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夫人话音刚落,陈虞的眉头瞬间便皱了起来。


    “你祖父应该也给宋老将军去了一封信……我身上这封信则是你祖父对咱们带着的那些财物的安排……”


    刘嬷嬷挑眉,带着几分询问看向陈虞,陈虞不动声色的摇摇头,她便又低下头。


    “咱们母女在这里无依无靠,宋老将军乃是父亲的旧友,为人忠信可靠……”


    陈夫人说着,语气越发虚弱。


    “母亲莫说了,先喝药,将身体养好了再说。”


    陈虞说罢,小春儿便已经将药端了过来。


    刘嬷嬷扶起陈夫人,吹了吹碗中的药,慢慢的喂了起来。


    陈夫人喝了药,该交代的事儿也交代了,便安心的睡下。


    陈虞自己的几个丫鬟在这儿守着,和刘嬷嬷一起出了房间,两人颇有默契的寻了院中的一处无人的角落。


    “姑娘,咱们是不是该听夫人的?”


    刘嬷嬷问的隐晦,陈虞却是一听就懂,刘嬷嬷想要把那些财物弄出来,按照侯爷的安排和宋家联姻。


    毕竟宋家云仓郡的地头蛇,比郡守权势还要大上几分,若是陈虞能嫁入宋府,简直是天大的好事!


    “前几日宋家大夫人来了,嬷嬷可知?”


    刘嬷嬷点头,宋家大夫人身边的婢女没少上陈夫人院子里走动,她自然是知道的。


    “想必祖父的那封信已经送到了宋老将军手上,嬷嬷觉得宋家的表现可像是想要与咱们联姻?”


    刘嬷嬷想了想,有点不敢肯定的回道:“不像……”


    陈虞接着说:“我听闻宋老将军的儿子都战死沙场了,如今只留下一个孙儿带在身边,宋家定然是如珍如宝,婚姻更是要再三琢磨……祖父既然让人送信去宋家,便是将这件姻缘的主动权交给了男方,对方若是无意,咱们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前阵子的心血?”


    刘嬷嬷点头:“姑娘说的是。”


    “母亲如今身子不好,嬷嬷寻个口风紧的在母亲身边侍候,等母亲的身体养的好些了,再说其他也来得及。”


    “便听姑娘的。”


    安抚好了刘嬷嬷,陈虞便终于可以安静的思考老侯爷要与宋家联姻这桩事儿。


    这个时代两姓联姻并非简单的事情,以她现在的年纪,要么是双方早有约定,要么便是老侯爷对宋家有恩情,携恩求报,在这两个条件下,这桩婚事算是铁板定钉,没得跑。


    目前看宋家的动静,基本可以排除这两样。


    那么对于联姻,老侯爷只有建议权,抛出让人心动的诱饵,打动对方——钱财?那估计没戏了,宋家大夫人那么精明,肯定早就猜出来庄子上发生的事儿。


    陈虞想不出老侯爷还能拿得出什么更好的条件,这桩婚事恐怕是一丁点可能性都没有了。


    这般想着,陈虞放下心来,她可不想上宋家去当童养媳,那半点不在她的计划范围内。


    目前的要紧之事是要让林一念盯紧了杨敏安,她真是小看了这个杨护卫,没想到对方如此心狠手辣,一点把柄都不留……


    她本以为当初那个夜晚杨敏安既然没杀如意便是放下了,看来人心变得还真快……只是对他,如意直到最后也是半个字没漏。


    陈虞叹了口气,将复杂的念头抛到脑后,她自己还有一堆事情要处理,这人只能暂时放过。


    杨敏安换了一身衣服,简单的乔装打扮一番,扮做寻常香客在寺中闲逛一番,亲眼目睹了陈家给如意办丧事,便心满意足的下山离去。


    唯一让他烦恼的是没有想到佛堂的香案下藏着人,这多少让他有些警觉,莫非陈家发现了什么?那人是谁派来的?被他遇上,可是巧合?


    可惜,现在他并没有办法弄清楚,唯一能想到的便是老侯爷可能在暗处派了其他人保护二房母女。


    杨敏安忍着右手腕的酸疼,快马扬鞭,回到醉香阁便闭门不出,再不惹事,一心只等李管事的消息,便启程回京。


    古佛寺中,随着陈夫人清醒过来,陈家的院子也热闹了起来。


    陈夫人喝了寺中和尚的药,身体恢复的很快,法事的最后一日和陈虞一起在佛前念了半日的经。


    “既然法事已了,咱们便早日回去。”吃过了晚饭,陈夫人便与陈虞吩咐道:“你祖父的吩咐乃是大事,早日完成,为娘才能放心。”


    陈虞试探道:“母亲,这事儿可是祖父与宋将军商议好的?宋将军可同意了?”


    陈夫人不以为意:“你祖父已经给宋将军送了信,宋家应该会同意的。”


    陈虞无语,不知道该怎么点醒陈夫人,她不通俗务,在侯府中除了琴棋书画,便是沉迷拜佛,她明显是被老侯爷给忽悠了。


    “母亲,其实您生病的时候,宋家大夫人来过寺中。”


    陈虞垂下眼眸,她觉得应该给陈夫人做些心理准备。


    陈夫人浅笑:“可是来相看我儿的?”


    陈虞也想笑,想苦笑,这怎么往下说?您闺女才七岁啊!


    “母亲,女儿打听了一下,宋府的那位大公子如今已经十五了,我与他年纪相差的有些大……恐怕不甚合适。”


    陈夫人伸手摸着女儿的头顶,微微叹气:“恐怕要委屈我儿……你祖父的意思是答应让宋家先给大公子纳个妾……”


    陈虞差点把晚饭呕出来,好在她还有些养气的功夫,一水儿的国粹硬生生从喉咙里咽了下去。


    她也不婉转了:“母亲,宋家恐怕并不同意祖父的提议。”


    陈夫人皱眉:“怎么说?”


    刘嬷嬷在一旁猛地给陈虞使眼色。


    陈虞有些头疼,想了想还是选择开口劝陈夫人:“母亲,联姻之事哪里能一厢情愿?宋将军府上如今就大公子一个男丁,自然是想要早日让大公子娶妻生子,祖父为着咱们母女却想要宋家走弯路,人家又不欠咱们的,也不是穷的要靠咱们救济,为何要同意这门亲事?”


    陈夫人看着女儿,觉得她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却还是忍不住反驳:“可你祖父说……”


    “母亲。”陈虞正色道:“祖父许诺了大笔的财物给宋家,以此强求婚事,可这是云仓郡不是京城,人强我弱,咱们不能强着宋家行事。若要宋家庇护,不若顺从宋家的安排,即便是宋老将军不许这婚事,也不会对咱们母女视而不见,总会想法子保护咱们一二。”


    陈夫人听的头疼,却也无从反驳:“那咱们先看看宋家怎么定再说……”


    送了陈夫人去休息,刘嬷嬷陪着陈虞出门:“夫人对俗务向来不上心,却也耳根子软,小姐莫急,好好劝,夫人会听的。”


    夫人那性子,谁劝听谁的,自己向来不在这些事儿上费心,和二爷一样都是目下无尘的人物。


    “嬷嬷,你也在母亲耳边吹吹风……”陈虞轻叹:“这桩婚事决计是成不了,让母亲早些有个准备吧。”


    “咱们要在云仓久居,便一定要和宋家搞好关系。强扭的瓜不甜,说不得人家根本不给你伸手的机会。婚姻之事,只要对方不提,咱们便权当没有这回事。”


    刘嬷嬷点点头,她心里明白的很,只是心有还是有些遗憾:“唉……明明是一桩好事……怎的就变成了如今这般……”


    “嬷嬷,咱们没得选。”


    陈虞笑笑:“不过母亲确实也提醒了我,眼见着再过几日便是十五了,古佛寺要热闹起来,咱们确实该考虑离开了,我明日便让人给李管事送信,嬷嬷也让人收拾起来吧。”


    定下来离开的日子,院子里的人便又开始忙碌起来。


    隔日,陈虞正陪着陈夫人抄经,小春儿便传了消息,说在大殿中有人寻她,对方说是镇上保和堂方郎中介绍来的教书先生。


    陈虞赶紧整理了衣裳,带着小春儿,跟着寺中传信儿的小沙弥来了殿前的一处寮房。


    寮房中有两个年轻人在等,见了陈虞进来,赶忙起身行礼。


    陈虞也回了一礼,隔着帷帽的缝隙,顺带打量了这两人一眼。


    其中一个气质斯文,容貌俊秀的年轻人,约么二十出头,一身蓝袍系着同色的腰带,衣服洗的干净,袖口衣襟处略有磨边。


    另外一人生的高大威猛,看不出年纪,其中一只眼上带着眼罩,一袭棕色衣服,简练整洁。


    陈虞坐下,满脸好奇:“两位先生都是来应聘西席的吗?”


    俊秀的年轻人回道:“回小姐,小生姓于名思,字百闻。这位姓付,名文源,乃是在下妻兄。因着路上不太平,一人出门有危险,妻兄便跟着一起过来。”


    “小生家住在保和堂的后面,与方郎中是邻居,方郎中与小生说小姐要聘西席,让小生来试一试。”


    “不知小姐想学些什么?”


    陈虞想了想:“于先生都能教些什么?”


    于思便很认真的自我介绍了一番,他出身书香门第,官宦人家,因着家道中落,流落边城,娶了镇上书院夫子之女,如今在书院教书。


    “姑娘的年纪,可读《千字文》启蒙、习读《女诫》足矣。”


    陈虞笑了笑:“方郎中可向先生传达过我的要求?”


    于思点点头:“如小姐这般的闺中贵女,启蒙之后可读《诗经》,若是小姐有才女之心,则可读历代名家诗作……”


    陈虞垂眸,很明显彼此之间对于‘学识广博’的认知有些误差。


    但是这人却也不是不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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