投胎么?”


    “夫人若是知道了,得心疼死啊……”这是要夫人做不孝女啊,她怎么对得起故去的老爷!刘嬷嬷痛心疾首的掉了会儿眼泪,平复下心情,又有了新的担忧:“要是封条撕坏了,被看出来怎么办?”


    “让小春儿烧壶热水,嬷嬷一会儿便知道了。”


    这一晚上,原本被搬走的箱子又被盛的满满当当重新被搬回了仓库,好像完全没有被动过一般,只有刘嬷嬷心疼的没睡好觉,只一心祈祷着希望是小姐杞人忧天,并没有人盯上内院的库房,念了一晚上阿弥陀佛,也不见好转。


    陈虞准备好了最后一步,终于可以安心的启程出门了。


    因着陈虞选了杨护卫随行,李管事便留下主事,内院的仓库那是天大的事儿,护卫如今少了一半,李管事便早早从庄子里寻了几个壮丁,和外院的护卫一起十二个时辰轮班盯着。


    内院女眷收拾妥当的时候,杨护卫已经带着车队等在内院门口。


    刘嬷嬷领着结果粗壮的仆妇将第一辆最宽敞的马车垫了厚厚的垫子,整出个小床来,用厚厚的棉布将马车内四周围得严严实实,不漏一丝的风。


    用被褥将睡着的陈夫人从头裹到脚,头发丝儿都不漏一缕儿,让粗壮的仆妇抱上车,刘嬷嬷一路照顾陪着。


    第二辆车是陈虞的,她随身只是带着几本书准备打发时间,车上挺宽敞,她抱着花壹,小春照顾贰姜,小春儿还贴心的给两个小家伙准备了方便用的盆子,铺上花园里的沙砾粗土,放在马车的一角。


    第三辆车上坐着两个庄上的仆妇和六个新来的小姑娘。


    最后一辆车比前三辆都小些,里面整整齐齐的摆着几个箱子。


    陈虞掀开帘子的时候,正看到有仆妇正在搀着如意上第四辆马车,如意瘦的几乎脱相,整个脸都变得陌生了许多。


    “小春儿,去让杨管事再加一辆马车,那马车上都是箱子,万一半路颠簸倒下来,压着人怎么办!”


    “好咧,小姐。”小春儿放下贰姜,便下了车。


    好一会儿方才回来,站在马车旁回道:“小姐,杨管事让人去马房准备了,不过他说需要些时间,问咱们是等等,还是先启程?”


    “咱们先走吧,你去告诉杨管事,不管如意做了什么,她都是跟了我好多年,不能太委屈她!”


    “好的,小姐。”


    陈虞放下车帘,摸了一下怀中的贰姜,心里暗暗琢磨,王勇给她的那五个护卫的名字,她只圈了杨敏安,其他四个都留着看门,那杨敏安也不知怎么想的,安排了那个车辙有问题的马车用来拉杂物——然后将如意安排在这辆车里。


    怎得,是嫌她发疯发的不彻底?


    小春儿很快就回来,一行车马很快出了大门,往西山古佛寺奔去。


    马队走的不快,大道路途尚可,但是奈何马车颠簸,便是一开始有些新奇,很快也变得没了趣味儿。


    小春儿开始找话聊,她被刘嬷嬷教训的多了,方言多少控制了一点:“小姐,你说那个方草儿怎么就突然病了呢?她这一病,方婶儿也只能留下来照顾她……”


    “难得出一次门,还是去古佛寺,我以前听我娘说,每个月的初一十五,古佛寺可热闹了,到处都是卖吃的,还有耍杂技的呢!我娘都没去过,她也是听别人说的,庄子上哪个不想去见识见识,就是太远了。”


    陈虞只觉得自己的屁股快颠成豆腐渣了,却也一本正经的回应:“可能是身子骨太弱,不适合出来吹风,万一病的更重多不好。”


    “小姐说的也是,就是这么好的机会,可惜了。”


    陈虞看她有点沮丧的样子,不禁调侃道:“小春儿,你和方草儿关系挺好啊。”


    “方草儿性子可好了。”小春儿很认真的点点头:“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和方草儿年纪差不多小姑娘都和她玩不到一块,我和哨儿虽然比她小,但是就喜欢找她玩儿。”


    “哨儿就在后面的马车上,能跟着小姐出来,她可高兴坏了!”


    小春儿又开始挨个给陈虞介绍跟来的小姐妹,倒也不愁路上无聊。


    今儿个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去古佛寺的路上行人很少,一个时辰之后,一行人非常顺利的便从大道进了山路。


    这下陈虞完全在马车上坐不住了,小春儿已经说不出话来,花壹还能四处嘚瑟,贰姜已经开始晕车,吐了起来。


    整个马车内,说不出的酸爽……陈虞脸都白了,关键是马车不但颠簸,还咯吱咯吱的响了起来。


    她对着小春儿吩咐几句,小春儿点点头,掀开车帘,大声的叫住前方骑马的杨敏安:“杨护卫!小姐说一会儿寻个平坦的地方,稍停一下。”


    “好的!”


    杨护卫拉住缰绳,点点头。


    小春儿放下车帘就听外面杨护卫的声音传了过来:“前面不远有个凉亭,你们几个快些赶车,咱们就在那儿歇脚。”


    马车的速度倏的快了起来,尚未走多远,便听后面‘轰隆’一声响起,伴随着马匹的嘶鸣,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陈虞坐的马车,拉车的马儿也受了惊吓,步履不稳,若不是小春儿手快拉出了她,她险些从座位上掉下来。


    马夫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拉车的马控制住,停了下来。


    陈虞掀开车帘,她扶着小春儿,两人从马车上下来。


    “刘嬷嬷,母亲没事吧?”


    第一辆车在前面不远处也停了下来,刘嬷嬷却是没敢掀开车帘,怕透风,她听了陈虞的问话,赶忙在车中回道:“回姑娘,夫人一直在睡,只是梦中似乎不太安稳,并无其他大碍。”


    “没事便好。”


    陈虞叹了口气,便往后走。


    第三辆车车帘掀开,露出个小姑娘的脑袋,也都跟霜打的茄子似的,个个都没有精神,不过却都是满脸好奇的往车后观望。


    杨护卫已经控制住了受惊吓的马匹,正在小心的安抚,整个车厢歪斜的倒在路上,车上的箱子也都四处滚落。


    “杨护卫,这是怎么了?”


    陈虞脸色苍白,用力压下胸口的恶心感。


    “没事的小姐。”杨护卫从马上跳下,走到车厢那里,蹲下检查了一番:“是车辙年久失修,加上山路颠簸,所以断了。”


    “还能继续走吗?”


    杨护卫站起身,对着陈虞抱拳行了一礼:“亏得今日出门小姐临时让加了一辆车,后面那车应该快跟上来了,到时候小的让人将这些箱子搬到后面那个马车上就可以了。”


    “小姐无需担忧,前面的亭子很快便到了,外面日头太烈,小姐回车上去吧。”


    陈虞依言回车,因着这码事,她反倒精神不少。


    这杨护卫策略倒是改的极快,她还以为对方要扯什么此事征兆不吉,请小姐回程这样劝说的话,却不曾想杨护卫自己圆过去了,半点不用她费心。


    这倒是让陈虞松了口气,自己这步棋走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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