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寰辰一道禁言咒打过去，凌天终于安静了，巫寰辰通体舒畅。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凌天，道：“你要时刻记得自己的身份，明白吗，你是我的徒弟，不是我爹。”
楼明月正帮魔族少年处理伤口，魔族少年浑身都是新新旧旧的伤，大多都是镖伤和鞭伤，最严重的是新添的，手掌和角上的伤。
楼明月用的是万剑宗上好的金疮药，治外伤有奇效，唯一的缺点就是会疼痛加倍。
魔族少年的角有点像龙角，嫩生生地长在额角，他右边的角被飞镖扎透了，沁出丝丝血迹，药粉一碰到伤口，魔族少年就猛地一抖，脸色煞白，额头上冒出大滴大滴的汗。
楼明月解释道：“魔族的角是他们身上最脆弱也最隐秘的部位，若受伤，痛楚是别的部位的几倍，在魔族，角长得好看很受女魔们欢迎，青龙就是，他没与我成婚之前，走到哪里都有女魔暗送秋波。”
巫寰辰突然问：“他们的角可以摸吗？”
楼明月失笑：“当然不可以！像是青龙，他的角只有我能摸，甚至魔尊都不能摸，对于一个魔族来说，让别人摸自己的角，意味着他对那个人绝对信任、忠诚，甚至是爱慕、臣服，大部分魔族只会让自己的伴侣摸自己的角。”
巫寰辰突然怔住了。
他和夜天临初遇的时候，夜天临额上的角也像这个魔族少年般稚嫩。
魔族和人、妖两族不同，他们的魔尊是天生地养的，上一任魔尊死去之后，新任魔尊会在深渊魔涧中诞生。深渊魔涧是魔族最凶险莫测的地方，魔尊自出生起就要对抗魔瘴，与无数魔物厮杀，因此，他出世时就灵力高强。
可也潇洒不羁，不通人情世故。
那时人族和魔族之间的仇恨还不像现在这样不可消弭，可魔族仍是异族，哪怕只是在酒楼吃个饭，魔族也要比人族多花些银两。
初识是在酒楼里，夜天临叫了一桌好菜，有酒有肉，自在吃喝，巫寰辰无意中听小二说要狠狠宰他一顿。
出于善意，巫寰辰提醒夜天临，以后在人族走动的时候，可以施个障眼法把角藏起来，可以免去许多麻烦。
夜天临一口拒绝：“我这么漂亮的角，凭什么要藏起来？”
巫寰辰：“……”
那就当他多事吧，巫寰辰默默离开，谁料夜天临竟就此黏上了他。
巫寰辰不习惯与人同行同食，但他是个体面人，也不会大喊大叫着让夜天临走开，只能温和委婉地表达了让他滚蛋的意思。
夜天临泰然自若地道：“你就忍着点吧，毕竟就算是我，也不能事事如愿。”
好涵养如巫寰辰，也差点忍不住对夜天临冷嘲热讽。
他循规蹈矩惯了，看不惯夜天临这种，任天地之大他来去自由的狂气。
后来他们熟悉起来。
一次，他们旁观了一场英雄救美的场景，夜天临突然问巫寰辰觉得他的角怎么样。
巫寰辰觉得他莫名其妙，于是说：“什么怎么样？”
显然，这个答案无法让夜天临满意，他一把抓住巫寰辰的手按到自己的角上，不死心地问道：“如果看着没感觉，你摸摸呢，摸摸看？”
巫寰辰一边笑一边躲：“我不想摸你的角。”
*
“寰辰，寰辰？”
巫寰辰回过神来：“嗯？”
楼明月好奇道：“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我跟你说话你都没反应。”
巫寰辰避开她的视线，随口道：“不愧是在魔族生活过的人，果然对魔族的习性了如指掌。”
话音刚落，巫寰辰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果然，楼明月嘴角抿了起来，眼神陡然黯淡，巫寰辰暗暗后悔，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楼明月自嘲地笑了笑，道：“我确实很了解魔族，我知道他们喜欢吃肉喝酒，不喜欢蔬菜瓜果，我知道他们每年有四个节日，分别在春夏秋冬，我知道他们大多对伴侣忠诚，哪怕是历代魔尊，也从无三妻四妾之说，我呆在魔族的时候总觉得他们这不好那不好，天天都想回来，现在回想起来，其实他们也没有那么不堪。”
巫寰辰后悔戳了师姐的伤心处，忙转移话题，道：“师姐，这少年怎么办？你有没有问他父母在哪里？”
楼明月摇摇头，叹了口气，道：“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只有一个主家，主家三年前出了事，他和主家走散了，就被那对夫妻捉了去。”
巫寰辰说：“我让红莲过来，送他回魔族，回去魔族，他的日子总能好过点儿。”
楼明月点点头，救人容易，善后难，尤其是在一个宗主极度仇视异族的门派里，想要安置好一个魔族少年绝非易事，若非巫寰辰插手，楼明月真是束手无策。
楼明月脱口问道：“宗主那么讨厌魔族，你是他唯一的亲传弟子，为什么反而愿意暗中救魔族？”
巫寰辰想了想，缓缓道：“那个教我喝酒吃肉的朋友，是个魔族。”
那魔族少年似乎有雏鸟情节，因为楼明月给他上药疗伤，他就只认楼明月，说什么也不愿意离开楼明月，巫寰辰就让小二在楼明月房里又添了张床。
半夜落了雨，凌天霸道地斜躺在床上，嘴巴微张，睡得极其香甜，巫寰辰一闭眼，眼前就是夜天临的角，他睡不着觉，就想着入定修炼，然而，心不定，他无论如何无法入定。
最后，他决定念经，《清心咒》总算令他暂时灵台清明，心无挂碍。
念到第三遍的时候，隔壁突然传来楼明月的尖叫，巫寰辰连忙赶过去，刚好看到一个人影翻窗而逃，巫寰辰刚要追赶，楼明月叫住了他。
“让他走！”
楼明月腹部插着一把双刃短剑，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道袍，她脸色煞白，大声喊出这句话就晕了过去。
雨落得越发大了，雷声隆隆，闪电像雪亮的匕首，划破了半边天空。
巫寰辰为楼明月运功疗伤，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悠悠醒转。
巫寰辰问道：“是那少年动的手？为什么？”
楼明月弱声道：“他是魔宫的人，左青龙恰好救过他的命，而我背叛了左青龙，他想帮左青龙报仇。”
巫寰辰喃喃：“魔宫的人怎会出现在这里……”
雷声吵醒了凌天，他揉着眼睛，怀里抱了个枕头，赤足来找巫寰辰，巫寰辰抬眼看他，恰好又一道蛇形闪电照亮了半边天空。
天空亮起的那一瞬间，巫寰辰仿佛看到凌天额上长了两只角。
闪电过后，天空黯淡，凌天打着哈欠走到巫寰辰身边，拉住他的手，眼睛都睁不开了：“巫寰辰，你不来睡，我都睡不着。”
www.jiubiji.com 旧笔记小说网